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照在回宿舍的路上, 还一直摸着自己那只耳朵。
被谢沂弹过的地方，就像烙上了印记，那种牵引浑身全部神经轻颤的感觉, 让人久久难忘，回味无穷。
谢沂意味深长的笑，别有深意的话，还有压低声音说话的腔调, 都让他双腿发软，只想做点离经叛道的事。
明照越是回味，越觉得耳朵发烫，整个人就像泡在海洋球里, 晕乎乎轻飘飘的。
他突然觉得，谢沂盯完广告拍摄就回京市是件好事, 这样他能有更多时间来消化更衣室的片段。
他好像冬天囤货的松鼠, 把一大块精神食粮藏进洞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天取出来品尝一点，有丰裕，好吸收，易消化。
明照刚走到宿舍楼门口, 正准备摘下口罩，文汀就从楼里急匆匆跑了出来。
文汀本已经跳下了台阶，瞥见明照, 紧急刹车, 又退到明照眼前。
文汀喘着气, 双手搭在腰上：“你怎么在这儿, 去你宿舍没找到你。”
明照解释：“我刚拍完广告, 怎么这么着急？”
文汀神情有些复杂，打量明照的脸色，发现明照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他叹气：“要发手机了，我准备去打电话呢。”
明照愣了一下。
哦对，他们的手机还在节目组那里保存着。
刚交上去的时候特别不适应，每天从床上醒来，都会下意识摸枕边，摸一会儿摸不到，才意识到手机被收上去了。
但时间长了，他就几乎戒掉了这个习惯，甚至觉得没有手机也不影响生活。
现在突然说可以给手机了，还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仿佛拿回来了，也不知道要看什么。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高考结束那天。
明照失笑：“怎么不直接送到我们宿舍？”
要每个选手到前面取也太麻烦了，反正工作人员天天晚上查寝，送到宿舍不是更方便吗。
文汀这才解释：“不，就给一会儿，半个小时左右，可以跟家人打电话聊聊天，但是节目组会全程录制，也可以不去。”
明照：“啊，我都忘了这个选秀比赛里固定不变的桥段。”
下一期就是告别期，将有二十多名选手离开现场，他们离开之前，还有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抒情。
宁衾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看点的。
和家人也好，和公司也好，接通电话注定是五味杂陈的，能够晋级的喜悦，注定离开的悲伤，徘徊在临界点的纠结挣扎，不管如何，都是真情流露，观众喜欢看公众人物的隐私和脆弱的情感。
文汀小声说：“你已经确定晋级了，我觉得可以不去，嗯……毕竟节目组会引导问一些问题，基本都是挖掘个人隐私的。我们需要展示一些私下的东西，拉近和观众的距离，也多点镜头，但是你没必要，你已经够红了。”
明照垂眸：“哦也是。”
制片人毕竟是宁衾，宁衾很了解他们每个人的家庭背景和公司背景，设计出的问题，必然是能戳到痛点的。
他丝毫不怀疑宁衾对收视率的渴望。
听人劝吃饱饭，所以明照不打算参与这个录制了。
文汀又叹了一口气，短短几分钟，他已经叹了两次气了。
“主要宁总临时要把淘汰期改为直播，还说要在现场设置滚动弹幕，让观众和选手实时互动，每个选手会抽几个粉丝的留言读，读完送礼物，也不确定能抽到什么，大家压力都挺大的，所以拿手机的人特别多，可能想跟亲近的人联系下吧。”
明照慢慢睁大眼睛：“直播？”
文汀回过神来：“哦对，都是刚才开会说的，你不在，没听到。”
明照很快从惊诧中恢复过来，他琢磨了一会儿，摇头低笑：“宁姐还真是……”天生的综艺人。
无论对观众，还是对选手，都喜欢玩出其不意。
文汀左右看看，见没人，凑到明照耳边嘀咕：“我觉得，宁总一早就想直播，一直没说，就是怕大家心里有准备。”
明照沉默，并没反驳文汀的话。
文汀摆摆手：“不说了，我先过去了，你回宿舍休息一下吧。”
明照点点头，还是没出声，他眼看着文汀跑远了，连背影都消失，才收起脸上的表情，朝着朦胧的海岸线，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他深刻的体会到，人是无法拥有绝对的自由和完全的隐私的。
妥协，才是要终身修习的课题。
在这个圈子里，再手眼通天背景深厚的人，也都会被裹挟，只要和人建立连接，就不存在不能撼动的东西。
明照在宿舍楼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抬腿迈进去，而是换了个方向。
他没去休息，他直接去找宁衾了。
宁衾在会议室里，和整个项目组开会，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很好，虽然宁衾双臂比划挥舞着，嘴巴也一直强势输出，却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
明照也不着急，就在门口等着，一边等一边哼《六十厘米的距离》那首歌。
他最近已经在琢磨歌词了。
大概半个小时，宁衾才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她一身干练的职业装，高跟鞋踩着地板，嗒嗒作响。
看到明照，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露出属于前辈和管理者的和善的微笑：“怎么来找我了？”
明照侧头打量她，思忖片刻，才开口问道：“我拍完广告回来，听说淘汰期改成直播了？”
宁衾耳朵轻动了一下，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她低头抿了一口没喝完的咖啡，然后抬起眼，云淡风轻道：“对啊。”
明照一笑，心平气和地问：“怎么突然改掉了？”
淘汰赛的当天，也就是他摘掉面具的时候，录播可以后期，可以剪辑，直播却是直接面对观众，没有更改机会。
他知道自己的特殊，所以难免多想一点，毕竟他不是傻兮兮的新人了。
宁衾静静看他几秒，才笑着解释道：“因为不想给人运作和中伤节目组的时间，你知道的吧，即便节目组保密工作做的再好，现在关注度这么高了，肯定有千方百计混进来的，咱们这边录制结束，结果就都发到网上去了，那这一期相当于废了，完全没有新鲜感了。而且票数出来，肯定有不服的，现在的娱乐公司没有老实的，鼓弄几出阴谋论，说节目组做票，营销炒作虐粉卖惨一条龙，那基本上，一周的热点和话题度就都在阴谋论上了，我也是没办法。”
明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道果然和文汀说的一样，宁衾一开始就打算直播。
但理由，应该不仅仅是宁衾说的这样。
宁衾跟他说了一大堆话，用手指指自己的嗓子，皱着眉头，示意自己开会太费嗓子了，现在不适合多说话。
明照脸上仍旧挂着笑：“可是担心中伤节目组的话，为什么要在现场设置弹幕互动呢？就不怕选中的弹幕有中伤节目组的内容？”
宁衾眼皮轻轻一跳。
明照低头，垂下眼，望着地面瓷砖的花纹，唇边还带着笑：“能被选中的弹幕也是提前设置好的吧。”
宁衾静静看着明照，没说话。
明照自顾自道：“所以不会出现中伤节目组的话，但会出现……”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的问，“我能知道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吗？”
宁衾还是沉默。
明照也没说话。
狭窄的走廊里，抱着文件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穿过，向他们投向异样的眼光。
可只有他们纹丝不动，就像涠灵岛四周沉睡的灯塔。
宁衾终于开口，也不再装嗓子有问题：“你要告诉给千灯河岸吗，让你们干练精明的唐总，或是圆滑鬼头的刘总出面解决。”
要是千灯河岸的高层真为了公司唯一的流量干预弹幕内容，她的确要做一些妥协。
明照苦笑，无奈叹了口气：“看来还真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啊。”
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绪，他一直都知道宁衾是什么样的人。
当年宁衾明知他是被人陷害的，而且下手的很有可能是秦凌，但宁衾仍旧毫无负担地运作MJC，帮秦凌立人设，替秦凌设置吸粉的综艺桥段。
这次选秀宁衾帮他，打压秦凌，并不因为愧疚，而是因为他有价值。
这没错，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就该这样。
宁衾看着明照刚从工作上下来的疲态和无可奈何的笑，心里隐约划过了一丝不忍。
或许是两年过去，她年纪大了，心就不那么硬了，也或许明照真的很值得同情。
宁衾硬着心肠，冷冰冰道：“明照，别怪我，我是《面具之下》的制片，对我来说，节目才是第一要位，而且……”宁衾轻抿了下唇，抬起柔软的手指，搭在明照的肩膀上，“不破不立，这对你说不定是件好事，你都从两年前走出来，完完整整地站在大家面前了，相信你也比当年更有力量了。”
明照置若罔闻。
完完整整。
哪有完完整整。
他很难形容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直到现在，那种感觉，就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留下了终生的后遗症，阴天下雨，天气转凉就会发作，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没有药物，只能等待那股劲儿过去。
他的人往前走了，但总有一些东西的一部分，留在了原地。
比如全然交付的信任，比如纯粹坦荡的真心，比如亦步亦趋的喜悦，比如面对汹涌爱意的甜蜜和惶恐。
除非失忆，否则不可能痊愈。
明照歪头，弯了弯眼睛：“什么力量，撕开伤口给大家欣赏的力量吗？”
他大概能猜到，宁衾会给他准备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吃猕猴桃和酸奶！-
第62章
和宁衾显然谈判不出什么结果, 因为宁衾并不会仗势欺人，而是总能找到大义凛然的理由来诱导人接受。
有时候明知道她只是为了收视率，但也让人无从反驳, 毕竟一件事，总有不同角度和不同看法，更何况一直以来，个人感受总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我不想……”这个开头就很让人失望，只会换来无法共情的大众一句“你冷静一点”或“这是为你好”。
最后，宁衾说：“明照，慈不带兵、义不养财、善不为官、情不立事, 你是我，你也会这样做的。”
明照无言以对。
不欢而散后, 明照仿佛被抽离了力气。
他慢慢走到楼梯口, 看着一上一下两个方向，呆呆地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上楼，是领手机给家人打电话的地方，虽然会被摄影机全程录制，但他还是有办法隐晦的将现状传达给唐宁夏, 他相信以唐宁夏的智商肯定能领会他的意思。
让他撕扯伤口给观众看必然不是谢沂同意他参加节目的本意，他知道谢沂有手段让宁衾妥协，他可以看着安排好的祝福和赞美安然度过那一刻。
明照仰头望着上楼的方向, 楼梯拐角处有玻璃, 玻璃里透出阳光, 流到乳白色的大理石瓷砖上。
倾泻的, 带着模糊边缘的光线, 将空气里的灰尘照得格外清晰。
他记得上学时候，老师强调过，别看空气里的灰尘又白又小，但其实它们很脏，拿到显微镜下，你就能看到，上面有多少有害物质。
本质上没有绝对干净的地方，但人们依旧可以正常生活，因为身体进化出了三道免疫防线，而不适应环境的，都被淘汰了。
想了想，明照没有向上迈步，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下楼的台阶-
周六。
直播时间定在晚上七点，五点时，选手们开始化妆。
这是他们自参赛以来，接触的最好的化妆团队。
无论是确认淘汰的，还是在晋级边缘的，都足足化了两个小时，争取在面对镜头时，他们是最美的模样。
化妆到一半时，有人突然情绪崩溃，痛哭起来。
明照转过头一看，是对阵赛确认淘汰的选手。
他一边哭一边抽泣，也不顾哭花了脸上的妆：“我化妆有什么用，根本没人会看到我了！”
其他队友纷纷停下化妆，凑到他身边，抱住他安慰。
“没事，难得请到这么牛的化妆团队给我们，怎么都是赚了。”
“给自己看也好啊，看到自己那么美多棒啊，别人欣赏不到是亏了！”
也有拿了手机，了解自己人气后，判断自己能晋级的去安慰：“别灰心，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这只是一次选秀而已。”
好在没多久，崩溃的选手渐渐安静下来，让大家别管他，别耽误化妆老师的时间。
其他人也就势回到了自己的化妆镜前。
“步步，抬眼，看瘐熹看镜子。”化妆师将手搭在明照的肩头，语气格外温柔。
明照抬起眼睛，看向镜子。
他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不得不说，化妆仍旧是非常厉害的手段，能够放大优点，遮掩缺点。
化妆师兴奋道：“你的眼睛都不用怎么化，眼型真漂亮。”
明照闻言弯了弯眼睛：“谢谢，还是老师化的厉害。”
化妆师赶紧摆手：“别叫我老师，我好喜欢你的《沼泽深处》，嗯……也好喜欢你，大家都很爱你，期待你今晚的直播。”
说完，化妆师有些不好意思，脸难免发烫，搭在明照肩上的手也无所适从。
粉丝量大了，自然从事什么行业的都有，追星已经成为很多人的娱乐消遣方式，所以工作人员里有选手的粉丝也不例外。
明照只是笑着点点头。
化妆师其实发现了，明照的兴致并不高，但她以为明照是因为确定晋级了，所以没有其他选手的期待和忐忑。
她不由得在心中夸奖，真镇定，大将之风，不愧是我担。
七点。
选手们准时来到演播厅，舞台下黑漆漆一片，今晚没有观众，坐在台下的会是选手自己，此刻唯一能看清的，是标识着安全通道的幽绿指示牌。
舞台上，直播镜头已经搭建好，一块巨大的屏幕立在镜头正后方，用来实时反馈直播弹幕。
此时，还没有任何人出现在镜头前，直播热度已经显示为两亿，滚动刷屏的速度让人根本看不清内容。
只有偶尔的卡顿依稀能显现出粉丝们的控评词。
“神仙歌喉谭豆豆，绝美狐狸谭豆豆，搞笑担当谭豆豆……”
“许晗许晗许晗许晗，唯爱许晗，许晗加油！”
“与你心动，唯爱不灭，江楠我们等你！”
“你不借谁的光，你就是光芒本身，步步我们爱你！”
……
五十名选手纷纷抬头望着大屏，谁也没出声，现场导演给了他们手势，示意他们坐下。
终于，主持人身穿礼服，走到镜头前。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录制现场略显空旷，选手们现在坐在昔日观众坐着的椅子上。但我相信，他们现在并不感到孤单，因为在直播间里，有超过五百万的观众正在等待，首先要感谢守着直播的各位观众，给了我们超乎想象的热情，其次要感谢支持节目播出的各位赞助商……”
此时的弹幕是没有经过任何人为干预的，粉丝整齐划一的控评中，还夹杂着正经观众的聊天。
“快点啊，什么时候能步入主题？”
“我只想知道谁被淘汰了，这套口播词我都快背下来了。”
“其实最紧张的是卡位晋级的时候，现在都是扯犊子，大热选手大家也都知道是谁了。”
“啊啊啊啊唐迟千万别淘汰啊，唐迟实力在的，可是人气真的卡位。”
