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打扮仿佛回到了青葱岁月的年纪。
他长相偏白,刻意换了衣服就更显年轻。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沈侓看着笑意消散的人,朝她走近了一步。
走廊上的感应灯察觉细微的向东突然亮了起来，借着屋里的光投射在沈侓身上，他目光平和，眼神澄澈，看起来脱离记忆里的冷淡，变得谦卑温和。
“不方便。”是真不方便,这个酒店是团里定的，就是单独一间门，她的衣服全部扔在床上，一些私人物品也摆出来的,晚上一个没有关系的男人出现在她的房间门,很不好。
正好感应灯又熄了,沈侓的失落的表情很好的隐藏在了一片灰暗里。
“那我们去酒店大厅坐坐？”
“太晚了。”季知意自从五年前那事儿就有点胆小了，特别是异国他乡，要是顾厉笙叫她，她可能就会跟着走。
有时候信任就是这样，没有什么道理,她信任顾厉笙，并不信任沈侓了。
按理说她和沈侓认识得更久，以前也曾全身心信过他，可她现在会下意识的拒绝他。
沈侓看着季知意的手一直按在门把上，门也没有全部打开,很明显是防备又不信任的状态。
他抿了抿唇，垂眸，想到刚才她和顾厉笙在门口相拥接吻的画面，心里像是堵着一口浊气。
他想冲出去来质问她，但又自嘲自己没有身份，他想不明白她的感情空白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在自己解决完事情之后她突然就和顾厉笙在一起了，他们明明毫无交集不是吗？
算起来从季知意来这边她和顾厉笙相处也就一周，一周就可以重新爱上一个人吗？那他和她的那些年感觉好讽刺。
“能给我一瓶水吗？”沈侓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他打听到她明天还有演出，下午就一直等在这边等到晚上才看到她和顾厉笙手牵着手回来。
现在嘴唇干，心也干涸，像是离了水的鱼。
季知意没有拒绝，退回屋里在储物台上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门口的人。
沈侓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小半瓶水，最后把瓶盖盖上，水瓶捏在手里他精神恢复了一些，“甜甜，我想告诉你当年的真相，是不是说了我还有机会。”
季知意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沈侓，从你转身那一刻我们就没可能了。”
沈侓知道这就是季知意，她绝情起来非常吓人。
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沈侓的担忧其实大过欣喜，明明季知意每次坚定的站在他身边，他总觉得他离她很远。
其实就是季知意这个人太坚定了，选择坚定，离开也坚定，他其实害怕她的坚定，因为他的家庭太容易出现变故。
她不似别的人，软硬总要吃一套，季知意不会，有时候你拿她都没有办法。
明明看起来单纯又天真，性子又好相处，但真的又觉得中间门隔着银河的距离。
“甜甜……”可是就这样放弃沈侓不甘心啊，她是自己年少就喜欢的人，这辈子他从来没喜欢过谁，他不祈求她能在原地等自己，就一个机会都不行吗？
季知意其实有点困了，明天还有演出，她必须要保持体力，打断了他的话，“沈侓，我有男朋友了，你应该认识他，就是顾厉笙。”
她以前很执着一件事就是想问问沈侓为什么转身就和桑晚瑜订婚，现在忽然她就不想问了，其实也不重要，就连他的苦衷她都不想听了。
季知意没有和前男友做朋友的习惯，她觉得做朋友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带给自己的伤害真实存在过，不管是有苦衷也好，没苦衷也罢。
多少次午夜梦回的哭声不是短短几句话就能抹去的。
当然也不至于是仇人，说仇人太严重了，最好的就是见面当不认识，各自开始自己的生活。
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坚持，就这样。
顾厉笙又是顾厉笙，沈侓克制的好脾气忽然像是抑制不住的火山，冷笑一声，“顾厉笙？你们才认识几天？你了解他吗？”
季知意看着沈侓突然阴郁的表情，怔了一下，连忙后退一步，当机立断就要关门。
也就是这个动作更加刺激沈侓，漆黑的瞳孔被阴郁的气焰占领，像是无名的火种烧得人浑身发疼，他伸手抵住厚实的木门，另一只手抓住季知意的手，“躲什么？”
温和的五官凶狠的扭曲在一起，急切的气息虚无缥缈的往她的脸上涌。
季知意激烈的挣扎，空余的手推着他的胸口，“沈侓你干什么？”
