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不知道洗完澡傅灼枭脑子能不能清醒点。

    醉酒后很大几率会头疼……反正他自己每次喝多了头都疼,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一沾床就睡,不过傅灼枭既然没有倒头就睡,人也没表现得出难受,那似乎也不是很严重。而且头疼不疼……其实也分体质。

    保险起见还是买点解酒药备着吧。

    想着,沈簌打车离开别墅区前往的商业街。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停下,同时衣兜里手机开始疯了似的振动。

    沈簌结完账推门下车,就摩挲着手机朝街边最近一家药店走,低头一看来电,好家伙——“傅狗逼”三个大字明晃晃出现在眼前。

    傅灼枭打来的。

    “嗡——”

    “嗡——”

    沈簌第一时间没有接听,而是挂断给傅灼枭微信发了条消息再去的药店,怕再晚了药店就关门了。在店员介绍下又经过一阵挑挑选选,等沈簌付完钱拎着一袋解酒药出来,已经是十五分钟后。

    期间对方跟没看到微信消息似的,手机来电不断。

    沈簌默了默。先看时间,凌晨一点,再看天空,夜黑风高,手里的手机还在不知停歇地振动。此情此景,他脑子里不由得联想到一词:鬼来电。

    这狗逼太坚持不懈了吧……

    长叹一口气,接起电话,沈簌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率先开了口:“在哪!”

    人与人的情绪就是很容易以任何方式传递,或许只是一个表情细节,或许只是语气的起伏波动。

    显而易见的,傅灼枭情绪不稳,呼气急促,低沉磁性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跟带了电流似的窜过耳尖,音量也比平时大上许多。

    察觉到他的急躁,沈簌换了只耳朵接听,然后解释:“我给你去买解酒药了,不是已经发过你微信告诉你了吗?”

    空气里寂静一瞬。傅灼枭理直气壮落下两个字:“没看。”

    怎么听怎么不高兴。沈簌都不知道他怎么有底气说这话,索性转移话题:“你洗完澡了?难受吗?”

    “我刚再药房买完药,一会儿就回家了,要是困的话你可以先睡。”

    “不用,我等你回来。”傅灼枭除了声音比平时更沙哑点,语气比平时暴躁些,听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沈簌越品越觉得齐焕之前电话里说的“差点被谋鲨”着实是夸张了。

    “知道我是谁吗?”他试探性问了一句。

    傅灼枭:“沈簌。”

    “沈簌是你谁?”

    傅灼枭没有丝毫停顿的:“我老婆。”

    太正常了!沈簌放心了,若不是他现在不在傅灼枭旁边,他真想伸手虎摸他的脑袋,不由笑道:“真乖。”

    这一声听着就很软,也不知乖的到底是谁。

    “嗯。”那头房间光线昏暗,傅灼枭眸子沉浸在昏暗中明灭,闻言他笑了声,低磁嗓音跟擦着颗粒感的感觉一起撞进耳膜里,比以往任何时候冲击力都要大,“老子特别乖。”

    沈簌喉头动了动,没听出不对,就觉这人喝醉后说话还挺狂野,不知不觉红了耳尖:“先不和你说了,我打车。”

    “已经帮你叫好了。”

    叫好了?沈簌愣愣抬眼,果真看到对面开来一辆熟悉的银灰色豪车。离近了往驾驶座一看,是黑眼圈快掉到地上的小王,像极了充满怨念的究极咒灵:“大半夜的我都跟周公会梦了还把我叫醒,要不是看在薪水不错的份上,你们俩夫夫,我我早晚把你们俩豆沙了……!”

    “……”

    嚯,怨念不小。沈簌打开车门,进入后座系安全带,期间瞥了眼显示通话还在继续的手机,拿起来:“我先挂了?”

    傅灼枭短暂沉默了会儿:“手机没电了?”

    瞥了眼剩余电话,百分之七十。沈簌回:“没,还挺多的。”

    “那就一直通着?”

    “好。不过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里?”说着突然一顿,车内空气静了静,沈簌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声音轻轻的,“……你不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往我手机里装GPS定位系统了吧?”

    像是被自己的预想吓到了,后背都渐渐泛起一层凉意。如果是真的——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安装,这跟那群侵.犯.隐私跟偷窥的变态有什么区别?