“笑死，谁看不出来唐迟铁皇族，不可能淘汰的，皇族咱绝不pick。”
“有些选手的身份都被论坛大神扒出来了，比如步履不停，比如陈彦，真搞笑，这俩比赛前是不是还撕过，大部分人都忘了。”
……
主持人继续说：“今天我们要面临《面具之下》录制以来第一次分别，现在投票通道已经暂停，结果就在我的手卡里，今天会有二十八名选手离开我们的舞台，并且，他们不能摘下面具让大家看到他们的脸，他们留下了作品，可观众注定不会知道他们是谁。”
主持人说罢，故意顿了顿，看向台下的选手们。
此时的选手是无助的，迷茫的，等待命运挑选的滋味并不好受，有些人当时就红了眼眶。
而部分弹幕里，却完全是另一幅欢天喜地的景象。
“太好了，终于要淘汰了，这么多人我记都记不住！”
“啊啊啊啊好刺激，我最喜欢的情节到了！给我搞快点！给我哭！”
“嘿嘿嘿，我担稳如泰山，美美看笑话。”
“真的不给摘面具吗？要防止选手不受控制突然摘哦，谁不遵守规则骂死谁。”
“根本不想看那么多丑人好不好，赶紧把颜值组和兼具组的给大家看！”
“粉丝少哭惨有实力的被淘汰，身材管理和舞台表现力也是实力的一种好不好，不被大家喜欢赖谁呢。”
……
台下的选手不小心瞄到了不好的弹幕，心态就更崩，有人已经紧张地吞了颗速效救心丸。
主持人却仍在加码：“但今天，每一位选手，都有与观看直播的粉丝互动的机会，节目组将随机抽取弹幕中的发言，让选手读出来，并按选手意愿，选择是否赠送这位粉丝节目组的周边好礼，请大家务必文明弹幕，争取获得选手的礼物，好吗？”
“好！”
“好的！”
“各家粉丝注意一下，注意弹幕礼仪，给每一位选手充分的尊重，谢谢！”
“同意，轮到哪个选手时，其他家粉丝不要刷屏，不要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我家黑粉多，一会儿捣乱麻烦大家多多担待，不好意思了，我们反黑组会努力举报的。”
“我家也有黑粉，请大家理智分辨，真爱粉都不想拉仇恨，拜托了，先说声对不起。”
……
明照看着眼花缭乱的弹幕，喉结轻轻一滚。
他并不觉得喜悦，两年前初次参加选秀，初次被大家喜爱时的心情，他再也体会不到了。
人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最快乐。
现在他清楚的知道综艺节目运作的各种手段，坐在台下，只有感同身受。
他和其他选手也没什么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中的大山，或翻过去，或停滞不前。
活着的过程，就是不断地翻越。
主持人：“下面，我要公布排名二十一到十一的晋级选手的票数，许昌魏，二十一名，120987票。谭豆豆，二十名，120998票。付松，十九名……”
每喊一个名字，台下就有一名选手站起身来，其他人则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哇好多票啊！”
“恭喜魏哥，成功晋级了！”
“天啊，谭豆豆才二十名，那我完了，我肯定不如谭豆豆。”
“我能不能是二十二名啊，只求二十二。”
读完已经确认晋级的选手名单，主持人示意他们到舞台上来。
十名选手和关系好的其他人握手，拥抱，撞肩，然后从座位当中挤出去，依次走上台，背对着后方的大屏。
主持人：“许昌魏，恭喜你，成功晋级，请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揭开你的面具，这是你和pick你的粉丝共同获得的荣耀。”
坐在台下的选手，仿佛同许昌魏一起感受着直面观众的紧张，很多人紧紧抓着裤子，直挺着背，浑身冷汗。
许昌魏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激动地哽咽了一下，然后将手搭在面具上，小心翼翼的将面具摘了下来。
“谢谢大家给我的支持和鼓励，真的没想到，我能排在二十一名，其实上台之前，我已经跟台下的兄弟们都道别过了……”
说到这里，许昌魏羞涩一笑。
他是个肤色偏棕，长相硬朗，骨架较大的选手，他力量很强，是专业的舞蹈演员，在舞蹈圈有一定地位。
他在选手中人缘不错，因为经常教大家跳舞，也因此获得了老好人的称号。
操心妈妈款选手很容易讨观众喜欢，尤其许昌魏帮助过的很多选手都有真爱粉，所以手中有两票时，这些粉丝很愿意把另一票投给许昌魏。
当然，喜欢团结友爱，皆大欢喜氛围的观众并不是很多。
绝大多数空余票，都被各家数据组用来和无威胁的其他选手粉换票了。
明照也忍不住鼓掌，他真心替许昌魏开心。
他对许昌魏的印象不错，他能分辨出，许昌魏是真的热心，讲义气。
许昌魏拿起话筒，情绪显然越来越激动，他磕磕绊绊，手指发颤，大有滔滔不绝的趋势，主持人笑盈盈地拍了拍他的肩：“现在你可以选五个弹幕发言，你说停，后台会锁定一条弹幕。”
许昌魏对节目组的安排浑然不觉，他还沉浸在晋级的喜悦里。
于是他特别憨厚真诚的朝主持人深深鞠躬，然后新奇又兴奋地指着后面的大屏：“我看着这个喊停就可以了是吧？”
主持人：“对的。”
许昌魏仿佛刚获得红领巾的小学生，兴致勃勃地站在大屏边，自言自语：“哎呀观众们刷的太快了，我都要看不清了，不知道选谁，争取能选到我的粉丝吧……停！”
很快，他选出了第一条。
许昌魏读出来：“加油啊，很喜欢你，你总是照顾大家，希望你多照顾自己。”
许昌魏读完就频频颔首致谢：“谢谢你的关心，我会的，参加比赛的一些选手年龄很小，我把他们当弟弟看，所以不由自主的照顾一点。”
主持人问：“要送这位【繁星点点魏你心动】礼物吗？”
许昌魏羞涩一笑：“当然要。”
接下来的三条弹幕都没什么问题，是观众礼貌的祝福和彩虹屁，直到最后一条。
“好失望，你长得真的很普通，说实话不适合□□豆，脱粉了拜拜。”
许昌魏勉强读完，表情已经十分不自然了。
台下选手们也倒吸一口冷气，静静看着许昌魏，谁都怕出现难以预料的弹幕，而在直播镜头前，他们没有任何公关能力，也不可以发泄情绪。
主持人仍旧笑着问：“这位【塌房追不上我】，你要送礼物吗？”
许昌魏一张脸涨得通红，眼中含着泪，艰难憋出一句：“送吧。”
人是很别扭很复杂的生物，总是强迫自己做些违背内心意愿的事情。
文汀挨着明照，趁机偷偷对明照说：“我有点害怕了，我怕抽到这种评论，太伤人了。”
明照眼睑颤了颤，手指不由自主地抠住座位扶手。
这句话是写给许昌魏的，可他看着，却像是写给他的一样。
那样的伤害，他曾经经历过无数次，有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疼的麻木了，还是心肠变硬了。
不被约束的网络环境，让伤害变得轻而易举，但消化伤害，却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而且他知道，为许昌魏准备的这个，仅仅是开胃菜，因为许昌魏并不是很有价值的选手，不值得大做文章。
宁衾给他准备的剧本，只会更残忍。
明照喃喃道：“是啊，太伤人了。”
文汀偷眼看看明照，声音细如蚊呐：“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面对这种，你当年……”
“当年……”明照望着瞬间失去快乐能力的许昌魏，低声道，“其实没什么办法，我吃了治疗失眠和抗焦虑的药，然后等时间过去。”
文汀唏嘘，轻轻揉揉明照的手背，以示安慰。
很快，十位选手依次经历了许昌魏的流程，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精心设计话题，话题本身还要从他们自身的特质出发。
许昌魏就是相对粗犷一些，比较冲击惯有审美，所以节目组才选出了这个问题。
紧接着，就是公布第十名到第一名的分数。
第十到第四都没什么稀奇，唯有前三还有些话题度。
“下面我会告诉大家前三名的名字，大家猜一猜他们的排名，这三名分别是，陈彦，许晗，步履不停。”主持人脸上漾起一丝神秘的微笑：“好，我们先进一段广告。”
台下急于知道排名的选手一片哀嚎，直播间的粉丝们也跟着着急——
“妈的，就知道要进广告！好烦！快点宣布得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点屁事儿要拖到什么时候。”
“我一颗心都提起来了，结果跟我说进广告，我买还不行吗，把广告时间给我取消！”
“啊啊啊好紧张，太会搞事了！”
“第一应该没什么悬念了哈哈，肯定步履不停啦！”
“就看步履不停的票数了呗，这次每人两票，不能重复投给一个人，可以看下步履不停的活粉了。”
“那等会儿步履不停也要摘面具了。”
“操，这下真激动了，我很关心步履不停的脸。”
……
广告时间足有十分钟，柠檬台赚了个盆满钵满。
画面切换到现场，明照，贺尘烟，许晗已经走上舞台，站在其余选手中央。
节目组有统一的制服，是白色底天蓝色条纹的学院风休闲装，三人站在一起，明照的身高还算相对高的。
他微微抬起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
他脸小，面具一滑就容易遮住眼睛。
只是这一个动作，细长白皙的手指在镜头前一晃，直播间的唯粉和CPF就疯狂起来，瞬间挤占了其他选手粉丝的控评空间。
“步步手指好白好漂亮！手控福音！”
“啊啊啊啊啊身材比例好爆了，一眼认出我步步宝贝！”
“一一一定在直播间里看老婆，步步今天要拿第一啦！”
“宝贝，祝贺你，终于走到大家眼前了，你值得！”
“为你亦步亦趋，为你步履不停！”
“沧海月明，良玉生烟！”
……
主持人突然正经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手卡：“现在我公布第三名的分数，770981票，陈彦，恭喜！第二名890851票，许晗恭喜！那第一名，也就没有悬念了，本次为期一周的最高投票数，2809715票，步羽＋西/&整履不停，实至名归的第一名！”
明照看到自己的票数，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的人气不错，大概率是第一，但这个总票数，还是让人震惊。
第二名的许晗是89万票，他是280万票。
台上台下的选手都倒吸冷气：“我去……”
“天啊，我没数错小数点吧。”
“太牛了！”
“这么多票，比其他选手加一起都多了吧。”
……
明照的票数公布，观看直播的粉丝兴奋的差点把直播间卡飞，一瞬间，唯粉，CPF，整塑，泥塑都出来宣泄喜悦——
“卧槽卧槽卧槽！步步牛逼！步粉牛逼！大家是最棒的！”
“啊啊啊啊啊爱死步粉大家庭了！我们真的很努力！给步步最好的！”
“CPF也投了不少的，看到她们超话一直在号召投票，同乐同乐！”
“嘿嘿，椰宝永远爱步步！一一步步并肩为王！”
“不投是不可能的，一一看样子背景有点牛，本操心老母亲担心儿媳妇受欺负，得让儿媳妇快点成顶流才行！”
“呜呜呜我女真争气，女儿妈妈一定给你最好的嫁妆。”
……
主持人笑得合不拢嘴：“大家缓一缓，缓一缓，太热情了，我们直播间要受不住了。”
笑过之后，主持人又将目光投向明照，她也知道，这位才是今天的重点，才是所有话题的聚焦。
不出意外，他掀起的风浪，将会成为选秀历史里的一个里程碑，哪怕过去很久，也会被人提及讨论。
主持人轻启唇，吐字清晰，唇釉在灯光下泛着光：“这次我们从第一名开始揭晓，步履不停，准备好了吗，你要与这个代号暂时告别，以你真正的名字面对大家了。”
明照望着前方正对着自己的镜头，又越过镜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观众席。
一时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从他耳边消失了，他站在聚焦的舞台灯光下，身上好似裹了一层脆弱的保护壳。
他仍记得，贺锐当初给他介绍《面具之下》时说，这是最适合他的综艺，因为不用露脸，可以作为重回娱乐圈的缓冲。
现在，是这个保护壳碎裂的时候了。
明照睫毛轻颤了一下，用手指扣住了面具的边缘。
永远没有做好准备的那刻，只有坦然接受结局的决然。
他垂下眼眸，动作温柔的解开耳后的丝带，让丝带顺着鬓角飘落。
然后他手指一紧，指尖捏的发白，将面具缓缓摘下。
一瞬间，他完整的容貌暴露下镁光灯下，灯光让一切无处遁形，连睫毛遮掩的空隙都不许存留。
然而只有几秒，明照就抬起眼，手指掐着话筒，朝镜头露出一个坚定又平静的笑。
“我叫，明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吃老北京火锅！-
第63章
这是他重新露面以来, 妆发最精致的一次。
面具的长时间笼罩让呼吸的热气不断扑到脸颊，刚一摘下，微微有些泛红。
明照漆黑的瞳仁反射着舞台光, 眼角微微有些睡眠不足的血丝，绒长的睫毛在能溺死人的漂亮眼睛上微不可见地扇动。
这样一双眼睛静静看着镜头，哪怕主人并未有过多心思，直播间的观众也有种被深情凝视的错觉。
明照下意识抿了唇, 细腻贴服的釉让唇珠变得红润可口，下唇与下巴链接处，有个浅浅的小窝。
明照的头发不算短，多余的发丝在脑后稍微夹了一下, 乱跑的碎发被固定住，只有鬓角的绒毛自由自在, 呈浅棕色慵懒地卷曲着。
憨然的小窝和柔软的鬓角冲淡了他精致五官带来的疏离感, 让人无端心生好感。
首次看到明照真容的观众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美人。
这张脸被分到平平组，简直是比他没有实力更大的骗局。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大家暂时忘记了萦绕在他身边的绯闻，就连直播间里也没谁率先提起两年前。
“卧槽……好美。”
“所以真的是明照，就是那个明照。”
“太绝了……”
“在舔屏了！”
“颜控的天堂吧这是。”
“别管我了，很爱风尘美人。”
“这张脸拒绝一秒都是对美学的不尊重。”
“沦陷了, 狼狈申请粉丝群中。”
……
宁衾环抱双臂站在录制现场的最后方，看到明照的脸时，她也情不自禁的心动了一秒。
两年了, 他身上那种青涩的, 腼腆的气质, 仿佛被时间磨成碎末, 混在风里散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个从容不迫，情绪平和，被苦难修剪得别有魅力的男人。
这种气质很难得，仿佛看着他就会觉得安心，因为再难的事情他都经历过了，你不怕他会被什么打倒。
以前宁衾确实觉得明照是个好苗子，但那样懵懂的少年她其实是看不进眼的。
但现在，明照身上复杂又矛盾的气质，反倒让他更迷人了。
如果连她都会有一瞬间的心动，恐怕明照的受众群体，要比她预计的还要大。
想到这儿，她并不为自己接下来的安排感到羞愧。
捱到新天地，就获得光辉璀璨的未来。
捱不过去，身后多的是翘首以盼的新人。
这很公平。
远在京市的谢沂靠在公寓沙发上，穿着宽松睡衣，开着电视，正观看节目直播。
他刚回来没几天，主要是刘长袂偷偷给他来电话，说洛世延那边没解决好，《乌鸦》项目暂时停滞了，唐宁夏似乎从来没受过这种打击，开始跟洛世延较起劲了。
刘长袂想让谢沂想办法，从别的渠道给洛世延经纪公司施压，谢沂这才回来。
其实他心里，更想在那边陪明照。
他是进攻性人格，有些话说的朦朦胧胧，就那么撂在那了，他难受。
可回来也是为了明照的资源，左右权衡，只能憋屈自己。
他看着镜头里的明照，扯起唇，慢悠悠喝了一口酒。
众星捧月的小明星，是在他面前害羞脸红的绕指柔。
别太爽了。
录制现场很安静，就连一直兴致高昂喋喋不休的主持人都没有出声。
这样的安静让场内的气氛变得很尴尬，明照将话筒向下放了放，轻吸一口气，将唇边的淡笑敛去。
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眼神中却没流露出任何局促慌张的情绪，就好像现在的情况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他并不恐惧。
