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连忙穿好衣服,把自己收拾齐整了去见苏公公。
刚出门就撞上了在门口等着的苏义。
全福立刻跪下,“苏公公恕罪,奴才昨儿值夜晚了才嗜睡至此!”
“无妨,知道你昨夜辛苦,所以午时才来,起来吧。”
全福站起身,抬眸看了苏义一眼,又重新低了下来。
心里腹议:苏公公找他一个小太监做什么?有什么样的活计需要劳烦苏公公出面?
苏义再次好好地打量了全福一下。
瘦瘦小小的模样,尖尖细细的巴掌脸,一双似乎会说话的灵动眼睛,五官长得端正,除了瘦小些也没别的什么毛病了,若后天好好养一养,倒是个清秀漂亮的小子。
也难怪陛下要他特别“关照”。
“从今儿起,你就跟给我,好好学学规矩,伺候好陛下。”
“是,苏公公。”
“别叫公公,叫师傅。”
“是,师傅。”
全福一直跟着苏公公,让他去哪儿便去哪儿,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在苏义看来人也乖巧听话,心里的喜欢又多了一分。
“快中午了,走,去勤政殿服侍陛下用膳。”
慕翎是出了名的勤政,登基之初,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多,即便是年纪小,也是每日跟着丞相处理公务,除了睡觉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议事殿和勤政殿两处跑,甚至还会忘了用膳,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就算有时候不忙也会待在勤政殿中忘了时辰。
刚推开门,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从里头飞了出来,好在苏义躲得快,但跟在他身后的全福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被飞来的奏章划到了脸颊,留下了一道小口子。
痛得全福立刻捂住了脸颊,紧接着便听到了陛下的一声怒吼,丝毫不佳掩饰,“简直是放肆!”
吼得全福两股战战,提脚的力气都没有。
苏义看看他脸上的血迹,思忖着陛下的火气,当机立断道:“哎呦,先下去!先下去!”
全福一手捂着脸,一手扶着墙面,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苏义捡起奏章,清了清嗓子,走进去,试探着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你看看!”慕翎靠着椅子,咬了咬后槽牙。
苏义展开奏章,竟然是羽完伊纨跑了。
刘跃封活捉战败国首领回京,在距离京都五十里之外的襄城有人将羽完伊纨救走了,还伤了前去迎接的御史大人,甚至用语言侮辱陛下。
慕翎气得脸色铁青。
一是因为御史大人方渐青,由于先帝的荒唐行径,慕翎登基之初可用人才不多,所以十分求贤若渴,对于有才能之人更是丰厚的礼遇与赏识。
可他的御史大人差一点就没了!
二是由于羽完伊纨算得上一个强劲的对手,与之征战了三年才拿下了东宛,耗尽了大量的兵力与粮草,若是再拖上几日,大顺与东宛必定会两败俱伤,幸好刘跃封用计活捉了羽完伊纨。
如今东宛余孽尚未清除干净,若让羽完伊纨回到东宛,后果不堪设想。
“立刻封锁襄城,不许走漏消息,暗中搜查,将裴之远招来。”
“是。”
***
全福用袖子擦着脸颊,还好伤口不大,不一会儿血就止住了,但还能看见一道明显的痕迹。
他是小太监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他被陛下的声音吓到了,陛下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凶凶的。
于是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寻声望去看见施原在向他招手,“大哥!”
施原笑得无比灿烂,从老远就开始挥手,一路跑过来。
全福一时慌乱,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发现没有人看见才放下心来。
待施原走近后,全福说道:“以后叫大哥还是私下叫吧。”
“为何?”施原皱着眉头。
“这,”施原曾说过不想让他妄自菲薄,但这是在宫里,还是需要避讳着的,毕竟叫一个太监大哥,于他的名声不好,“你叫别人哥哥,程侍卫会生气的。”
“我哥才不会这么小气呢,”施原无所谓道,可看见全福不安的神色后,施原妥协了,撇着嘴巴,有些不高兴,“好吧好吧,不叫就是了。”
全福松了一口气。
“唉!你脸怎么了?”施原面露担忧,用手去碰了一下。
“嘶——”全福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施原立马撤回了手,“对不起对不起,很痛吗?你怎么弄得?”
“被……被树枝刮的。
“怎么这般不小心啊。”施原的担忧之色更深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喏,这是金疮药,涂一点。”
他们做侍卫的难免会磕磕碰碰,身上习惯性地带着药膏,又因为他表哥是侍卫长,他的药膏都是最好的。
施原打开瓶子,小心翼翼地抹了一些在全福的脸颊上。
冰冰凉凉的膏体顿时缓解了一些疼痛。
“剩下的都给你,每日都涂一些,就快就会好的。”施原将小瓷瓶塞到了全福手中。
全福推脱不过便勉强收了。
“你今日不当值吗?”
