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气氛压抑而又沉闷，仿佛有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笼罩在上空。
伴随着一声巨响，实验场附近所有的灯倏然间全部熄灭，浓郁的血腥味取代了一切。
封淮猛地睁开眼睛，手指抵住墙壁，呼吸愈发沉重，冰蓝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一片深沉血色。
“封淮！”霍瑶匆忙过去打开实验室的门，“你怎么样？”
霍瑶是裴辰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女朋友，同样是封淮的同学。她还没从军校毕业就已经是帝国顶尖的研究员，这次实战演习，军校训练基地发现多个信号屏蔽装置，需要联合研究院才能模拟还原当时的场景，因此封淮第一时间就联络了她。
这种信号屏蔽装置所散发的信号波，同样会对人类的精神力产生伤害，普通人根本无法随意靠近，强行拆解也有一定的危险性。也只有封淮这种3s+的精神力才敢以身试险，用自己的精神力损伤来试探信号波的强度极限。
“没事。”封淮低声，原本清明的眸子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去。
军服上渐渐渗出血迹，沿着被割破的皮肤一滴滴落到地上，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这种装置对精神力的影响实在太强了，哪怕他拥有3s精神力，也不免承受身体上的损伤。如果换做精神力低的人……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必。
霍瑶瞳孔微微缩了下，冷静下来：“你受伤了，我去让军医……”
“不必了，”封淮关闭掉那些装置，戴着手套的左手解下与身体监测仪器连接的金属物，将电灯开关打开，“这些装置能够散发的最强信号波接近3s级极限，务必让负责拆解装置的人员小心。”
“是。”
-
回到指挥大楼已经是晚上九点。
封淮手指抵住墙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军服几乎被汗水浸透。
刚才在实验场，痛感尚不明显，现在随着时间推移，密集的伤口渐渐调动起每一根神经，巨大的痛楚几乎将他的意识撕裂。
已经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上一次还是在帝国边境，他得知林野殉职。
疯狂涌动的虫潮吞没一切，连白狮的一片机甲残骸都未能有所保留。他独自驾驶机甲去找林野，为了尽可能延长时间，他不得不开启精神屏障，每一秒都能感觉到精神力流失的巨大痛苦。
他在边境待了将近半个月，精神屏障几乎碎裂，却都感应不到林野的存在。
林野不是omega，他无法标记林野，不能像普通alpha一样感知林野的存在，甚至连林野的遗骸都无法找到。
后来……
强烈的无力感袭来，封淮眉头紧锁，闭上眼睛，手指渐次扣紧，骨节被捏得泛白。
巨大的痛楚不允许他继续想下去。
片刻后，一直等到身上的伤口稍微愈合，封淮才松开手。
学生会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封淮推门而入，看见裴辰正坐在光脑前，津津有味地逛着军校论坛。
听见开门声，裴辰侧过头，见他脸色苍白，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惊讶：“长官，您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实战演习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有事耽误了，”封淮隐去眼底那抹沉痛色，紧拧的眉舒展开，脸色却有些苍白，“我不在的时间，有人来过吗？”
“唔，凌寒来找过你。”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裴辰说，“见你不在就走了。”
“是吗？”封淮若有所思，忽然注意到他面前的光屏，“这个时候浏览论坛？”
裴辰将光脑调转了个方向，对向封淮：“都在讨论今天的实战演习呢！”
“讨论？”封淮抬眸，一眼注意到论坛主页最显眼的帖子。
「机甲系天才林野——实战演习挑战视频曝光！」
裴辰望着屏幕上的帖子，啧啧感叹道：“真不愧是季元帅的学生，一个beta竟然能拿下实战演习第一的成绩。”
封淮眉头微微皱起，快步走到光脑前，修长的手指敲击光标，打开了那个帖子。
底下的回复清一色是对林野的称赞。
1l：「好厉害啊！还是beta呢！」