缓了一会儿，发现仍旧没人发声，他只好再次举起话筒，目光在场内扫视一圈，语气闲适：“步履不停这个名字出自一部电影，里面有句话我很喜欢，‘人生就是不断地失去，时间终将带我们找到谅解的出口’。用这个名字，在某APP上唱歌作曲，确实成为了我当时的出口，所以就以步履不停这个代号来参加《面具之下》了。”
他并不遮掩地提到了自己曾经需要出口的事实。
仿佛尘封落灰的旧书被人拾起，悄然翻动了一页，经年的灰土扑簌簌掉落，扑面而来的，是深沉的书香。
观看直播的谢沂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
这些节目里，总少不了剖心的桥段，到底还是要提起两年前。
他知道这些东西还不算过去，至少在明照心里，仍旧是伤疤。
可不提到的时候，伤口也不会疼，但在圈里工作，这似乎是越不过去的坎。
月明珠警铃大作，群里号召一定要在明照讲话期间控住弹幕区，不让明照看到肮脏下流的黑子发言。
“好的哦宝贝，很开心你勇敢的迈出了这步，我们一直等着你。”
“明照也好，步履不停也好，月明珠喜欢的就是我们面前这个人。”
“步履不停，随心而行。步履不停，随心而行，步履不停，随心而行。”
“不是风尘美人，已经辟谣，拜托大家进超话看看澄清，谢谢。”
“请大家尊重选手，不要提及无关话题，谢谢大家了。”
“支持步步，现在是照照啦，什么都好，椰宝永远在。”
“CPF不看造谣，只追真情，没有黑料能伤害我们！”
“明照，很开心认识你，加油！”
……
明照的粉丝量确实庞大，几大数据群同时号召控评，刷屏速度已经快到模糊一片。
明照就算趴在大屏上盯着看，都不可能看清一句造谣辱骂的话。
直播间也终于在瞬间爆发的数据量下光荣歇菜，卡蹦了出去。
明照举着话筒的手微微顿住，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什么好。
粉丝对他来说，始终是种力量。
当初不离不弃，无条件信任给他带来莫大的支撑，现在担心他看到谣言拼命刷屏也让他眼眶发热。
在他心里，成为明星最有价值的事情，甚至不是参演了多少作品，而是感受到无数素未谋面却炽热无比的真心。
这是在其他行业，绝无可能得到的。
月明珠把节目组已经扩容过的线路冲崩了，后台措手不及地联系平台处理，录制只能暂时终止了。
宁衾额上青筋跳了跳，终于吐出一句：“真牛逼。”
Y站官方微博很快道歉。
【@Y站官方微博：抱歉宝子们，小Y没想到瞬时流量如此大，提前没有做好准备，给《面具之下》的观众带来不便，深表歉意，目前直播间已经再次扩容，大家可以正常观看节目了。】
@吃吃喝喝热炕头：“服了，直播做不好能不能倒闭啊，妈的老子正在舔屏，突然闪退了。”
@谁家厕所没冲：“有事吗有事吗，我以为我手机的问题，卸载重装还拔了两遍WiFi！”
@追选秀的美女一枚吖：“能不能对流量有点预判啊，这就冲崩了，柠檬台没给你明照脱水活粉数吗？”
@sweet小照：“嘿嘿嘿，我宝贝好牛哇，原来这么红了哇，嘿嘿嘿我好开心，我们终于不用被人欺负了。”
@秦凌凌的乖女儿：“假的吧，他那点粉丝能崩？笑死，真资本的力量，连Y站都自降身价配合吹逼。”
@爱秦凌的小圈：“呵呵，老熟人啊，为什么崩了呢，是不是怕骂他的人太多，删不过来啊。”
@贺尘烟家的星儿：“小芹菜别挽尊了，人家四十万投票活粉是事实，瞬时击穿Y站容量有啥不可能的，再说就尴尬了。”
@爱秦凌的小圈：“贺尘烟丝爬墙不可耻，别带着前担粉籍给现担出头了。”
@贺尘烟家的星儿：“啊这，转粉了咋地，笑死，粉圈就是来去自由啊，爷就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啦~”
@Y站精神股东：“别在Y站下面吵了，有种去直播间吵。”
……
直播间重新开启，观众不断涌入，在人数不多时，还依稀能看清几句话。
“我进来了吗？”
“进来了，没耽误事吧，一会儿看看录播。”
“进来了进来了，服了明照的流量了。”
“好恶心，骗子，早知道是他我不可能pick。”
“嘿嘿，早知道长这么好看，我早粉了。”
“后悔没两年前认识，那才叫搞养成，现在他明显成熟了。”
“两年前看过MJC男团选拔，没PICK太嫩，现在喜欢了，好苏啊。”
“确实，现在气场强大多了，很难相信是这个年纪能有的。”
……
直播恢复正常，节目录制也将继续进行。
主持人姗姗来迟，走到明照身边，亲切地侧着身子：“刚才你的粉丝把直播间都弄崩了，有没有一点紧张？”
明照目光一搭：“还好。”
主持人深笑：“那粉丝们这么热情，这么支持，你这次获得人气第一，有什么想对她们说的吗？”
明照微微张唇，隐约露出整齐洁白的齿尖。
他酝酿片刻，才轻声道：“这段时间辛苦了，你们遭受的攻击和嘲讽，因为我的身份带来的困扰，我心里都清楚，能坚定支持我，很不容易，谢谢你们愿意去看沼泽深处的风光。”
主持人暧昧地笑笑：“哇哦，沼泽深处这么美，当然有人爱看啦，既然粉丝们这么好，那明照肯定要抽取几位粉丝送上我们节目精心准备的大礼啦。明照有没有做好准备，和粉丝们互动？”
明照勾唇轻笑了一下，没有言语。
他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现在活跃的，欢快的气氛，都是为了接下来的重重一击。
跌宕的情绪起伏才更刺激，收视率也能更上一层。
此刻，谢沂的心情还是相对放松的，他两指夹着酒杯，被手机震动干扰了注意力。
他拎起手机瞥了一眼，是唐宁夏的一条消息——
【洛世延我能解决好，不用你插手。】
谢沂只是扫了一眼，并不着急回复，他再次将目光落在屏幕上，明照已经选出了第一条粉丝留言。
@喝牛奶的小猪宝：“很喜欢你的音乐，期待你有更多更好的作品，未来可期。”
明照读完，真诚的道了谢。
主持人打趣：“这么可爱的粉丝，礼物肯定要给了吧。”
明照点点头。
接下来的三条都没什么问题，有两个是他的粉丝，一个是观众。
观众还苦口婆心地提了些建议，希望他成名后不要飘，不要耍大牌，用心创作作品，不要昙花一现。
建议明照也虚心接受，直到最后一条。
主持人下意识瞥了一眼宁衾的方向，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然而她很快就调整表情，笑眯眯地看着明照：“好，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看看轮到哪位幸运粉丝。”
明照却不着急。
他抬眸望向主持人，定神了几秒，没说话。
主持人被他看的心里直打鼓，唇角抽动了一下，小声问：“怎么？”
明照这才收回目光，轻描淡写道：“没事。”
主持人却笑不出来了。
她只能小心翼翼说：“那你喊停吧。”
明照将目光从弹幕墙上移开，随意喊了句：“停。”
他知道，最后一次，无论他怎么喊，都会是同一个留言。
@唐吉诃德战风车：“有胆量承认自己是明照，有没有胆量解释两年前的事啊？现在的粉是粉，两年前的怨种也是粉哈，别跟我说什么大V道歉，那些大V都能用钱收买，谁知道你花了多少公关费。IP地址在你宿舍没得解释吧，承认自己就是个精虫上脑，赛时发情，自毁前途的贱人很难吗？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别骗人入坑了！”
留言一出，台上台下纷纷瞠目结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主持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知道最后一条有安排，但她不知道安排的这么刺眼。
她站在灯光炙烤的台上，却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宁衾，可真狠。
这些话直接推到直播间上百万观众面前，根本不给人半点喘息的余地。
从这一刻起，明照有丝毫的心虚胆怯，犹豫退缩，含混不清，都将迎来万劫不复的结局。
哪怕业内最强的公关公司，也不可能当即给出满意的答复。
或许只有愤而离场，拒绝回答可解了。
幸好这些话满是人格侮辱，不回答也是正常的。
而明照看完这段完整的留言，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这个ID他很熟悉，是这两年孜孜不倦在他微博下辱骂的，曾经的粉丝。
缘分是挺无奈的事情，到来或终结，并不以人的意志转移。
人生就是不断告别的过程，告别曾经的自己，告别殊途的同伴。
时间久了，委屈和愤怒不在，他选择接纳。
接纳人性的复杂和幽暗，接纳各式各样的面目。
明照顿了几秒，缓缓抬起话筒，一字不差的将这段话读了下来。
读着的时候好像耳鸣，自己的声音，以及入目的文字，都仿佛在另一个纬度，耳边只有持续不断地，尖锐的鸣叫声。
但他并不觉得遭受了巨大的伤害，这反而像是麻木。
时至今日，真正能对他造成影响的，只有他在乎的，让他心软的月明珠。
堂吉诃德战风车已经不是了。
可直播间里的粉丝却快崩溃了——
“我要杀了这个傻逼！操！”
“节目组是不是有病啊，选这么丧心病狂的留言？”
“我心疼死了，我们那么多粉丝爱意的表达，为什么就偏偏选了她？”
“这人就是个疯子，这么羞辱人。”
“宝贝，宝贝，为什么又让你看到这些东西啊，为什么啊……”
“怎么办，我们还是不能替你挡住这些污言秽语，我好痛啊。”
“别读！别看！别管她！不要相信！”
“你很好，你最好，你特别特别值得喜欢，还有我们爱你啊！我们都很爱你！”
……
京市，谢沂直接站了起来。
杯中的酒经不起巨大的冲击，猛地跃出杯壁，洒在谢沂身前。
湿漉漉的酒精沾湿睡衣，别扭的黏在他的皮肤上，谢沂置若罔闻。
他死死盯着屏幕，瞳仁微微缩紧。
谢沂越是愤怒，就越是冷静，他仅仅僵在原地几秒，就拿起手机，拨通了明婉迎的电话。
明婉迎很快接听，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掩饰着：“谢沂，阿姨在忙，要不明天给你打回去好吗。”
谢沂的声音很克制，很凉，却尽量耐心，放缓，听到明婉迎的哭声，他只说：“明姨，别害怕，我会处理。”
明婉迎愣了愣，静默片刻，也理解了谢沂的意思，她来不及思考谢沂为何会看明照的直播，只低声道：“阿姨替明照谢谢你。”
安抚完明婉迎，他通知助理订今晚飞涠市的机票，同时告知CM集团法务部，做好撤回赞助，起诉柠檬台的准备。
直播现场。
明照仔细欣赏了一下台下选手的目光，焦急的，震惊的，看戏的，同情的，人性百态，倒还有点好笑。
如果他不是身处话题中心，他甚至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学习表演的机会。
这么多真实的，丰富多彩的反应，可都太生动了。
明照回过神来，温柔地笑了笑，他不想给在意他的人带来太大的负担，但他不知道，这个笑容，反倒格外让人心疼。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鼓了鼓脸。
终于做了决定，他甚至觉得如释重负。
“一些人知道我的名字，是在两年前MJC的选拔赛，当时我的成绩很好，可突然出了意外，我被迫退赛了。这件事给我，我的亲戚朋友，我的粉丝都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也真切的让我觉得，我的职业生涯几乎终结。”
“很抱歉因我给大家带来的麻烦，但我当初的确自顾不暇，毫无头绪。”
“两年过去了，我努力向前看，不被过往牵绊，可没想到，还有人困在当年，走不出来。”
“既然命运让我再次面对，那我也愿意顺从，希望今天之后，困柩其中的人可以解脱，外面有辽阔天地，浩瀚穹宇，不必在这里浪费生命。”
明照停顿一下，身子微微向前，伸出手，冲着工作助理：“麻烦您将我的手机给我。”
这是直播开始前，明照私下交代过的。
助理左右看看，茫然无助，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但对上明照坚定的目光，她还是迟疑的，将手伸进包里，摸出明照的手机，慢慢递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吃金钱蛋！-
第64章
第五个留言出来后, 直播间的热度不断攀升，在明照拿起手机时，达到了历年综艺节目收视时段最高爆点。
大家都想知道, 明照会拿出什么来。
谢沂也毫无头绪。
他只是觉得格外心慌意乱，因为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他根本无法把风口浪尖的明照拯救回来。
这种感觉又让他想起两年前，他远在海外, 听说明照一夜之间跌落云端，可伊兹家族的几个同辈还在背后使手段，企图将他排挤出家族。
他当时地位尴尬，腹背受敌, 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肉|体凡胎完全无法抵抗生命里突然而至的灾难。
明照接过手机, 指纹解码, 看到满格的电量，稍微安心。
这么长时间，手机里已经积攒了不少消息，但他此刻没有时间看。
他娴熟地登录了中京人民医院的官方网站，点开自己的就诊信息，然后捏着手机迟疑了几秒, 便将完整的挂号记录展现在全国观众面前。
【明照，男二十二岁，心理科陶文路（主任医师）, 挂号成功】
……
挂号记录不止一条, 最早的一个, 要追溯到他刚上大学那一年。
这也是他参加MJC男团选拔的两年前。
病历信息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绝对的隐私, 是人尊严的底线。
但明照也只是轻叹一声, 就点开了自己的病历。
里面详细记录了他描述的个人信息，以及医生给出的专业分析，最后陶文路的诊断结果是，童年创伤性性冷淡，不易刺激，不易过激行为，需长时间接受面诊疏导。
演播厅的人已经呆滞了，直播间里的观众也没好到哪里去。
“卧槽？！”
“天呐……这是四年的就诊记录，他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
“性冷淡？怎么可能？”
“想象不出来，他舞台真的太苏太性感了，怎么可能是性冷淡？”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唉，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只是想唱歌跳舞演戏而已，却不得不把这种隐私给所有人看。”
“那个堂吉诃德站风车，我现在好恶心她，真的想吐，不喜欢就走吧，为什么要把人逼到这种地步？”
“还是面具之下更恶心吧，选出这种留言也没说紧急更换，还让选手面对。”
“他才二十二岁啊……童年什么创伤啊？”
“这比赛我看的一点也不开心了，有股血腥味儿了。”
“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命这么坎坷啊，唉，不知道他妈妈是什么心情，要是我的儿子，真的要心痛死了。”
……
宁衾看着映在大屏幕上的诊断，微张着嘴巴，脸色瞬间惨白。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是真的后悔了。
她完全没想到明照会有童年创伤，更没想到，今天这个精巧的设计，能将明照逼到这一步。
所以说，两年前，秦凌和明照是情侣的时候，就知道明照根本不可能去什么约P网站上撩骚。
秦凌是得到过明照真情的人，宁衾清楚的记得，她让明照抛弃秦凌，被明照断然拒绝。
而这段难得的感情，却被秦凌亲手了结，甚至狠狠地利用一番。
因为秦凌也清楚，仅是以私生活混乱污蔑明照，就可以给性冷淡的他带来极大创伤，而明照绝不会将病历展示给观众，以此证明清白。
