大概是知道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来花州市了,爷爷奶奶他们多留了一段时间,不着急回去。而舅舅们和小姨请了几天的假,就是等着她结婚第三天回娘家。
宋晓和晏桥坐公交到了县城,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还好看门的警卫员还记得她,没让人出来接就让他们进去了。
还没走到自己家呢,就先看到坐在家门口啃芒果的赵冬明,嘴边染了一圈的芒果汁,兴奋地冲她招手:“晓晓姐!”接着看向宋晓旁边的晏桥,又喊了声“姐夫”。
“中午叫你爸妈一起过来吃饭哈,今天我给买了烧鸭回来。”
“是上次买的国营饭店的招牌菜吗?”赵冬明得了肯定的答案,就问他们吃不吃芒果,问了也不等人回答,就屁颠屁颠地跑回家去了。
“花婶的小儿子,赵冬明,小时候被我揍过一次之后就很听我的话了。”
晏桥为此给予了肯定,“嗯,媳妇儿真厉害。”
赵冬明跑进去又很快跑出来,给她拿了一篮子芒果,一股清香扑了过来,宋晓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家里人都知道宋晓和晏桥这天回来,早就在家等着了。
家里人多,平时空落落的客厅现在也显得格外拥挤。家里的房间也是不够住的,还好宋晓三姐妹都不在家里住了,而且舅舅们和小姨是住在市区的家里的。
“晓晓,过来这儿坐着。”奶奶冲她招了招手。
等晏桥放了东西,宋晓就过去奶奶旁边坐下,对面就是四姐、五姐,都挺着个大肚子,想起来做完晏桥问她想什么时候要孩子,这么一看,还是晚点再说吧,看着有点累人。
晏桥这帮男人没坐下多久,就被从外面赶回来的宋长河叫走,说是去帮忙搬东西。
宋晓环视了一圈,问道:“爷爷去哪儿了?”
“大早上的出去钓鱼去了,回来这么多天,没见他真的钓上来一条鱼过。”奶奶嫌弃地摆摆手,但是还挺开心的,这边气候养人,老爷子回来一段时间每天都乐呵呵的,看起来比在京城还精神。
其实宋晓都想劝他们留下来这边养老算了,但是想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少了。爷爷奶奶大半辈子都在京城,故交往来都在京城,回来花州市也就是一时新鲜有趣,待得久了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意思。
“你和晏桥的家里人相处得好不好?”虽然听说过很多次晓晓和晏桥的妈妈、妹妹都关系极好,但是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老太太总是有些不放心。
“他们都对我很好的,奶奶不用担心我。晏桥爸爸要调去省城工作,晏桥妈妈和雨湘也都辞工了,准备都去省城工作。到时候还和他们住一起,我和晏桥也不怕家里没有长辈撑着。”
奶奶欣慰地拍拍她的手,“那就好,一家人在一块儿总归是好的。”
宋妍却是撇了撇嘴,“这样的话,你们家都搬去省城了,以后不就很少回来了?”
“有空就回来啊。”宋晓没觉得有什么,没结婚前住在家里不也是经常见不着面?“你要是想我了就去省城找我呗。”
“谁有空想你!”宋妍抓起旁边桌上的蒲扇,使劲地扇了扇风,却被李秋月给按住了扇子,“天又不热,你还扇什么风,待会吹感冒。”
宋妍动作一顿,讪讪地收回了蒲扇。
家里的人一人问一句,全是以后要去省城工作的事情,宋晓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说到最近传出来的各种关于高考的小道消息,家里人竟然没有人想去考的,反而是齐刷刷地看向了宋晓,“家里就你年纪最小了,趁现在刚结婚,不着急要孩子,要是真的恢复了,你就去试试看。”
这话还是她四姐说出来的。
宋晓一整个震惊,当初读高中的
时候,她四姐五姐可是寒暑假和周末都带书回家学习的,只有她,带一本都嫌重。而且她们毕业轻轻松松,她可是在学习上挣扎了很久才算是能顺利毕业了。到底是对她有什么误解,会想着把考大学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沉默了一会儿,宋晓道:“考大学和年纪没有关系,人也不会因为年纪增长就能搞懂书上的那些知识。”就差没直接说“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了。
家里的人都想得开,确实很快就对她去考大学这件事死了心。
想想,人各有志,她们现在都在各行各业工作,这么些年下来也有些了成绩出来,如果去读个大学出来没有什么提升,还不如把时间都用在提升自己专业水平上面,毕竟,专业能力也都是从实践中慢慢得来的。
小姨看好她在红河服装厂的发展,现在上面对于买卖的管束没有以前那么严格了,甚至开始有人开始搞起了小地摊卖东西,而之前管着这些的部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想着,可能风向真的要转变了。
差不多到了十二点,老爷子跟着宋长河他们一块儿回来了,拎回来的小桶里还是没有鱼。而宋长河他们都累了一身汗回来。
宋言信念叨:“还是老三聪明,早早回省城了,不用休假在家还要当苦力。”
话音刚落,就被宋言诚拍了一掌,“弟妹大着肚子一个人在省城,老三就是应该早点回去。”
宋长河也跟着瞪了宋言信一眼,“就你这张嘴,怪不得找不到对象。我看看家里是不是要多准备些聘礼,希望人家看在聘礼多的份上能看得上你。”
宋言信:“……也不用这么寒碜我吧。”
晏桥和梁居安、易城默默对视一眼,决定沉默到底。不然,就怕岳父大人待会又叫他们帮忙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帮介绍。
家里人太多,做饭都够呛得慌,宋长河就让宋言信先骑车去县城的饭店定上两桌,然后又去喊了隔壁花婶一家,一帮人直奔饭店去。
宋晓拉住晏桥的手走在后面,“我们家是不是很吵?”