“季知意你喜欢他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我吗？我没有和桑晚瑜定过婚，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的，你也别喜欢顾厉笙了，回头看看我不行吗？甜甜，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不然你怎么会放弃一直喜欢的舞蹈陪我考在一起，不然这么多年你为什么都是独自一个人。
他说着就要去亲季知意。
对于季知意来说，沈侓以前虽然话少但却是礼貌绅士的，现在的癫狂仿佛变了一个人，明明喜欢的干净少年这一刻她突然像不认识他一样，变得莫名其妙又不尊重人。
季知意给了他一耳光，也阻止了沈侓的侵犯，他头被打偏了一下，掐着季知意的手慢慢的松开，似乎也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人愤恨的眼神，抬手想安抚她，却被无情的躲开。
“对不起。”沈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控，以前再难他想还有季知意，她肯定会等着自己。
就在见到她在舞台绽放的时候，他都还这么认为的，可当看到她和顾厉笙在一起之后他好像世界都坍塌了，我保住了沈家但他没有季知意了，那他这么辛苦维护沈家做什么？
季知意手有些发抖，没理会他的道歉径直关上了房门。
沈侓一直在她房间门站了很久，久到酒店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他，他才离开。
明明是互相喜欢过的人，但今晚沈侓的作为真的让季知意害怕了，虽然门锁已经落下，她都忍不住有些害怕，害怕沈侓做出什么疯癫的事情，又摸出了手机本来想给顾厉笙打电话过去，但想想似乎小题大做了。
顾厉笙才停好车就接到了季知意的电话，“季知意。”他接起电话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以为是她问自己到家没有。
门口巡逻的人看着他回去，抬手给他敬礼，他点头致意，快步往里面走。
“季知意？”电话接通了并没有传来说话声音，他站在原地不动，朝着电话那头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
巡逻的人走过来问，“顾公使出什么事了吗？”
顾厉笙摆摆手，“没事我再出去一趟。”说着朝门外跑去。
汽车响起“嘟嘟”两声解锁的声音，他没敢挂电话，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开着车就朝季知意的酒店过去。
季知意以为自己没有给顾厉笙打电话，结果不小心已经拨出去了，而她根本没注意，拿了衣服就去洗澡。
完全不知道有人开着车一路朝她奔过来。
顾厉笙手里有备用房卡，他以为季知意遇到的什么事情，没有敲门直接刷卡就进来了，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季知意则是从洗浴室出来。
她虽然是穿戴整齐的不过猛然看到顾厉笙还是被吓了一跳，“厉……厉笙哥，你怎么来了？”
浴室里蒸腾的热气与屋里沁凉的冷气相撞，她话音刚落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顾厉笙“咚”的一声把房门关上，快步走过去捞过搭在椅子上的毛巾帮她把还在滴水的头发裹起来，发尖上的水滴落在单薄的睡衣上，隐隐透出些痕迹。
他眼眸闪了闪，只觉得二十多度的室内变得有些燥热，他把视线挪开，看向她屋里，“给我打电话怎么不说话？”
“啊，我给你打电话了吗？”季知意一只手按住毛巾，转身去找手机。
她拿过柜子上的手机，看到通话记录足足有半个小时。
“可能是刚才我打错了。”她不好意思的解释。
“打错了？”
“刚才沈侓过来了。”季知意没有隐瞒，把沈侓过来的事情和顾厉笙说了。
顾厉笙听完问她，“害怕所以想给我打电话？”
季知意点点头，“当时有点害怕，他突然想变了似的，与记忆里的样子偏差太大了。”
顾厉笙道，“记忆里沈侓是什么样子？”问完他就感觉自己在找虐，问女朋友对前任的记忆，他怎么就这么嘴贱呢？
季知意该聪明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仰着头看着他，“嗯”了一声，没有及时开口。
顾厉笙这颗心被他吊得不上不下，怕她嘴里的沈侓全是美好的形容词，那他真是会难受死了，还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残缺皲裂的表情。
“怎么办？厉笙哥。”季知意很为难的看着他。
