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八十年代白月光 > 9、谋生路
    郝四道吃完饭,把前天从厂里进的零件送去附近几个大队。


    这个农机厂叫“长石”,专门做农事机械用的零件,不过却不是正规的厂子,而是农民自己办起来的,它跟国营厂子相比胜在不要工业券。附近十里八乡的公社坏了农具,偶尔会去它那买零件替换,好用又便宜。


    郝四道去批发了一摞镰刀头、单车轮胎、汽门芯、农机的链条、齿轮……刀片,这些零件容易磨损,卖得也比较好。一个零件能挣几毛钱的薄利,一批零件倒腾下来利润有二三十块。不过到各个村子跑起来很费脚,没有一辆单车万万做不成这笔生意。


    零件卖不出去也没关系,郝四道可以退回厂子。因为他销售情况很好,农机厂愿意卖几分面子给他。


    郝四道会修机械,这附近的公社都爱找他买零件。从城里找会修机器的技术工,费钱费事不说,万一碰上麻烦的问题,还得好肉好菜招待人家。找郝四道就省事多了,找他付够钱就可以。


    他今天卖了一套离合器给青禾公社,顺便给人修了拖拉机,挣了五块钱修理费。因为坏的地方多,他修了一上午,弄得两手都是浓浓的机油味,浑身又臭又脏。


    公社的拖拉机手水生掏了半天,只给了郝四道两块五毛钱,还差人家两块五。他眼睛溜溜地转了一圈,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四道听说你要讨媳妇了,便宜点怎么样,两块五成不成?”


    郝四道最烦这种人,以前不用讨媳妇,看在老乡的份上意思意思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他讨媳妇还占便宜,郝四道提脚就想踹他。


    “不行,最少四块五。”他皱眉。这种活不常有,郝四道一个月也就能碰到一两次。


    “三块五成不成?”


    郝四道不说话,用肥皂认真地洗手。


    水生嘿嘿地笑,“可以啦,我们大队经常照顾你的生意,三块九三块九,买了离合器我浑身上下只有三块九。”他掏了半天,翻出一沓厚厚的毛票。


    郝四道是彻底服了,磨磨唧唧就为了省一点钱。


    水生咧开一口白牙,“水生哥祝你跟老婆三年抱两,和和美美、长长久久。我们大队在你们村上头,要是碰见什么脸生的人我马上通知你。”


    他口中“脸生的人”就是前段时间盯上孙淼淼的瘸子,那家人在隔壁县挺有势力,可惜他碰上的是郝四道。人还没走到下杏村,郝四道就知道了。他一叫人,附近几个大队的兄弟都拿着铲子锄头出来壮胆。那段时间村里的无业青年们天天到富户家扔石头,搞得那家人主动服软放弃了。


    郝四道听到长长久久、和和美美,眉眼顿时弯起。他把钱收进兜里,“算了算了,到时候来喝喜酒红包给我包厚点。”


    水生自然应下,“那肯定,我等你的喜酒!我还可以让我老母来给你媳妇梳头发送嫁。”


    十里八乡就郝四道一个会修农机,以前拖拉机坏了要请市里的技术员来县里修,现在郝四道做起了卖零件的生意,不仅卖零件还会修。水生能不给他面子吗?


    水生喜滋滋地拍着郝四道的肩膀,“后生仔,有前途。要不然你干脆开个修理店算了,凭你这手艺能养活好几个大胖小子。”


    “开了专门给你修拖拉机?”郝四道不咸不淡地问。


    这附近十里八乡找不到几台农机,开店接不到活的。当初郝四道学这门手艺,一来是对机械感兴趣,二来他想当村里的拖拉机手,这份活轻松,光坐着就能拿满十个公分,比种田许多强。他能说会道,哄了老拖拉机手教他开拖拉机,加上他会维修,等大队的拖拉机手退休了,他顶上去绰绰有余。


    可是进了城开过眼界之后,郝四道再也不想当拖拉机手,这份活养不起孙淼淼。


    水生尴尬地笑笑,真要这样就大材小用了。


    一套离合器卖了二十三块,修理费三块九,扣除成本郝四道一共挣了九块九。


    李二柱跟着他一块来的,看他一上午轻轻松松挣了九块九,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郝四道入手的这一批零件,他跑了两个星期就卖光了,一共挣了十九块九。半个月下来他脚没磨出泡、肩也没磨红,轻轻松松挣了二十块,比城里工人还要享福。


    但李二柱清楚,农民的钱哪有那么好赚?这几个大队抠门得要命,个个都像水生那样猴精猴精,能省一毛是一毛,让他们心甘情愿掏钱比登天还难。


    李二柱不禁地感叹道:“四道哥是钱篓子,一出门就能搂到钱!”


