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莲愣在哪里,足足过了将近一刻钟才回过神来,被迫接受了自己居然被师兄丢在了这里这个事实。
她的手下意识的捏,把身旁的树干的捏出了一个缺口,一瞬间只觉得气的要打人。
元莲环视了周围,不死心的又用神识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苍海有意隐藏,那附近真的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她从树上下来,在崖边左左右右的走了数趟,又生气又迷茫,她一个人在这里,又从没有过处理这种跟道侣冷战的经验,一时竟然只知道该生气,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来表现这种愤怒了。
这种时候父母总是孩子的第一选择,元莲在发现自己除了生气居然无计可施之后,便下意识的回到了无上天宫。
守门的童子见了她十分惊讶:“莲尊,您怎么来了。”
元莲板着脸,一副十分不好惹的模样,仙童也不敢多问,赶紧把小主人放了进去。
然后正在打坐的道纪神王,就收到了一言不发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团子一枚。
他还总没见过元莲这个神态,不由得也表现出了惊讶的样子,他拍了拍伏在自己腿上不肯说话的女儿:“晓莲?出了什么事吗?”
元莲抿着嘴不肯说话,一副等着人来哄的样子。
道纪见状抬了抬她的头,见她气鼓鼓的,小脸都憋红了,小模样竟然可爱极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孩子,是谁这么大胆子,该欺负你?为父给你做主。”
元莲现在心智变小了,心里也憋不住话,她气呼呼奶声奶气的告状:“师兄欺负我!”
“哦……”道纪也不急,他好整以暇的托了托女儿的脊背,让她直起身子来:“他这么坏啊,是怎么欺负我们晓莲的?”
“他把我一个人扔在不周山,自己走了!”
这倒是让道纪真的有些惊讶了,但是他并非一味拉偏架的父亲,就算要收拾女婿也要有正当理由才好。
他就开始问为什么。
元莲原本就不知道苍海是为了什么一下子恼了,现在在道纪这里,她又是小孩子心性,更加不能体会自家道侣那纠结不满的心思。
元莲板着小脸,灰扑扑的大眼睛睁得老大:“谁知道他怎么了,说翻脸就翻脸,坏死了!”
要说元莲没有跟人吵架的经验,那道纪就更加没有听女儿告女婿状的经验了,作为一个老丈人,他的女儿女婿成亲这么多年,婚姻生活平静的跟死水一样,从没有起过任何冲突,这猛地来这一出,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好孩子,”道纪的白胡子颤了颤:“为父得先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也并不需要让女儿一点点的复述一遍,而是慈爱的望着她,瞳孔周围散出了隐约的淡金色光芒,就像元莲方才回溯时间一样,不消片刻,就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看了个遍。
道纪先是在最开始为兰御的胆大包天而震怒,但是还得没等他发作,元莲和苍海之间的相处就把他所有的注意力吸引走了,一时竟顾不得为颜若菡的事情生气了。
说实话,在元莲和她师兄成亲一开始的那几年,道纪曾经有事没事的就要将目光投注在他俩身上,说好听了叫观察,说难听了就叫监视。
这主要是元莲情况特殊,善恶观非常的薄弱,也一直没有树立正常的思维,虽然知道可能性很低,也对苍海这个徒弟有一定的信任,但是道纪这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心女儿的性子,若是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告状,她师兄到底比她经历的多,心眼也多,修为也高,若真要欺负她,那她说不定都不知道自己受了欺负。
但是好多年下去,道纪也就渐渐地放下了心——倒不是夫妻两
个有多恩爱,只是这两人除了很久才会有一次的双修,其他的相处就非常的像一对兄妹而非伴侣,还是那种年纪很大的哥哥和冷清不爱说话也不爱动的妹妹。
一个性格随和,又对师妹有着很强的溺爱和忍让心理,一个压根不在意任何事情,完全不能体会到“生气”是个什么情绪,这样的两个人,要是能起冲突也就怪了。
所以看到元莲和苍海现在相处起来的情景,还确实是让道纪神王有些惊讶。
竟然……还有真点夫妻的样子了。
结果还没等他感叹完,就看到了……不太该看的东西。
道纪把脸一板,不太爽的跳过了女儿女婿的夫妻生活,看到了后面两人争执的重点。
“这……”道纪有点纠结,他捏了捏长长的胡子:“也怪不得你师兄……”
“父亲!”元莲瞪大了眼睛。
道纪别看老的胡子都一大把了,其实对男女之情也不算多了解,只是看着他们之间的冲突,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苍海生气生得挺有道理,他无奈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师兄说呢?”
