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事件的一周后。


    许珞简单回顾了一下自己这一周的生活:


    穿越后第二天,她还活着,试图寻找原身的手机,但没有找到。


    穿越后第三天,她还活着,没有找到原身的手机,她开始顺便寻找原身的银|行|卡,没有找到。


    穿越后第四天,她还活着,没有找到原身的手机和银|行|卡,她向厨房阿姨打听许家住址,厨房阿姨说她只知道哪家生鲜超市的菜类肉类最新鲜。


    穿越一周后,她还活着,胖了半斤,她依然没有打听到许家住址,也没有找到原身的银|行|卡,但原身的手机主动跑来找她了。


    手机是由一位老人送来的,老人六十来岁,似乎过过不短时间的苦日子,面容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要苍老许多。


    但十分慈祥面善。


    老人姓付,是宋云苒的贴身护工,她在宋云苒十五岁时开始接手这份工作,时至今日干了整整十年,本来早该退休了,只不过宋云苒习惯了她的照顾,因此一直没离开宋家。


    “我在打扫小姐的房间的时候找到的这只手机,我听厨房的李婶说夫人你在找手机,所以……”付婆婆满面慈爱,“这是你的吗?”


    许珞观察手机几秒,确定它符合原著描述,几乎热泪盈眶:“是我的!”


    她拿回手机,反复抚摸。


    原来手机落在宋云苒的房间里了啊,难怪她找这么久都没找到!


    许珞一直秉持着“不强求,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珍惜生命”这一行事准则,所以自她穿越后,她就没去过宋云苒的房间了,那里危险度超标。


    这段日子,许珞晚上都歇在二楼,二楼的主卧。


    二楼的主卧原本是宋云苒的房间,书中的许珞嫁过来之后,把屋主宋云苒赶到了三楼,自己霸占了这个房间。事实上书里的那个许珞平时大多时间都住在二楼,只有想去欺负宋云苒时才会跑到三楼住。


    许珞穿越后都在尽量避着宋云苒,她没去宋云苒的房间,甚至没去三楼,所以自然没办法找到落在宋云苒房间的手机。


    所幸她的手机被付婆婆捡到了。


    手机到手,许珞激动不已,一时间对付婆婆寄予厚望,脱口问:“那婆婆有没有捡到我的银|行|卡?”


    她发誓她只是觉得付婆婆太厉害,竟然能找到她找了一周都没找到的手机,所以才这么顺口一问。她没什么坏心思,可慈爱的老人似乎不这么想,她忽然在她面前变了脸色:“夫人是在怀疑我盗窃?”


    “啊?”


    “夫人给的罪名恕我不能接受,我付娟宁愿饿死,也不会去偷去抢。”老人皱眉,“如果夫人实在要怀疑我,请拿出证据。”


    老人似乎气得不轻,扔下这句话不卑不亢拂袖而去。


    许珞张大嘴,目瞪口呆,她竟然把一个那么慈祥的老人给气跑了……


    她好像……也有点厉害。


    许珞在受惊中跑到院子里的那棵黄兰树下,摘了一篮子黄兰,踏上三楼,来到付婆婆的房间,把篮子放下。


    她敲了敲门,在听到门后的脚步声后飞快遁走。


    三楼,付婆婆拉开门,一眼瞧见放在门口的篮子,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篮子里放着一张卡片,上写:对不起!!!


    付婆婆:“……”


    她无声叹了口气,弯腰将篮子提起。


    “黄兰?”房间里,有声音在她背后询问。


    付婆婆回道:“是的,小姐。”


    此时付婆婆浑身上下哪里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她气质温和,像一杯醇厚的茶,包容是她的本性。


    房间里,宋云苒坐在窗边的轮椅上,任由夕阳穿过窗户落她一身,将她透白的脸颊染上瑰丽的艳色。


    她的膝盖上放着一本书,一本关于药理学的专业书籍,是她这几日一直在看的。但此刻她的注意力没有在书上,而是落在付婆婆手里的那篮子黄兰上面。


    她嗅到了黄兰的芬芳。


    “拿给我看看。”她轻声说道。


    付婆婆依言而动,但她没有直接递出篮子,而是从里面取出一朵。这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竹篮的手工太粗糙,一个不小心就会刺破人的手。


    付婆婆将取出的花递过去,她老了,做事没法像年轻时那么精细了,取花时带出了另一朵,那朵花在空中停留了一瞬,便飘落到了宋云苒的膝盖上。


    付婆婆俯身去捡。


    手指刚触碰到花下面的腿,就被生硬地拂开。


    付婆婆一顿,直起身:“对不起。”


    轮椅上的人没有应声,眼里添了几分漠然,那些散落在她身上的慵懒而柔和的夕阳,陡然间像是被拉扯成了血一样的尖刃,毫不犹豫朝老人刺去,即使这个老人不离不弃照顾了她十年。


    夕阳中的美人像是美好这个词语的化物,她纤细,冰晶一样剔透,但这具极具迷惑性的皮囊底下流淌着的是冰寒的冷血,里面混着隐忍不发的残虐。


    “抱歉。”付婆婆再一次道歉。


    这一次,被道歉的人终于笑了:“婆婆,我没有生气。”


    她一如既往地言不由衷,尽管她面前的老人了解她的真正为人,并不需要她的伪装。


    怎么说呢?


