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里裹挟着硫磺味道，混合着浓郁的药香，但是细细分辨，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殿中央是一口池子,活水在咕噜噜翻滚着,白茫茫的雾气蒸腾起来。
一眼看过去,看不真切池子里的情形。
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道人影
裴寂站在池子边，侧过头看向她,视线从她身上轻轻掠过,回到了她的脸上：“这么快就到了，早饭吃了么？”
萧朔月:“没。”
裴寂一转头看向门口的露法。
这溢出的战意。
露法被压的抬不起头来，连忙道:“我去准备吃的。”
裴寂:“今日温度多少？”
露法:“五六度？”
她原本有些懵，看见萧朔月白色单裙+单皮鞋，意识过来:“路上飞行器全程恒温到门口，殿内…”
殿内有温泉，更暖和了。
裴寂终于收回视线。
看露法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池子蒸腾的雾气中,一道声音气极反笑:“裴娃娃,你失忆了,和我吵完架迁怒我身边的人怎么一点没变。”
裴寂并没有理他,而是看着萧朔月:“记忆带来了么？”
萧朔月点头，从腰包里翻出木质储存卡。
裴寂:“给城主。”
萧朔月扫了一眼,城主应该就是池子里泡着的人。
她点头,抬腿朝池子走去。
温泉的雾气浓郁，站在池子边缘，仍然只能看见个轮廓。
就在这时，一尾金色的尾巴突然跃空而起,穿过萧朔月面前的雾气，最后落回水面。
水珠溅起。
雾气散开。
萧朔月后退一步，溅起的水珠垂直落下，落在她的脚尖之前。
云雾散开，一颗脑袋在池子中央钻了出来。
长发后披，露出两侧耳畔的金色鱼鳍，他半张脸被血色图腾覆盖，另半张脸是标准贵公子长相。
五官大气舒阔，嘴角噙着笑意。
他认真的打量了一眼萧朔月：“你就是捞出裴娃娃的引路人？”
萧朔月：“是。”
“多大？”
“二十”
城主又钻回水里，再上浮，已经到了萧朔月近前:“啧，裴娃娃七十三了。”
见引路人半垂着头没有什么反应。
他将手臂撑在池子边：“你爷爷是不是差不多年纪？”
萧朔月：“我是孤儿。”
城主：“……”
唔，挑拨离间失败。
他扫了一眼萧朔月手里捏着的木质储存卡，鱼尾不轻不重，拍打了一下水面。
上半身从水里钻了出来。
宽肩，腰不窄，强壮、肌肉纬度很阔，线条舒展。
腰身不断抽出水面，有腰下鱼鳞已经探了出来……
这种身材，是人类很难练出来的。
萧朔月还想多看一眼，就见一件浅灰色的运动外套，从旁边飞了过来。
盖在了城主腰上。
裴寂面无表情：“天凉，城主注意保暖。”
城主跃飞的动作一顿，滞空了半秒钟，一甩尾，身体由打算直立在水面上，变成半靠在池子边。
他低头看了腰上盖着的衣服，哭笑不得：“哦，五六度，的确很凉”
裴寂垂眸：“不聊正事，我们可以先回去。”
“这不是一直聊着么——”
城主说着伸手，接过萧朔月手上的木质储存卡，脸上笑意一点点消失了。
他指尖翻转了一圈：“阵纹混乱，灵力暴戾，战意破碎，你灌入记忆的时候，状态并不好。”
那记忆必然不可能平和。
裴寂终于抬起了眼帘。
“读取一部分呢？”城主提议完，又自我否定摇头，“不值当，你状态越来越好了，现在读取记忆，要是再疯回去，我可没有另外半条命压制你。”
然后，他看了一眼好不容易多了点生气的裴寂。
长长的叹了口气。
一队人，就回来了一个。
还在在迷域困了二十年。
引路人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罢了。”城主指尖一动，木片倒飞着消失在了他身后的雾气中，“我召仙盟过来，看能不能读取些记忆画面，运气好，说不定也能窥探出你们去虚无之地发生了什么，等你状态好一些，再说记忆读取的事情。”
裴寂：“嗯。”
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只有温泉还在咕噜噜的翻滚着。
城主视线又回到了萌新身上：“和裴娃娃组队，你辛苦了。”
萧朔月：“是队长照顾我。”
“我看过你的资料。”城主抬着头，笑容和煦，身后鱼尾动了动，宛如聊着家常：“作战人员出身的引路人比较少见，你几岁开始……”
“朔月。”
裴寂打断了城主的话，他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露法：“你先去吃早饭。”
萧朔月松了口气：“好。”
她倒退了几步。
转过身，疾步朝着殿门外走去。
“虚无之地”、“上桌”、“抹牌”……
