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上尉真有意思,在战场上还想着玩。”白冉嘴角向下扯动,一副冷嘲热讽的语气。
不仅装无辜,还装傻。
这么无赖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卢箫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握住衣领的手猛然松开,让她跌回椅子上。
砰。
白冉的背重重撞到椅背上。
但她咳嗽两声后,眯起的眼睛反而染上了笑意:“真粗鲁。这是对待上级军官应有的态度吗?”
明白了,反客为主是这家伙惯用的伎俩。
卢箫冷着脸瞪向她:“那你呢?一个正常的上级军官该逼迫下属上床吗?”
对这种烂人,没必要使用敬称。
白冉恍然大悟,不过那恍然大悟好像也是装的。她把长长的金发撩到身后,歪了歪头。
“原来你指的是这件事啊。误会了。”
“误会什么?”
白冉轻轻笑了两声,双手抱在胸前。
“我从没逼迫过任何一个人。都是她们主动的,我不过和她们聊聊天而已。”
“但你不该放错误信号,让她们误以为有感情。”
“我做的时候跟她们明确划清了界限,做完后也不会跟她们藕断丝连。”
“但是……”
“我从没跟她们接过吻,甚至也没做过任何亲昵的举动,她们自作多情不怪我。”
毫无破绽。
这场对话越来越憋屈了。
卢箫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直是个讲理的人。这种情况下客观来看,好像自己的姑娘们反而过错还更大。
白冉笑得越来越开心,眼下的卧蚕都浮现出来了。
“对了,卢上尉一开始说了什么来着——‘想和我玩玩’?是终于忍不住了,也想上我床的意思么?”
突然转换的话题让卢箫一愣。紧接着,她冷笑道:“我不用和你做那事,就能充实你的夜晚。”
白冉也愣了,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话,瞳孔都圆了些。
不过,她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有意思。那我要期待一下了。”
两人静静对视,战场上的火药味隐隐传了过来。
卢箫眉头一皱,最后再警告一遍:“再说一遍,不许再碰别人。想干什么直接来找我。”狠狠地指向面前人的脸。
白冉不慌不忙拿起杯子,又喝了口水。
“当然当然,卢上尉这么有趣,我怎么还有心思找别人呢。”
杯子见了底。
卢箫转身走出营帐。
即将撩帘子出去时,背后的女人又说了一句话。
“你哪里都很美,可惜了。”
卢箫的身体倏然僵硬:“可惜什么?”
“可惜进了军队这个火坑。”那语气中的惋惜不像是装出来的。
卢箫的脚步停下一瞬,继续前进:“上交给国家与荣誉,没什么可惜的。”
背后的声音消失了。
天地沉默了。
**
拉瑙终于有了一丝柏林的感觉。凉风习习,走在树丛之间,脸颊不再满是汗水。
夜晚的食堂是军人们的极乐之地。
烟雾飘在上空,觥筹交错。尽管战时食物短缺,品种单一,但苦中作乐的炊事班做出了花。
卢箫和几位军官吃完饭,正在聊天。她素来不喜欢说话,便静静听尹银焕他们大侃特侃。
距离世州军队登陆拉瑙已过去了一个半月,背井离乡的滋味放大了战争的苦楚。
于是,有对象的开始都秀恩爱,借话语平衡思念。
“我老婆可漂亮了,温柔贤惠,女红也特好。”尹银焕上尉掏出内口袋的怀表,打开,露出里面泛黄的单人照片。
卢箫和旁边几个军官凑上去看看,纷纷点头。上面的女人是印度长相,皮肤颜色很深,但大眼睛高鼻子如娃娃般精致。
“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尹银焕叹了口气,“可惜回不去。”
众人依次表示叹惋,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他。
冯严中尉问:“你觉得是个小子还是女儿?”
尹银焕重重叹了口气。
“我希望是女儿,要是小子的话,还要像我一样上战场。”
冯严笑道:“女儿也可以上啊,像卢上尉一样。”他掏出一卷烟,递给身边的两位男军官,又向卢箫的方向晃了晃。
卢箫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接烟。和绝大部分军官不同,她习惯于烟酒不碰。
尹银焕接过卷烟,用火柴点燃。他看了看卢箫,犹豫一瞬,垂下眼。
“哎,我要是有女儿,肯定舍不得她入伍。”
不知怎的,看到他的目光,卢箫下意识摸了摸肩膀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却仍有凸起的疤,大概还要一年才能完全消去痕迹。
话题到这里,冯严看向一直沉默的长官。
“对了,卢上尉是为什么入伍的呢?”
三双目光齐刷刷看向扎着马尾辫的女上尉。食堂乱哄哄的,但他们的目光很安静。
她局促不安地对着他们的目光:“我吗?我……”
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十分不合时宜。
“怎么不跟我聊聊?”温柔却调皮的声音,声线软软的。
卢箫转头,果然是那女人。灰色的薄t恤加军裤,头发随意挽起,比她的眼神还要慵懒。
男军官们惊了,面面相觑后尴尬问好。
“白少校好。”
虽然天天都能看到这位白少校,但主动靠近他们还是第一次。距离缩短后,他们被那女人的容貌震撼得谁也说不出话,只能暗戳戳观察。
白冉也没有说话,坐到擦净的餐桌边沿,盯着卢箫的脸微笑。
卢箫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冷漠地问:“请问有什么事?”