    郝四道把钱放进裤兜里,敲了他一下,“什么钱篓子!”


    他扬起眉,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挣的是知识的钱,你要是眼馋就去修理行当几年学徒,保证比我好,这一片修理活都是你的。”


    李二柱想起当学徒那股心酸,顿时连连摇头。


    不是谁都像郝四道这样聪明还肯吃苦。学手艺不容易,很多师傅只是想找个不要钱的苦力工,正经的手艺活藏着掖着,苦活累活都交给徒弟。不够聪明的徒弟,一年到头纯纯打杂跑腿,还要被师傅骂笨。哪能像郝四道这样轻轻松松学出手艺?


    郝四道见他摇头,嗤了一声:“算了,以后我卖零件你都跟着我,我教你怎么修理。”


    回来的路上,李二柱兴奋了一路,心里暗想郝四道真是他见过最聪明、最善良的人。等他学成手艺后也许会抢他饭碗,即便这样郝四道也乐意教。这十里八乡本来活也不多,李二柱暗下决心,等他学成了就去跑隔壁县的业务,绝不跟郝四道抢生意。


    可是李二柱哪里知道,郝四道心里郁闷了一路,琢磨着还是得换份活,否则这样是养不起老婆孩子的?


    他问郝四道,“深市是咋样的,是不是比咱们是市里还气派?”


    郝四道想了半天,“跟咱们这差不多,它就是个小渔村,不过到处都在盖房子,风尘仆仆的,等过几年建设好以后应该会很漂亮。”


    李二柱憧憬的高楼大厦果然破碎,半晌,他挠挠头忍不住说:“四道哥说话怪有文化的,还风尘仆仆。跟我说话不用这样文绉绉的……”


    郝四道心想,他跟他媳妇说话,比二柱更迷惑!戏谑间,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那人骑着一辆单车走在省道上,车座后用皮筋带绑着几个尿素袋,看起来鼓鼓胀胀的。郝四道记得这个人,这是他陪孙淼淼去医院,在输液室碰到的那个说港城老板的中年男人。


    郝四道对他印象很深,因为他那时候说深市在搞开发、要引进外资。他还眼尖地发现,男人腕间戴着的是一款在华国不太出名的瑞士名表,他骤然刹下车来。


    李二柱骑了一段路发现没听见郝四道的声音,这才发现人不见了,只好无奈地折回去找他。


    他看见郝四道熟稔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对方,两个人交谈似乎很愉快,都是眉开眼笑的。


    他听见郝四道笑眯眯地说:“我听你的口音就觉得很亲切,我刚从深市回来,那边有很多港城的老板。我的老板还跟外国人打过交道,让我去给他做翻译。”


    中年男人觉得他在吹嘘,看了他一眼,这个青年倒是长得人五人六的,但是脸皮晒得干干的,嘴角起皮,活像是刚从田里干完苦力活,山沟沟里有什么会翻译的人才?


    不过这青年上来就说自己在输液室碰见过他,抬举他跟港城老板做生意。这就让中年男人很受用。


    他顿时有了一分亲切感:“我是鹏城本地人,你这个后生有眼光,这都能听得出来。港城的老板很阔气啊!拇指带着粗金戒指,每天活也不用干,拜佛遛鸟喝早茶,上回还请我去港湾酒楼吃饭,非要跟我做生意。”


    “今年听政府发文说了什么‘三来一补’,小兄弟你知道什么是三来一补吗,我和这老板做的就是三来一补。”


    所谓的“三来一补”是来样加工、来料加工、来件装配和补偿贸易1,七八年的时候提出的一个大名鼎鼎的概念。郝四道这几年有看报纸的习惯,自然对它不陌生。


    郝四道热情地说,“这荒郊野岭的不好找地方落脚,还好你今天碰上了我,要不我请你去咱们县的国营饭店吃个饭?”


    中年男人自然是求之不得,巴掌拍着车头连忙叫好。


    李二柱有些迷瞪,听不下去了。家里穷得米缸都见底了,还要请人吃饭?