那是精神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可以失去获得的一切荣耀和喜爱，可以断送前途无量的未来，但他不能失去仅剩的一点东西，不能允许鲜血淋漓的过往成为他人的笑料和谈资。
如果还有一种支撑能让他从崩溃的现状中走出来，也只能是从小到大，不为人知的顽强。
宁衾胃中抽搐，一股酸水涌上来，她难受地捂住了胸口，喉咙口不住干呕。
她不止觉得秦凌恶心，也觉得自己恶心，她以为只是撕开了明照愈合的皮肉，让观众品尝些许血腥，却没想这伤口深可见骨，掀开后会是敲骨吸髓的重击。
两年前和现在，细思她的所作所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失去了方向。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对明照做的一切，可以称之为残忍。
明照垂眸轻嗤，笑意挂在唇边，眼睛却难免红了。
他喉结滑动两下，努力压下情绪，等心情稍微平复，才将话筒放到唇边。
“这是我上大学以来，全部的就诊记录。如你们所见，我被诊断为童年创伤性性冷淡，这件事在今天之前，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我妈妈不知道，我哥……也不知道。”
“其实我也很意外自己会得心理疾病，我自认是个顽强的人，恢复能力比同龄人都强，日常生活与人交往，也没有任何异常。没想到，有些早已经过去多年的事情，还是会给身体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
说了这两句话，明照停顿一下，他突然抬起眼睛，看着镜头。
他知道，他想直视的人，会在镜头另一端看到他的目光。
这是最后的注视，以后，他再也不会给任何眼神。
“我没有精虫上脑，赛时发情，自毁前途，因为我根本做不到。IP地址的确在我宿舍，这也是最让我心寒的地方，我不愿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什么，但我以为不会有永远的秘密，总有一天，我能和你们一样，得到一个解释。”
“或许有人会觉得惋惜，有人反而会怨恨我两年前没有将病历展示出来，化解危机。但我以为，世界上不该有任何一份工作，需要人让渡所有权利和隐私才能拥有，对吗？”
其实，他当初不愿意将病历展示出来，一是因为自己可怜的自尊，二也是不愿明婉迎为此焦虑自责。
他妈妈的人生已经足够坎坷，不该再负担他人生中的阻碍了。
明照眼睑颤了一下，左手用力，将手机屏幕的光暗灭，揣进兜里。
他知道，这上面的内容，很快就会全网传遍，成为营销号们收割流量的道具。
即便如此，他的经历也并不会勾起太多的感同身受，或许还会有人编成段子，开些玩笑。
在互联网上剖心，根本无法避免被人蚕食。
不过现在，在他下定决心后，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愿意展示给大家看，是因为我的心理疾病已经开始好转了，或许很快就能痊愈。它不再是我的隐伤，也就不能伤害我了。如果有人和我的情况类似，希望你相信，早晚有一天，你也能够窥见天明。”
“就像我，走到了今天，收获了二百八十万票的支持，有了很多为我心疼替我叫屈的粉丝。”
明照讲完这些话，扭头看向主持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眼神依旧明亮澄澈：“好了，我说完了。”
主持人怔忪良久，才意识到自己的职责。
她动动唇，慌乱地低头看向提词卡，然后才磕绊又勉强地问出：“呃……那礼物……你送吗？”
在明照之前被刁难的选手，基本都选择将礼物送了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人会认为大度是种美好的品质，同时用小不忍则乱大谋来安慰自己。
明照摇头，眉头轻蹙，面露疑惑：“当然不送。”
不送就已经很决绝了，他在前面又加了个当然。
直播间又是几秒的沉默，主持人忍不住自我发挥：“对，就不应该送！”
观众也同样义愤填膺——
“送个屁，这还用问？”
“谁送谁可以去乐山就职了，什么玩意儿啊。”
“幸好他身体开始恢复了，我就说嘛，没恢复不可能跳出那么sexy的舞蹈，我每天舔好几遍爱死了。”
“不知道那个堂吉诃德站风车会不会有一丝懊悔，何至于此。”
“哈，我觉得她不可能懊悔，只会恼羞成怒，恨明照没早点公开隐私，让她丢了这么大的人。”
“对，有些人就是这样啦，永远不找自己的问题，都是别人对不起她。”
“话说明照的意思，当年是他身边人陷害他吧？细思极恐。”
“既能拿到他早年的广告废片，又能在他宿舍上传照片我甚至觉得，那人根本就是用明照的电脑传的，就为让明照无法自证！”
“好险啊，要不是他真的有病历能证明清白，我想不出他要怎么面对今天的局面，第二次跌落云端吗？”
“如果他没有好转，应该还是不会说，其实我能理解他，我身体有些缺陷，就非常排斥见到陌生人，真的很痛苦的。”
“我突然想起来……明照啊，他和秦凌不是同学吗？他们当初还一起参加的MJC选秀，秦凌做了这么长时间《面具之下》的导师，难道没认出明照？我不信。”
“对啊，其实步履不停一开始话题度就高，我还以为是有资本猛推，心生厌恶，可回过头看，身为同学和昔日好兄弟的秦凌，不仅没有帮他，反而一直在挑毛病，尤其前几集。”
“秦凌不可能没认出来，林鹿园第一集就认出来了，现在我明白林鹿园为什么反常的激动了。”
“林鹿园和明照应该是真的好，反倒是秦凌，倒像是跟明照有仇。”
……
观众的注意力突然从黑粉转到秦凌身上，不仅节目组，连秦凌自己都措手不及。
不过这也没什么难理解。
堂吉诃德站风车只是个网络ID，是个极端的，没有面貌的账号。
但秦凌却是观众眼中，真实存在明照生活里的人。
追过两年前选秀的人还记得，出道夜，秦凌回忆兄弟泪洒现场，和强颜欢笑的林鹿园形成鲜明对比。
这之后，秦凌每每在组合活动上营销兄弟情，都会让林鹿园连带被骂冷血无情。
但如今，旧情难忘的是谁，冷血无情的又是谁，似乎已经很清楚了。
明照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留恋，他不打算留下合照，冲着镜头微微颔首，转身就下了台。
没人敢拦他，主持人也很快将话筒递给了排在第二的许晗和排在第三的贺尘烟。
但他们说的话，带来的刺激，显然无法企及明照的高度。
贺尘烟就像个尴尬的小丑，摘掉面具后，也并没有多少人为他的颜值鼓掌，因为他能制造的反差，完全在观众的预料之内。
虽然讲出来有些不道德，但遍体鳞伤又坚韧温柔的美人，更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明照的这次揭晓，估计很难有人能超越了。
明照走到台下，文汀就怜悯哀伤地看着他，生怕哪句话说错，惹他伤心。
明照没有顾影自怜的习惯，也不打算和文汀一起舔舐伤口。
拿到手机后，他还有太多事要处理，有太多东西要解释。
光是想一想，就足够心累了。
他低头，思忖良久，觉得已经到了今天，还是应该打个招呼。
于是他点开已经很久不用的微博，写写改改，最后删了大半，只发了很短却感情很深的八个字。
【@就是小明：好久不见，月明珠们。】
@甜蜜哈密瓜：“嘿，你很棒哦，我是今天入坑的新粉，我应该说见到你很开心！”
@步履不停后援会：“终于可以改名啦，好几次都差点喊错，好悬被人抬了，会会可以求个安慰嘛？”
@步步阿姨粉：“从甜橙FM一路追到这里，见证了你的成长，很开心我是陪伴你度过艰难岁月的步步粉。”
@椰宝都是小可爱：“啊啊啊宝贝，步步，照照，还有椰宝，椰宝也跟你好久不见！”
@甜照小明：“宝贝怎么还有童年创伤啊，心碎了，好想抱抱你。”
@等下一个晴天：“我等到了^_^”
@sweet小照：“呜呜呜呜呜宝贝，我要哭崩了，我好难过，不想要知道你的隐私，不想要你这么为难。”
@沧海月明珠有泪：“宝贝，以后都是好日子，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们都走过来了。”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结局：“宝贝，最开心的不是二百八十万的投票，而是你的病情已经开始好转，不过没有好久不见哦，你一直在我们心里呀。”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吃脆李子！-
第65章
最后卡位晋级的选手是唐迟, 票数118932。
唐迟的人气其实很虚，粉丝也没多少，在论坛和节目广场几乎查无此人, 很显然，他的公司使了力，保住了他的名额。
唐迟激动的上台，摘掉面具, 热泪盈眶地表达感谢，但台下鼓掌的人都没多少。
大家心里也清楚，唐迟是靠公司走到今天的，他必须晋级, 不然之前拍摄的广告都打水漂了。
明照坐在台下，直到节目结束。
主持人宣布：“今天的直播到这里就要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 节目将进入最后赛程，原创表演，选手将有一周的时间……”
这些话，明照通通没听进去。
手机源源不断弹出新消息，但凡跟他接触过的人，有他联系方式的, 纷纷发来慰问消息，明照根本回不过来，最后干脆将手机静音, 不管不顾了。
人在越过一座昔日无法企及的大山后, 只剩下两种情绪, 极端的亢奋, 和脱力的空虚。
这两种情绪在他身体里来回切换, 将他全部思绪搅和成一滩泥。
按道理，节目还剩一个赛程，手机应该上交。
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跟明照要手机，在这一点上，宁衾很有始作俑者的自觉。
然而直播间刚关闭，就在其他选手和节目工作人员把目光投向明照时，突然传来消息，说千灯河岸要求立刻带明照离岛。
千灯河岸的态度很坚决，不容拒绝。
这也正常。
综艺节目将选手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差一点就要人设崩塌，前功尽弃，而经纪公司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旗下艺人在悬崖走钢丝。
这在以前，几乎没有发生过。
千灯河岸今年签约的唯有明照一个年轻男艺人，足见其对明照的重视，《面具之下》让明照趟雷，确实是触了经纪公司逆鳞了。
这次就连宁衾都不敢拦。
千灯河岸以最快速度，包下一只小型游艇，连夜将明照接到涠市，直接入住涠市鲜有人知道的高级私人会所。
明照坐在空无一人，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看着已经准备好的热腾腾的饭菜和缓缓冒着热气的私汤温泉，亢奋的情绪才逐渐平缓下来。
今天五点化妆后，他就没再吃过东西，现在已经夜间十一点，他确实饿了。
这里准备的东西很精致，也很可口，是他在参加节目之前都没吃过的米其林级别的精品。
可惜现在也只能暴殄天物了。
他实在没有心情欣赏美食，囫囵填饱了肚子，就仰头靠在椅子上，冲着暖黄色的天花板发呆。
之所以跟公司的人离岛，是因为他不想面对选秀基地的熟人，他猜，公司应该会跟宁衾谈判，双方确定一个和解方式，然后他再回去。
这个时间并不会太长，因为距离下次录制，也只有一周的时间。
明照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他恨，他怨，他委屈，他伤心，但他心里很清楚，越是发泄哭闹，就越是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时至今日，他已经彻底走出了照片事件，今后没人能利用这件事伤害他了。
《面具之下》也好，柠檬台也好，以后都只会成为他的助力，他合作的对象，向上的阶梯。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任性的将谁推开了，当然，他也永远不会把他们当作朋友。
他想起唐宁夏曾经跟他说：“你的个性，落到这个田地我并不意外，但让你成为珍贵和值得的，偏偏也是这个个性，把握其中尺度是需要终身修炼的东西，你和我们不一样，这个平衡只能你自己去寻找了。”
明照反问：“你们又是什么样？”
唐宁夏微笑：“我比坏人更狡猾，谢沂比坏人更心狠，可你要是变成我们这样，谢沂大概要气死了。”
明照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伸手解着节目组的统一校服。
扣子在他手中一颗颗解开，然后随意搭在一边的椅背上。
他站起身，脱掉最后一丝束缚，迈步走进了私汤池。
带着淡淡药香的温泉水瞬间包裹了他的身体，将皮肤上夜风的凉意吞没。
明照轻轻打了个颤，然后抱着膝盖，安静地坐了下去。
他应该跟明婉迎解释一些事的，他知道妈妈肯定要急疯了。
但他此刻还没整理好措辞，让明婉迎能轻松接受这件事。
所以他逃了。
这就可怜陶叔了。
陶叔跟他妈做了好多年的同事，关系一直不错，今晚，大概要被他妈扰的睡不安生了。
其实还有谢沂。
他同样不知道如何跟谢沂解释。
几天之前，他还感受到了朦朦胧胧的悸动，似乎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可谢沂知道他患有性冷淡，会怎么想？
如果他告诉谢沂，他的病只有谢沂能治，谢沂又会怎么想？
最好别误会他把人当作特效药吧。
明照想着想着，眼皮开始变重。
热气氤氲的环境，极易让人精神放松，刚才吃过的饭，也不断抽调大脑的精力去胃间消化，他异常困倦。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滑入水中时，房间门锁响动了一下，紧接着，是皮鞋踩着木质地板的声音。
昏昏欲睡的明照猛然惊醒，险些呛了口水。
他双眼满是红血丝，但也顾不及提神醒脑，只能飞快扯过浴袍，整个披在身上。
下一秒，他看见了风尘仆仆的谢沂。
明照站在温泉池里，眼睑颤了颤，呆呆地望着谢沂。
其实在离岛的游艇中，他不是没想过谢沂会来。
他想，如果谢沂来了，那说明谢沂心里有他。
现在，谢沂真的来了。
明照喃喃道：“你来了。”
谢沂看着湿淋淋，狼狈包裹在浴袍里的明照，喉结轻微滚动一下，低声说：“来之前我跟明姨说了，你不用担心。”
明照明显松了口气。
有谢沂帮他安抚明婉迎，他省了很多事。
五分钟之后，明照冲完了澡，将浴袍仔细系好，走出了浴室。
谢沂则在洗手台洗了把脸，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剥橘子。
明照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在了谢沂身边。
他垂着眸，双手撑在膝盖上，手指轻轻抠着，小声喃喃道：“我没想好该怎么说……”
谢沂将一瓣橘子递到他唇边，目光沉静地凝视着他：“那就不说。”
明照轻轻用嘴唇夹住橘子，略显诧异地望向谢沂。
谢沂只是摸了摸他濡湿的头发，起身取了条毛巾过来。
这次，他坐的离明照更近了一些，两人之间，大概只有一拳的距离。
谢沂似乎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他目光微微上抬，将毛巾罩在明照滴水的头发上，然后轻轻揉着湿发。
他的力道很轻柔，仿佛明照的每根头发都值得珍惜。
不过谢太子爷显然是没为别人做过这种事情的，他的揉弄很容易让头发纠缠在一起。
但明照呼吸绵长，一动未动，只是安静坐着，让谢沂给他擦头发。
他们的距离如此近，他能嗅到谢沂手指上橘子的清香，他第一次觉得某种水果的味道如此沁人心脾，让人心境安宁。
室内灯光是暖黄色的，照下来，显得谢沂琥珀色的眼仁更加浅淡澄澈。
呆在谢沂身边，他前所未有的踏实，仿佛此刻外界的喧嚣，猜测，煽动，炒作都无所谓了，因为他相信，谢沂可以把一切都处理妥当。
