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俐原本是坐在椅子上摆弄上次带回来的胭脂盒子的,但是就在那一瞬间。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眉锋一敛,直接站起身来,表情有几分严峻。
不消半刻。
桌旁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白须瓷觉得天旋地转,勉强扶着树干往前走,期间还摔了好几次。
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一样。
喉咙黏黏腻腻的,有几分血腥味。
手腕上的银环叮叮当当,干枯树叶的细细簌簌声。
白须瓷的手已经脏兮兮了,甚至还被什么小石头划破了,看着有点可怜。
“回……回家。”挤出来几个字。
他只是想要回自己的洞窟睡一会,怎么一直走不到啊?
眼眶湿润了起来。
白须瓷觉得有点绝望,他面前的景色是一片昏暗的白,像是老旧电视信号不好卡顿的画面。
偶尔状态好的话,还能看到几道竖着的黑影,让他分辨出来是树木。
银发都沾上枯叶了,额头上也磕出来点血丝了。
白须瓷突然觉得很伤心,为什么会这样啊……
好疼啊。
手臂往前探了探,摸到个尖锐的石头,一不小心给划破了。
白须瓷也没有感觉到异常,因为手上的外伤完全比不上他体内的疼痛。
他的经脉要被挣断了,浑身灵力乱窜,根本不停他使唤。
像是要破体而出……
浑身滚烫,对外界的感知越来越弱。
白须瓷直到发现自己的手湿哒哒的,才好像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眼睛空洞地看向前方,缓缓地把手往自己身边移了过来,轻微地歪了下脑袋。
是……是出血了吗?
白须瓷停顿了一下,瞳孔微微颤了颤。
然后低头慌张地去撕自己的衣服,低头咬住布条,用力一扯。
要包住……包住。
但因为看不到,白须瓷缠了半天也没能缠好,反而感觉血流得更多了。
顿时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为什么这么倒霉?为什么这么倒霉!
最后直接把手上的布条扔了,身形佝偻着,大口大口地喘气。
也顾不得流血不流血了,白须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回兔子洞。
嗯,那里安全……
费力地用手往前探着,最后摸到了一棵靠近自己的树,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脸。
继续往前走,树枝被踩过去,留下点声响。
刚刚摸过的树干上,也残留了新鲜的血液,有些斑驳。
白须瓷努力让自己平稳下来,不就是看不到了吗?梵越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自己这么大,还不会回家吗?
慢慢地走,他总能回去的……
抱着这个念头,白须瓷硬是撑着没有晕过去,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路线出错了,因为面前的场景是从未见过的。
但就在这时——
白须瓷突然被一些石堆给绊倒了,然后身子不可控地往前栽,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
衣服被刮得破破烂烂,直接滚下了山坡。
他看不到,也没办法躲避。
一处草丛间。
白须瓷浑身都有些外伤,整个人昏死过去了,沾着血的手指轻微动了下。
兔耳朵也变得脏兮兮的。
身体
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一阵微弱的莹光下,重新变成了本体。
略微脏的,并不好看的,兔子。
“对对对,就在那处,我是肯定不会眼花的!”一个略带聒噪的声音。
随即而来的就是一些脚步声。
草丛被扒开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弟子往里瞅了瞅,喜笑颜开地说:
“看吧,我就说我看到了个兔子,拿回去正好架火烤了!”