“挺好的,人多热闹。”
“其实以前家里挺安静的。我爸妈,比较那你,都很少在家。我大一点了,三个哥哥也差不多都出去读书了,剩下四姐五姐她俩聊不来。”
“那你呢?”
“我都跑外面玩。”宋晓笑了下,“以前住的那里,有山有河,我和媛媛、小月天天跑出去玩。山里的果树很多,河里还有鱼。哦对了,我自己还弄了块菜地。我们家后院那儿也做一块菜地吧。”
“好啊,等回去就给你开出来,你想种什么?”
“我想……”
“宋晓,快点跟上来。”前面宋妍一手挽上易城的手,一手冲她招手。
“跟着呢,你走你的。”宋晓还是没加快脚步,就想走在后面慢慢走。
在饭店定了两桌,堪堪够他们坐下。直接让年轻人们坐一桌,他们大人们坐一桌。
宋晓刚跨进店门,就看到大哥二哥还有四姐五姐齐刷刷地站一排,有些不解,“不进去吗?”
没人回话,她从旁边探头往里一看。
哦豁,大哥前对象。
当年在隔壁大楼对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还是那个女的和那个男的坐在一桌,另外还有其他人,看起来像是他们家的长辈。
这么几年过去,她都想不起来这个女的叫什么名字了,总之就是记得拿回来那些钱后,大哥带他们去买了不少吃的,开开心心地过了个大肥年。
不过现在有大嫂在场了,就当都不认识吧。宋晓推了推几个哥哥姐姐,催促道:“快走快走,区域坐下吃饭。”
大家显然也是想到了苏唯也在,就都收敛住,走去落座。
就是挺倒霉的,饭店就这么点大,左边三个大桌,其中两桌是他们家的,另外一桌是那家的,说点什么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宋妍掐了一把宋言信,咬牙切齿道:“二哥,叫你来定桌子,干嘛不把隔壁的一起定了?留他们在这儿碍眼。”
宋言信冤枉,“谁知道旁边是他们啊,早知道是他们我就不定了,宁愿买回去在家吃算了。”
晏桥看出了他们的不对劲,低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回去再和你说。”
树欲静而风不止,隔壁那男的好像认出了他们,但是也没说什么。反而是和这个男的长相有些相似的女的事儿多,阴侧侧地看了过来,阴阳怪气地对着自己旁边的女人道:“周思宁,隔壁桌那个不是你前对象吗?看起来人家不记得你了啊。”
“小妹!不要乱说!”周思宁的对象怒喝了一声,说话的女的也就瑟缩了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听到“周思宁”这个名字,苏唯敏感地看了宋言诚一眼,目光灼灼,像是在等他一个解释。
宋妍护着肚子,冷冷地瞥了过去,“你们是什么东西,还得我们记得你们。”
长辈那桌看了看周思宁他们那桌,宋长河和白秀华都是知道宋言诚和周思宁谈了几年对象后来吹了的,但是不知道他们还有过一场过节。
白秀华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不好看的事情来,大家都是要脸皮的,而且这件事情说出去也不是自己家的错。“妍妍,吃饭吧。别人家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
晏桥捏捏她的手掌心,看了她一眼,宋晓就知道他肯定是猜到了,然后点点头,“吃饭。”
太尴尬了,还是转个话题缓解一下吧。宋晓一转眼,就直接盯住赵冬明。
“赵冬明,你不是想吃烧鸭吗,呐。”
“哦哦,好的,晓晓姐,我自己来。”赵冬明也察觉到了饭桌上的不平静,现在都在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宋言诚倒是坦然,觉得没什么遮遮掩掩的,而且这些他都给苏唯说过了。
大家对中午吃饭这一茬都默契忽略掉,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住,有能住的也是市区那边有,宋晓还是决定和晏桥回晏家。等明天再去送爷爷奶奶和舅舅小姨他们走。
下午的时间,宋言义突然说想窑番薯吃。于是一帮人就在院子后面找了块空地,搬石头挖泥土过来。
宋晓最积极,还去厨房翻了一圈,找了些肉还有土豆过来一起。
陪爷爷奶奶过来的警卫员一开始还挺拘谨,没想到爷爷也跟着过来参一脚后,最后警卫员吃得最开心。
这边一阵阵“哈哈哈”的声音,住在附近的邻居好奇就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看见一群大人还有个老头子窑番薯。心里暗嗤一声:窑番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等到他们要回去的时候,宋言义还挺难过,“好不容易来一趟,也没多少时间和你们出去玩。”
晏桥看他,“你还想去哪儿玩?”