谢沂的手指很长，骨节也十分漂亮，毛巾小心翼翼地擦过他的鬓角，拇指也不经意地擦过他的侧脸。
明照眼睛眨了一下，一张润红的小脸从柔软的毛巾下露出来，问：“怎么深夜就过来了？”
谢沂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毛巾取下，放在一边：“我控制不住。”
明照微怔。
他以为得到的回答会是担心他出事，需要商讨公关，想要详细解释之类的。
总归该是和他有关的原因。
没想到，谢沂的回答，是将这鲁莽的现身，归结成了他自己的问题。
谢沂轻喃：“我们不谈公事。”
他顿了顿，手指轻抚上明照的脸颊，眼底隐隐发红，“回国之前，我跟他们说，要给你任性的权利，明照，我没做到。”
童年创伤，心理疾病，当众羞辱，公开病历，如非迫不得已，没人想要经历。
可明照最终还是独自一人在台上，承受了所有磋磨。
他忍不住反复叩问自己，让明照参加选秀是不是错了。
他本可以让明照进组拍戏，或许一开始不起眼，但总归，积少成多，生活会平静很多。
是他急于让明照逆风翻盘，却忽略了如宁衾那种人膨胀的野心。
明照凝着眉，眼前氤氲起水光。
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歪头，就这样，侧枕在了谢沂肩头。
他的位置，两人的身高，让这个姿势变得恰到好处。
他就这么枕着，将身子的重量交给谢沂，也将自己的情绪交给谢沂。
谢沂轻叹一声，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背，如安抚婴儿一般，轻轻拍着。
明照嘴唇微动一下，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去，缓慢地，没入谢沂价格不菲的衬衫里。
依旧是熟悉的雨林衫香，但又混合了夜风，海咸，体温。
自己最没出息的样子被谢沂看到了，他却丝毫不觉得羞耻，反而这晚渗进身体深处的阴影，在慢慢消退了。
他不脆弱，不需要谁来给他权利，这条他选择的路，他可以自己负责。
但他的确需要一个怀抱，谢沂的怀抱。
眼泪源源不断，沾湿了他的睫毛，在鼻梁滑出一道亮晶晶的泪线。
过了很长时间，明照终于哭出声，呼吸也愈加剧烈起来，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谢沂的腰，如溺水之人抱住唯一的援木。
“谢沂，我觉得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吃水煮鱼！-
第66章
明照大哭一场, 发泄过了，心里的郁结也就慢慢散了。
哭声渐渐停止，这下看着自己哭的涕泗横流, 写满狼狈的脸，还有谢沂被泪水打湿的肩头，他终于觉得不好意思了。
明照口干舌燥，低咳一声, 把头从谢沂肩膀抬起来，揉了一把脸。
他本想起身去给自己倒杯水喝，却突然意识到，谢沂的胳膊还在他背上搭着。
俩人现在的姿势, 用兄弟情是搪塞不过去了。
明照舔了舔唇，正酝酿着该怎么开口, 反倒是谢沂先收回手站起身：“我给你拿杯喝的。”
谢沂起身, 走到minibar前，取出一瓶功能饮料，掌心试了下温度，递给了明照。
明照来不及多说什么，赶紧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
水灌下去, 嗓子舒服多了。
他抬头瞥了一眼客厅墙壁，电子钟显示，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
就算他哭精神了, 也该顾念一下乘坐深夜航班赶来的谢沂。
“谢沂, 天太晚了, 睡觉吧。”
谢沂轻微挑了下眉, 人却没动。
明照不解一瞬, 头一扭，往卧室一看，才发现，这房间是单人大床。
隐秘性极强的高级私人会所，多用来干什么，明照也不是没有耳闻。
大床几乎是利用率百分之九十九的床品了，所以商家一般不会在同一间房内置办两张床。
床是够大，虽然没有玛丽苏小说那么夸张，但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可那毕竟是一张床。
说来好笑，他和谢沂，倒也符合豪门金主带着小明星来开房的设定，与这里的用途不谋而合。
不过他们这种情况，睡一起不合适，让谢沂再开一间房也不合适。
睡一起，有点太过了，他的思维一时之间没法从兄弟关系转换过来。
分房间，好像好不容易拉进的距离，又退回了原点。
谢沂只是顿了一秒，就神色如常道：“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这种时候，很多话不需要挑明说，大家心照不宣，谁都不尴尬。
明照心领神会，还好心的给谢沂指路：“浴袍放在那边的红柜子里，淋浴是感应的，洗漱用品和浴盐精油都在墙壁里，有一块可以旋转开。”
谢沂开始解扣子，完全不避着明照：“我知道。”
明照眼看着谢沂的皮肤越露越多，难免眼晕，于是转过身，直奔卧室了。
他贴边躺在床上，还能清楚的听到客厅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衣服塞进洗衣机的声音，迈步进入浴室的声音，打开淋浴的声音。
淋浴室明照刚用过，里面还有未蒸发的水汽和氤氲的洗发露香，墙壁上，乳白色瓷砖挂满了凝结的细小水珠，仿佛是见证明照曾经来过的观众。
谢沂伸手，在墙壁轻划了一下，抹出一道痕迹，水珠抱团，快速滚落下去。
谢沂洗漱也很快，他用吹风机简单吹了下头发，披起浴袍走出浴室，见明照蜷着双腿，贴着床边，紧紧闭着眼睛。
这不是谢沂想象中同床共枕的模样，但要是今晚他再做什么越距的事，那就真是畜生了。
谢沂走到床边，只一搭眼，就知道明照并未睡着，因为他的眼珠还在不住乱动。
谢沂抬手关掉灯，只留下客厅里一点幽暗的光亮。
灯关掉的一瞬间，明照暗暗松了口气，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闭眼了很久，所以能很快适应现在昏暗的光线，他看见谢沂走向床的另一边，然后掀开被子，躺在床上。
那声音如此近，被子掀动的瞬间，他甚至感觉到了些微的扯动，床也顷刻间向下沉了沉。
他和谢沂，仿佛就被这样的拉扯连接着。
想想小时候，他怕惹谢沂不开心，怕家境殷实人家的孩子都有洁癖，所以连谢沂的书房都不敢进去，更不用说谢沂的卧室了。
没想到时过境迁，他们能睡在一张床上。
明照正自顾自的感叹，却不料被子外的腰胯被手轻拍了一下。
谢沂：“往里睡点，我会吃人吗？”
明照这才恍然，自己刚才的装睡根本没瞒过谢沂的眼睛。
他又羞又尴尬，一边往床中央蹭，一边在心里默默道，可能我会吃人呢。
他也不知道要蹭多远才够，摸索着挪动一点，就不动了。
空气又变得安静。
然而几秒后，被子里面伸过来一只胳膊，勾在明照腰上，手掌一用力，轻而易举就将他拽到了床中央。
被子明显不那么贴合了，因为有另一个人将被子撑了起来。
明照心脏怦怦跳，呼吸急促几分。
黑暗中，他看不清谢沂的表情，只知道两个人离得很近，而被子也被谢沂刚才的动作弄的乱成一团。
明照小心地缩了缩脚趾，又情不自禁地夹紧贴着谢沂的那边胳膊，生怕动作大了会碰上谢沂。
谢沂却突然轻笑了一下：“放心，只睡觉，不做什么。”
双目视线受阻的环境下，听觉就会变得异常敏锐。
谢沂这句话说的很随意，很低沉，是那种温柔又暧昧的枕边话的味道。
“我也没想做什么。”明照小声说。
但其实，他把谢沂的语气语调记得牢牢的，仔细品味了一会儿，才整个人放松下来。
又是很久没有声音，但两个人的呼吸都是克制的，平稳的。
初次同床，就是再困，也很难睡过去。
终于，明照忍不住开口，用气声问谢沂：“你睡了吗？”
谢沂沉默一会儿，反问他：“你怎么还不睡？”
明照转了个身，正对着谢沂，一只手塞进枕头下面，揪着枕套：“我要什么时候回岛？”
谢沂方才还闭着眼，这下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不是说不谈正事了吗？”
明照辩解：“已经是第二天了。”
谢沂无奈，知道不给明照一个答案明照是不肯睡了。
他只能低声含糊道：“你要是不想回去，可以不回去，公司会帮你处理好。”
明照睁大了眼睛，他看着对面枕头，依稀能看清，谢沂也睁着眼。
“你想让我退赛？”
谢沂轻哼了一声，语气带着浓烈的不满：“这样为了热度不择手段的节目，还有参加的必要吗？你不参加了，CM集团自然也会撤资，千灯河岸也会通过法律程序向他们索要赔偿。”
明照知道，对于一贯手段强硬的谢沂来说，这样处理无可厚非。
宁衾不把选手当人，为了节目热度不择手段，的确没有任何合作的必要。
可是
明照把手从枕头底下抽出来，慢吞吞伸到了谢沂那边，搭在谢沂枕头上。
“我退赛过一次了，不想再退赛了，更何况，《面具之下》的舞台难得，我不舍得放弃，以后可能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一方面气愤宁衾的操作，一方面又明白，正是宁衾的运作，让节目有了如今这样庞大的受众群体。
在这个舞台上，能有更多人听到他的作品，看到他的表演。
不光是台下的，还有网络上和电视机前的。
柠檬TV，Y站，蓝星视频，柠檬台，齐发宣传，卫视黄金档，这样的规模，恐怕近几年都难有了。
明照深知在娱乐圈酒香也怕巷子深，有太多德才兼备的艺人一生郁郁不得志，能被人看到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他很早写出《沼泽深处》，他不敢说这是首值得大街小巷传唱的佳作，但他自认水平还是不错的。
可在被贺山与～息～督～迦。尘烟改编之前，在搬上《面具之下》的舞台之前，根本没多少人听过。
如果不是借助平台的力量，这首歌会永远游离在互联网的边缘。
选秀比赛出道即巅峰，这句话不是虚言。
或许不是选手能力的巅峰，但却是受人关注的巅峰。
再有才华的艺人，离开节目，追随的目光都会越来越少的。
他那首跟曲茗合作的新歌，还想要在最大的舞台表演呢。
谢沂并不强行干预明照的选择，虽然换做是他，绝对会和其他人合作挤掉宁衾，再跟柠檬台建立联系。
但这需要时间和手段，现如今《面具之下》确实是宁衾一人做主。
谢沂沉默一会儿，轻叹：“懂了，千灯河岸会尽可能给你置换资源。”
他这句话说的轻飘，但背后注定是几日几夜焦头烂额的拉锯谈判，不过优势在他们这里，《面具之下》失去明照，才是彻底垮了。
明照抬起眼睛，手指轻轻蹭了一下：“你不会生气吧，气我没有找宁衾报仇。”
谢沂却一把抓住他不老实的手，扯进了被子里：“我生什么气。”
可把明照的手塞进被子里，谢沂却没主动松开。
明照的眼睑轻颤了一下，顺从的被他抓着，也没抽出去。
他的心思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嘴上却故意说些活跃气氛的话：“我现在有没有点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意思？”
谢沂的体温，谢沂的力道，谢沂手上因为练马术磨出的一点点粗糙的茧子，还有谢沂掌心的纹路。
他以前很不理解，以前早恋的同学们，为什么会因为小树林里的牵手而面红耳赤。
现在他懂了。
牵手意味着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意味着许可。
许可亲近，许可入侵彼此的生活，许可占有，许可不远的未来更亲密的举动。
谢沂低笑，在明照掌心掐了一下：“嗯，陛下忍辱负重，可以就寝了吗？”
明照：“……”-
明照这边终于解决完遗留的大事，安然入睡，秦凌却被推向风口浪尖。
凌晨，秦凌经纪人和宣传的电话都快被八卦记者给打爆了。
经纪人只一句：“此事与秦凌无关，不再回复。”
这帮记者自然不甘心，也正巧，秦凌今晚有飞京市的行程，凌晨三点飞机落地。
在飞机上，手机接不通，秦凌也没看到经纪人的警告。
他这边刚下飞机，打开手机，看到上百条未接电话，几千条未读消息和已经彻底卡死的微博通知。
秦凌头都大了。
他紧急走VIP通道，打算出门乘车就逃。
但他实在是低估了黄牛狗仔想要一手新闻的热情了。
他刚走出VIP出口，一群不知在哪儿躲藏的人呼啦一下涌了上来，顷刻间将他团团包围。
“秦凌，请问你知道步履不停就是明照吗？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年前参加MJC选拔时，你们两人的关系很好，后面是出了什么事吗？”
“请问你在出道夜表演的兄弟情是假的吗，如果你真为明照惋惜，为什么两年没有给他介绍过一点资源？”
“请问明照有童年创伤性性冷淡的事你知道吗？你们不是校友么？”
“秦凌，明照当年出事，你作为同班同学，应该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你为什么没有为他说话呢？”
“秦凌，当年你和明照是竞争关系，这是不是你在出事后对这件事一言不发的原因呢？”
“秦凌，你营销兄弟情的时候，是笃定明照没有翻身之日，所以可以随意利用吗？”
“秦凌，明照的照片是在宿舍发出，请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你认为谁有陷害他的可能呢？”
“秦凌，林鹿园总是被你拉踩，但是刚刚林鹿园就明照事件做了回应，你却不敢，这是为什么？”
“秦凌，有戏剧学院的人匿名发言，说你曾经追过明照，这是真的吗？”
……
秦凌戴着墨镜和口罩，在保镖的保护下，艰难的向保姆车的位置挤。
他深深拧着眉头，做出一副愠怒不耐烦的模样，但心里却极度的恐慌。
仅是飞机上几个小时，这些记者就已经扒出了这么多信息，连他曾经追过明照的事都被捅了出来。
他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娱乐圈的人都是人精，明照在直播时暗示照片从宿舍发出是身边人陷害，他们肯定都会想到他。
不过所有人都在观望。
如果秦凌能顺理成章撇清关系，那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怎么合作就怎么合作。
如果秦凌露出马脚，证据确凿，百口莫辩，他们就会立刻倾倒向明照那边，同仇敌忾，争先恐后谴责，直至将他逼出圈。
他们当年，就是这么对明照的。
这些人，不在乎清白，只跟胜利者合作。
他还有机会。
秦凌不断安慰着自己，好不容易上了车，他的手机就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他本想立刻挂断，但看了一眼，又没敢。
是一线女刊《恣意》的总编，他一直争取的时尚资源。
秦凌刚接通电话，心虚又讨好地问候：“韩编？”
韩总编说客气也客气，说不客气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秦凌啊，咱们金九单封的事先缓缓吧，我们这边排期排不开了，不好意思哈。”
秦凌心知，对方是怕他塌房，所以及时止损。
秦凌嘴上客气，脸却几乎绿了：“韩编，那咱们再约时间好吧。”
韩总编没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吃油泼面！-
第67章
秦凌意识到自己被挂了电话, 有些不可思议，他盯着手机看了半晌，突然愤恨的将手机一摔, 狠狠砸向座椅。
时尚圈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的本事，真是让他开了眼了。
秦凌哆嗦着，抽出根细烟，拨弄着打火机点燃, 深吸了一口。
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就是个去年刚上位的时尚主编吗，管着本一线女刊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每次排个金九银十，开年年终刊，就他妈敢跟皇帝选妃似的, 也不看看自己那娘炮德行。