    只是习惯罢了,习惯这样子。


    宋云苒的逆鳞是她的腿,但她的恼怒并不是因为被剥夺了行走的权利,也不是因为它们本身的丑陋,而是因为她的这双残腿是她被背叛的证明。


    15岁那年是宋云苒在宋家度过的第七年,她每年只有一次见她生母的机会,在这天,宋家会给她一笔钱,让她带去给她的母亲,年年如此。


    但这并不是宋家的仁慈,反而是残忍,因为这样,宋云苒才会一年比一年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她的母亲正在遗忘,遗忘对她这个女儿本就不多的爱。


    就像钝刀割肉一般,宋家以此方式让她主动舍弃她的母亲,斩断她在宋家以外的亲缘。


    宋云苒承认自己怕了,于是在15岁那年,她在与母亲见面的时候祈求母亲生日的时候偷偷去看她。


    母亲答应了,她们约定好了时间。


    然而,那天她的母亲没有来。


    因为那不是给钱的日子,所以她的母亲没有来。


    也是在那一天,当她回家,宋夫人发现了她与母亲偷偷约定的事,在愤怒中重伤宋云苒。


    再一次醒来,宋云苒失去了双腿。


    宋云苒永远铭记那一天,在那一天,她残疾的双腿让她从自欺自人的梦中醒来,让她终于明白,她只有自己了。


    是的,不会再有别人爱她,她只有自己。


    拈起黄兰,宋云苒脑海中浮现出摘黄兰的那个人。


    她看不懂那个人。


    一周来,她们没有再见过面,因为那人在有意识地躲着她。


    许珞到底在想些什么,有什么目的?


    宋云苒用一周的时间暗中观察,但仍然没有得到答案,反而让她更加迷茫了。


    得去试探她一下。


    许珞无疑是个易怒而且自尊心极高的蠢货,为了证明这个蠢货本性难移,宋云苒让付婆婆在对方面前发火。


    测试结果出来了。


    “我认为许小姐的确变了。”付婆婆道。


    这就是测试的结果。


    宋云苒低头看着手中的小黄花,对于付婆婆的话,她不说认同,也不说不认同。


    “婆婆觉得为什么呢?”她嗅了嗅手中的花。


    “小姐是问一个人改变的原因?”


    “嗯。”


    婆婆摇头:“我不知道。”


    “人类的确善变。”宋云苒想到了她的母亲,嗤笑了一声,“但我认为,一个人变坏容易,变好却很难。”


    说着,她碾碎了那朵黄兰,看也不看一眼。


    弦外之音,她不相信那个样子的许珞会蜕变成了一个品行合格之人。


    “婆婆知道吗?在我对她起疑的前一秒,她还像个跳虫一样,冲进我的屋,扔我的东西,骂我贱人。”宋云苒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可下一秒,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就是最强力的证明了。


    没有人能在眨眼间彻底改变。


    另一边,许珞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剖析着,她正坐在她喜欢的那棵黄兰树下,摆弄她刚刚拿到手的手机。她想跟许家夫妇联系上,以便回许家住着,但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不是真的许家夫妇的养女。


    正纠结着,一只猫从她身边飞快蹿过去,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模糊残影。


    许珞对着空气嗅了嗅,靠着敏锐的嗅觉嗅出了这是一只小偷猫,偷窃了她藏在厨房的鸡腿。


    这是许珞能忍的吗?!


    她拔腿就追了上去。


    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猫一跃而上,爬上墙头,挑衅一般,在许珞的盯视之下,悠然自得地处理起赃物来。


    许珞:“……”


    她气得够呛,当场骂骂咧咧。


    肥猫大概被她的骂声影响到了食欲,头一抬,爪子踩在鸡腿上,回头朝她:“喵!!!”


    一人一猫,一个在墙下,一个在墙头,隔空火热地对骂起来。


    这一幕被三楼窗边的宋云苒看在眼中,她只是看着,不发一言。


    天际夕阳西沉,仿佛只在一瞬间,如血夕阳尽数收敛。


    天空阴沉了下去,宋云苒的半张脸没进了阴影中。


    “把黄兰拿出去扔了。”


    纤长手指拂过膝盖上的书籍封面,宋云苒对身后的付婆婆说,神色恹恹,“扔远点,味道太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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