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都是假的
狡诈的赤,看似坦诚,实则是更深沉的蛊惑。
祂深谙人性,从真假楚王可窥一斑。
秦步月之所以能坚定地看破,一来是她不会把性命交托给任何人,她要做的事,要救的人,只有她自己能做到;二来是她感应莫邪剑的那一刻,察觉到了异常,极其微妙的异常。
那不是真正的莫邪剑,不是告诉她“杀了祂”的莫邪剑。
她没有被莫邪剑同化,莫邪剑不会侵蚀她。
眼前的少年赤,在骗她。
也正是这一刻,秦步月懂得了何为“直视”。
眼睛对视,是人类的思维惯性,眼前的庞然大物绝不是人类,不该以人类的对视来理解。
祂说魅惑是靠着幻术戏耍人心,祂又何尝不是?
从进入《干将莫邪》的那一刻,他们就像棋盘上的棋子,任由祂摆布。
颠倒的世界,真假楚王的抉择,干将莫邪的真相……
处处都是对人性的考验,时刻都有双冰冷的眼睛在高处凝视着她。
秦步月当够了提线木偶,痛恨这种被凝视、被操纵的感受。
她要扯断丝线,跳出棋盘,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拉满的精神视野,像一把利刃般刺向了那铺天盖地的庞然巨物。
这瞬间,周围空了,明媚的阳光,安静的村庄,祥和与宁静褪去,留下的只有空茫。
无垠的空茫,寂冷的空茫。
没有颜色的虚空,自身的存在显得渺小虚无。
轰隆隆声中,那铺天盖地的六只骨翼悬在虚空中,它大得惊人,垂下的一缕黑色chu手,都比秦步月的腰身粗大,更可怕的是,这样的黑色chu手有无数条,它们散漫地刺破空茫,像一条条漆黑的管道,插|进了不可知处。
没有眼睛,没有形体。
少年赤早就随着村庄一起消散,留下的只有眼前这庞大的本体。
在祂面前,秦步月显得如此渺小,她的反抗犹如蚍蜉撼树。
然而她无所畏惧,生死皆抛之脑后,只有不可动摇的坚定。坚信着自我,坚守着自我。
如果世间有神,只会在她心中。
悠远的声音响在她灵魂中:“蔑神者,你只会看到恐怖。”
尖锐的刺痛袭来,秦步月感受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疼痛,好像头皮被切开,暴露在空气中的头骨,被刮骨刀钝钝地刮擦着。
什么..…....
谁在说什么……
秦步月的思绪陷入到虚无的混乱中,一瞬间她听到了无数的声音,看到了数不尽的画面,时间像一副卷轴,平摊在空茫中,前后颠倒,左右颠倒,上下颠倒,诡异无序,混乱空洞。
她看到了千疮百孔的巨大时钟,那笼罩了一个大洲的庞然大物,垂下了千丝万缕的水蓝丝线,如一条条晶莹的光纤,托起了一个无根的“乐土”。
她看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大齿轮,一个扭曲歪斜的巨大三菱锥……同样的庞大,同样的宏伟,同样在摇摇欲坠地托着“乐土”。
命运之钟、规则圣殿、无界之界……
三位庇护着乐土的神祇,在无声地溃烂着。
一条黑色的chu手挥过来,秦步月避无可避,只觉冰冷穿透五脏六腑,由内而外冻结了身体。
她连丝毫反抗的可能都没有,身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向着无尽的虚空落去。
一刹那的“视野”消失了,秦步月无法再展开精神视野,她不知道自己飘到了哪里,也不确定是否在“飘荡”。
难以形容的抽离感,让她无法集中精神,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无穷的“文字”袭来,无法承载的信息爆炸式涌入脑中,不可理解的事物占据了她的思绪,恍惚间她想到了一个词——迷失。
她迷失了吗?
终究被“杀”死了吗?
——直视我,你会死。
她死了吗。
忽地,一道玫红色光芒亮起,刺穿了茫茫虚空,化作一条条细密的丝线,裹住了她下坠的精神。
秦步月顾不上多想,手脚并用……或者该说是释放全部精神线缠了上去,总之是犹如抓到了浮木的溺水者,死死抱紧了。
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些许强烈的抵触。
顾不上许多了,不抓着这丝丝缕缕的细线,她会彻底迷失在这扭曲的虚空中。
低低的轻叹声响起,是直戳灵魂的荡人心魂。
秦步月散乱的思绪归位,脑中浮出了一个名字——魅惑。
像是被人轻轻一推,她回来了。
回到了归于原貌的三王冢。
对面是缩小了数十倍的六只骨翼,秦步月凭着本能,端起手边的“肉汤”,直接丢向了呆滞在原地的“莫邪”。
回应莫邪。
直视赤。
分食肉汤。
她打开了封印!