操！
秦凌低骂一声。
等他解除危机，缓过神来, 非得找机会, 把这个傻逼总编搞了。
不，他要上其他一线刊，让粉丝多艹销量，让这个眼高手低的主编看看，流量的实力。
前排司机闻到烟味儿，小心提醒：“哥, 车内最好……”
他欲言又止，考虑到秦凌的脾气，又没敢说全, 最后只能将窗户开了一条缝, 打开收音机, 活跃车内的气氛。
收音机的频道是他经常收听的FM962.7, 这个频道全天播放龙傲天小说, 偶尔插播新闻，对司机来说相当友好。
好巧不巧，现在正赶上播新闻。
“昨晚《面具之下》揭晓战已经彻底收官，同时也爆出了一个巨大的新闻，牵扯到两年前的旧事，主持人个人对明照的经历也是非常同情的，那我也是他的粉丝啦，刚刚给广大听友们播放的歌曲《沼泽深处》就是他作曲作词的新歌，非常好听……”
司机吓得手抖，在秦凌发作之前，赶紧调频。
可天公作祟，换了个频道，偏偏是娱乐直通车。
主持人是非常经典的闽南娱乐记者的口音，尾音极重，重音特别，说话语速非常快：“那刚才宋宋也得知吼，国民迪迪林鹿园在拍摄现场被粉丝追问，如何看待昨晚的大似，林鹿园则表示，这一天他等了很久，他非常替明照开心，这样看来，两人关嘻十分要好，确实是真正的幼谊。”
“同样还有《一剑开山》剧组人员爆料，与秦凌合作《初恋》的流量小花苏常常，昨晚突然在片场痛哭，剧组不得不暂停拍摄，当然暖心的苏常常给全组送了礼物赔罪，但看得出来，她今晚也是非常激动，有人猜测，她反常的表现与明照有关……”
秦凌面部抽搐，掐灭手中烟，恶狠狠道：“你丫的非得听广播吗？”
司机慌张，赶紧关掉收音机：“不是不是！”
谁料他刚关掉收音机，经纪人的电话就打到了他车上。
司机：“额……”
老板是谁，他还是清楚的，秦凌只是夕斓传媒的一个艺人，但经纪人却是夕斓传媒的股东。
司机赶紧接听，经纪人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接到人了吧，今晚别睡了，直接带秦凌来公司开会。”-
明照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抱着谢沂的一只胳膊，双膝蜷起，右膝搭在谢沂腿上，而他的额头抵着谢沂颈窝，整个人仿佛要缩进谢沂怀里。
谢沂则平躺着，主动伸出胳膊被他抱着，呼吸均匀平稳，显然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明照呆滞半晌，回忆起昨夜。
他们闲聊后没多久，他就沉沉睡了过去，大概是身边第一次有热源的缘故，半睡半醒时，他会不由自主的往热源凑去。
贴着谢沂，这一整夜他没做一点梦，格外有安全感。
明照头脑愈发清晰，这才觉得，应该处理一下目前的姿势。
窗帘厚重不透光，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既然他睡醒了，谢沂大概也差不多。
该怎么不动声色的把四肢从谢沂身上移开呢？
他一边想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膝盖，靠着优越的腿部力量，缓慢的，将膝盖移到一边。
就在他打算松开胳膊时，谢沂睁开了眼。
但谢沂没给明照任何尴尬的时间，睁开眼的那刻，他同时感受到了明照的退缩，然后，便行云流水般扭过头，俯身，在明照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早安。”谢沂刚睡醒，声音有点哑有点沉，但语气却格外亲昵，听得出来，他并未意识游离，反而格外清醒。
明照僵住了。
他还抱着谢沂的胳膊，两人还在同一被窝下。
客厅隐约透出窗外的光线，今天应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谢沂见他浑身紧绷，凝眸说：“不要总是退缩，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两人都不是傻子，彼此什么心思，也都了解的很清楚了。
现在还往后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更别扭。
于是明照不缩了，他垂眸贴着谢沂，头发在枕头上滚得乱蓬蓬。
他声音闷闷地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后面几个字他没说，因为实在是太自恋了，哪怕是事实。
但他本质上还是个非常谦虚易害羞的人。
好在谢沂听得懂，谢沂沉默一会儿，开口倾吐：“回国不久，你第一次拍官宣照，发照片给我的时候。”
明照刚想开口，却见谢沂又喃喃：“或许更早，我让唐宁夏安排你来面试，结果经纪团队有人被设计，险些把你淘汰。你那天要哭不哭，委屈吧啦的从电梯离开的时候，还挺我见犹怜的。其实当时去中京酒店，就是为了去见你，本以为以你的条件，不用我暗示，贺锐也该立刻把你签下来，谁知道那些人的手伸的那么长。”
回想起初见时的场景，明照有点不好意思。
谢沂后来解释了，当时电梯已经到酒店大厅，人多眼杂，大厅还有不少网红打卡探店，很容易将明照拍进去。
如果那时表现出对明照熟悉，将来被人扒出来放到网上，反倒不好。
可他心里脆弱敏感，却因此对谢沂的误会更深了。
谢沂现在倒坦诚，将当初的心态尽数与明照分享。
“然后就是诓你搬宿舍，其实我本以为七年未见，你对我，总会有些昔日的情分在的，毕竟我在国外，也总是想到你。谁料你一看见我，第一反应是应激，气愤，说实话，有点伤心。但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你在我心里，已经很不一般了，我不可能纵容其他什么人到这种程度。”
明照眼睫垂的更低了，他心里惭愧，低声喃喃：“我那时对你误会太多了，所以才总是往不好的地方想。”
说到底，还是迁怒。
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挺卑劣的，因为没办法伤害花心滥情，作践感情的谢闻卓，所以恼羞成怒，将情绪尽数报复给还在意他的谢沂。
只因为谢沂是谢闻卓的儿子，他觉得伤害谢沂，才能间接伤害谢闻卓。
其实潜意识里，他很清楚，他之所以觉得能伤害到谢沂，就是因为，谢沂真心对他好。
虽然他当年才十五岁，但也无意识的’恃强凌弱‘了。
如果角色互换，他不一定能做到谢沂的程度。
唐宁夏说，谢沂听说他出事，一边要应付表兄妹们时不时的冷箭，一边还要想办法调出资金，筹办千灯河岸。
光是突然发展跟家族企业毫不相干的别国娱乐业，已经让老人们很不满了，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编织了很多谣言，想把谢沂彻底边缘化。
也幸好，谢沂的能力在伊兹家族几支直系子女中算是出类拔萃的，这才没被取代。
孤月连明照，千灯合暗开。
唐宁夏说，这诗，你早就应该想到的。
是啊，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其实谢沂，也才比他大三岁而已。
谢沂突然翻身，面对着明照，单手挑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小混蛋，谢闻卓对不起你，你转头把我拉黑，不联系不搭理，当时我人还在国外呢，就莫名其妙被驱逐了，可真够狠心的。”
明照想垂头，下巴又被谢沂抵着，只能默默咬着下唇，把嘴唇咬的发白。
谢沂把手探到被子里，隔着已经快被折腾散了的浴袍，在明照臀尖拍了一下：“别咬。”
明照没听，闷闷地咬着下唇。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心里的愧疚感了。
谢沂见警告没用，于是加了些力，又拍了两下：“咬破了还是我心疼。”
谢沂手劲儿还是挺大的，明照是真的感觉到疼了，他肌肉绷紧一下，却没躲。
让谢沂打两下屁股，倒是比咬嘴唇强，毕竟他的脸还得上镜。
明照声若蚊蚋：“你打吧，这件事是我不知好歹。”
谢沂心里好笑，语气倒还挺严肃：“让我拿你当出气筒呢？”
说完，他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其实这行为，哪里是出气，跟调|情也差不多了。
屋内窗帘严丝合缝，只有客厅余光让他们能看清彼此的表情。
两人均是浴袍凌乱，衣带抽离，相隔的距离不过一拳。
谢沂拍这几下，间歇的时候，胳膊也是揽在明照腰上，那浴袍下摆堪堪搭在明照右胯，几经震颤，稳步下滑，大有将最后一丝屏障也撤走的趋势。
明照和谢沂都枕在枕头边缘，中间隔着一小道缝隙，两人的呼吸都能扑在对方脸上，说话的声音，更是毫无阻碍的，抵达耳膜，往心里钻。
明照咽了咽口水，也开始袒露心声：“其实当时我应该挺自卑的，因为一旦他们俩离婚，你就不是我哥了，跟我没关系了，我以后也没正当理由跟你说话，粘着你了。因为怕被你排斥，所以才先排斥你。”
谢沂这次拍了三下，偏偏第二下的时候，浴袍就彻底滑了下去。
里面薄薄的一层，跟直接接触皮肤也没区别，但谢沂故意没放轻力道。
“嘶！”
明照一闭眼。
谢沂轻哼：“我又不是机器，抽离感情就跟盖离婚证似的，你对我就一点信任都没有？”
这三段话，谢沂每说一句就拍两下，直接打在没有松软浴袍阻隔的臀|尖。
明照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力度，宽度。
一时间，他鬓角流汗，耳根红透，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臊的。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他以非常暧昧的亲密的姿势，被谢沂拍打。
谢沂也是刁钻，偏偏对准一个地方使劲儿，这让痛感传递的格外清晰。
明照受不住，蹬了蹬腿，身子想往后缩，让谢沂的手掌碰不着。
可他整个腰肢都在对方的控制下，他缩了半寸，就被人抓着腰扯回更近。
谢沂还挺不满他的逃跑举动，又重重打了一下：“还没跟你算账，昨天晚上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跟公司商量，擅自公布病历，要是舆论反应不好，公司连准备都没有。”
这下真够疼，明照呜咽了一声。
跑是跑不了了，看来只能进攻了。
于是明照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胆子，突然往前一蹭，仰着脖颈，将自己的唇贴在谢沂唇上。
似乎怕效果不好，他还细细摩擦一下，才用气声委委屈屈地讨饶：“别打了，真疼了。”
谢沂愣了一瞬，眸色渐深，被明照眼中情态刺激，突然反客为主，压向明照的唇。
“唔……”明照只来得及发出一丝轻哼，声音就被谢沂尽数吞下。
在谢沂的主导下，两人唇齿纠缠，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明照一头黑发散落在枕间，鬓角被汗打湿，身体滚烫发热，从耳尖红到脖颈。
谢沂并未立即停下拍打，只是动作轻柔的，更加像是爱|抚。
这姿势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他被谢沂抱在怀里，一边接吻，一边被打屁|股。
明照觉得自己快要分裂，精力被不断拉扯，不知是顾上面好，还是顾下面好。
但他难以启齿，自己其实挺喜欢的，童年创伤所带来的影响在慢慢消退。
如果是和谢沂谈恋爱，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谢沂琥珀色的眼仁中满是柔情，他轻轻揉着明照的痛处：“你的心理创伤，没关系，我可以陪你一起治愈。”
明照眼角挂着被初吻刺激出的泪，心中默默道，还治愈什么，已经有点用药过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吃鱼籽虾仁鲜肉水饺！-
第68章
这次谈判, 千灯河岸出动了最强阵容，和气生财刘长袂，笑里藏刀唐宁夏。
谈判不是一时半刻能结束的, 再急也没用，这几天，明照只能在高级会馆里呆着。
好在这里干净整洁，吃喝不愁, 除了不能轻易出门外，没什么缺点。
谢沂绝大多数时间陪着他，偶尔打开视频会议，跟唐宁夏和刘长袂商量谈判条件。
谈判是精神和心理的拉锯, 双方都想在对方的底线上将合作谈妥，这中交锋不是明照的优势, 所以他也不插嘴, 只在一旁静静听着。
以前恨不得将一天掰成两天用，现在突然没了工作，明照突然觉得时间太多了。
他把自己关在浴室，练了会儿歌，终于按捺不住，拿起了手机。
一想到要搜索自己的名字, 他还是有点打怵，毕竟在过去的一两年里，他的名字总是伴随着数不尽的辱骂嘲讽, 任何心理状态不强悍的人, 都很难坚持看十分钟。
他知道现在应该不是那样了, 可在搜索栏打自己名字时, 心还是揪了起来。
搜索结果很快出来了。
@弹丸爱吃肉丸：“明照昨晚直播后, 连夜离岛了，应该是被公司的人接走了。”
“能理解。”
“直播说了信息量这么大的事，公司肯定措手不及吧。”
“千灯河岸肯定生气了，柠檬台欺人太甚，人家好不容易签的好苗子，被个选秀折磨成这样。”
明照挑眉。
看来网络上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连他深夜被接出岛都知道。
也是，人气到了他这个地步，也不存在什么绝对的行程保密了。
不过这次，大家到是都能理解他了，当年铺天盖地辱骂的人，好像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sweet小照（发自明照超话）：“希望宝贝的家人能好好安慰他，这个时候最需要陪伴了。”
“不要担心姐妹，照照昨天发微博了，我觉得他的状态还可以。”
“是的，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了，照照也成长了。”
“他说他在恢复了，要开心啊姐妹们。”
明照忍不住笑笑，他偶尔也会看看粉丝的主页，这个ID他很熟悉，是两年前赛时就喜欢他的老粉。
记忆里熟悉的人还在，是最大的安慰。
@丰神俊朗的狗：“阴谋论一下兄弟们，昨晚艺人明照爆料，说当年是身边人动得手脚，哥们儿熬夜将MJC选拔赛的视频花絮路透全部刷了一遍，发现了不少疑点，刚参加节目的时候，两人介绍彼此说是同学，明显是熟的，关系好的，论坛沉底老贴还叫他们京戏双杰。但是倒数几期，花絮里明照跟林鹿园的互动反倒更多，秦凌去跟艾瑟玩了，我认为这时候，俩人已经产生矛盾了。当然这种猜测有点片面，毕竟我没有母带。”
“我当年追过节目的，其实那时候就有点怀疑了，京戏毕竟是三大嘛，其他选手都很羡慕，然后他们就聊到成绩，说明照是京戏第一，其他人都起哄惊讶鼓掌，就秦凌没动也没表情，他在很后面，可能以为镜头没拍上。后来粉丝解释是秦凌没听清，在溜号。”
“大家进没进过职场啊，其实很容易看出来的，秦凌就是嫉妒明照啊。他俩一个学校又是同班，媒体总是拿他俩比，样貌，学习成绩，表演实力，人气，秦凌都比不过明照，也就家境可能好点？但那就更受伤了，家里有钱的是他，可一旦明照C位出道，很快就能超车他家的家底，到时候他才是什么都不如。谁在这种密集的比较下，心态还能不失衡啊。”
“人家都说既得利益者就是凶手，明照退赛明显是秦凌得利啊，明照也是傻，对电脑里的照片一点也不提防。”
“也不是谁都能做到这么毒的哈，更何况俩人刚参加节目时应该是真的好。”
……
明照看着网友们时过境迁的分析，有点恍惚。
他也不由得开始回忆当年。
MJC选拔赛是他拉着秦凌参加的。
那时候他为了减轻明婉迎的生活压力，想早出道，早赚钱。
秦凌一开始拿乔，懒得在观众面前演好好少年，追逐梦想。
但架不住明照让他陪着，秦凌坚持两天，还是跟着报名了。
参加比赛后，明照因为长得精致，人气很快显现了出来。
