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雨水敲打玻璃的时候,姜临晴其实是没听见的。
风雨越来越狂,紧接着的一道惊雷,让“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她清醒过来:“我要去收衣服。”她挣开了池翮的手。
池翮也不介意她的煞风景。
他要躺,想起她刚才让他坐着,他就懒懒地靠在靠背上。
姜临晴揉揉自己的脸,又向外拉扯。直到飘来的风雨降了她脸上的温度,她才抱着衣服走进去:“周末了,要不要出去逛一逛?”如果宅在家里,不一会儿,池翮又要躺下了。
就没见过这么懒散的人。
“嗯,去逛一逛吧。”池翮说,“不然我要犯困了。”
*
池翮去了商场。他说二人关系不一样了,轮到他感谢金主的照顾。
下了车,本来两人和从前一样,各走各的。
突然池翮停下来,侧头看她。
姜临晴没有反应过来,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怎么不走了?”
他硬是拖过她的手,牵在手里。
她低了低头,任由他牵着她向前去。她一直想要尝试的恋爱,终于和池翮开始了。
电梯只有两个人,池翮用手指夹了夹她的手指。
姜临晴的脸又要红,仓皇间想起一件正事:“对了,听说公司以后有向艺术发展的趋势?”
“不是重新开创艺术领域,而是——”池翮牵着她走出电梯,到了首层的中庭,“比如这里,顾客来来往往,或者没有停留,或者简单休憩。其实可以创造一个艺术氛围,让顾客逗留在此。”
姜临晴:“可这里是商场,跟艺术不太搭。”
池翮:“上回的香水展,就是二者兼顾。”
姜临晴:“但来商场的是顾客,在这里设展柜应该更有效吧。”
池翮:“艺术是情感种草,需求才是商业展柜要做的事。对了,我给你发个预告。彭寅有意跟我们继续合作,这一次不去小空间了。你们要准备商业的香水展。彭寅这个人你知道的,就算放在这里,他也要追求艺术。”
“我听部门同事说过。”姜临晴望着中庭,若有所思。
*
池翮说,玫瑰花太俗气了,而且,没几天就要枯萎。
他牵着姜临晴去首饰店:“之前是你养我,我无以为报。”
如果是二人世界,姜临晴觉得他可能要脱口而出“以身相许”四个字。
这里人来人往,池翮也收敛了:“你就在这里挑几件东西吧。”
璀璨宝石,耀眼亮灯,四周闪着光。
姜临晴站在这里,不禁想起富贵逼人的池妙旌。
她摇摇头,悄声说:“算了,这里好贵的。”她这么抠门的金主,没有咖啡店老板的气场。
池翮笑了,说:“你挑一串全场最便宜的。”
姜临晴没想到,他把二人之间的悄悄话,直接坦白出去了。
销售员听见这话,很是失望。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不是没有,但极少人会当着他们的面说:“先生,小姐,这一枚戒指是性价比非常高的。”销售员顾及了顾客的面子,用了委婉的说法。她推了一个首饰柜出来,指着其中一枚小钻戒指。
姜临晴抬头向池翮。
戒指……是一个承诺。她和他,万万走不到这一步。
他挑起眉:“怎么样?”
她不要。他们没有闭环的圆满,他们不是一个圆。“我如果戴上戒指,同事们要怎么想。”
他点头:“你自己挑。”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明白戒指的含义,又或者,这人什么都无所谓。她说:“我挑吊坠吧。”
她见到一个比戒指小一号的圆圈吊坠,简单的很,只镶了一枚碎钻,碎钻比刚才戒指的更小。“这个吧。”
销售员:“这是我们品牌大师的纯手工制作品,限量款。”
姜临晴正想说不要了。
池翮开口说:“就这个吧。”
销售员反而体谅这位男士,说:“这在偏高价位。”
池翮:“谢谢你的好意。我女朋友相中那个。”
姜临晴拉了拉他,也不是非要不可,她按着圈圈尺寸,以及钻石大小来评估价格。她哪知,小圈小钻的反而贵。
池翮:“之前你送我的,我通通照收,怎么轮到我送你东西,你跟我这么见外。”
“好吧。”其实,她不喜欢他与她之间,天与地的距离。她有些自嘲,她偏爱他过普通的生活。
挑了吊坠,不能没有项链。
项链是池翮选的。除了在灯下会闪光,其余时候非常低调。
销售员亲切地微笑:“二位慢走。”
直到午饭时坐在窗边,姜临晴在玻璃前照这一条项链:“不知道为什么,脖子突然好重。我用金钱砸你的时候,你难道没有负担吗?”