顾厉笙心头一跳，面上不显，大度的问，“怎么了？”
“我现在脑子里都是你的样子，记不住别人什么样了。”季知意觉得她不一定是好女朋友，但不会在这种时候让男朋友不开心。
而且她天性就洒脱果敢，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回头，对于沈侓不管曾经记忆再怎么样，那都是封存在过去了，她现在的男朋友是顾厉笙。
顾厉笙心脏像是别人捏着悬空已久，因为她的一句话，忽然落下，被她轻轻的接住，他伸手把人抱进怀里，一手搂着她，一手接替她的手按住裹着她乌发的毛巾，他单手帮她把多余的水分擦去，修长的指尖挑着她的秀发缱绻的缠绕上去，语气极尽缠绵满足，“季知意，你学坏了。”
“逗我是不是很好玩？”他退开一点看着她。
“顾厉笙！！”
季知意忽然很郑重的叫他的名字。
“嗯。”他应他。
“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现在？”
“对。”季知意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嫣然一笑，“现在跳给你看。”
顾厉笙被她的笑惊艳，记忆里她就是这么喜欢笑，她其实很难生气，因为她爱笑，就算生气稍微逗一下就会破功，所以记忆里的季知意从来都是笑着的，无忧无虑天真又不识愁滋味。
在s国相遇那一次，他见到季知意与印象中完全相悖，还是那张脸，压抑内敛的性子依旧藏着些活泼，不过明显不如从前爱笑，浅浅的瞳色总带着一些愁似的。
顾厉笙其实那会儿就挺难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舍不得季知意那般，想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而起。
而且那会儿她其实更多的是拒绝和人交流的，就算交流也都是浅显的话题。
就像她刚过来那时一样，带着拒绝别人靠近的栅栏。
那时候他也没谈过恋爱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靠近她，怕她厌恶怕她拒绝。
在地窖找到她的时候，顾厉笙承认自己耍了些手段，在生死关头还能引诱她。
但是他庆幸那么做了，不然这一次好像依旧找不到靠近她的方法。
本以为和季知意在一起会是一场持久战，没想到她看似坚硬封心锁爱的外壳并不坚硬，一旦破了壳软的一塌糊涂。
能有这样的宝贝他决定回国的时候跟着奶奶去好好拜拜神，拜拜祖宗，感谢他们的保佑的，得到心中所爱。
“明天还要演出，留着体力，等演出完再跳给我看。”顾厉笙的理智再次回笼，舍不得季知意累。
虽然非常想看她只为自己跳舞，可他更不想她太累。
“不要，我想先跳给你看，行不行嘛。”她抓着顾厉笙的手臂，小幅度的晃了晃，像小孩子撒娇一样。
顾厉笙垂眸，看着她莹白的手指缠在自己的手臂上，心中叹息，“好。”
“那我把椅子挪一下。”季知意转身想去把伸手的椅子挪开。
顾厉笙拉住她的手，“我来。”说完把小沙发和椅子都顺开了。
在不大的房间门里尽可能给季知意滕最大的位置。
季知意喜欢跳舞她也极有天分，顾厉笙这些年空的时候都会追着她的舞团跑，其实他看过不止十次她跳舞的样子，每一次他都作为众多的观众中的一员。
她在台下看着她用舞蹈宣泄自己的情绪，可以拍照的地方他都尽可能留下了她所有的样子。
这些年他住的地方堆放的除了自己的东西，更多的就是关于季知意的。
除了照片就是她获得了什么奖的报纸，关于她的一切他都细心收藏。
第一次她的舞只给自己看。
顾厉笙好满足啊，一旦沾染上季知意的事情，他脑袋都变得晕乎乎的，不可置信季知意心甘情愿给自己跳舞，幸福真的特别突然，她不仅是自己女朋友了，还愿意单独跳舞给他看。
一曲舞毕的时候他还没从幸福的泡沫里回过神来，看着季知意忘记做出反应。
“好看吗？”季知意偏着头问顾厉笙，因为洗过澡她并没有选太过激烈的舞蹈，而是比较轻柔的。
只是顾厉笙没有及时回应，只看着她笑，季知意被他这个憨憨的样子逗笑了，说实话顾厉笙长相就不是那种憨的，他看起来就像狐狸，可狐狸也有打盹的时候，比如现在好看的狐狸打盹好像更好看了。
“厉笙哥？”季知意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仰头看他。
顾厉笙这才回神，下意识的伸手把人提起来安置在床沿上，“很好看，季知意很好看。”
季知意乐了，反问，“我好看还是我跳的舞好看？”
“都好看。”顾厉笙说这话的时候莫名有些害羞一样，他自己都没注意耳尖有些发红。
他家的教育和季家是不同的，顾家爷爷和父亲都属于过于正经严肃，连长相都是极为周正的。
偏生顾厉笙面相肖母，桃花眼更显多情，所以在家庭教育上就更正，而且他从小就励志要走外交官的路子，本人也刻意严肃正经。