2l：「他好可爱！突然觉得自己是个beta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们性别般配啊！」
3l：「呜呜呜，林野宝贝还是单身吧，学姐的怀抱为你敞开着！」
封淮手指拖动光标，面不改色浏览完过所有的回复，忽然注意到其中一条画风独特的回复。
66l：「操很熟练啊。三分二十二秒，检查机甲的操作，很专业。」
封淮手指微顿，回到首楼找到了那条视频，打开播放，直接将进度拖到了三分二十二秒处。
视频中，林野进入驾驶舱检查机甲，衬衣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阳光照射|在手腕处，勾勒出一道轻浅的银色痕迹。
这本是驾驶机甲前必经的检查，根本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却微妙地将林野手腕上痕迹显露了出来。
记得林野曾和他说过，这是专门用于压制精神力的精神手环，当年季未眠把他捡回去的时候，就检测出他的精神力很不稳定，因此林野从小佩戴这个。
而在帝国，尤其是军校，精神力不稳定，是足以影响前途的大忌。
封淮语气冷厉：“这帖子是谁发的？”
“啊？”裴辰愣了一下，看见封淮脸色，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有什么问题吗？”
封淮未解释：“查一下这个账号。”
“哦，好。”
尽管裴辰不知道封淮的用意，却仍旧第一时间执行了封淮的命令。光屏上闪过一行行清晰简洁却难懂的代码，裴辰惊讶地发现发帖人竟特意隐藏了自己的定位。
他不禁错愕：“长官，这个人……”
军校论坛受到星网和军部的双重监控，想要在军部论坛发帖还隐藏自己的定位，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封淮眸子暗下去，低声道：“我来。”
裴辰连忙将光脑让给他使用。
封淮俯下身，手臂撑住桌子，另一只手熟练地操纵着光脑，光屏上很快显示出一串虚拟地址。
经过层层解密后，定位竟显示在几万光年外的陌生星域。
联想到这一则意外走漏的视频，和被刻意引导的言论……
除了实战演习时的官方录像，有什么人能够避人耳目，现场录像？还是说，是有人将军校的录像走漏了出去？
想到种种可能带来的后果，封淮压紧唇线，眼底划过一抹骇人的冷意。
片刻后，他关上光脑，淡淡吩咐：“通知军部严密监控星网，继续跟踪发帖人的信息。”
裴辰愣住：“那长官您呢？”
封淮未解释，沉声道：“我有重要的事，出去一趟。”
-
夜色酒吧。
姜纪等人被驱逐之后，酒吧很快恢复了热闹而又暧昧的气氛，刚才的一点尴尬早已荡然无存。
“其实我是跳级上的军校，我们同龄，应该能有很多共同话题。”温准为人相当健谈，无论是什么话题都能很好地聊下去。
宋骁用手肘抵了抵林野，好奇：“林哥，你们很熟啊？”
温准听见宋骁的话，主动解释道：“今天的实战演习上，林野救了我一回。”
“举手之劳而已，温学长不用放在心上。”当时的情况，换做对面任何一个人，林野都会开枪。
“所以我也只是举手之劳，”温准手指触及酒杯，缓慢而又暧昧地摩挲过杯面，嘴角噙了一丝笑意，“你不用叫我学长的，我是跳级进的军校，我们同龄。”
林野：“温准？”
温准微微颔首：“一起喝一杯吗？”
林野：“我的荣幸。”
温准注意到他面前的酒杯：“这么浪漫的氛围，点这种酒做什么？”
他手指敲了敲吧台，对调酒师说道：“两杯坠入爱河，我结账。”
话音刚落，就听见林野说：“我不喝这么烈的酒。”
温准倒也爽快：“那想喝什么？不妨告诉我。”
“汽水。”兴许是刚才的冲突让林野意兴阑珊，平息过后，他已经没了一开始想要喝酒的心情。
温准吩咐调酒师：“其中一杯换成汽水。”
只换一杯，他自己却没有更换，就好像在借此向林野暗示什么。浓郁的酒香游离在两人之间，无声诉说着某种引诱。
“林学弟。”
酒吧的灯光昏暗，温准的面庞一半隐匿在黑暗之中，表情看不清晰，让人难以琢磨。
修长的手指拿起酒杯，热烈的酒精晃动着蓝色瞳孔下暗涌的情绪，他俯下身，靠近林野，炽热的气息游离于林野耳畔，单薄的嘴唇扬起一抹弧度。
“我希望能与你交个朋友。能给我这个机会么？”
“比如说，在军校的舞会上，让我做你的舞伴。”
“我很有耐心，所以你不用急着拒绝我。”
温准声音一顿，唇边弧度深了几分：“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一下。”
不等林野答复，一道冰冷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温准，放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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