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银发少年无法自控的僵在了原地。
他的胸口传来了一种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仿佛源自身体深处的冲击,一种诡异又陌生的熟悉感随之而来,明明他很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
在雪步居高临下的观察着他,这无疑不是一个身材高挑而纤瘦的男人,他黑发柔软而卷曲的贴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五官俊秀非常,特别是那双满含忧郁的鸢色眼睛,其中像是氤氲着一团雾气,让人猜不透他的真意。
这无疑是一个和雪步一样在这常夏之岛显得格格不入且浑身散发着忧郁气质的美男子,明明在轻浮的打着招呼,整个人却散发出了一种迷茫情绪。
他在迷茫什么?
但现在的最首要问题并不是这个。
“你是谁?”雪步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走到男人的面前了,他不喜欢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于是拧着眉颇为警惕的注视着对方,淡淡的说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时这个男人才意识到刚刚没有自我介绍,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一道声音抢先打断了。
“是小雪回来了吗,吃饭了。”
穿着围裙的廖奶奶不知何时已经从厨房端着菜走了出来,小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身体依旧硬朗,坚持自己种菜做饭不请帮佣,但雪步待在奶奶家的寒暑假里,为了防止她过于辛苦总是会给主动她打下手。
“好。”
银发少年答应了一声,刚想上去帮奶奶端菜,结果那个忽然出现在自己家里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却比他快了一步。
“奶奶,我都说了我帮您端的。”他笑眯眯的接过了廖奶奶手里的菜,仿佛走在自己家一样熟稔的往餐桌走去。
“哎哟,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廖奶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后笑着转过头,“小雪也别愣着了,赶紧去把手洗了,马上开饭了。”
两人的对话令雪步有些不太舒服,只不过他一向听奶奶的话,所以并没有想太多。
等他洗完手回来之后菜都已经布好了,还是那些温馨的家常菜品,在暖色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勾人食欲的香气。
但此时谁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饭菜上,银发少年却垂着眼睛,看上去有些委屈,“奶奶,他是谁,为什么在我们家里?”
廖奶奶在雪步视线的死角瞥向了坐在一旁的黑发男人,后者立刻伸出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手势,无奈的小声说道:“我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就去帮您端盘子啦……”
于是有些无奈的廖奶奶清了清嗓子,向雪步介绍道:“他是太宰先生,是传闻中的海难者,应该是脑袋磕到了,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托你木手爷爷去警局查了他的身份信息,完全没有能够匹配上的,所以就暂时把他带到家里来了。”
叫做太宰的男人点头,朝着雪步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多亏了廖奶奶的收留,姑且是有个地方落脚了,接下来请多指教了,雪君。”
失忆的海难者……是因为开启了情绪模块所以触发了什么特殊剧情吗?总感觉很不舒服。
原本预定一整个暑假都和奶奶两个人过的雪步对这个忽然出现的太宰先生莫名的产生了些许敌意。
“你要在这里长住?”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黑发男人,雪步淡淡地说道:“你就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吗?”
“啊……怎么说呢……”太宰只是语气轻飘飘的说着,“总感觉没有意义啊,如果我并不是海难者而是单纯的想要轻生之人呢,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能怎么样呢?”
