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那人在外如何叫嚣,陆之琰还是隔了好一会儿才施施然出来。
坐在马车上,一不小心打了个盹儿,刚醒的时候总是迷迷糊糊的,要许久时间才能醒神。
或许是换了个环境,这里空气清新,夜晚万籁俱寂,只除了大自然的鸟叫虫鸣。
陆之琰就发现了,自穿越到玄国后,他的失眠的状况比往常好了许多,虽不至于恢复成寻常那样,但是一天两三个小时没有什么问题。
这就够了。
长期受到失眠困扰,不放过每一个能睡觉的机会。
失眠的痛苦,无人能懂,难以言喻。
陆之琰身上穿的是一袭白袍,都是外祖母父精心为原主准备,外祖母家什么不多,就银子最多,陆之琰上京,带多了东西累赘,直接给了匣子,里面有许多的银票,让上京后需要什么买什么。
陆之琰是搞不懂这里的货币,但打开看着厚厚一大叠,可见身家颇丰。
他出来时,那等候的侍从如同之前那般,依旧是忍不住被晃了神。
就这位公子此般相貌,倒是出人意料,竟比府中的大公子还要出众。
万般迷惑。
不过是乡下村夫生下的儿子,怎会生得如此颠倒众生?
“快点儿吧!”
那侍从隔半天才见陆之琰将马车的门帘掀开,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长相,此时看起来更是凶恶,满脸不耐烦。
“磨磨蹭蹭的,走吧!”
说罢,便率先走在了前面。
他是尚书夫郎院中的,虽听尚书的命令,实则是只听夫郎的,自然看陆之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陆之琰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看见这狭窄的偏门,便知道这家人对他什么态度。
第一次回家,正门都不给走,显然,进去了日子也不会好过。
……算了。
人家不欢迎,正好他也没有进去的欲.望。
古代高门大户规矩多,怎么看都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回永州。”
说了来玄国的第一句话。
帘子一放,人又坐了回去。
这就是不想认祖归宗了。
马车是外祖母家的,赶马小厮也是,还有一个从永州带过来的侍从,是陆之琰的贴身小厮。两人看着陆家让公子只从偏门进去也是气愤不已,怎么说也是第一次回来,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看起来没甚诚意。
家主送他们离开时就私下专程说过,将人送到后先不要离开,如果情况不如他们想象中那样,随时将少爷接回去。外家是真正疼爱公子,将公子当做一家人,什么都为他想到。现在看这情况,是一天都等不下去。
那就回永州!
两个小厮与自家少爷同仇敌忾,二话不说,手上的马鞭一扬,车子便扬长而去。
留着仍然站在偏门口凶神恶煞的那侍从看傻了眼。
什么情况?
都到家门口了,怎,怎么走了……?
这位爷行事,怎的如此莫测?
将人安全带回来可是尚书大人指派给他的任务,容不得半点闪失,傻眼之后,反应过来赶忙让人驾着马车去追。可就差了那么一点儿时间,车影子都不见,如何也是追不着了。
……
“什么?驾车走了?!”
尚书府内,尚书夫郎双目圆睁,以一种仿佛听见天大的奇事不可思议的语调,反问道。
这个时间,尚书大人正在上朝,侍从回到府中先将事情禀告给尚书夫郎听,他心中忐忑,再没有面对陆之琰时候的嚣张气焰,深怕没办好事被夫郎责怪,如实答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已到了家门口,郎君却车也没有下,只掀开门帘望一眼,又叫马车掉转回头。马车跑得甚快,我没有防备,再去追时,就追不上了。”
说着,还添油加醋一番说道:“乡下长大的儿郎就是不知轻重!”
陆之瑾也在一旁,听着深深皱起眉头。
“父亲,你说他怎样想的,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故意引起母亲的注意吗?”
陆之瑾对于陆之琰的到来没有丝毫的欢迎,反而觉得那就像一个外来的闯入者,忽然进入他们的生活,打破他们原来的格局。
对于这个同母异父的大哥,没有接纳没有欢迎,只有不喜和防备。
尚书夫郎也没有想明白陆之琰这一番操作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做事,向来只看结果。
尚书夫郎深深皱眉,说道:“他怎样想,这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将他给带回来府中。”
人都到了,却过门而不入。去接的人还是他这里的,被别人知道,要怎么想他?指不定背地里怎样笑话。
陆之瑾却不以为然:“他要走便走,还叫他回来做甚?”