“什么负担?”池太子爷坦然自若,“你给我砸的钱,是我的工作结薪,我是多劳多得。”
姜临晴:“我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这时,服务员上了一碗番茄鱼汤。
姜临晴尝了一口。然而,池翮的话,让她差点把这口鱼汤呛出来。
他说:“别人拿刀放到你的脖子上,你都不怕,你还怕这一条项链?”
她已经将那一天忘了。新闻热度不过上已经无人再谈及那一天的歹徒挟持事件。
池翮冷不丁的话,让她突然回到当时的情绪里。她放下勺子:“你在现场?”
“我在楼上。”
“哦。”她怕他揪着那件事不放,要夸奖她勇敢,及时转移话题,说,“这汤的味道很鲜,酸酸甜甜的,没有腥味。”
“这家餐馆的鱼鲜有名。”
姜临晴不再说项链,她转到其他问题:“你那么有背景,为什么要跟我玩爱情买卖呢?”
池翮讲得很轻松:“没玩过,尝尝鲜。”
这个答案,很有富家子弟闲着无聊寻乐子的意思。
姜临晴又问:“那我当金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做你的女朋友?”
他对答如流:“我有女朋友,就不用应付相亲宴。”
她惊讶:“你还要去相亲?”
池翮:“男人的一生无非两件事,金钱,女人。”
姜临晴:“太俗了。”
池翮:“我换一个别致的说法,事业,爱情。”
好像是这么回事。“我们之间只有三个月的约定。你三个月以后,不是又要去相亲吗?”
“三个月以后,我可以拟一个失恋的人设,消沉个一年半载。”
“你家里人给你找的对象,跟你很般配吧?”一定是的,肯定是的,绝对是雍容华贵,背景显赫的女孩。
他事不关己:“没见过,不知道。”
姜临晴有些理解了,池翮与宋骞也许是一样的。他们尝遍了山珍海味,对清粥小菜反而觉得新奇。
她不奢求天长地久,他自然要玩一玩的。
他真是鲜衣怒马的人,有辉煌的前程,也有一个辉煌的女人,陪他走完辉煌的人生。
她只是他的过客。二人的吵闹,将来只是她一人的。对他而言,这种回忆微不足道。
这是一个能令她放心离去的男人。她捧着和他一起的快乐,了却遗憾。
而他,没了她以后,依然有未来。
她给他忠告:“你不要喜欢我。”
“我不招惹情情爱爱。”池翮说,“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虽然我们没什么感情,但我不喜欢‘我的’女朋友跟其他人藕断丝连。你有什么过去,都给我断了。”
“你呢?你跟你的妙旌姐呢?”
“她只是我的妙旌姐,没有其他关系。”
“我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呀。”姜临晴顿一下,“哦,宋骞。我跟他只是麻将关系。”
池翮把一只红酒虾放到她的碗中:“听说,你对他一见钟情。”
她点头:“他长得帅嘛。”
池翮的筷子停在半空:“怎么?我长得不帅吗?你为什么不对我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多肤浅啊,我追了你二十二天。我还有热烈追求你的证据。”
“这次当扯平了。”池翮收回筷子,“以后再被我发现你一脚踏两船,我不放过你。”
*
午餐结束,池翮要回去。
姜临晴不让他走,跟他说:“回去你又睡,懒得跟猪一样。”
“你想去哪儿?”
她拉着他去公园散步:“你得运动。将来长膘了,再帅也没人要。”
池翮拽过她的手:“你要不摸摸我的腰,判断一下,这里长的是膘,还是腹肌。”
她狐疑:“你天天睡懒觉的人,还有腹肌?”