裴寂当年去的似乎并不是迷域。
殿前有个石亭。
露法给她摆了一桌，还给她送了床毛毯。
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一盘切肉拼盘，一份小菜，一份甜点，一壶热茶。
露法站在一边从保温木盒中，拿出最后一份水果。
萧朔月看着露法的有些紧绷的脸部表情，还以为她是因为被自家队长迁怒，正在生气。
但是两人之间，应该是熟识。
熟识之间，有他们自己的相处模式，牵扯情绪矛盾，不应该外人来掺和。
萧朔月道了声谢。
用湿巾擦了擦手，拿起筷子，低头吃起面来。
自己面还没吃上几口，一旁坐着的露法反而欲言又止，萧朔月垂眸，又大口吃了几口面。
感觉肚子填了个半饱之后，她放下筷子，端起了茶杯。
露法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般队伍，都有自己的总部驻地，配套设施完善，有自己的训练场地。安全也有保证。”
萧朔月点头：“我去过拓荒的总部。”
“我看你住的地方，小区混乱，出行也不太方便。”露法从甜点盘子里，挑出一块桃花形状的果子，放在萧朔月面前的小碟子上，“之前城主不在，你挑选队伍的时候，我权限也不够，就这么顺了过去。”
萧朔月抬眼：“嗯。”
露法：“我忘记了你是新人，裴先生又记忆全无喜怒不定，没人能照顾到你。”
露法昨天被裴寂堵回去后，在小区四周转了一圈，回来私下又了解了一下。
她自己也不太能照顾好自己。
吃饭靠外卖。
家务做的磕磕巴巴。
训练要绕几条街，去城中心专业的训练场，付费报名，很多专业场次还得排队。
小区四周环境嘈杂，是混居小区，夜行种族占一半，日常生活束缚很大。
出行根本没有车。
去迷域都是蹭车，日常公交占一半。
最重要的是。
那位的态度，连城主都没个态度，对别的队伍捧着的引路人说训就训，让走就走。
当时自己是心有畏惧，也想甩掉麻烦。
但凡拖到城主回来，萧朔月最后去的，肯定是官方队伍。
无论是那一支官方队伍。
她现在都是别墅豪车，衣食住行有专人操心，想训练有单独的场地。
而且队长只会哄着。
不说活的跟海族公主浪云叠一样恣意明媚，那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区十八街横着走。
露法想到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声道：“城主回来了，你要是想换队伍，我可以替你联系。”
萧朔月听明白了。
露法这是劝自己，如果过得不好，及时止损。
说起来你不信。
萧朔月实话实说：“队长人其实挺好的。”
露法果然不信，眼底更复杂了。
她过了很久，缓了缓叹了口气，把手边的肉推到萧朔月面前：“多吃点。”
这顿饭吃到末尾的时候。
露法通讯器响了起来。
她站起来，去远处接听了个语音通讯，没过多久又反了回来。
“是屈道人。”
露法解释：“城主召见仙盟的人过来，屈道人刚好一起，知道你跟我在一起，问你有没有时间见他一面，你要的东西他刚好车上带着。”
萧朔月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要的东西？”
露法通讯似乎没断，侧过头低声询问了一句。
然后转述给萧朔月：“屈道人说是书。”
书。
萧朔月想起来了。
测试结果显示，她可能喜欢自家队长。
但是自己理论知识不够，分析就卡住了，所以在迷域边界，问了屈道人询问有没有专业书籍。
“是我要的东西。”萧朔月扫了一眼四周，自己还在悬崖峭壁上，“问一下屈道人，我们约在哪里见面？”
露法想了想：“仙盟的人也是上来剑城主的，你们在这见面就好。”
没过多久。
仙盟的人就从山下飞来。
一行三人，画风十分容易辨别，长袍广袖，仙风道骨。
或御剑，或御器。
轻飘飘落在了殿前空地上。
前方一男一女，中年容貌，但是气质十分老派。
屈道人跟在最后，辈分似乎最小，怀里抱着只木箱，也只敢趁着长辈和露法说话，歪着头冲萧朔月笑了笑。
被前方长辈发觉，余光刚瞄过去，他又敛眸挺背。
没过多久，露法带着仙盟长辈朝殿内走去。
屈道人肩膀立刻垮了下来。
他动了动脖子，看着长辈消失在了殿门后，这才踏出脚步，抱着箱子朝着亭子走了过来。
屈道人将木箱放在石桌上，然后一屁股坐在萧朔月身侧，狠狠的舒了口气：“小朔月呀，刚刚吓死我了。”
“嗯？”
“我两个师叔十分钟之内先后出关，我还以为世界要毁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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