说着他便伸手提着兔子的耳朵,很粗鲁地拽了出来。
白须瓷再次感觉到一阵刺痛,兔腿微微动了下。
“这怎么浑身是血啊?死了?”一个略带探究的声音,还上手拨弄了下兔身。
毛很软乎乎的,倒是意外地蓬松。
另外一个跟过来的弟子,环着手臂向前倾身打量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
“走吧,去河边扒了皮,顺带……”
“把这毛也洗洗吧,说不定到下一个镇子还能顺手卖了。”一旁的那人若有所思道。
白须瓷意识很消散,对外界的反应很微弱,也反抗不了什么。
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两个弟子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福泽心灵。
直接准备朝一旁的小溪过去,其中一个甚至还提前拔了剑,似乎是想要提前准备好。
兔头被扔到石头堆上,再度地磕了一下。
昏沉得更严重了。
就在二人准备动手扒皮的时候——
“你们干什么呢?”一个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不算太好。
两个弟子顿时收了手,想要把剑给收回去,但是因为太过慌张一直没能插进去剑鞘。
显得有些尴尬。
于是只好把剑移到背后了。
“三师兄……”弱弱的声音。
萧云鹤本来就闲着没事,想着替大师兄清点一下人数,好待会接着上路。
结果不成想还真的少了两个。
水流击打着岸边的鹅卵石,发出点声响。
萧云鹤走进了些,先是看到了那个浑身沾着血迹的兔子,然后又移眼看向了旁边。
两个弟子顿时紧张地缩了缩肩膀。
“你们杀的?”质问的声音。
萧云鹤不咸不淡地看向其中一人的手,上面还沾着些兔毛和血渍。
“没有没有没有!误会啊,这兔子是自己摔死的,我只是碰巧看见了,它身上的血与我无关啊!”那个弟子连忙为自己辩白,有些慌张。
他可不敢不听三师兄的话,对方现在的地位如日中天……
自己可不想因为这个小东西丢了命。
“那你们拿剑干什么?”萧云鹤拧着眉头去问。
他一直觉得名门正派,就不应该干那些杀生之事,既然选择了修道,那就要心系苍生。
怎么可能容忍杀生?
那两位弟子顿时支支吾吾了起来,不再说出反驳的话来了。
他们以往自由散漫惯了,在青云派也喜欢吃些山下的肉食,但是自从掌门去世之后……天就变了。
不仅要日日刻苦修行,还增添了禁食荤腥的门规。
此次下山,更是苦难重重,他们也不过是想偷摸吃些野味而已。
“三师兄,您能不跟大师兄说吗?”最后那两位弟子也没有选择解释此事,而是换了个毫不相关的话题。
搞得萧云鹤有些懵圈,说这个做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跟师兄说?”萧云鹤略带不耐地回复,然后动手把奄奄一息的兔子捞了起来。
随即便冷冷地瞥了一眼。
“它没死。”
那两位弟子顿时脑
袋垂得更低了,有些苦恼。
为什么要带到小溪这里,就应该在草丛里把那东西给烤了的。
现在好了,完了……
“你们自己去领罚。”萧云鹤淡淡地说道,然后迈步回去了,并不打算去管他们二人。
只不过嘴里还在嘟囔着“为什么不能跟师兄说?”
“师兄那么仁慈的人,到底有何好害怕的?”
后面的二位弟子眼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走到了大队伍处——
萧云鹤动手给怀里的小玩意擦了擦血,然后试探着给其疗了下伤。
意外地发现兔腿动了下。
“!!”
绕过众弟子,然后快速跑到那个华贵的轿子面前,准备直接撩开帘子上去。
但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堪堪刹住车,然后有模有样地说:
“师兄,我来找你了!”
虽然有些急不可耐,但还是很听话地在原地等了。
“嗯。”一个应允。
萧云鹤这才直接撩开衣摆,直接翻身进了轿子。
外面的护卫的几位弟子顿时有些无语凝噎,方才好像大师兄特地吩咐了不要来吵闹他的。
大家伙都自动留下了一个空的区域。
结果三师兄就这么闯进来了,还完全没有阻碍。
“……”
嗯,果然是特殊的。
轿子内——
萧云翊本来正闭目养神,但是一阵清凉的风灌了进来,只好掀开眼皮。
想要看看阿鹤找他什么事。
但是,一下子被怼上来个兔头。
“……”
顿时表情有些皲裂。
萧云鹤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很是激动地说:“它好像好一些了,我觉得我能把它救活!”
