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十四岁那年被带到了天衍宗,成了清霄真君的入门弟子。
他从小就没爹没娘,一直混迹在市井中长大,如果不是因为魔族意外入侵他长大的这方土地,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来到这个地方,见到那个人。
天衍宗无疑是很有名的,稳居云真大陆所有宗门前三,江原被带到这里时,看到这里人的穿着打扮,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但好在,他总算还是安定下来了,从此也算有了个家,渐渐地,他了解到了更多,关于天衍宗的一切,以及那个众人口中十分憧憬的人,清穹老祖,乔郁。
据说她是十三岁那年在山下被他们的师祖捡到回来的,彼时她身上只穿了几片布,有些肌肤甚至裸露在外,这叫师祖一看就动了恻隐之心。
随即师祖就把她带到了宗门,结果一测,就测出了她身具天灵根,是万年难遇的奇才,师祖当即把她收为自己的亲传弟子,也是师祖最小的弟子。
而他的师父清霄则是她的三师兄。
听说,师祖当时还可惜了一番,倘若能更早地遇见她,她就不会被耽误这么久,十三岁开始修炼还是太晚了些。
然而被所有人可惜的小师叔却惊呆了所有人的眼球,短短十年就到达了元婴期,就算在天才多如狗的修仙界,这也是站在顶峰的寥寥几人了。
乔郁一战成名,成了备受瞩目的天衍宗天才,随后她又一心修炼,在五十年内突破了元婴期,到达了化神期,所有人都得尊称一声老祖了,即便她还如此年轻。
随后就是一路飙升,成为了最年轻的炼虚期、合体期乃至大乘期,这一路走来,她成了所有人心目中最向往的目标。
而江原却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新入门小透明,除了他师父是清霄这点比较引人注目外,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了。
和乔郁见面是在一个傍晚,彼时天上红霞遍布,照映得整个宗门都如同被胭脂涂抹过了一般,他正在师父面前接受教导,突然发现师父说话的声音停了,随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江原悄悄地看了过去,只看见了一袭青色的衣角,衣料用的是千金难换的流云纱,随着来人的走动,衣服上仿佛有云气在悄悄流动。
江原一时有些看入神了,然后就听到一个十分好听的声音,声音并不如其他女修那样娇媚软糯,反而透着沉稳和坚毅,却让他一时听呆了。
“三师兄,我新种了一些茶叶,送来给你尝尝。”
清霄笑得很开心:“一个茶叶,还劳烦你亲自送来。”
乔郁微微一笑:“我闭关了许久,所以想来看看你们。”
说完,她的视线挪到了一旁站着的江原身上:“这是师兄你新收的弟子?”
清霄颔首:“不错,他叫江原,应该是我收的最后一个弟子了,江原,过来见过你小师叔。”
江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她面前的,他只记得自己仿佛被人操纵了一般,嘴里说着那些老套的词,不过想来她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乔郁取了身上的一块玉佩递给他:“出来得匆忙,不知道你在这,这个就当见面礼了。”
江原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触手的是十分温润的手感:“谢谢小师叔。”
乔郁冲他点点头,没有再看他:“三师兄,我先走了,茶叶你记得喝,然后告诉我口感如何。”
清霄笑了笑:“你种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江原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但也足够他把这张脸记在心里了。
乔郁走后,清霄心情颇好地给他介绍着她的种种事迹:“你小师叔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爱和土地打交道,她那个峰上全都被她种满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时不时送来给我们品尝。”
“你以后要是不知道送她什么,送种子绝对是不会出错的。”清霄道。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无意识地收集一些种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期盼着有一天可以将这些种子亲手送到她手上吧。
然而清穹老祖喜欢种田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人知道了,有人看到他收集种子就一脸了然:“你这是给清穹老祖准备的吧?”
江原有种心思被人戳破的难堪,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手,却听到那人又说:“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大家都知道清穹老祖喜欢种子,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往这上面打主意,但从来没人成功过。”
江原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能被你找到的种子那都是老祖种腻了的,除非一些十分稀有的种子,不然很难引起她注意,更何况每年老祖大寿都会收到一大堆礼物,大部分都是一些宗门长老和掌门们搜集的天材地宝,你说人家能看得上这些?”