“对于我来说,忘记了以前的事或许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半阖着眼睛的太宰如是说道,他似乎相当擅长利用自己的外貌条件,高挑的身体毫无安全感的略微蜷缩起来,在那双忧郁的鸢色的眼中隐约能看到些许迷茫和无助。
而老人家最看不得这个,心软的廖奶奶不由得出来替他解围,“好了好了,总之就是太宰先生会在我们这边住一段时间,小雪也别想那么多了,开始吃饭吧,难得做了一桌好菜都要凉了。”
“我知道了奶奶,你别担心。”银发少年听话的点了点头后,在太宰略微失神的视线下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我会和太宰先生好好相处的。”
这一顿饭总算是心思各异的吃完了,尽管接受了奶奶的说辞,但雪步并不打算完全相信这个叫做太宰的人,他的潜意识中有种莫名的感觉,他就是觉得自己心地善良的奶奶被这个人骗了。
家里多了一个陌生人对雪步来说相当不适应,吃过饭以后甚至这个太宰治还要抢着帮奶奶洗碗,本来端菜的活就被抢了的雪步因为愣愣的站在原地,后知后觉的产生了点不爽的情绪。
总感觉有些火大。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夜晚,洗过澡后,太宰穿着廖奶奶给他准备的浴衣独自来到了这座房子的庭院之中,他坐在开放式的走廊上望着院子里那棵被照顾得很好的海棠树,如此安静和谐的气氛不禁让他发起了呆。
太宰治的确欺骗了廖奶奶,他既没有失忆,也不是什么海难者。
硬要说的话,他或许是个莫名其妙来到了正常世界的前黑手党boss。
太宰治是听着海浪的声音醒来的,夏日的海风潮湿又干涩,海水冲刷着他的下半身,阳光明媚到了刺眼的程度,似乎还有小螃蟹从他的脸上爬过。
他最后的记忆断在了将「书」的存在托付给了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后,从港口mafia大楼上一跃而下的地方。
强风从身后鼓吹着他黑色的大衣,那条鲜红的围巾早就飘远了,从300米高的港口mafia大楼上坠落的时候,他的眼中隐隐闪过了一道光芒,像是期盼着什么一样望向了自己一跃而下的地方。
没有痛苦,没有恐惧,那种解脱了自由了的心情夹杂着些许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愫,就这样,太宰治坠入了黑暗之中。
所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的呢?我应该死了才对,还是说,犯下了这么多罪孽的我,也能来到天国吗?
躺在海滩上的太宰想到这里,不经也有些想笑,曾经明明认为地狱啊天堂啊之类的只不过是单纯的某些宗丨教信徒自我精神的满足罢了,居然在死后还会产生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天国的想法。
不过这宛如幻觉般的景象,任谁也没办法认为这里是地狱吧。
这么想着,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双眼时,蔚蓝的天空已经被橙粉所晕染成了更加深刻的幽蓝,天边隐约还能看到一两颗闪烁的星子,在沙滩上躺了一整天后,他终于接受了自己或许没有死还极有可能来到异世界的事实。
不过天国也好地狱也罢,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必要的情报得优先入手才行。
两天过后,凭着高超的骗术,他成功混进了一个当地居民的棋牌室,和一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辈的人谈笑风生间总算是把这边了解得差不多了。
这里是冲绳,却并不是太宰治所熟知的冲绳,因为在这个日本,并没有港口mafia,更不存在所谓的书还有异能力。
还真是和平呢。
和平得几乎到有些无趣的程度了。
虽然这么说,但太宰治难得产生了一种自己应该去做某件事的心情,他忽然不想死了,他想知道,究竟是谁又是为什么妨碍了他最后永眠于黑暗中的心愿。
他相当确信,那个人一定就潜藏在这座城市之中。
就这样,他被廖奶奶收留,同时也决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这就是太宰治来到这里的全部经过了。
倏地,他听到了什么声音,大概是二楼的窗户被人推开了,他循着声音向上望去。
傍晚看到的银发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外套,身手利落的从二楼的窗户翻了下来,落地之后,他将外套的兜帽戴在了脑袋上,然后才注意到坐在走廊上的太宰治。
少年冷漠而疏离的视线很快便传达了过来,那张漂亮的脸蛋就连冷漠的注视着别人的时候都是美丽的。
他在内心中不由得感叹的同时歪了歪脑袋,太宰歪了歪脑袋,轻声的调侃道,“雪君,都这个时间了还要出去玩吗?”
“没错。”
银发少年大方的承认后便走到了他的面前,与白天那副乖巧却有些呆板的模样相比简直就是另一副面孔,不如说他这副冷漠的模样使他这个人更为生动了,仿佛这就是被他隐藏在假面之下的真实模样。
少年那张稠艳的面容凑近了他,而前者微微眯着眼睛,淡淡地说道,“但太宰先生,我们还要相处好一段时间,我希望你能够分清楚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
被威胁了的太宰略感新奇,语气无害的说,“我明白了,我不会告诉奶奶的,你放心吧。”
银发少年的眉头拧了拧,目光中的敌意更甚。
“你不许叫她奶奶。”
太宰憋住笑意再三答应后,少年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叹了口气,远远望着少年踩着滑板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想着。
真是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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