元莲脑袋一歪:“我不记得了。”
她说的是实话,幼年状态的元莲与成年时的她不只是身形的变化,她长大时便是从身到心都是成熟的状态,但是与之相对,一旦她维持着幼态,那么她的心智也是孩童应该有的样子。
方才元莲在苍海面前不想跟他讨论分魂的感情问题,那时候她的心态十分复杂,又是目前在道纪眼前的她所无法理解的。
元莲拧着小眉毛仔细思考,一点点回忆当时的心路历程。
道纪便见她身形变化,一寸寸的长高,变成大姑娘跪坐在自己面前。
他少见这个样子的女儿,心情便稍有复杂,叹了口气道:“说罢。”
成年的元莲垂下了眸子,却不再想要跟父亲说这个了,她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
道纪深吸了一口气:“女儿啊,你长大了,但是……有情是件好事,却不要为情所困。”
元莲抬起头,“这……就是为情所困吗?”
她的分魂各个都曾经“为情所困”过,甚至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她们的遭遇,该说“为情所死”才更加恰当。
元莲对比了以下,发现自己现在远不到那种地步。
道纪慈爱的看着她:“晓莲,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父亲我是个孤家寡人,但是也知道,坦诚才是夫妻相处的长久之道,跟你师兄好好谈谈,让他知道你的心思,我保证,他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高兴的。”
元莲抿着嘴,“我作什么要他高兴,他气死了才好。”
道纪忍不住仰面笑了,他揉了揉女儿的发顶:“好,我的女儿,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咱们不去理他。”
元莲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意。
她又待在道纪身边陪他聊了一会儿天,眼见天色沉了下来,便要打到回府了。
其实天宫和不周仙府都是她的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天色晚了就要回哪里的说法,道纪知道女大不中留的道理,虽心里发酸,却也不说破,只是笑着点点头,放她走了。
元莲回到仙府,站在殿门口一时却没有进去。
往日里叽叽喳喳围成一团的小仙童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冬冬被推了出来,期期艾艾的站在元莲面前,战战兢兢的说道:
“仙尊,神王在里面呢……”
元莲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冬冬看上去更害怕了,但是他还是鼓足勇气,继续道:“您快些进去吧。”
元莲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让小小的童子吓得打了个哆嗦。
她说:“谁让你来的?”
“没、没有谁,”冬冬小声道:“神王没让冬冬过来。”
元莲轻哼了一声:“下去吧。”
冬冬如释重负,飞快的溜走了。
元莲就这么站在殿外,里面静悄悄的,寂静到以她的修为,都完全感知不到殿内人的声息,就仿佛有人故意收敛了行迹,不让她察觉一般。
元莲心中其实余怒未消,但是不想进去的最主要原因,还是不知道要跟苍海说什么。
这样的心思和情绪十分奇怪,她从来没有过,这还是头一次,以至于就连她自己都完全不能解读明白。
这毕竟是两人第一次闹别扭,在元莲看来,这从头到尾都十分莫名其妙。
她莫名其妙的不想跟苍海讨论分魂的感情经历,而苍海也莫名其妙的说生气的就生气。
元莲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历劫时的“经验”。
然后发现一般跟情人闹了别扭,两个人见面之后总会大吵一架,连哭带喊,既狼狈又难堪,结局大多是一个人拂袖而去,一个人伤心垂泪……
元莲被这记忆吓了一跳——以前她看到这些时,都是像看书或者戏文一般,看个热闹而已,现在往自己和师兄身上一代入,瞬间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时难以接受。
她本就还生着气,这么一想,更是完全不想进去,便转身离开了。
……
殿内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好似正在专心修炼的苍海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顺着殿门的方向,看着元莲头也不回的去了万仪宗,便将视线收了回来,平静的阖上双目继续入定修炼。
从苍海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似乎果真无欲无求,不为世事所动。
他闭着眼睛,专心修炼,但是耳边却不断传来“桀桀”的笑声。
“黎阳,原来你也有今天……”
“你看出来了没有?”
“哈哈哈哈哈!风流倜傥、最能招蜂引蝶的黎阳道君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对不对,你知道她不喜欢你,她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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