想想当时他也才十七八岁冒充顾家小叔毫无破绽，他自己不说连季爷爷都没发觉，就知道他这人得周正成啥样了。
本以为他会是老干部做派，却不想私下竟然是这副模样。
其实顾厉笙私下还真不是这样，只是沾染上季知意之后他会变得不一样。
当然因为年岁也大季知意七八岁，她胡闹他会陪着，陪完之后该做的事情一件不落。
比如给她吹头发，照顾她的生活，细致到极致。
顾厉笙跳过级毕业时间门早，工作时间门也早，小时候家里又都忙，全靠自己照顾自己。
完全没有不好的恶习，反而对生活非常有规划。
季知意要差很多，她除了舞蹈干啥都提不起多大劲儿，最不爱做的就是家务，都不包括洗衣服扫地这些了，她连收拾自己东西都犯懒得很，也没那么细致。
顾厉笙就很勤劳了，她所有的衣服他都全部给他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分类放在一旁的行李箱里，桌子上堆满的物品他也收拾了一遍，整齐得想摆在展柜的展示品。
季知意看着忙忙碌碌的顾厉笙，一时有点感慨。
其实沈侓也会收拾，但是他和顾厉笙不同，顾厉笙是直接给你做了。
沈侓会一边做一边教育你，比如女孩子不能没收拾，这些东西应该怎么放。
现在想想和沈侓在一切的时候真是被教育的时候偏多，学业要教育，生活要教育。
连她放弃了舞蹈跟着他的脚步走他还是会教育她，不给她偷懒的机会。
有一次她实在太想跳舞了，那会儿正赶上高考前一周，紧张复习之后她想跳舞松懈松懈，正好看到一旁在给她押题的沈侓。
她也如同今晚一样，她想单独跳舞给沈侓看。
结果她兴致满满的跑到他身边，他听说自己要跳舞，把笔放下之后便说，“甜甜，咱们还有一周就要考试了，我给你挑出来的薄弱点你基本没有再次巩固，你现在跳舞的心思要全部收起来，既然决定放弃舞蹈，那大学就一定要考上，不然两头都落下。”
“可是跳一支舞不会耽误啊，也就两分钟，也让我轻松一下嘛。”
“跳舞是只需要两分钟，但你脑子里会有半个小时想着跳舞的事情。”
季知意不定沈侓为什么这么武断，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成绩确实一向不算优秀，可她成绩不好连起码的放松都不能有了吗？
当时沈侓见她快哭了，又柔声安慰她，“甜甜我不是责怪你，是你既然为了考试都放弃了舞蹈，那就一定要做出成绩来。”
“必须要吗？”万一真考不上呢？你是不是就会和我分手？这话季知意没有问。
因为沈侓说，“必须要考上，今年考不上，那我接着给你补课，甜甜我们要在一起的。”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季知意那会儿觉得有点道理，也就听之任之了。
现在看着犹如田螺姑娘的顾厉笙，他好像从来没要求过自己要做什么该怎么做。
顾厉笙收拾完之后又把季知意换下来的衣服放到了一旁，“酒店这边洗衣服是混用，我给你带回去公寓去洗。”
他的声音让季知意从回忆里抽离，“我自己洗就好了。”说实话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让顾厉笙给自己洗衣服。
“要去我家？”
季知意：……
“还在要这边呆多久？”顾厉笙退回来看着季知意问。
“还有一周，一共有三场演出。”
“不然明天搬到我的公寓住吧，那边方便点，那边也可以做饭，出来这么久不想念家里的饭菜吗？”顾厉笙很会说话，他为了消除季知意的戒心开始打感情牌。
季知却摇头，“我不会做饭。”
顾厉笙像是早有预料，“哪能让我们的大舞蹈家做饭，我来做。”
“你还会做饭？”
“做饭很难吗？”
不难，但是她不会，她以为他那么忙也不会的。
“顾厉笙，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她以前觉得人有一个厉害的技能就很了不起了，所以她把舞蹈跳到极致，那她不会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是就变得可以原谅。
可顾厉笙好像不一样，他读书优秀，工作工作，生活也优秀……
他好像无所不能，这样的两个人会长久吗？她又该怎么追上他的步伐。
“没关系。”
“季知意，你安心的跳好你的舞蹈，剩下的所有事都有我。”
“顾厉笙……”
“别怕，万事有我，你专心在舞台绽放你光彩，我的大舞蹈家！！”有我在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再操心，你属于舞台，而我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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