白冉眉毛一挑,红艳的嘴唇微微一撅,娇嗔道:“我们不是约好了么?晚上。”
明明她的身高近一米八,却和这种接近小鸟依人的撒娇毫无违和感。
空气突然安静。
其余三位男军官一脸震惊,并满眼惊恐地看向身边年轻的女上尉。没想到卢上尉看起来严肃又一本正经的,却也和这白皮女人暗暗搞上了。
卢箫耳根发烫,故作镇静点点头:“哦,该换药了。”
不过话出口后,她才发觉这句话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白冉顿了顿,哈哈大笑。她毫不避讳地扶着卢箫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
男军官们的表情更复杂了,复杂到哥德巴赫猜想都甘拜下风。
白冉笑够了,慢悠悠道:“是,不乖乖换药的话,神农氏的鬼魂会回来找你的。”
卢箫立刻把她推离食堂。
在场的人都凌乱了。
换药,还是不是换药,这是一个好问题;谁也拿不准两人究竟要干什么。
卢箫本以为,所有的尴尬已经结束。
然而跟那女人回宿舍的路上,还碰到了李贤翁上校。
没有最巧,只有更巧。
李贤翁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目送平常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并肩向宿舍走去,欲言又止。很显然,他也早就知道白冉随心所欲的作风和“光荣事迹”。
卢箫默契地无言经过他。
“嗨。”可白冉却主动冲他打了个招呼,声音又大又调皮,还带点炫耀的意味。
卢箫嘴角抽搐。
“呃,你好。”李贤翁笑得很勉强,汗立刻就从他黝黑的额角滑到了胡须。
白冉伸了个懒腰,冲他笑道:“卢上尉说要教我换药,我去跟她学习学习。”
语气还挺认真,一时间竟真假难辨。
李贤翁愣了一下,看向卢箫,惊讶道:“没想到卢上尉还懂医学。”他当真了。
卢箫只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略懂一二。”
“厉害,真厉害。”李贤翁竖起大拇指。
旁边的白冉还拍起手来了,学着李上校的样子,悠悠地重复:“厉害,真厉害。”
卢箫暗暗翻了个白眼。
因为她们在原地停留的时间过长,远处几个世州女军人也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开始窃窃私语。
卢箫冲李贤翁抱歉地笑了一下,赶紧拽着白冉的胳膊逃离现场。
**
两人走进靠树林的单人宿舍。风吹入窗子,她们都没有出汗。
白冉的宿舍和其它军官的临时宿舍别无二致,整洁空旷,像没人在住一般。
正中央摆着一张较宽敞的单人折叠床,上面铺上一层薄薄的褥子;靠窗是一张小木桌和木椅,桌角摆了几本厚厚的外文书,以及一个掉漆掉得很斑驳的茶缸。
卢箫的注意力全在那几本外文书上。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她很喜欢看书。
不过在扫视一眼后,注意力便又回到了旁边的女人身上。
而白冉便很主动坐到床上,双腿一交叉,拍拍身边的位置。沙巴军区宿舍的床很硬,却莫名被她坐出了天鹅绒垫的感觉。
卢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冉挑了挑眉,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俯身向年轻的上尉压过去,用气声低语:“我洗过澡了,放心。”
卢箫冷冷道:“没用的,我说了不会做,就不会和你做。”
“那你要干什么?”白冉眯起眼睛。
卢箫坐到桌子旁的小板凳上,静静看着对面这条焦躁难耐的蛇,如马戏团看猴。
“让你乖乖睡觉。”
白冉愣住了。
随即她哈哈大笑,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
卢箫脸上的寒冰未曾化开,声音也笼上一层霜。
“我是认真的。”
听到这话,白冉霎时僵住。
她收起笑容,声音越来越低沉:“把衣服脱掉。”
“拒绝。”
“脱。”白冉继续命令。
“要脱你自己脱,命令别人算什么。”挑衅一样,卢箫反而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扣上了。
白冉冷笑一声,从床上站起,向卢箫的位置逐步逼近。她的身高与那露着凶光的绿眼自带压制力。
“卢上尉之前一直都被压在下面吧?那个人一定很热衷于折磨你。”
卢箫咬住下唇,不悦地皱眉:“跟你有什么关系。”
冷汗倏然渗出她的额角,这是本能的肌肉记忆,因为那句话让她想到了那个恶魔。
“因为我对于要别人没什么兴趣,不过看到你,我倒很想让你跪下哭。”白冉扬起下巴,红唇微启,瞳孔越来越接近一条黑线。
话音刚落,她便冲向前,抬起手扣住面前人的肩膀,同时向下压。她原身可是一条巨大蚺蛇,力气大到吓人。
然而。
卢箫身子一侧,手腕一扭,两人的位置便立刻调换。
在白冉的错愕下,卢箫像扣押犯人一样,将她胸贴床板死死压在床上,短袖下的肌肉线条硬邦邦的。
“你低估世州军人的作战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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