江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手里的种子却被紧紧捏住舍不得放,晚上,他把这些种子放进了一个储物袋,然后小心收好。
没过多久,宗门大比,头名可以获得一株银光蕊,上面还有它的种子。
银光蕊极其难得,因为它可以帮助修士顺利进阶,因此大家都很想要得到这株银光蕊,江原却看上了它上面的种子。
他没日没夜的练习,对这份奖励势在必得。
然而他才入门没多久,实力自然赶不上一些老人,那次他在台上拼了命,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吓退了不少人,但最终还是力竭,浑身是血的倒下了。
再次醒来时他看见自己床边坐着一个人,那个他梦中出现了好多次的人,一时间,他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
“醒了?”乔郁收了针,见他醒来开口问道。
“小、小师叔?”江原忍不住喊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分清,眼前的场景实在是真实又虚幻,他的梦里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又靠近地看着她过。
“你受伤很重,为什么这么拼命,很想要那株银光蕊?”乔郁皱眉问,“你现在还没有到突破的时候,打好基础才是最重要的。”
乔郁说完见他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以为是自己将他吓着了,又放缓了语气:“你如果实在需要,等你快突破时我再送你一株,但我觉得修行最好靠自身,不要凭借外力。”
这时清霄也走了进来:“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为了一株银光蕊这么拼命做什么,你要实在想要就直接找你小师叔要就好嘛,那株就是她拿出来的。”
江原已经清楚了自己此时的处境,也了解到了原来自己拼命想得到的只是她早已有很多的,他没有说自己想要拿到这株银光蕊是为了什么,只是乖乖受教。
“谢谢小师叔,谢谢师父,劳你们担心了。”江原低下了头。
乔郁掏出一个瓶子:“里面的药要按时吃,可以帮你疗伤的。”
江原再次道谢,轻轻地拿起这个瓶子,上面仿佛还有她留下来的温度。
这个瓶子他一直好好保存着,里面的药也没舍得吃,而是靠自己慢慢扛过了伤。
从那以后,他一心想要变强大,他也确实做到了,毫不动摇地成为了天衍宗新人中最强的存在,这个成长速度,就算是清霄都有些吃惊。
他开始疯狂下山历练自己,每次回来都带着一身伤,而且还十分热衷与到那些秘境里去。
有人说,他是从小没爹没娘,穷疯了,所以才疯狂搜刮秘境的好东西。
江原对这些声音不闻不问,他努力收集着那些他认为的好东西,然后再默默装进储物袋中,一直不敢送出去。
就连清霄都认为他是受小时候的影响,才导致他对这些身外之物十分看重,只要有点看头的东西统统不放过,但又从来不见他用。
渐渐的,储物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品级也越来越高,甚至有了许多外人很难见到的天材地宝。
终于,在乔郁五百岁生日的时候,江原鼓足勇气,在储物袋中挑挑拣拣,选了三样最拿得出手的当礼物。
乔郁收到他礼物时有些惊讶:“这些东西一定花了你不少精力吧,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江原坚持要送给她,乔郁推脱不掉,最后还是收下了,不过后面又想办法补偿了回去。
乔郁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偶发事件,没想到从那以后,江原隔三差五就跑到她的峰上送礼,起初是用飞信传过来,后面就干脆自己来了。
对此乔郁有些头疼,她不止一次拒绝,却被他用“以前小师叔生日都没有送礼物,这些是师侄补上的礼物”为由,硬塞给了她。
乔郁见他一脸真诚的模样,最终还是收下了,渐渐地也就成了习惯。
她已经习惯了只要他出去就必定会给自己带一大堆东西,还有是不是就一脸献宝得跑过来,送给她一些珍稀的种子。
她不忍心告诉他,其实这些种子她早已有了,只是笑着道谢,但渐渐的,他送来的种子就连自己都很少见了。
乔郁慢慢的也将这位师侄放在了心上,有时候就连清霄都会吃醋,觉得自己好好一个徒弟,怎么对他师妹比对自己还孝敬。
对此,江原给的理由是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两人一直这样相处着,彼此都熟悉了对方的存在,在乔郁一千岁的那一年,她收到了一个红色锦鲤玉佩。
“你自己雕的?”乔郁看了看他的手,虽说修仙者恢复力强大,但他手上还是留下了一些印记。
“我练习了很久呢,想把最好的送给小师叔。”江原笑着道。
乔郁当即把这块玉佩挂在了腰间:“以后不要这么辛苦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就好。”
江原点头,心里却在想着下一次送什么好。
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很想这么一辈子过下去。
可惜老天总是不愿意成全他。
乔郁闭关了,要冲击渡劫,如果成功,那她将会成为最年轻的飞升者,如果失败……他不愿意想这个结果。
接下来就是无尽的等待,整个宗门仿佛都没之前那么明朗了,大家都谨言慎行,声音都不敢太大。
江原攒了好多礼物,等着她出来,不久后,雷劫降下,所有人都在天雷外守着。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江原脸上也挂着期盼的笑,然而最后一击却迟迟不肯下来,天色越来越沉,仿佛酝酿着什么巨大的恐怖,掌门和长老们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江原心跳如雷,他在心里疯狂请求上苍仁慈一回,然而奇迹没有发生,最后一道天雷降下,乔郁的身影消失在这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天雷中。
乔郁陨落了。
江原却要疯了,或者说,他已经彻底疯了,他疯狂地四处寻找她的魂魄,却遍寻无踪,甚至不惜使用了一些禁忌秘术,这也让他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事到如今,他的想法早已瞒不住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心思,但他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最应该知道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天衍宗痛失了最有可能飞升的万年难遇的奇才清穹老祖,又连带让他们年轻一代的领头人疯掉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一时间所有人都苍老了许多。
清霄劝了他很多次,但都无果,为了阻止他一次又一次地使用那些秘术,他们将他关到了后山禁地,不让他接触到这些东西。
饶是如此,江原却依旧没有放弃,那些法子早已被他记在脑海中,在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后,终于,他成功了。
他来到了乔郁所在的世界,代价是他生生世世都变成了普通人,再也无法修炼,但他义无反顾,只要能看到她,其他的都是可以放弃的东西。
——
江源从梦中醒来,他又想起了前世的那些事情,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身边的乔郁,然后轻轻抱住了她,真好,他没有失去她。
乔郁迷迷糊糊地回抱住了他,却没有醒,江源轻轻笑了,这辈子还很长,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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