    好在,傅灼枭很快回答了:“不是,我刚洗完就叫醒小王让他去找你,这附近离得最近的也就那条商业街,这个点还没关门的只有你所在的那家药房。不过为了防止错过,我让小王把整条街都绕了一圈。”

    沈簌下意识看向小王,手机是免提模式,傅灼枭说的这些话小王都听见了。

    恰逢一个红绿灯,他一脑门重重撞上方向盘,崩溃道:“知道这条商业街有多大吗?!为避免错过我还得龟速行驶,一圈兜了整整四十分钟!我是真的困啊!!”

    傅灼枭淡定的语句传来:“这个月薪水翻倍。”

    小王瞬间支愣:“小事一桩,让我兜到明天晚上都可以!”

    “……”沈簌:这尼玛的为钱能屈能伸。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手机在通话也不太好玩手机。沈簌靠着后座看窗外繁华的夜景,满片灯红酒绿中,忽然见到被一群人围堵在路边巷子口,那个身材偏瘦的男生格外熟悉。

    “等会儿。”沈簌在小王发动车子前叫住。眯眼仔细观察那个人,确定没看错后,让小王把车开到路边停一下。

    手机里是傅灼枭的声音:“怎么了?”

    沈簌解着安全带:“看见个熟人,我去看看。”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外面的除了倒班的工作党或加班族能有什么正经人?

    “你一个人危险,把我带上。”

    顿了顿,意识到他说的“把我带上”指的是手机,沈簌憋着笑说了声好的。取消免提,拿着手机下车了。

    这一地带繁华,沈簌离近了看才发现那群人所在巷子后面就是一家嗨酒吧。

    估计是刚从那里绕到这片巷子的。

    围堵着的几个男人嘴里各个吊儿郎当地叼着烟,人高马大,寸头吊衫,大冬天也不嫌冷,肩膀胳膊上纹身花的离谱。

    离得近了,甚至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混杂着烟的味道,不好闻……很难闻,这种气味熏得他都有点恶心想吐的冲动。

    沈簌蹙了蹙眉,禁不住想,明明傅灼枭平时有抽烟的习惯,今天也喝了不少酒,为什么他身上就是那么的好闻,清清爽爽的,跟这群人粘糊得散发着恶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几个男人回头朝沈簌看来,见他一个人站在离他们不远的距离。面上还戴着帽子跟口罩,看不清容颜,只有一双清泠泠的琥珀色浅眸,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中亮得发光。

    出道以来日积月累的舞蹈形体课,造就男孩子近乎完美的仪态,再厚实的衣服都掩盖不住他在气质上的高人一等。

    哪怕看不清全貌,从这双眼睛以及身形气质来看,也一定是个十分好看的男生。

    为首的红发青年怔愣过后,顿时来劲儿了,手插着裤兜吊儿郎当走过去:“哟小美人,找哥哥们有事?”

    口哨声此起彼伏。

    沈簌没理,只一动不动地看着一个地方:“喂。”

    喂?在喊谁?红发青年迈近的脚步微顿,顺着他目光方向扭头,饶有兴致道:“查荼,认识?”

    被围堵着后背靠墙的查荼原本冷恹恹地看着地面,闻声没什么力气地抬了下眼皮,在跟不远处那双眼睛对上视线的瞬间,瞳孔骤缩,然后急匆匆地避开视线。

    “……我不认识他。”

    跟这群混混差不多,查荼穿得也很少,皱褶的领子像是被用力扯开,大片大片皮肤裸.露在外,脖子,锁骨上密密麻麻都是吻痕和淤青。

    几乎他刚说完,就被他旁边一个长得像马一样的长脸男人掐着脖子接吻。

    空气里传来暧昧的声响。

    沈簌狠狠皱了下眉头,忍了好一阵才没嫌恶地偏开视线。余光看见朝自己伸开的一只手,沈簌啧了声,顺势捏住红发青年的手腕。

    “再不离开我报警了。”

    酒吧附近就有警局,不然这群人也不会特地跑来这偏僻的小巷子里搞事。

    “什么啊……小美人力气还不小,原来不是想跟我们一起玩的啊?”红发青年揉揉手腕,笑:“你让离开我们就离开,是不是有点太亏了?”

    “看到这小子没,长得不错吧?据说之前是个混娱乐圈的小明星,没混出水花后直接解约了。”

    拇指朝后指了指查荼的方向,“天天跑来酒吧喝酒,私生活特乱特会勾引人,玩得特别开,我们这里没人没尝过他滋味,他自己也乐在其中,你要不要也试试?”

    “不过就算不试——”红发青年声音忽然压低,“你以为你现在能有机会报警?”

