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呢？恋爱最美好之处不就在于挣脱不必要的束缚后，两个灵魂的美好碰撞，心之所向，无关年龄、外貌以及~性别。”傅珺雪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反问她，“你接受不了同性？”
温宛冰摇了摇头：“没有接受不了。”
“冒昧问一句，”傅珺雪没有等温宛冰回应，直接了当地问道，“是能接受别人和同性谈，还是也能接受自己和同性谈？”
温宛冰愣了愣，过分直白，但她并不反感。
“都能。”温宛冰回答的很认真，“但目前我没有办法分辨这种意识的产生是因为自己喜欢同性还是因为不喜欢异性。”
傅珺雪眉梢往上挑了挑：“乍一听好像没什么区别。”
“没有遇到合适的异性，与纯粹的对同性有兴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温宛冰说。
她总觉得这两种的责任意识会有所区别，前者比后者多了一份选择，也就多了一种风险，但这些观念带有很强烈的主观意识，温宛冰没有说出来。
傅珺雪看着温宛冰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突然来了点兴致，半开玩笑地问：“搞不清楚的话，不如来一单？”
温宛冰沉默不语。
一瞬间她脑子里浮现出好几种想法，例如——
又问了一遍，所以是傅珺雪这话是认真的？像这样在纯粹的金钱关系上建立的虚假情感关系意义是什么？是在浮躁的生活中以这样的方式短暂地创造出空想恋爱放任自己么？还是以金钱时间和精力去换一个良性情绪……
乱糟糟的交织缠绕在一起，像贪吃蛇游戏一样碰撞、溃散、吞并，余留下的那个被温宛冰稀里糊涂地问出了口：“怎么下单？”
真是个好问题，这回轮到傅珺雪发愣了。
短暂的沉默后，温宛冰后知后觉如何下单并不是最重要的，换了个问题：“多少钱？”
问题升级了，更妙了，傅珺雪低低地笑，没有说怎么下单，也没有说多少钱，只有模有样地说：“你确定要和我试试，我再根据你的情况量身定制方案确认价钱~”
她说这话时坐直了身体，拉开了距离，将那杯红茶柠檬推还了到了温宛冰的面前。
带了点欲擒故纵的意味。
杯子上凝结了一层水汽，沿着杯壁滑下汇聚在杯底，推过来时在两人之间蜿蜒了一道痕迹明显的水渍，像一条连接某种关系的透明水线。
温宛冰没有立刻回话，她盯着那道水痕，心里有些复杂。问出“怎么下单”、“多少钱”那两个问题，就已经不单单只是好奇了，她是有动了念头的。
动了与傅珺雪建立那种关系的念头。
水吧里的两个工作人员缩在另一侧的角窃窃私语不知道聊些什么八卦，听不清内容但又能听见声音，反称得她们这里的安静氛围略显得有些微妙。
就像是一面冰层，很薄很薄，很容易破开，可触手可碰时，又能感受到里面隐约透出的一种危险感。
温宛冰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很微妙，她犹豫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
“你可以想想。”傅珺雪在这时突然开了口打破了这短暂的僵局。
温宛冰走神没反应过来：“想什么？”
“想~要不要和我试试。”傅珺雪漫不经心地多加了一句，“就像你昨天想要不要指定我做教练一样。”
“我昨天是在想，要不要报潜水课。”温宛冰解释，顺势转移了话题，“因为你建议我也学，如果算上我，就要交两人的学费。”
这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而且那时她刚支出了一笔不小的酬谢费，所以更需要慎重考虑。
傅珺雪支着头微微侧着，抬眸看向她。温宛冰的五官淡而不寡，眉骨鼻骨高，侧颜很深，平静的说话时看起来很认真严肃。
“好~知道了。”傅珺雪唇角浅淡的弧度往上扬了扬，连眸子里都浮起些许的笑意。
仿佛染上了温度，衬得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睛很亮。
温宛冰移开视线，往下瞥扫到傅珺雪手抵着鲨鱼夹和下面的文件夹上。
文件夹和鲨鱼夹都是先前那个男人给的。
就在温宛冰忍不住想文件夹里是不是什么恋爱协议时，傅珺雪挪开了手，将鲨鱼夹和文件夹朝她推了过来。
温宛冰长睫轻轻颤了颤，听见傅珺雪说：“夹子是送给小星星的。”
这是温宛冰第一次正眼看那个鲨鱼夹，设计的像是宇宙星球，中间一颗海蓝宝圆珠，围绕着它的金属圆环上串了两颗蓝白色过渡自然的星星，内蕴光彩。
温宛冰想起了家里那颗让她“大出血”的珍珠。
一面之缘，傅珺雪已经是第二次送礼给温星了。
下意识的，温宛冰拿起小小的鲨鱼夹就想还回去，但傅珺雪的手毫无预兆地按了上来，压在她的手腕上。
不轻不重的力道。
不容忽视的温热。
“看到这个夹子就想到小星星了。”傅珺雪松开了手，“不贵。”
没有包装，之前又被她转在指尖把玩，似乎真的不贵。
“我挺喜欢小星星的，单纯想送她，不需要回报。”傅珺雪望着她，眼睛和话音里都有显而易见的笑意，“所以请icey小姐今天别再给我下红包雨了。”
虽说是送温星，但温星年纪小并没有该收不该收礼的意识，最终还是由温宛冰决定。
温宛冰很不习惯收礼，即便她理解傅珺雪的心理，她自己也属于给别人送东西不求回报的那一类。
但站在不同立场，心境不一样。
作为接受方时，温宛冰并不觉得别人的给予是理所当然，如果对方有所图那自己必然得有所回报，如果单纯因为善意，则更不能辜负别人的善意，她总想着以同等价值或者更高价值还回去。
可以大大方方的成为付出方，却不能心安理得的做一个接受方。
垂眼盯着折射出光点的鲨鱼夹，温宛冰小幅度地动了动唇，终究只是低轻地说：“谢谢。”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太驳对方面子。