又因为他和秦凌总在一起，外界默认他们是好兄弟，观众爱屋及乌，喜欢看他俩的互动，连带着秦凌的人气也跟了上来。
那时候，柠檬台组织他们去玩密室逃脱恐怖本，明照因为年幼时被不负责任的亲爹扔在幼儿园门卫，所以一直很怕黑，最后在密室里面吓出了眼泪。
观众心疼的嗷嗷叫，冲着秦凌喊：“凌凌帮我们照顾好照照，他怕鬼，他怕黑，你护着点他。”
明照不好意思地捂脸，一转头，发现秦凌低头摆弄耳麦，冷着一张脸，装作没听到。
他当时只是愣了愣，以为秦凌拍摄太累了。
如果是他的粉丝冲别人这么喊，他会制止，但秦凌不一样，当时他们是情侣，彼此照顾本来就是应该的。
他完全没想过，秦凌也会嫉妒，会心态失衡。
不懂人心，最终会被人心所累。
现在细想，秦凌变得如此心狠手辣，早有端倪。
明照又刷新新帖。
@凌照真情天地可鉴：“友友们，我还是不相信步履不停就是照照，有没有可能是照照的哥哥或者弟弟呢？他说是宿舍的人下的手，不是把凌凌推到风口浪尖了吗？有证据吗？他们当初有多好我们是见证过的，昨天又有新糖，戏剧学院的人出来爆料，说凌凌入学就追照照，两年才追到手。”
“……姐妹别磕傻了，现在想想，圆照都比凌照真啊，林鹿园是真陪他看过月亮，谈过吉他，肩并肩坐过练习室地板的。”
“姐妹这边建议磕BE，我刚听前线姐妹说，《沼泽深处》是MJC节目期间，明照弹给林鹿园听的，还说要让林鹿园给他唱rap。”
“救命……当初谁骗我林鹿园冷酷无情的，再磕一口过世CP，可惜不管是圆照还是凌照，现在都不成气候喽，大热CP势不可挡啊。”
明照看着直皱眉。
原来还有他和秦凌的双担存在，原来她们真情实感的相信，秦凌始终对他一往情深。
明照轻叹，要不是被脱粉的粉丝将IP定位在了宿舍，他可能永远不会怀疑秦凌。
他也没资格认为旁人不辨是非，因为他自己，也没能洞察人心。
不过……大热CP是什么？
@唯爱床底料（发自夹腰CP超话）：“无意中撞见邪|教CP了姐妹们，居然还有磕秦凌X明照的，我无语了我无语了，咱就是说，就秦凌第一期针对步履不停的桥段，正常人还能磕的下去？”
“笑死，姐妹消气，我两年前磕过一口，曾经好过，但照照退赛我就不磕了，因为包凌容真的很能炒作兄弟情，恨不得吸干照照最后一滴血，没想到两年后我美美入坑一步，磕到真的了！”
“管她们磕什么呢，不磕一步没福分，嘿嘿嘿，咱们家这是糖山糖海呀，顾唱大大又发新图图了速舔！”
“椰宝们，我去看了，他们超话关注七万人，活跃度才二百，别给眼神，提咖了。”
明照歪头疑惑。
椰宝到底是什么？最近这两个字他好像总见到，团体表演应援时，还有一些姑娘抱着大椰子来。
他本以为是月明珠玩的新梗，现在看来，好像不对。
@顾唱唱唱（发自夹腰CP超话）：“嘿嘿，脑补一一抱着照照安慰，照照双腿分开跨坐一一腿上，被搂进怀里流泪的图图，速看防夹。”
“啊啊啊啊啊顾唱太太你就是我的神啊！”
“斯哈斯哈！好甜好香艳，爱死了！”
“戳我XP了，求写手给粮啊啊啊啊！”
“我瞬间脑补十万车，泫然若泣的照照让人狠有征服欲。”
“呜呜呜希望一一真的去安慰照照了，昨天的照照太可怜了，好希望他有个温暖的环抱！”
“@xysmzgg人脉姐妹在吗，有料吗？照照怎么样了呀。”
“@xysmzgg姐妹工作很忙的，不经常上线，等她上了再说吧。”
“啊这个姿势，我真的脑补很多！顾唱太太牛死了，画得真的好像啊！”
画的，确实，好像啊。
以至于，明照只看一眼，就看出了图上的人是他和……在厨房热牛奶的谢沂。
明照略微迷惑，深深拧着眉头，端详这张图，越端详越不解，越端详越手足无措。
怎么还有人画他和谢沂的产出？
他是选手，谢沂可是金主啊！
而且他们俩仅有的几次同框，都在很辛苦的掩饰曾经的兄弟关系，各种装不熟，哪里……
哪里好磕了？！
明照顺着@顾唱唱唱的微博点进了夹腰CP超话。
一进去，惊得他蓦然睁大眼睛。
超话关注人数一百万，超话活跃度一亿。
明照惊呆了。
他终于知道，怀抱大椰子，人数不亚于月明珠的粉丝是怎么来的了。
@一不什么时候结婚：“我又在反刍做游戏夹腰那段，啊啊啊啊真的甜死我了，常看常新，到处都是细节。”
@一一不不久久：“姐妹们，八倍镜来啦！一一第一次上岛，你们记不记得一一撞到照照了，我找到个媒体路透，一一好像在照照手里塞了什么东西，不过画面太糊了，大家见仁见智哈。”
@日日产新粮：“不挑不挑，先磕一口，等以后解密。”
@一不超话反黑组：“椰宝们，昨晚包凌容家一直在阴阳怪气，咱们先不动，月明珠那边动了咱们再动。不过邪|教CP凌照要是上赶着犯贱，大家不用忍，屠了她们，咱们一步才是真的。”
@甜照酷一支持者：“好的小黑，好喜欢大家，每天嗑糖太幸福了，希望节目结束之后，除湿器产品发布会一一不不也能见面。”
@和你拥抱呀：“好喜欢舞台上的合影呜呜呜甜死了，一一都知道我们了，不知道照照现在知不知道我们，知道后他会开心吗？”
明照摸摸自己的心口。
开心吗？
开心的。
一百万关注者认为他和谢沂很甜很配，认为他们之间是爱情。
超话里还有数不清的产出，作画的，写文的，做视频的，雕刻，沙画，手书，手账本，棉花娃娃……磕的欢天喜地，一派繁荣昌盛。
明照拿起手机，踩着拖鞋跑去厨房。
谢沂给他热了一杯牛奶，自己刚煮好了咖啡，正准备端回客厅。
见到明照，他挑眉问：“渴了？”
明照顿了顿，将超话里那张产出画给谢沂看：“所以……你早就知道有人磕我们的CP，而且有这么多人？”
其实他也明白了，对阵舞台颁奖的时候，谢沂的揶揄就是给CPF听的。
谢沂倾身，垂眸看了一眼，画中明照穿了件宽松加长版T恤，包裹着臀，看不见下身穿了什么。
明照双膝分开，跪坐他腿上，塌腰翘臀，露着一双细瘦修长的腿，下巴则抵着他的肩头，泪眼朦胧。
而他一手抚摸明照的背，一手揽着腰，唇贴着明照的耳垂，似在安慰。
谢沂颇为赞赏：“画的不错。”
明照：“……”
明照不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磕我们的CP啊？我们之前明明什么都没做！”
谢沂端起牛奶和咖啡，闲庭信步：“是啊，CPF也太惨了，对着空气磕了两个月。”
明照：“嗯？”
谢沂走到客厅，将牛奶和咖啡放到茶几上，自己则往沙发一坐，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腿。
掌心拍击大腿的声音很清脆，但联想到画中的场景，实在让人难以保持平静。
明照垂眸看着谢沂的腿，喉结滚动，心尖微微一颤。
谢沂勾唇，眼神暗示他，声音低沉暧昧：“给他们来点真的。”
明照的脸倏的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吃炸掌中宝！-
第69章
明照当然知道谢沂暗示的是什么, 但是画上的动作他是绝不可能做出来的。
于是明照装作没看到，没听到，迈开腿往前蹭了蹭, 躬身捞起桌面的牛奶，叹气：“唉，好久没喝全脂牛奶了，节目组只给脱脂的, 一点味道都没有。”
他当然是在转移话题，谢沂也听出来他转移话题了，于是沉笑一声，伸手扯住了明照的胳膊, 手臂一用力，就把明照拽地踉跄跌在他怀里。
“喂！”明照倒吸一口冷气, 差点把手中的玻璃杯甩出去, 他将将稳好杯子，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谢沂腿上，谢沂的胳膊也顺势搂在他腰上。
谢沂挑眉：“不给抱？”
明照不敢坐实，这大概是恋爱初期的通病，总想在对方面前维持一下矜持的形象，尤其不希望对方觉得自己重。
虽然明照本来就很瘦, 但他身高不矮，也就比谢沂低一点，全身力量压上去, 还是有分量的, 他不好意思。
但这个姿势实在考验腰力, 为数不多的着力点都在使劲儿, 他艰难的挺着, 背后硬是很快出了一层薄汗。
明照举着杯子的手指默默攥紧，小声反驳：“没不给抱。”
谢沂还想说点什么调戏他，手机却震了起来。
谢沂一开始还没打算接，想把这与口兮口湍口√。便宜占完再说，但明照却像看到逃生缝隙的游鱼，一扭身站了起来，催促道：“你电话。”
提醒完，他还悄悄松了口气。
要是谢沂真逼他像画里那样，他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谢沂深深瞥他一眼，才起身去拿手机。
一看，这个视频电话真不能不接。
是明婉迎的。
谢沂看完来电显示，提醒明照：“明姨的视频。”
明照一怔：“我妈？”
明照手忙脚乱放下喝了大半的牛奶，伸手一摸胸前，自己还穿着浴袍，身上只有一根带子系着，胸口大敞开，实在不体面。
于是他只好冲回卧室，将昨天在舞台上穿的衣服换了回来，虽然不那么家居，但也得体多了。
只是他还不懂，为什么明婉迎不联系他，反而先联系谢沂。
见他换好衣服，谢沂才接通视频通话。
明婉迎一开口就解释了：“抱歉啊谢沂，我给明照打电话他没接，阿姨实在太着急了。”
明照恍然，自己昨天怕人打扰，把手机调静音了。
让明婉迎担心到直接跟谢沂视频，明照确实觉得愧疚了。
他走到镜头前，露了脸，惭愧地耷拉着眼睛，喃喃道：“妈，我没事，昨天实在太累了，就把手机静音了。”
明婉迎突然在镜头里看到明照，难免怔住：“你们两个在一起？”
她以为，谢沂的解决这件事，只是看在昔日情分上，帮明照跟柠檬台交涉一下，毕竟谢沂以CM集团的名义赞助了《面具之下》，还签了明照做代言人。
但她没想到，谢沂居然亲自接走了明照。
这又刷新了她对这两兄弟关系的认知。
至少在一个月前，她还担心明照执拗倔强，撞南墙不回头，跟谢沂较劲到底。
没想到，他们已经这样要好了。
明婉迎感激又欣慰。
她曾经以为，谢沂是很难打动的人。
当年她嫁入谢家，精心照料谢沂尤胜明照，她知道后妈不好做，知道站在谢沂的角度，她是个外来者，入侵者，尤其她还带着一个或许会分割财产的儿子。
于是她只能对谢沂更加好，满心将他视为亲生，尽可能让四人的家庭快速融合，不让谢闻卓头疼。
可惜谢沂却很少表现出愉悦的神色，态度也没有半分软化，初见时怎样，后来依旧怎样，唯有对明照有些变化，从最开始懒得搭理，到后来任由明照粘着。
谁能想到，常常表现呵护关怀的谢闻卓随随便便就出轨了，而冷淡桀骜的谢沂却一直和她保持联系，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愿意帮明照一把。
所谓日久见人心，大概就是如此了。
明照支吾一瞬，眼神明显慌张。
谢沂却气定神闲道：“有朋友在这边开高级会馆，私密性好，就将明照带来了，托人办事，我不出现也不好。”
比起说谎来，明照确实差着谢沂好几个段位。
不过谢沂也不算说谎，他这句话好几处都是真的，只是出现的目的是假，他不为看朋友，而是为看明照。
明婉迎关心则乱，没注意太多：“麻烦你了谢沂。”
感动之余，明婉迎的语气也不免亲切了些。
明照知道，明婉迎势必要将所有事情问清楚了，于是他决定主动说：“妈，昨天你给陶叔打过电话了吧，我的诊断记录……”
明婉迎：“我去医院找了他，只是问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并没询问你的病情，医生不可以透露病人的隐私，我是你妈妈也不行。”
明婉迎虽然被边缘化到了小诊所，但心里，还是有身为医者不可撼动的道德底线。
她就是再着急，也不能破坏规矩。
明照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这就是他妈能做出来的，一个守则，坚强，明理的好人。
明照忍不住询问：“陶叔说什么了？”
明婉迎叹气：“他让我不要给你太多压力，不要过多询问，更不要自责让你愧疚，这个病并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也是复杂的，所以不用纠结过去，一切如常就好，将来能否痊愈，也看机缘。但我……还是很担心你。”
怎么能算不影响正常生活呢？
如果因为她婚姻的失败，让明照不再信任爱情，她当然会觉得愧疚。
只是这一面，她不会在明照面前表现出来。
明照软声道：“妈，我在舞台上没说假话，我已经在恢复了，只不过这几个月没离岛，也没空跟陶叔聊天，等回去，我会再让他做诊断的。”
明婉迎实在难以相信，四年都没有任何进展的心理疾病，会在短短两个多月内恢复：“你是怎么恢复的？”
明照顿了顿：“就是陶叔说的，机缘。”
明婉迎本能的以为，这个机缘就是《面具之下》比赛，因为这个节目让明照的事业越来越好了，粉丝越来越多了，他感受到了更多热烈的爱，所以心理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可也是这个比赛让明照不得不公布病历，将痛苦的一面展示给大众。
明婉迎对柠檬台和对《面具之下》的情绪实在是复杂。
她恨伤害自己儿子的所有人，可成为公众人物也是明照自己选择的路。
明婉迎只好道：“平台虽然重要，但还是你更重要，就算恢复了，也最要感谢自己，当然也该谢谢你们公司的唐总和你经纪人贺锐。”
明照明知明婉迎误会了，却还是点头应允：“唔。”
他不敢挑明，这病唯一的药就在镜头前，他身边，举着手机。
明婉迎：“昨晚……你心情还好吗？妈妈没有抢到航班票，当时很想去陪你。”
明照赶紧道：“妈，我没事的，既然选择说出来了，就做好准备了，而且舆论反馈挺好的，大家都很理解我。”
明婉迎点点头：“那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明照：“公司在和柠檬台谈判，我正好用这几天歇一下。”
有很多话，谢沂在，明婉迎不好说，不好问。
她没办法当着谢沂的面心疼的流眼泪，去问一些鸡毛蒜皮，吃穿住行的小事。
“妈妈看你没事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吧，多吃点好的。”嘱咐完，明婉迎又对谢沂温婉一笑，“阿沂，耽误你时间了，阿姨这就挂了。”
谢沂正色道：“明姨，不用客气。”
挂断电话，明照看向谢沂，面露难色：“咱们俩的事，我妈和你父母，应该都很难接受，要不要跟他们说啊？”
“不说。”谢沂将手机放好，抚了下明照的鬓角：“先不说。”
明照心脏怦怦跳：“那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只要想想被发现的可能，他就觉得比蹦极还刺激了。
谢沂失笑：“发现了再解决，你怎么这么爱操心。”
明照自顾自道：“主要这事，我自己想一想都觉得惊世骇俗。”
谢沂“啧”了一声，两指掐住他的下巴，抬起来：“怎么惊世骇俗了，咱俩没有血缘关系，还不能自由恋爱了？”
明照被掐着下巴，眨巴眼睛：“谢沂，你说要是我们之前不认识，还有可能自由恋爱吗？”
谢沂沉默片刻，低声道：“那就是另一个剧本了？”
明照呆呆地问：“什么剧本？”
谢沂莞尔：“比如我在电视上，偶然看到一个很合眼的小明星，于是想尽办法搞上床的剧本。”
明照被‘搞上床’三个字刺激地低咳一声，但脑海里又不由自主的幻想起这种场面。
他很容易就想到了不可描述的剧情，也怪他上大学后，看到的垃圾剧本太多了。
明照轻声感叹：“要是之前不认识，我能有个负责任的父亲，可能已经跟女孩谈恋爱了。”
谢沂眼皮一跳，心里顿时酸溜溜的。
别说女孩，就是秦凌那种渣滓，一想到他曾经获得过明照的真情，谢沂就止不住的泛酸。
谢沂强忍醋意：“我还没问你，怎么医生让你尝试，你就找了秦凌，没找个姑娘？”
明照顿住，半晌才喃喃道：“可能觉得女孩很娇弱易碎，需要呵护，而我潜意识里，怕我身上带着我亲爸不负责任的基因，伤害到姑娘，所以选了个男的尝试。”
女孩娇弱易碎，需要呵护，是他从明婉迎身上体会到的。
明婉迎是个大众意义上的女强人，可在他眼里，妈妈太缺少来自丈夫的保护和关爱了。
谢沂知道，明照并不天生就是弯的，他只是很细腻，很宽容，能理解并反馈各种各样的感情。
谢沂大致了解过明照亲生父亲的奇葩行径，所以也顾不得吃醋，将明照揽到怀里揉了揉。
谢沂：“我订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明照微仰着下巴，声音软乎乎有点撒娇的意思：“也别只订吃的，我没衣服换了。”