说完便又重新把兔子揣自己怀里了,低头摸了摸兔脑袋。
“你从何处捡来的?”身旁人询问道,语气有几分淡漠。
萧云鹤只好把事情的经过全盘托出,并且讲了自己安排。
他要先把这小家伙给治好,然后再放生。
“阿鹤,师兄还不知道你喜欢兔子?”一个略淡的瞳孔看了过来,有几分探究。
萧云鹤闻言眨巴了下眼,然后开口说道:
“也不是,但它很可爱啊,被吃了多不好。”
语气很自然,甚至抬手挠了挠兔下巴,有几分怜悯的目光。
“你此时救了它,不日再将其放回山林,怎知不会被什么野兽叼走?”萧云翊神色淡淡地反驳。
顺便目光移向了自家师弟的手中,眼眸微微眯了下。
“它总归是会死的。”再度补了句。
萧云鹤撇了下嘴,觉得师兄又开始唠叨了,有点想下去。
但是又有种叛逆心理。
“可是现在它不会死啊!我救了它。”
萧云鹤说完看到师兄并没空回复自己,而是把视线移向了自己怀里,顿时了然。
直接把兔子往前伸了伸。
“是不是很可爱!我暂时养着它吧?”
他就知道,自家师兄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了。
“阿鹤,你带回来的这只,可能有主人。”萧云翊把视线移了回来,略带疲惫地闭了闭眼,淡声提醒道。
对方果然传出点疑惑的声音,还傻乎乎地询问:“师兄怎么知道的?”
无奈地抿了抿唇角,萧云翊还是捏着对方的手腕,拉到了那只的兔腿处。
冰凉的触感,似乎是什么金属。
萧云鹤这下终于明白,重新把兔子捞了
起来,仔细地看了看垂着的兔腿。
这才发现上面有个古朴的小银环,制作精美。
套在兔腿上,大小还很合适。
“啊,这样子啊……”
灵药阁——
符霖正在自顾自地炼丹药,神情平平,看着有几分专注的样子。
就在此刻,背后传来点动静。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半死不活的样子。
符霖微微蹙了下眉,然后扭头看了过去,随即眉毛一扬。
“你这猴子竟然还没死?”
面前的人正是煊俐,不过对方已经不成人形了,身上的铠甲破破烂烂。
走过来的脚印都是沾着血的,脸上也被打出原型了。
猴毛飞的到处都是。
煊俐表情麻木地坐在了对方的桌子旁,也不管自己的手留下了好几个血手印。
而是开口说:“别损我了,这次修为只剩两成。”
说完还咳嗽了下,咳出来血了,正好喷到桌面上。
更脏了。
“……”
符霖不咸不淡地瞅了对方一眼。
煊俐只好用袖子擦了擦,翻了个白眼说:“行行好,都这样了,给我来点补药吧?”
符霖倒也不跟对方开玩笑了,十分大方地拿出了自己的家底。
顺带坐在了对面,开口询问道:“怎么回事?”
煊俐闻言看了下符霖,表情有些奇怪,略带无语地说:“能怎么啊?被尊上给误伤了呗,充当靶子作用而已。”
说完就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堆丹药,嘎吱嘎吱嚼着,面色有些苍白。
符霖闻言顿时变了神色,略微严肃地问:
“血月是今日?”
煊俐瞥过来一个眼神,然后吞下去那堆丹药,慢吞吞地说:“好像是……”
“又得遭殃了。”自言自语道。
麟山属他最抗打,是当沙包的好备选人物,尊上没什么兴趣屠戮人间,大抵是觉得太过轻松。
所以一般会遣散麟山的妖,自行闭关一段时间。
后期会拿他来打打而已。
煊俐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猴毛,顿时有种沧桑之感。
他怎么觉得尊上更严重了些呢?以前有打得这么重嘛!
不过那为什么这次又让他召回了大家?
煊俐眉眼之间有些疑惑,倒是也想不通这个问题,难不成尊上找到解决办法了?
不过就在这时,符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不应该啊?小兔子在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
煊俐适时地补充:“可我没见他。”
一阵沉默。
符霖顿时神色变了,面上浮出了些担忧之色。
“他不在?!尊上都这副样子,那他那体格岂不是要难受死?”
煊俐顿时也有些迷茫了,开口说:“尊上让他出去的?”
“带我去见他。”符霖抬眼看了过来,神色严肃至极。
他还没忘了那小妖身上的道侣契。
那可是死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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