“当值啊,这不是用完午膳可以稍稍休息会儿吗?你刚刚是去勤政殿了?”他瞧着全福是从那儿出来的。
“嗯。”全福把苏公公收他为徒的事情说了。
施原兴奋地拍了拍大腿,“这可是好事儿啊,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当苏公公的徒弟吗!原本以为我哥只给找了个打扫的活儿呢,没想到是去给苏公公当徒弟了,大哥以后若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小弟啊。”
“哪有那么容易的。”全福有些闷闷不乐。
今日他看见陛下发火了,好大的声音,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大喘气,他还记得自己腿软得走不动路的样子呢。
可施原心大,没有看出他不高兴,甚至兴奋地从怀里拿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瞧!”
珠子通体雪白,却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这是什么?好漂亮啊。”全福不禁问道。
“昨天温媛公主的风筝卡在树枝上,是我给她拿下来的,她一高兴就赏了我一颗珠子,据说这是南海珍珠,珍贵无比,价值千金呢。”
温媛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公主,也是留下的唯一血脉,先帝去世时她尚在襁褓之中,慕翎没有兄弟姐妹,对这个小公主极其宠爱,什么珍贵的东西都不吝赏赐。
“一颗小珠子,千金?”全福眨巴眨巴着眼睛。
这颗珠子虽然比普通珍珠绚丽夺目些,却也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是啊,南海一年也就进贡十几颗,物以稀为贵,自然值钱。”
“既然如此珍贵,公主就随手赏人?”
公主尊贵,宫里人人皆知,只是不知道公主居然把御赐的东西随处赏人。
“你是不知道,陛下疼爱公主,后宫又没有妃嫔,每年珍珠都赏给了公主,说是给公主镶在衣裙上玩儿,我曾见过那身衣裙,华丽无比,数十颗珍珠在黑夜里还能照明呢。”
许是拥有的太多,公主觉得没什么新奇,有的珠子都用来打赏了,陛下又实在宠爱,所以并不在乎。
“我哥那儿还有一颗呢,我让他送给我他都不乐意,宝贝得跟眼珠似的。”施原对着太阳小心翼翼地转着珠子,看着他发出奇艺的光芒,“我听说去年南海一道进贡的还有一块玉石呢,通体流光,在月光下烨烨生辉,触之温暖,更加的弥足珍贵,好像被陛下雕刻成了一块玉坠子,喜爱得不行,时时带在身边。”
“可真有钱啊。”全福不禁感慨一颗小珍珠都价值千金了,那么大一枚玉坠子怎么也得万金吧,他知道做皇帝的有钱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有钱。
“那可不,南海盛产玉石与珍珠,据说从海里随处捞出一两颗珍珠都能卖二钱银子呢,待哪日有机会一定要去南海一趟,恣意地在里面捞捞珍珠和玉石,我就能发家致富了!”施原越想越美,甚至能看见美好生活在向自己招手了。
“南海很远的。”要跨好几座城池。
“听说明年陛下要去微服出巡,可能会一路向南海而行,说不定我可以求求我哥让他带我去呢,你想去吗?”
全福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
大顺历年来,陛下每三年微服巡游一次,但由于前几年时局未稳,慕翎不曾出去过,明年正好又是新一轮的三年,若是无巨大变故,他是要去巡游的。
按照惯例,陛下巡游,宫人们会放假一天,在那天里可以出宫半日探望家人。
全福自从入宫来就没有去看过母亲与弟妹,他有些想念了如果陛下真的要出巡,他想在那一日回家探望。
襄阳城。
刘跃封正在查看襄阳城的地形图。
“将军,陛下下令封了襄阳城,让我等暗中搜查,还派了裴之远裴大人过来。”
“嗯,知道了,方渐青如何了?”
“方大人身上的余毒已经清了,但此时还晕睡着。”
那箭射来时,刘跃封扯了方渐青一下,没有叫它射中要害,谁知那人居然在箭上淬了毒,好在毒性不强救回了方渐青一条小命。
刘跃封推开门的时候发现方渐青已经醒了,正虚虚地靠在床头支撑着要起身,脸色惨白得像一张宣纸,一点血色都没有。
方渐青看到他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羽完伊纨抓到没有?”
“还没有。”刘跃封上前一步,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方大人如今这身子骨还是好好歇着吧,抓羽完伊纨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如何不费心,若是让他逃了回去,后果不堪设想,陛下也会……”
方渐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跃封打断了,“所以说,陛下就不该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派来,碍手碍脚的,若不是你自作主张为我挡那一箭,害我分神去救你,早就抓住他了。”
刘跃封的父亲是个小将领,他从小就在军营里混,他瞧不上像方渐青这样只会动动嘴皮子的文臣,说话自然也毫不客气。
方渐青也是有些气性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如果不是我替你挡了,那一箭就插入你的心脏了,你还有命在这儿说话吗?”
如果当时他没有去当箭,刘跃封被射中心脏,羽完伊纨也会趁机逃跑,到那时他们又损失了一员大将更加得不偿失。
谁知刘跃封听完掐住了他的下巴,冷冷道:“方渐青,趁我还有些耐心,你老实地在这儿呆着,你要是再敢妨碍我,我就把你丢出去自生自灭,陛下当你是宝贝疙瘩,我可不会轻易纵容。”
说完便拂袖离开了。
方渐青揉着发疼的下巴,“刘跃封,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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