尚书夫郎看一眼自己单纯的儿子,深叹一口气。
“此事并非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下午,陆尚书陆青荷归家后,听见陆之琰竟然没有归家,反而是掉头走了,果然大发雷霆。不仅着人将那领人回来的侍从大打三十大板,还立刻着人快马加鞭半道去拦。
马车到永州要十二三日,骑马快马加鞭也不过三四日。
七日后,寻人的人去了一个来回,都杳无音讯。最后还是在京城之中的一处幽静的小院将人寻着。
原来陆之琰根本就没有回永州,永州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另一处陌生之地。且不说那里的都是看着原主长大的亲人,很容易就发现他的异样之处,就说长达那十余天的路程,就让陆之琰望而生畏。
这一周之间里,陆之琰都住在客栈之中,每天躺睡,坐着发呆,轻易不出门,这之间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出资买了一个小院,作为以后落脚之地。
然而,他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
小院前脚才刚拎包入住,后脚尚书府的人便找上了门来。
两列大约十余人的家卫将他整个院落团团包围,陆之琰瞬间放弃抵抗。
……行吧。
既然如此有诚意,回去就回去。
爱咋滴咋滴。
……
从头到尾,陆之琰躺得比地板砖还平。
听说陆之琰找到,陆青荷提前便带着府里人在正堂大厅侯着。
这一次没有人敢偷奸耍滑,马车堂堂正正停在了正门门口。
门口等着的人是陆家管事的,接到陆之琰,领着人走了一路,中途有陆家仆人撞见,见到陆之琰,皆面露惊艳之色。而到正堂之后,尚书夫郎沈钰见到陆之琰,不由得面色微怔。
尚书大人陆青荷不苟言笑,清瘦高挑,长相不俗却生来一张严肃的脸。从陆之琰出生几月后,就未再见过他,未曾想到他竟长得与他父亲如此相像,再多的火气,对着这张脸也发不出来。
“过家门而不入,你父亲从前是怎样教导你,竟教得你如此任性!”
半天,不轻不重说了这么一句。
本该是一家团聚的日子,见面没有先互相介绍一下,谁是谁都还不知道,出口就是斥责。
如果是原来的陆之琰,听见这句话可能会愤怒伤心,他的父亲是他此生最敬重的人,是逆鳞,谁都不能说他父亲的不是。可陆之琰却不是,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听着这些话,也很是无所谓,只淡淡“哦”一声,接着,没了下文。
等着他至少为自己辩解几句的众人:“……”
眼前这位才回来的,长得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可就是,似乎过于没有脾气了一些。
接着陆青荷才板着脸为陆之琰介绍家中的人。
咸鱼要有咸鱼的自觉。
既来之,则安之。
介绍一个,他便跟着喊一声,态度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介绍完人,就陆之琰过门不入还在外置办小院准备独居一事,进行了极其深刻的教诲。
总而言之,就是身为男子,总有一天要嫁为人夫,应当贤德恭谦,尤其注重名声。特别未出闺阁的男子,怎可有独居这样的想法,如此违背伦常大逆不道!
将陆之琰当着众人的面一番敲打,将这几日府内因他不归丢失的颜面找回些许之后,放他去了他的住处。
他的住处位于尚书府西北角,院落很大,据说比原大少现二少爷的住处还要大一倍不止,院落旁边就是湖,风景独美,是府内上上等的居所,现在专程划拨给了才刚回京的陆之琰,以表重视。
领路的管事说得眉飞色舞。这一路走了大约有二三十分钟。陆之琰走明白也听明白了。独栋临湖小院,面积大,什么都好,唯独地处幽静,离得正堂远了一些。
绝佳之地!
陆之琰满意至极。
特别是,陆夫郎还专门遣人来说了,念在他旅途劳累,又初到京城,就免了他每日晨请,他每日只需安心待在自己的院中,一切礼节等他适应京城的生活再说。
说法上,都是在为陆之琰考虑。
实际上,就是每天见他一面都嫌弃碍眼,索性免了晨请,以免两看两相厌。
对于这样的安排,陆之琰表示,非常满意。
于是后来的日子,陆之琰如非必要足不出户,将宅家这个词展现得淋漓尽致,存在感几乎为零。如果不是陆之琰在回家时闹了一场大的,尚书府内,几乎快忘记府上还有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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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女皇姬玄静登基两年有余,她智慧英明,爱民勤勉,还曾是平定西北战乱的定国大将军,深受玄国国民喜爱。
姬玄静二十二岁登基,如今二十四岁,每日勤勉于政务,后宫却空无一人。大臣们深感忧虑,国不能无后,皇不能无夫,天天提及,日日催促,终于让女皇松口。
生怕女皇反悔,一大箱的适婚人选画像及册子于第二日被递交了上去,对这皇夫的人选,众大臣早有准备。
可她们却不知,东西递上去。女皇却连看一眼都不曾,任其放在御书房中生灰。
“近几日,京城之中,比较特殊的事有三件。司马的两个侍郎后院争宠,一同谋害了司马嫡女。侯爷想将爵位跳过大女传给现任侯夫郎所生的二女。最后一件,尚书府将流落在外的大儿从乡下接回来了,接回来时,还闹了个笑话。”
下朝后,姬玄静于御书房中批阅奏折,暗卫林景枫来禀报最近京城发生的大小要事。暗卫是姬玄静自己组建的,拥有地下庞大的情报网,只听令于姬玄静一人。
姬玄静一心二用,一面听着,视线却未曾离开过奏折,时而动笔在上批字,她看奏折的速度极快,丝毫不受其影响。
直到听见最后一件尚书府闹了笑话,才“哦?”一声,感兴趣抬起头,问道:“什么笑话,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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