“我就说,我们回家,我脱光了给你检查。”
金医生说,运动也是助眠的方法。池翮经常在泡在健身房。
林间有人走来。
姜临晴连忙拉着池翮向岔路走:“散步,正经散步。”
这男人说话也不分场合,光天化日的,说什么脱光。全是些春心荡漾的词语。
中午停了雨,这时正是清爽的时候,两人手牵着手,真像一对吵闹的小情侣。
女的有时候冲男的打几下。
男的任由她动手,笑得比盛开的花都美。
*
早餐还有剩,姜临晴说晚饭回家吃了。
池翮也听话,跟着回来了。
简单吃完晚饭,她先洗了澡。池翮坐在沙发上。他听她的命令,没有再躺。但他坐也不端正。人靠在沙发背,头向后仰,把手机举得高高的。
姜临晴探头过去,又是儿童不宜的画画。和上次的不一样,这次,是在野外,在一个……秋千上。“你还在玩这个游戏。”
他似是叹息:“没通关。”
“你还要通关?”
池翮斜斜瞥一眼过来:“难道你以为干一次就完事了?”
“不会真的有四个女人吧?”
“我算算啊,一开始是美美,接着是丽丽,之后就是晴——”
“闭嘴。”
他邪邪一笑:“我怎么也要过了晴晴那关,才算完事,对吧?”
她拍了下他的背:“好了,你去洗澡吧。”
“遵命。”池翮将要去浴室,又回头,“对了,你要不要过来检查一下我有没有长膘?”
“没兴趣。”姜临晴别过头,“快去洗澡。”
“给你饱眼福的机会,不收费。”
她坐在沙发上,抱起一个抱枕:“快去洗澡。”
池翮洗完澡出来,姜临晴还是坐在那,抱着抱枕,而且,她嘟着嘴。
池翮歪歪头:“我美美丽丽的女朋友又发什么脾气了?”
她指了指他的手机:“刚才,女的一直在叫。”
“哦,我忘记退出游戏了。”
姜临晴木然:“我把音量按到静音了。”
他坐下来,开了手机:“晴晴这一关,我还没过。”
“她才不是晴晴。”姜临晴拿着抱枕去打他。
“不是你编的名字吗?第一个美美,第二个丽丽,第三个晴晴。第三关真难熬。”
姜临晴自认,她不是暴力的人,但有时听着池翮的话,她忍不住想打他。
她拿绵软的抱枕当武器,直朝他的身上丢过去。
池翮自顾自躺下玩游戏,仿佛已经习惯她的殴打。
一个不小心的时候,姜临晴觉得手里一滑,抱枕飞了出去,飞到池翮的脸上。
那一刻,他的动作有两秒的僵硬。
“活该。”姜临晴说,“连抱枕都看不过去了。”
奇怪的是,他没有回嘴。他的手机掉了,之后他的手跟着失了力气般,软软地垂下。
姜临晴一惊。她又有那种感觉了。
池翮的气息灭了。
她急忙拂掉了抱枕:“打疼了吗?”
池翮睁着眼睛,嘴角的笑慢慢在收敛。
姜临晴见过这场面,她喊:“你别吓我呀,我不是有意的。打到哪里了?”她用手去扶他的脸,手指擦过他的鼻尖,发现不妥了。
池翮居然没有了呼吸。
她的心向下沉,像被巨石砸到,沉到无底洞里。她的手开始颤抖,探到他的鼻间。
确实,没有了气。而且,他的身体非常僵硬。
观看恐怖电影时,池翮也会突然消失了似的,那时是有呼吸的。这一刻,却连喘气都不会了。
姜临晴惊慌失措,她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
她大学时,常常去做义工,有学过急救方法。比如人工呼吸。她捏住池翮的鼻孔,握住他的颏部,使他仰头。她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向着他嘴里吹气。
她急得慌,急得眼睛要湿润,她闭了闭眼睛,眨掉了所有的软弱,坚持给他嘴里吹气。
池翮似乎动了动。慢慢的,他重新喘气。
姜临晴跟着喘气,说:“别怕,我在。”
池翮望向她,急喘几下。
“认得我吗?”她轻轻地问。
他的呼吸顺过来了。
“我是姜临晴。”
他不说话,看她又像是看陌生人。
对了,他喜欢抓她的手。她把手放到他的掌心。“我是晴晴。”
池翮突然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用他的唇封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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