    郝四道摁住李二柱的嘴,用凛冽的眼神叫他闭嘴。李二柱哪里敢坏他的好事,他扬起热情的笑容:“我四道哥对这一片熟得很,什么吃喝玩乐找他准没错。”


    三个人一块去了和县的“团结国营饭店”,郝四道点了一道几道出名的小菜,卤猪蹄、卤猪耳朵、炒下水,还有一道清蒸鱼,又叫了两瓶白酒。


    猪蹄、猪耳朵、猪下水都是一些便宜货,可是吃起来却很香。中年男人叫刘庆,喝了半瓶白酒就开始飘了,天南海北地跟郝四道胡侃。


    几道小菜,不够三个男人塞牙缝。郝四道只沾了沾嘴,光喝酒。刘庆把大部分菜都吃光了,那吃相活像是饿了三天三夜似的。


    最后他彻底醉晕在酒桌上,打起了雷鸣般的呼噜。


    郝四道浅浅地饮着白酒,点了份卤猪蹄打算带回家给淼淼吃。他从刘庆身上翻出了介绍信,花了三块钱给他在招待所订了个单间,送他去睡觉。郝四道做完这一切走出招待所,目光落在刘庆的单车上。只见他的单车绑着几袋鼓鼓囊囊的尿素袋。


    两个人揭开尿素袋一看,原来是一些知了猴、豆虫、蚯蚓一类的东西。


    “这、这些东西不值钱啊,他刚刚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生意就是卖这玩意?”


    李二柱心里直呼四道哥是冤大头,刘庆这个坑爹货,把来山里收点虫子美化成跟港城老板做生意,还骗了他们一顿饭!


    他就知道刘庆不是什么有钱人,有钱人能穿得破破烂烂的,踩着一辆半旧的单车,满嘴吹牛皮?


    郝四道却默不作声地把袋子扎紧,给招待所前台留了一个联系方式。他对李二柱说:“我找到让大伙挣钱的方法了。”


    李二柱没听懂郝四道的意思。


    郝四道拢了拢手,伸出一个巴掌说:“我看见他手腕戴着瑞士表,要这个数。”


    郝四道那个在深市的老板教他出去见顾客时要看一遍对方的行头,他花了几天的功夫跑友谊商店,把进出口的名牌货认了个遍,刘庆手上那块瑞士表起码要五百块。


    李二柱迟疑地问:“难道四道哥要打劫……刘庆?”


    郝四道嗤地一声,说:“你就这点出息了,想什么呢?我猜,他确实在跟港城的老板做生意,港城本地人爱钓鱼,要从大陆进口鱼饵和饲料。”


    这几年港城兴起了养鱼的风潮,他们那边的人很迷信,风水上讲究“以水为财、遇水则发”,所以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几尾鱼,对虫鸟饲料有大量的需求。再加上去年蛇口大力支持对外贸易,港城估计要从深市进一批昆虫原料做饲料鱼饵。这些信息是郝四道从报纸上看来的。


    李二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疑惑地问,“可是四道哥,我见你刚才也没有问他这些啊?你确定吗?”


    别到山里拉几麻袋虫子,就说成跟港城老板做生意,老板看得上这点虫子?


    郝四道摇摇头说,耐心地解释道:“让你平时有事没事多读些书和报纸,半年前我报纸的夹角上看到过港城饲料厂采购原料的消息。如果我们能接上这条路子——娶媳妇的钱不就有了?”


    一听到娶媳妇,李二柱双目就不住地发光。


    “四道哥你真聪明,半年前的事情都记得!不过刘庆肯跟我们一块做生意吗,他刚刚喝得那么醉,嘴巴还是严严实实,问他做什么生意也不说,摆明了不想让我们插一脚。”


    就这样嘴巴缝得严严实实,老底都还被四道哥掀光了,可怜啊!李二柱不禁为他点根蜡烛。


    郝四道笑了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来到我的地盘,多得是法子让他乖乖找我做生意。”


    李二柱听得心潮澎湃,四道哥说得没错,来到他们的地盘任他是条龙,都要乖乖地听他们的话。从良太久,他都快忘记敲.诈勒.索是什么滋味了!


    谁料郝四道让二柱佩服了不过几秒,二柱就看着他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往百货商店去。


    不用说李二柱也知道,郝四道肯定是去给淼淼妹买东西了,这个败家男人!


    郝四道说完,目光一瞥看见百货商店,心里想起孙淼淼眼神就变得柔和。商店玻璃柜上摆放着的友谊牌雪花霜、老沪市牌蛤蜊油,村里的男青年都爱拿它讨好心上人。


    他弯下腰仔细地看着玻璃柜子,眼里露出一抹温柔,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叠零钱买了两盒香喷喷的霜膏。


    嗯,以前送的淼淼不喜欢,买套贵的她肯定会喜欢。香香的东西擦在她身上,闻起来香得人心都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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