温宛冰想还是日后再找机会还回去好了，她将鲨鱼夹装进了包里。
余光里傅珺雪抬手看了眼腕表，挽起的一绺发别到耳后，起身说：“时间也不早了，没其他问题的话，就去前台登记信息办卡吧。”
“好的。”温宛冰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眸光落在没喝完的红茶柠檬。
还剩小半杯，扁平的吸管上残留的口红印淡得几乎看不清。
犹豫两秒，温宛冰将杯子拿了起来，转身时发现傅珺雪正侧着身安静地等着她。
傅珺雪垂着眼，睫毛纤长浓密，沉重地耷拉着，视线的方向正对着她手里的杯子。
“不想喝的话可以扔掉，门口有垃圾桶。”傅珺雪抬眸，笑了笑，“不好意思喝了你的水，下次请你喝一杯完整的。”
又挂上了那种近乎于招牌的浅笑，得体、大方，含着一种微妙的慵懒感，好像任何事在她面前都不算事，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态度。
确实也不算什么事，何况茶还是她推过去让她喝的，傅珺雪都不在意是她喝过的，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用。”温宛冰自然道，“一口而已。”
傅珺雪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
并肩走在走廊上，傅珺雪随口问道：“你怎么来的？坐车？”
温宛冰没在意她跳跃的话题，诚实回道：“地铁。”
傅珺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走到服务中心，因为温宛冰和一般客户不太一样，傅珺雪觉得和前台口述太费时间，直接坐到了前台的位置亲自帮温宛冰办卡。
温宛冰配合地输入个人信息，付了钱后，之后基本没她什么事，于是翻开文件夹看了看。
里面并不是什么恋爱协议，而是一份针对孤独症儿童的潜水教学方案。
“我上网查过，申市的一家潜水馆有针对孤独症儿童潜水教学，他们是五年前成立的项目，现在课程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体系。”傅珺雪瞥了她一眼，说得云淡风轻，“所以白天我去了一趟申市和他们专门负责这块的教练取了经。但是考虑到每个孩子的情况不一样，还是得因材施教，就把教学方案复印了一份给你，你回去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温宛冰没说话。
夹着两张纸的文件夹忽然变得分外沉重，连带着她整颗心向着傅珺雪坐着的方向倾。
“卡拿好。”傅珺雪递过两张印着美人鱼图案的卡片给温宛冰。
卡是横着拿的，她的手占了一大半的面积，温宛冰接卡时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她的指尖。
指腹温热、柔软，先前被按握住的手腕似乎还残留着余温，被带起来连锁反应。
温宛冰蜷了一下手，收起卡：“谢谢。”
傅珺雪懒洋洋地敲着键盘输入信息，用那只手抵着脸颊，无意碰触温宛冰的手指就搭在红润的唇下。
红唇一张一合，若有似无地在那一处摩挲。
“为客户服务是应该的~”
温宛冰不合时宜地想，如果下单和她恋爱，会服务到哪种程度。
牵手？接吻？
这种想法并不好，温宛冰蹙了蹙眉，及时摒除了杂念。
可能是快关门了，空调制冷不如之前，人来人往，玻璃门被不断地推拉开，凉气散了些许。
有些热。
温宛冰敛下眼睫，一口咬在了吸管上，又不自觉地磨着那处，小半杯喝尽时，那处被磨出了一个小洞。
再抬头时，撞进了傅珺雪深邃的眼里，那里没有笑意，像美丽幽深的漩涡。
从电梯下来一波人里，有人将护目镜不小心弄掉了。
清脆的声响下，温宛冰心脏也跟着一跳。
“好了，搞定。”傅珺雪站起身，让位给了前台。
她从服务台里出来，对温宛冰说：“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前半句是问句，后半句是陈述句，声音低轻语气温柔，蕴着魔力，很容易让人跟着她的节奏行事。
温宛冰还是摇头拒绝了：“我坐地铁回去就行。”
这个点地铁还没有关门，傅珺雪没有强求。
走到在馆外，左边是停车场，右边可是通往地铁站的路，傅珺雪再次提议：“要不送你去地铁站吧？”
温宛冰抿了抿唇：“不用。”
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没有说任何告别语，直接离开。
走了两步，傅珺雪在身后叫住她：“温宛冰。”
温宛冰转过身，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傅珺雪笑了一下扬了扬手机说：“刚发了发你理论课视频和法兰佐。”她顿了顿补充解释道，“练习耳压平衡的视频，看看有没有收到。”
温宛冰拿出手机看了看：“收到了。”
“这几天记得练。”傅珺雪叮嘱道，“记得看教学方案，有需要修改的告诉我。”
温宛冰“嗯”声。
“还有~”傅珺雪走近了些。
“记得好好考虑要不要试试~”
潜水的灯混着路灯，晕出暖黄色的光柔柔软软地洒落在地上，飘浮在她们之间，把她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展到在光线最弱几乎要与夜色相融之处。
光的尽头，影子在无声碰触。
傅珺雪声音很轻，音色如水，尾音带一点上扬，犹如溅起的水花。晚风将这一片水花，以及她身上遥不可及的随性肆意，一并吹向了温宛冰。
“期待你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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