    那边查荼似乎听到了,肩膀被按着嘴里开始地疯狂发出声音,但很快又被强势地亲吻住,沈簌能隐约看到那些个混混把手往查荼衣服里探。

    他在红发青年如蛇般淬了毒的视线下,面不改色地抬起手机,“听到了吗?”

    “嗯。”低沉沉的嗓音。

    红发青年一怔。

    “录音了吗?”

    “嗯,警察很快到你那边。”

    显然没想到对方手机已经在通话中。红发青年咬牙呸了一口,眼看一拳头就要挥到沈簌脸上,沈簌连忙往后退一步,反应算快的了,却还是被打给了帽子。

    鸭舌帽掉落在地,露出一头被月光照耀得如蜘蛛丝盘漂亮细软的金发。

    沈簌单手虚虚支撑着地面,背后传来小王的咆哮声:“我!他!妈!大过年的别再想着让我加班!谁再让我加班我跟谁拼命——!!”

    横冲直撞跑来的时候,手里还挥舞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铁棍。

    “操……”混混们被这六亲不认的步伐吓了一跳,听着越来越近的警车声,纷纷啐了一口后就开始跑。

    眼见人都跑远了,沈簌才捡起帽子起身,走到查荼跟前驻足。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查荼左手搭在右手胳膊上,不仅头发乱糟糟,浑身也脏兮兮的,哪里看得出半分以前在舞台上的样子。

    沈簌沉默着没说话。

    “为什么,明明起点是我更高……可为什么你现在事业如日中天,所有人都喜欢你,做什么事都顺心顺意,我却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说着说着,喷涌而出的情绪越难压抑收敛,查荼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事到如今看到我这副模样你应该非常满意吧?!笑啊,为什么不笑?跟那群人一样嘲笑我!”

    “你变成什么模样?”沈簌等他全部爆发出来才不紧不慢开口,“你变成什么模样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跟我没有关系。我又不在乎你,我笑你干什么。”

    他问:“你今晚有地方住?”

    没得到回答,沈簌被查荼抬起眼直勾勾瞪着,心情也没有一丝波澜。把手里帽子随手叩到他头上,按着手机头也不抬道:“我给你叫了辆出租。身份证有吧,给你开了间房,你今晚就住那。”

    “……什么?”

    “哦,不过我就给你开了一晚,明天中午前记得退,以后的事我也帮不了你,你自己想办法。”

    查荼却突然上前揪紧他领子眼角发红:“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闲的没事干照顾一下落难路人,就当我吃饱饭撑的慌吧。”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施舍?!”

    “这是施舍吗?”沈簌懒得思考,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他刚才打车顺手把傅灼枭电话给挂了,“你说是就是吧,接不接受随你。反正我得走了。”

    把查荼攥着自己衣领的五根手指掰开,沈簌没多看他指骨上的伤口,转身就随着小王往回走。

    他还真不是出于对查荼的同情或是想要和他放下隔阂才来帮他的,只是恰好看到他被一群混混缠上了,又恰好觉得这人面熟,顺手帮了一帮。就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陌生人,沈簌或许也会帮忙,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举手之劳罢了。

    背后查荼还在说话:“你就是这样勾引的傅灼枭?所以他才会在明明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沈簌’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和你在一起?”

    闻言,沈簌脚步微顿,侧眸瞥向他。查荼道:“我知道你不是‘沈簌’,至少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人,那个人虽然讨厌,但也没你那么让我讨厌成这样。”

    意识到他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原身,沈簌道:“谢谢夸奖。”

    “呵。”查荼冷笑,知道自己败了个彻彻底底,忍不住垂头自嘲道,“总决赛那天,我跟傅灼枭聊了一会儿,我把你所有的可疑之处都告诉了他,让他不要跟你在一起,你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说着抬手捂脸,气若游丝,仿佛格外疲惫,“可他没听,我就没见过那种固执的人,居然要坚持跟你这不知道从哪来的人在一起……真是荒谬。”

    沈簌顿了顿,扫了一眼小王,见小王还沉浸在“又踏马加班了”的自我世界中发狂发癫,显然没把他们的对话听进去,才对查荼道:“所以,你是——”

    “嗯,我重生了,我经历过没有‘你’的世界,可即使是那个时候,我也没有你这样的高效率,别说在选秀结束之前,就是选秀之后的好几年跟傅灼枭感情方面都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进展。”