在房间里穿着正装还是很不舒服的，而且他就这一件，连换洗的都没有。
谢沂也没有换洗的，所以干脆差助理买一些，同城快送过来。
他们正吃着饭，衣服就送到了，满满一大包，内衣外衣都有，够一个星期用的了。
明照快速吃完饭，就拿起剪子拆包裹，他的正装已经装起来了，平时也不能总穿着浴袍，毕竟这玩意儿也挺厚挺碍事的。
他剪开包裹，发现里面衣服叠的整整齐齐。
内衣不用说，他和谢沂的尺码很好分辨，然后他打开了外衣。
将每件外衣铺在沙发上，明照才发现，除了一件适合他外出穿的连帽衫，剩下能在屋里穿的衣服，都是明显大尺码的宽松T恤。
布料柔软亲肤，套在身上完全能包臀那种。
明照：“……”
谢沂毫不意外，瞥了一眼沙发上的T恤，满意地发短信夸奖了助理几句。
明照抿紧唇，伸手抓起一件T恤，内心在换与不换间挣扎纠结，直纠结得耳根绯红。
他扭过头，绷着脸看向谢沂：“谢沂，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这么……”
明照说不下去了。
谢沂却不放过他，反而起身走过来，两指掐住T恤揉了一把：“这么是什么？说出来，老板给你做主。”
明照不语，耳根却越发红了。
谢沂让他换这衣服，显然是不打算让他穿牛仔外裤的。
谢沂见他犹豫不动，突然倾身凑过来，贴着明照的耳朵，在通红的耳垂上轻吹一口气，嗓音低沉磁性：“明少爷忍忍羞换上，让我看看，我想看。”
撩拨的气息吹得人春心荡漾，明照虽然垂眸不做声，手指却默默松开了浴袍带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吃水煮肉片！-
第70章
身为表演专业的学生, 换衣服对明照来说是家常便饭，但这个举动从没像此刻一样暗示性十足。
就连他拍那个半|裸的沐浴露广告，其实都是心无旁骛的。
换衣服的过程, 谢沂当然也不老实，手指一会儿勾着他的浴袍带子，一会拨弄领子，他完全脱掉后, 刚把T恤套在头上，谢沂就趁他视线受阻，将他一把搂在怀里，尽情撩拨。
明照套着衬衫, 眼前一片白茫茫，呼吸都在方寸之间, 根本辨不出谢沂下一秒会碰到何处。
这种类似蒙眼的玩法又让他有了新奇的体验, 他喘息阵阵，胸膛起伏，下意识瑟缩着，又忍不住期待着谢沂接下来的动作。
谢沂的指尖在他温热的皮肤上来回滑动，触碰之处，皆酥酥痒痒, 带着燎原火花。
明照喉结紧绷，身子激动得微微发颤，但害羞的个性让他没办法浪荡的享受到最后, 还是忍不住推了谢沂一把, 火速穿好了T恤。
T恤的确够大, 领口差点从他一边肩头滑下去。
明照面红耳赤, 赶紧整理好衣服, 低声嘟囔：“我就知道……”
就知道这个过程不会平静。
谢沂被他一推，却会错了意，没敢再轻易上前：“你……会觉得难受吗？”
他是个正常男人，此刻珍馐美食在前，自然也忍的很艰难，但来之前的飞机上，他特意了解过明照的病。
这个病，能正常对他人动心，可一旦进行更亲密的举动，或是让关系更进一步，诸如结婚，融入彼此的家庭，就会异常恐惧和排斥。
这种恐惧和焦虑会逐渐抵消掉爱情，最后的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
很多类似的患者，为了不让另一半伤心，往往会努力克制自己的排斥和恐惧，最后严重到患上抑郁症，陷入深深的自责情绪。
而更多正常人则是始于动心，以为自己会是特别的那个，却发现根本无法理解伴侣的焦虑，最终忍受不了这种病患，选择抛弃。
谢沂怕明照也在克制，怕明照不舍得拒绝。
所以明照一推他，他就不敢下一步的动作了。
他甚至还有些懊悔，说好慢慢陪明照恢复，他却差点破了戒。
明照穿好衣服，见谢沂抬着手不动，还愣了一下。
但他又不能说，其实我喜欢你这样，那也太恬不知耻了。
谢沂谨慎地又问一遍：“我这样，会让你难受吗？”
明照穿着盖到腿根的T恤，光着两条腿，耳朵的羞红还没彻底消退，狼狈道：“……没有。”
谢沂安抚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你要是不舒服，直接跟我说。”
明照：“……”我说我可以你知道吗！
于是，两人带着一身的浴火，各自忍耐着，找角落静心去了。
谢沂为了转移注意力，又抽空登上 CP超话找灵感。
@顾唱唱唱的那张画还在首页，被大家斯哈斯哈。
谢沂忍不住动动手指，回复了一条——
@xysmzgg：“画的不错。”
@顾唱唱唱：“啊姐妹终于上线了，姐妹有没有内部消息，照照情绪怎么样？怕他难过。”
@xysmzgg：“他还好吧。”
@顾唱唱唱：“有姐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一不什么时候结婚：“呜呜呜乱码姐妹你可算来了，我都想你了，看你都不上线，以为照照那里真出大事了。”
@唯爱床底料：“姐妹你这么长时间不上错过太多好东西了？”
@xysmzgg：“哦？”
@唯爱床底料：“来来来，@椰宝的杂货铺这个是咱家整理博，她做了产出合集，文和图都有哦，嘿嘿嘿还有捆绑play，道具play你懂~”
@xysmzgg：“懂，码了。”
谢沂和明照没羞没臊的在高级会馆呆了三天，谈判终于出结果了。
明照回归比赛，柠檬台答应承办明照在未来两年内的演唱会，同时柠檬台的综艺节目给千灯河岸的剧开宣传绿色通道。
宁衾个人，愿意给明照牵线高奢品牌的亚太区PR。
高奢资源不是人气够高就能拿到的，品牌PR对于一夜爆红的小鲜肉非常谨慎，一是担心他们底蕴故事不够，撑不起品牌的概念，二是怕他们快速火又快速糊，拉低品牌的逼格。
高奢品牌往往更倾向能拿出硬核作品，在影视剧史有一席之地的艺人。
如果艺人还长得帅，身材好，符合品牌的调性，能直接给到代言人的title。
代言人title对刚出选秀的年轻人来说，就几乎不可能了。
就算有PR大胆尝试，签了推广和大使，也会给选秀艺人漫长的考察期，综合考察带货量，市场反馈，时尚完成度，整体表现够好，才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
像宁衾这种八面玲珑的人才，负责过好几场柠檬台的晚会，朋友圈里的品牌方自然储备充足。
而她能做到记得每个人的生日，喜好，并在适当的时候，以个人的名义，赠送精心准备的礼物。
所以这些人不是柠檬台的资源，而是宁衾个人的资源，甚至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宁衾特别要好的朋友，因为宁衾如此精心呵护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这些都只是宁衾的工作习惯罢了。
她愿意动用个人资源，给明照牵线认识各大品牌方，算是很真诚的道歉了。
毕竟她介绍过去的人，对方基本很难驳面子，而这个人情，也算是宁衾欠下的。
短短三天，刚表明心意，就马上要分开，明照自然舍不得。
他那些T恤，还有好几件都没穿过呢。
谢沂订了回京市的飞机，他也订了回涠灵岛的船。
两个小时后，明照就要出发乘船，此刻他盘腿坐在沙发上，衣物摆放在面前的地毯上，他一边看着一边出神。
还没走，就开始浓烈的想念了。
这几天，他都是和谢沂一起睡，也不知道该怎么适应岛上的单人小床。
谢沂不能跟他同时出门，飞机故意订晚了五个小时。
他从门口接过服务生送的鲜切水果，看到明照正在沙发上发呆，心里好笑，走过去，叉了块桃子喂到明照口中。
明照张嘴咬掉吃了。
谢沂：“回去之后不用上交手机了。”
明照点点头。
谢沂垂眸看着他，又叉了块芒果喂过去：“每天训练完给我发个短信，回宿舍，我要跟你视频。”
明照含着芒果，忍不住弯着眼睛笑了笑。
“笑什么？”谢沂低声问道。
明照摇摇头，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谢沂，心道，自然是笑你也同样想念我。
谢沂突然把鲜切水果放在一边，躬腰，双臂撑在明照耳侧，俯身压住他的唇，细细地舔吮一下，又哑声道：“笑什么？”
明照避无可避，背靠着沙发，仰着头，接受谢沂的亲吻，他急促地呼吸一下，刚要说话，谢沂却将他的话堵在口中。
“唔……”明照应接不暇地呜咽一声，谢沂的亲吻就变得更加强势。
他暧昧的用舌尖扫过明照湿润的唇，摩擦蹂|躏少许，便闯入唇齿，勾着明照的舌。
明照刚吃完水果，舌尖甜丝丝的，柔软又可口，谢沂尽情品尝把玩。
明照忍不住抬起手，将双手抵在谢沂腹肌上。
但转念一想，他怕又把谢沂吓得忍回去，于是赶紧调转方向，环住了谢沂的腰。
两人在搅动的水声中深吻了良久，谢沂才缓缓放开他。
“宝贝儿真甜啊。”谢沂哑声感叹，细细回味。
明照仍旧失神，微微张着嘴，在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内，隐约露出一点被折腾的狼狈的舌尖。
他甚至怀疑，谢沂喂他吃水果就是为了这个。
明照往谢沂怀里缩了缩，不肯松开搂着他腰的手。
谢沂琥铂色的眼中酝酿着旺盛的欲|念，手指擦过明照湿漉漉的唇角：“怎么，不想放开我了，要不，我把你带回家吧。”
明照这才回神，慢吞吞松开手，潮湿的眼眸和谢沂对视：“好啊。”
两人都知道这是任性的玩笑，但此刻，谁都不愿戳破。
于是在圆满的玩笑中，细细消磨掉最后的一点时间。
明照忍不住问：“下次见，就是我的新歌现场了吧。”
谢沂把玩着他的发梢：“嗯。”
揭晓后的原创舞台，将不会在岛上录制，柠檬台订下了柠市可容纳万人的湛蓝体育馆，会在这里给选手们举办一场盛大的结课仪式。
最终，《面具之下》的优胜者，也会登上水晶王座，享受近万观众的欢呼和祝贺。
这也是明照如此不舍得这个舞台的原因。
两年前，他的梦想就止步在出道夜之前。
两个小时后，明照乘船回到了涠灵岛。
上岛之前，他在码头看到了很多举着镜头的小姑娘，粉丝看到他的身影，就对着一通狂拍。
明照直播后首次现身，穿着修身黑色牛仔裤，宽松帽衫，鼻梁撑着遮阳镜，头发是洗过吹干的柔顺模样。
他微微一笑，朝拍照的女生们招了招手，日光映在他脸上，照的他皮肤发亮细嫩，唇红齿白。
女生们放肆尖叫：“啊啊啊啊啊啊明照！”
“好帅好帅！我的妈校园男主！”
“呜呜呜哥哥真年轻真好看啊！”
“状态太完美了，青春无敌，好喜欢他笑啊，真甜！”
“嘿嘿嘿，其实他哭我也喜欢，眼睛红红强忍泪水，太色了。”
“谁看到这种现场能不喜欢大帅哥呢！”
……
明照出门前，当然好好整理过。
谢沂让助理准备的潮服撞色大胆，但异常和谐，日光下出图特别好看。
再加上明照天生皮肤白，身材好，将衣服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也是圈内常说的，衣品好。
他深知，粉丝的喜爱本质源于爱美之心，所以他也会在每次出现的时候，保持最好的状态，让大家都开心。
近距离感受到粉丝的热情和尖叫，明照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坐在船上，他终于有心情，处理这三天堆积的问候短信。
朋友圈里的这些人，他不能真的不管不顾。
他先是将学校老师，家里亲戚长辈的关怀短信回了，大致内容是：“这几天好好休息了一下，调整了心情，现在已经恢复了，谢谢关心。”
他又很快跟发来安慰消息的品牌方道歉：“抱歉没能及时回复，现在已经调整好了，谢谢您的关心，希望没带来困扰。”
最后，才抽空看从小到大的同学们的留言。
他先是看了被顶到上面的桓娇。
桓娇：“明照，你怎么样？没想到你会在直播里这么说唉。对了，你知道秦凌经纪人在朋友圈喊冤吗，说他们无妄之灾，其实咱们同学谁不知道秦凌针对你啊。”
然后是严晨的。
严晨：“恭喜，有惊无险度过这个坎了，越来越红了哈哈。你现在人气应该比秦凌高了吧，以后终于不用怕被掉资源了，逆袭剧本啊，真爽，咱班同学都可羡慕了。”
果然，原本冷淡的同学群里已经热火朝天起来。
“@明照，我们班又出了个大流量啊，厉害厉害，咱们这届人才多。”
“@明照，都忘了恭喜你，否极泰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不是说杀不死你的都会使你更强大嘛，@明照强啊。”
“可算有个大舞台能澄清了，不过你的心理创伤怎么一点都不让同学们知道，大家以前对你疏于关心了@明照。”
“嗨呀，以后关心也不晚，自助者天助之嘛，照儿一直都特别顽强，不放弃，终于出头了。”
“应得的，毕竟是咱年级第一，实力不是盖的，咱们京戏的教育水平有保障，照照以后多帮咱班同学也宣传宣传哈哈哈。”
……
秦凌仍然在这个群，这些恭喜明照的发言他当然都能看到，两年前，他们也是这样欢天喜地的恭喜他，毫不避讳被迫退赛一身污名的明照。
他们甚至为了巴结上他，有意无意地怂恿明照低头道歉，乐得围观同人不同命的残酷剧本。
今天，他们同样假装不知道明照的发言给秦凌带来的麻烦，团聚在一起，围观一个名为逆袭报复的剧本。
但不管秦凌如何气愤憎恨，形势都不可逆转。
这个班级群的核心和主角，从此时起，已经换人了。
桓娇跳出来阴阳怪气：“哈哈哈，当初咱们私下还说呢，要是红的是明照就好了，明照肯定会拉咱们同学一把。”
他们当初私下嬉笑抱怨的，不止这些，他们还说秦凌小心眼儿，生怕别人超过他，有点资源护的跟什么似的。
其他同学心领神会。
“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我记得我记得。”
“喝酒瞎说呗，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也就是玩笑话，大家都签了公司了，以后顶峰相见，不过哈哈哈哈。”
……
秦凌一直没在群里发言过，直到这句出来。
有人发现，他不动声色的退了群。
被人翻旧账酸一酸他不在意，他也知道不少人表面跟他好，私底下吐槽他。
他在意的是，明照真的红了。
于是群里人开始装傻。
“啊？是不是有人退群了，我看群里少了一个人。”
“好像是秦凌退群了，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关系好的去问问，别是误点了吧。”
“是不是大家太兴奋，消息总弹，打扰到凌儿了。”
“大家都是同学，有误会就不好了，是吧。”
“嗯嗯嗯，但是咱们也没说啥吧。”
明照轻笑一声，无奈摇头，私聊桓娇：“老师还在群里，你们”
他并不会因为群里这些话愉悦或爽快，他只是不想老师为难，毕竟对于老师来说，他和秦凌，不管关系如何，都是老师的得意门生。
桓娇：“无所谓啦，反正是他先退群搞尴尬地。退群就退群呗，对了，你知道他经纪人为什么在朋友圈卖惨嘛？他的《恣意》金九银十单人刊因为你的直播掉了，我有朋友是杂志社的，本来已经定好主题了，然后整个取消，封面换成大花了。他经纪人想卖惨叫屈给总编看，为秦凌争取年终单人封呢。”
明照恍惚一瞬，船正停在码头，船身有些震感，广播亲切地通知旅客们有序下船。
他一边下船一边回：“哦，这回事。”
《恣意》这种准一线女刊，他以前根本想都没想过，两年前最红的时候，也只是有品牌接触他，有地位的时尚杂志普遍高冷慢热，《恣意》还算亲民，像《Fresh态度与审美》这类顶级时尚杂志，更是非国际影帝影后不要，他的履历根本不够格。
两年过去，秦凌也就拍过两个准一线男刊，一堆二三线杂志，和无数一线杂志的增刊，副刊，特刊。
原来秦凌在接触《恣意》了。
明照已经走下了船，站在涠灵岛的地面上。
日光耀眼明媚，刹那将手机屏幕晃得昏暗不清，明照刚想将手机揣起来，却发现有新好友申请添加。
他点开一看。
M韩史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备注：《恣意》主编韩史，对您很感兴趣，期待合作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吃孜然羊肉卷生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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