一阵天旋地转,那插入到大地中的黑色chu手被硬生生拔起,翻天覆地的巨响中,眼前的一切开始瓦解。
秦步月试图抓住桌椅,然而周围哪还有什么木屋,一切都崩裂了,但和之前的堕入虚无不同,不是那种精神上的迷失,而是具象的垮塌。
“反”面崩塌了。
真相浮出水面,与故事交汇了。
卫小五的声音传来:“林子!”
秦步月看到了车祖生、卫小五、荣冲和谷素素。
车祖生:“小心!”
他发动【劈风斩浪落到了秦步月背后,斩断了那黏稠的黑色chu手。
秦步月和他们汇合了,他们还在《干将莫邪》,但不再分处两面,而是同在三王冢,身处故事的尽头。
拦在第三墓室的是一个数米高的怪物。
已经难以分辨它的形态,它周身都是黏腻的黑色液体,裹挟着残肢骸骨,还有一个个从泥泞中鼓出来的头颅:少年赤、侠士敖、楚王、干将……
还有很多陌生的面孔,是枉死的村民。
车祖生四人反应很快,荣冲发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稳稳挡到了队友前方,车祖生在他的护卫下,找到了最佳角度,如巨刀般沉重的海浪,铺天盖地砸了过去。
卫小五将林非扯到身后,也顾不上多说什么,已经隐了身形去寻找怪物的破绽。
一道道翠绿的丝线落在秦步月身上,像绵软的抹茶味雪花冰,绵软清甜,抚慰了秦步月大腿上的伤口。
秦步月看向谷素素:“多谢。”
曾说着不给他治疗的谷素素:“……”
【生生不息】相当强悍,这样的伤口居然眨眼就恢复了大半,秦步月只觉精神抖擞,释放了【泪如雨下】和【枪林弹雨加特林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安稳踏实。
是挣脱了虚空和迷失,脚踏实地的滋味。
轰隆隆火|药味蔓延,秦步月的精神力不要钱一般,随着加特林的轰击,炸向了那黏腻诡异的怪物。
车祖生和她分列两侧攻击,哗啦啦雨声夹杂着枪炮还有风和海浪,五人小队将在《干将莫邪》中遭受的憋闷、烦躁一股脑宣泄出来。
一个b级探索,生生打出了开荒的难度。
这痛说给谁能懂!
卫小五侦察到了线索:“林子,来个配合。”
秦步月收了加特林,释放了【沉鱼落雁】:“标记。”
卫小五立马释放了自己的精神线,精准锁住了怪物的其中一张脸,那是少年赤,失去了神之意志,只是一个空洞面孔的少年赤。
卫小五:“老大你攻击干将,林子你左边,我来右边的,听我倒计时,要稳准狠……”
秦步月拿出了紫藤剑,身形犹如游鱼,逼近了这团黏腻的怪物,在卫小五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紫藤剑刺进了赤的眉心。
卫小五和车祖生也同时出手,完美配合下,怪物发出了不甘的怒吼声,这不是一声……不是两声……而是无数声音汇聚在一起……
铺天盖地的“情绪”外泄,化作实质地击穿了“书本”的屏障,散落进无边的文明之水。
卫小五气喘吁吁:“成了!”
秦步月紧绷的神经有所松弛,她手腕上一阵阵麻痒袭来,垂首看向小灰。
小灰连蹦带跳,急得不行。
秦步月:?
不是有危险,而是……馋了?
又在馋什么。
秦步月连接了小灰,看到了即将随着书中世界散去的玫红色丝线,这是魅惑留下的封印,是祂的精神丝线。
秦步月默了默:这也能吃?
小灰蹦蹦哒哒。
秦步月想了想,连接小灰,追上了即将散去的玫红丝线。
与其让丝线回归魅惑,不如喂给小灰。
至于在虚空中,拉了她一把的魅惑……
一码归一码,她要是没打破封印,这丝线也不会护她。
小灰嗷呜一口,把那丝丝缕缕的玫红色丝线给吃掉了。
没有任何排斥反应,只是手腕处一阵酥酥麻麻,灰色印记更清晰了些,心形的轮廓是越发明朗了。
收回小灰的那一刻,秦步月只觉眼前一亮,她的精神体更剔透了,镶嵌在上面的抽象标签,像被擦拭了一遍,越发清晰。
看来魅惑的精神丝线,对“幻想家”是大补。刹那间,秦步月捕捉到了那微妙的“时机”,她可以融纳【灵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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