“……”确实也是想不到花州市还有哪里好玩的。
晏桥揽着宋晓往外走,挥了挥手,“有空会去京城找你玩的,回去别偷偷哭。”
一帮人笑了起来,宋言义当年在京城和宋晓告别的场景一直是大家的笑料,每次都要被拿出来提一提。
宋言义直接甩脸就走。听到身后宋晓笑得挺大声,更生气了。
回市区的时候是和李秋月、宋妍他们一起走,宋妍藏不住话,刚走出来就开始碎碎叨叨地说周思宁这个人没安好心。
李秋月比较理智,觉得和周思宁的关系不大,“说话的那个女的,一看就是周思宁小姑子,有这么一个人在,周思宁在婆家也不会好过。不过她那个对象看起来还算知
道维护她,不然有得她哭的。”
“哼,那还得多亏她当年眼瞎了。”
大哥的事情也不好说什么,宋晓就和晏桥说了那女的是大哥之前谈过的对象,然后就没了。
或许曾经恶毒地想过最好这个女的最好嫁过去过不好,但是时间过去,觉得也没必要,反正他们都过得好,也不指望着看别人过得不好来凸显自己的幸福。
只不过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宋晓又来劲了,坐起来对晏桥“严刑逼供”。
“你以前有没有对别的姑娘有过想法?”
这个问题问了第三次了,他答了说“没有”,她还要问。不用说,肯定又是因为白天回娘家太开心现在还兴奋得睡不着。
“你真诚点回答我。”宋晓盘腿坐在里侧,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要是得不到个“真诚”的答案,估计今晚也睡不着了。
晏桥也挺头疼,结婚了才知道她还挺闹腾,还专门挑晚上的时间闹腾。想把人给按住吧,明天又还要送爷爷奶奶他们去坐车,待会她明天又要说起不来。随她去吧,他现在又困又累,早上跟着岳父大人去搬东西都是挺耗力气的。
“很认真地回答你,真的没有。”晏桥两只手垫在脑后,闭着眼睛,“我只喜欢你。”
最后这句说得很轻,像是呢喃的梦话。
宋晓定定地看了看他,然后猝不及防地扑到他身上去,压得重了点,晏桥掀开眼眸看看她,只看到了个圆滚滚的脑袋,眼中闪过笑意。
真是把所有的耐心都用在养媳妇儿上了。
第二天早上,宋晓转个身,发现头发被晏桥压住,扯得头皮疼,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那句“我只喜欢你”只感动了一晚上。
等晏桥醒来,看见她坐在旁边控诉地看着他,“晏桥,要不我们还是分开睡吧。”
晏桥一万个不理解,难道是还在纠结昨晚的问题?“为什么?”
“再不分开睡我就要变秃了。”
晏桥一时有些心虚,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压到她头发了,想想是有点不对。
只是一时嘴快,开了个玩笑逗她,
“那你要不要考虑下来我们单位?”
然后没多久就被赶出了房间,门也被锁上了。好笑地挠挠头发,一转身却看见了瞪着他的晏雨湘。
“你是不是惹晓晓生气了?”
“……”
晏雨湘认真观察宋晓的表情,刚出来的时候对着她哥还气呼呼的,没多久人家又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吃早饭了。
心想着:好吧,是我不懂了。
吃过早饭,宋晓和晏桥去丁香巷那边的家里等着,爷爷奶奶他们过来后,再一起去火车站。
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和他们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家里小辈多,奶奶就一个个地念叨过去。不可避免的宋晓又是最后一个。
“回来看见你和小晏结婚了,我们就放心了。没什么要交代你的了,小晏是个好孩子,会对你好的。”奶奶慈爱地摸摸宋晓的脸,“我们家晓晓也是个好姑娘,以后都会平安喜乐的。”
“奶奶。”宋晓一下子就热了眼眶,抱住了奶奶。
“这么大个姑娘了,不能像小孩子那样哭了。”奶奶拍拍她的后背,笑道:“等你和小晏有空了,就往京城走一走。”
“好。奶奶等我们过去。”
这回宋言义道别的时候很干脆利落,冷酷地摆了下手,“我回去了,宋晓你有空来找我玩。”
看他这副欠揍的表情!
晏桥呼噜一把他的脑袋,“没大没小。”
宋言义立刻就出卖了他,“姐夫,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你还……”
没说完,嘴巴就被晏桥捂住了,然后人就被推上了车。
车子走远了,大家又接着去送舅舅们和小姨去坐到青阳市的火车。三哥和四姐都没在,所以大家就光围着宋晓一个人说话了。
其实说来说去也就都是“和晏桥好好过日子”。临别的时候宋晓跑过去抱了下小姨,“小姨,你不结婚也没关系,以后我会给你养老的。”
小姨好笑道:“用不着你来,还有你表哥表弟们呢。”
送着人都走了,宋晓也没着急离开,下午大哥二哥也要做班车离开了。
因为她,大家赶回来一趟,没多久,大家又要各自散去了。
怅然若失不足以概括现在全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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