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贾代善就写了折子派人送入京城。而且并未用快马。
越是身居高位,越要谨言慎行。
单凭当年贾代善的从龙之功,兴德帝待贾代善就与旁的臣子不同。兴德帝常言,贾代善不必拘于礼节。甚至任命贾代善为平安州节度使,却言道贾代善不必离京赴任。
平安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既拱卫京城,又是抵御北方强敌入侵的一道屏障。然则,平安州并非边疆城池,太平年间,确然可以交给外派官员治理。
然而贾代善亲历过夺嫡,知道政治斗争的残酷。也许兴德帝哪怕是真心给自己不同于他人的优待,但是自己不能居功自傲。即便兴德帝在世的时候不会计较,其他文武百官不但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恭维自己。但是权利总有更迭的时候。
他日或是新帝登基,或是自己哪里惹了兴德帝不快吗,不合礼法或是越制的举动都会成为不敬君上的罪证。所以哪怕兴德帝给了贾代善颇高的自主权,虽是可以回京,贾代善依旧恪守武将在外,无诏不得入京的律法。
快马向来是报军情才用的,普通折子常速送入京城便可。好在平安州离京不过来回半月的路程,也不急于这片刻。
而在京城,过完贾琏的百日宴后,荣国府复归平静。依旧是贾赦在宫里当差,张氏养病,鲜少出东大院;贾瑚则每日习武半日,上学半日。
这日练完早课的内容,秦宵想了一下,还是跟贾瑚透了底:“我已经给国公爷去了信。”
贾瑚抬头看着秦宵的脸,答道:“祖父快回京了吗?”
秦宵点了点头道:“也许吧。”
贾代善是否回来,秦宵拿不准,贾瑚却有把握。前世张氏和贾瑚都死在了三个多月前,荣国府出了如此变故,贾代善怎么可能未归。
前世季琳查案,细查的部分是贾代善过世之后,荣国府违法乱纪之处。张氏之死的旧事只是顺带知道有此一事,并不知道细节。但是贾瑚推断,贾代善回京之后,应当是重罚了赖忠的。所以后来的荣国府大总管只见赖大,不见赖忠。
师徒俩都不是话多的人,意思传达到位了,便又来时专心教学。
接下来的数日,长房的一切照旧,正院的一切也照旧。
倒是贾敏时常会去东大院坐坐,在没有旁人的时候,隐晦表达自己对这桩婚事的担心。
这也让张氏对这个小姑子刮目相看。
贾敏不过十多岁的小姑娘,那政治素养压两个哥哥十七八条街。贾敏说:“宁荣二府已经军权在握了,若是再联姻一个手握军权的,总让人觉得过犹不及。”
张氏劝慰道:“敏妹妹放心,老爷说过你的亲事他做主,既如此,老爷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别的张氏却没再劝了,聪明如贾敏,并不需要多说。其实道理贾敏都明白,只是事关她自己,想找个人倾诉倾诉,而整个荣国府能听她说这些的恐怕只有张氏了。
“敏妹妹若是日常无事,可以经常过来坐坐。以前敏妹妹没少疼瑚儿,现在我的私心,还想累敏妹妹多疼些琏儿呢。”张氏笑道。
之前贾母让王氏管家里大小事务的时候,还让贾敏搭把手学着料理。自从张氏和贾母争权失败,中馈的事也怎么让贾敏插手了。贾敏闲的无事,时常过来逗一逗贾琏,也和张氏说话。
贾母对贾敏如此行为有所不满,她对贾敏是真心疼爱的,当然是以她自己的方式。譬如给贾敏最好的物质条件,最风光的排场。荣国府的四姑娘向来是一脚出八脚迈。贾母不明白自己这么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为什么反而和张氏交好。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平安州来信说贾代善要回来了。
这下整个荣国府都忙起来,一扫之前东大院和正院之间的暗流,所有人都很高兴。
贾母觉得自己给贾代善写了信,老爷就回来了,那么荣国府和南安王府的婚事稳当了;张氏觉得公公回来了,那些背主奴才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就是赖大、吴新登等人也只是觉得国公爷在京城的时间,自己是需要收敛就行了。
要说有所担心的就是贾赦了。这位准继承人天天去龙禁尉当差,反正混着日子,没什么建树和长进。哪怕结婚生子了,老子回来,贾赦还是有几分心虚。
倒是贾瑚很平静,像赖忠每天派人去城门外守着,贾瑚却依旧每天去演武场,风雨无阻。
又过了两日,荣国公回京。赖忠等人起了一大早,时刻派人去城门外候着,只要国公爷一到,立刻派人回来报信。
贾瑚依旧先去了演武场。
秦宵问:“府里老少都在恭候国公爷回京,瑚儿不去,不怕被人说不孝么?”
贾瑚虽然努力了解礼节和人情世故了,但是于这些繁文缛节还是不理解:“祖父回来,肯定是先入宫面圣,说不定圣上还要留饭,这许多人什么都不干,干等着干什么?我上完今日的早课,回去沐浴更衣也来得及。”
秦宵赞赏的拍了拍贾瑚的肩:“瑚儿说得对。”颇为高兴的继续教学。
贾瑚这脾性不但对秦宵的胃口,让秦宵觉得,也对国公爷的胃口。毕竟军中出来的人,向来是注重效率。有时候战事紧迫,合理的组织安排便关系战争的胜负和多少人的性命。
果然这一等,便等到了酉时之后,贾代善和下班的贾赦一道回来的。
贾母等人虽然等得累了,依旧是笑意盈盈。然而贾母的一切安排都没用上,贾代善回府之后先沐浴更衣,然后问了几句两个孙子的功课,就吩咐摆膳,用过之后便就寝了。
这是贾瑚第一次见这位国公爷,这位荣国公不但前世是季琳家人的救命恩人,今世也是自己的祖父。哪怕是初见,贾瑚也觉祖父格外亲切。
次日开始,贾代善除了入宫面圣外便是外出交际,鲜少在府里的。
初时,赖忠等人还有些担心,结果一连几天,贾代善根本没过问内宅的事,赖忠才放下心来。
好几日后,贾代善才传了赖忠问话:“赖忠,你跟了我有多久了?”
赖忠笑着道:“回老爷的话,老奴跟了老爷三十九年了。”
贾代善点头道:“快四十年了,这些年你是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因不管内宅的事,还没正紧赏过你,现在我有空,你不妨说说想要讨什么赏?”
赖忠陪笑道:“回主子的话,奴才跟着主子什么都不缺,能服侍主子是奴才的福分。再说,奴才但凡差事办得好,太太都赏过了。”
贾代善道:“你可想好了,今日你不要赏,他日该罚我并不容情。”
赖忠心中闪过一丝惧意,旋即又觉得老爷远在平安州,长房惯用的人又被自己盯得那么紧,无暇传递消息,这些天老爷也没查过账,自己怕什么?
于是赖忠道:“奴才若是做错了事,老爷罚是应该的。”
贾代善笑着问:“那你觉得你留京这些年,有做错事吗?”
赖忠吓得立刻跪下了:“老爷,之前瑚少爷落水,身旁虽然伺候的是大奶奶挑的人,但是奴才作为一府总管,让府上出现这样的事,奴才依旧难辞其咎。”
贾代善失望极了,这是还没留头就跟着自己的小厮,现在竟然变得如此敢做不敢当。
于是贾代善淡淡的道:“瑚儿平安无事,再说此事算不得你的错。你再仔细想想,只有这一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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