    查荼说,“这样想想,哪怕在上辈子他似乎也从来只把我当成他的学员对我从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沈簌你很幸运,能被他真心喜欢上。你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吸引他?我至今不明白……”

    沈簌看着他没说话,等到余光被一抹刺眼亮光覆盖,才转回头淡淡道:“行了,你要是明白那还得了,傅灼枭要是知道自己有情敌非折腾死我不可。出租来了,赶紧回去歇着吧你。”

    “——啊不对,你说我这是对你的施舍,你不稀罕。随便你吧,反正我真得溜了。”

    说完就彻底离开了。

    听着出租车一阵一阵的喇叭声,查荼缓缓抬起眼皮,坐上车后,他回头,视线还停留在沈簌离开的方向。某种名为执念的东西在今夜随着马路上行驶的车流悄无声息地化开,逐渐散去……-

    小王开车离开了,离开前嘴里还念叨着“哈哈凌晨两点半,我他妈终于可以下班了”,沈簌默默念了句:希望这人精神没事。

    在玄关脱了鞋跟外套,房间里一片漆黑跟寂静。

    傅灼枭已经睡了?

    沈簌一路摸着黑,把装有解酒药的塑料袋小心翼翼刚到桌子上,轻手轻脚地拉开衣柜凭肌肉记忆拿换洗衣服,手刚在里面摸索时后背突然贴上一结实滚热的胸膛。

    耳边男人磁性的声带振动着:“老婆……”

    焯!这狗逼还没睡!

    “我不是让你早点s——”睡字未落,被拽住手腕甩到床上。

    床很软,还铺有厚厚一层床垫,以至于别那么大力地摔上去也不痛。沈簌忍着眩晕要起身又被身上的人牢牢压下去,所有要说的话语都被用密不透风的吻强行堵回。

    唇舌纠缠,快满一年的交往,却热烈到仿若初恋或新婚之夜时的甜蜜。

    “什么时候公开?”混乱间,沈簌模模糊糊听到在他脖子处啃来啃去的男人这样低语。

    ……

    最后结束时,沈簌眼神久久没回聚焦,似乎是被弄狠了,一直在望着天花板放空。

    等到脸蛋被一只大手温柔地抚摸,沈簌眼珠子转了转,落向身旁拥着自己,满眼都是自己并充满爱意的傅灼枭脸上,眼瞳微微闪烁。

    “新年快乐,簌簌。”

    “新年快乐,狗逼。”

    同时开口,称呼却孑然不对。两人没忍住笑出声。

    “狗逼?”傅灼枭像是气笑了,伸手轻钳住他下巴,撒气般把男孩子脸掐成金鱼嘴。

    沈簌被迫与他四目相对,望见的是一双清明无比的黑眸,含糊不清地咕哝:“你酒醒了?”

    “嗯,被你吓醒的。”指的是小巷遇见查荼并插手一事。

    “你弄我的时候我不都跟你道过歉了,说下次不会了嘛。”说着转移话题道,“你酒醒了,那我解酒药不是白买了?”

    傅灼枭翻身坐起:“拿来,我吃。”

    老婆刻意跑去买的,就是毒药他也得吃。

    沈簌扶着腰表示自己现在是“伤患”,少动,最好不动:“就在客厅桌子上,你自己去拿。”

    “小懒虫。”傅灼枭说,“也就你使唤动我。”

    话虽是这样,傅灼枭却没多想,真就听话地披着衬衫下床去取了。背对他方向的沈簌眼里莫名划过一丝狡黠。

    傅家别墅很大,有上下两层,等几分钟后男人重新上楼推开卧室门,屋子里是黑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关了,傅灼枭挑了挑眉稍,心想这小家伙又打哪一出,只听“啪”一声,打开灯后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本红彤彤的薄本。

    “噔——我把户口本拿来啦!”男生甜甜的嗓音响在耳侧,带着与他等同分量的沉甸甸爱意笑道,“想给你一个惊喜,虽然现在还没到公开时机,但没说不可以隐婚啊。”

    “天气预报我看过了,明天会是个大晴天。”

    “傅灼枭,我们去领证好不好?”

    与这样一双真挚澄澈的眼眸相对,除了说“好”,没有其他任何一种回答。

    回应他的是一个热切的吻,两人额头相抵,传来男人压低着的沙哑的“好”。

    他们先去领证。

    再公开,结婚。

    最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在大众的注目下共同迈入婚姻的殿堂,去携手共度幸福美满的一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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