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瘪着小嘴欲说还休。
“孙儿谨遵皇玛法教诲。”他鼓着小脸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德妃鼻尖沁出细密的冷汗来,这哪是在说弘晖不会护着额娘,这分明是指着鼻子骂她会欺负小辈。
她抿着唇,眼神冰凉,素来秀美的脸颊煞白一片。
乌拉那拉氏觑着她僵硬的神色,双眸微敛,捏了捏弘晖的小屁股蛋。
“皇玛法,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呀~”他小脸微嘟,甜滋滋的跟康熙撒娇。
康熙俯身将他抱起,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瞥向一旁的乌拉那拉氏,皱着眉头凶:“快生就别进宫了。”
这是叫她往后别来请安的意思。
乌拉那拉氏俯身应是,已经不敢去看德妃的面色了。
“儿媳告退。”她搭着宫女的手,行了福礼,这才慢吞吞的转身告退。
德妃险些绷不住面上表情,强笑着辞别众人,等晚上她就气的嘴角起了几个大燎泡,实在是气死了。
自己病了,这下更丢人,宫里向来是捧高踩低,这坏事传出去那是分分钟。她沉思片刻,直接对外说是要礼佛,为万岁爷祈福。
倒是被她给圆了过去,只不过在捡佛米的过程中,她嘴角的燎泡好了起,起了好。
折腾的德妃形销骨立。
而弘晖被康熙抱出去,乌拉那拉氏就知道今天带不走了,她索性直接告退离谱。
康熙很喜欢她的知情识趣,原本板着的脸都柔和很多,他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这才轻声道:“行了,回吧。”
乌拉那拉氏看了弘晖一眼,知道他现在对宫里比她都熟,纵然有些不放心,还是离开了。
康熙看着弘晖肉嘟嘟的小脸蛋,用胡茬蹭了蹭,轻笑着问:“许久不曾去上书房,想不想?”
弘晖听着他问这问题,不由得有些愣怔,这何止是想不想,这简直就是不用问肯定不想的问题。
“想。”在康熙的盯视下,他慢吞吞的回,一脸不情不愿。
康熙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轻笑:“不情愿就不情愿,还会哄朕了。”
弘晖就斜着眼睛看他,心想,他这有真话也不好说,问着有什么意思。
两人一路往御花园去,冬日的御花园和春天的完全不同,春天姹紫嫣红,百花齐放,属实漂亮的紧。
“哇~”
弘晖惊叹。
他春天没怎么来,尚不知宫中情形,不曾想竟这般漂亮,他摸着下巴,奶唧唧的提议:“在桃林中摆上烧烤摊子,烤肉来吃,岂不是快活似神仙。”
想想就欢喜的紧。
康熙:……
“你除了吃,便没有其他的爱好了吗。”他问。
弘晖沉吟片刻,在康熙认真的眼神中,缓缓开口:“还喜欢睡。”
康熙学着他的样子沉吟片刻,他一巴掌糊在他屁股蛋子上,哼笑:“想什么呐。”
就不可能。
除了吃就是睡,他就得挨大揍。
弘晖鼓着小脸蛋,惨兮兮道:“还不让说实话了,说了还揍人。”
真不讲武德。
他哼哼唧唧的跑远了,对着御花园一通辣手摧花,等康熙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那些珍贵的花草已经被嚯嚯个差不多了。
康熙深深的一口气。
假如他送给他,那倒也不错。
弘晖捧着一大束花,他昂着小脸,在康熙一脸期待中,甜滋滋开口:“皇玛法,你说我把这个送给额娘,她会开心吗?”
康熙沉默了。
对方肯定会开心。
一如他听见不开心。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听见弘晖欢呼着把花束递给一旁的苏运,笑着让他送出宫给乌拉那拉氏拿去。
康熙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被嚯嚯个干净的御花园,那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当当~皇玛法瞧瞧这是什么,这是晖晖崽的爱呀~”他举着小花花,一脸天真甜蜜,在春日暖阳中狂奔而来。
可惜——
盛开的花瓣总是不长久的,他跑的快了些,颠了一下,那花瓣四散开来。
他走到康熙面前有些懵,他惆怅一叹,举着小棍棍,犹豫道:“要不您将就一下。”
这小棍子也成。
康熙不想将就,看着他皮,就笑着牵住他的手,一道往别处走去。
“快别嚯嚯朕的御花园。”
春日里开的正漂亮,他上来就是一顿掐,那些珍贵的品种被他薅秃了。
弘晖冲着他甜甜的笑,迟疑道:“要不,我再去掐一朵?”
康熙拒绝了。
你别掐朕还能多看两日。
陪着他玩了一会儿,康熙就要去忙,原想着叫他自己玩去,想想还是把他带上。
“跟朕一道批折子去。”他说。
弘晖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很想玩,也很想陪着皇玛法,小朋友纠结坏了。
两人回乾清宫去了,路过永和宫的时候,弘晖神色有些复杂,明明是关系最亲近的人,却偏偏闹成了谁也不搭理谁,想想就觉得难受的紧。
“皇玛法,你知道吗?我心里有一个很卑微的想法,但是不敢跟你说。”
崽崽白净的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很透明的破碎感,听他惨兮兮的这么说,康熙顿时心疼极了,把他抱起来,贴着他的小脸蛋,软声道:“怎的了?你随便说。”
弘晖撅着小嘴巴,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惨兮兮道:“真的吗?说了你就会答应吗?”
康熙心疼的不得了,连忙点头,一叠声道:“答应!朕都答应。”
就听弘晖糯叽叽的小奶音响起,软乎乎的带着甜:“那您能给我十斤糖吗。”
他想吃个够。
康熙已经想到是不是在永和宫受什么委屈,打算给他打抱不平的时候,他说十斤糖。
他磨了磨后槽牙。
没忍住伸出自己的大巴掌,给他十斤竹笋炒肉。
弘晖屁股蛋被打的好疼。
他眸中裹了一泡泪,惨兮兮的昂着小脸,窝在康熙怀里,哼哼唧唧的撒娇:“你说了什么都答应的。”
最后答应他一顿大巴掌。
离谱。
“呵。”康熙咬牙:“再说还给你揍一顿。”
弘晖撅着小屁股:“揍呗,又不疼。”
康熙挑眉:“那你每次都哭?”
弘晖嘿嘿嘿一笑:“为何我眼中常常饱含热泪,因为我对您爱的深沉。”
“啪。”
狠狠的一巴掌打下来。
弘晖小屁股紧了紧,他觉得有些扛不住了。
“嘶,皇玛法疼。”
“呵,皇玛法不疼。”
两人一路吵嘴,回到乾清宫后,康熙就开始批折子,他整天忙的跟超级英雄一样,高度的中央集权制,导致他什么都要看一眼。
弘晖窝在他旁边,看他批改过的那些奏折,看着看着若有所思,康熙也有些好奇,就我选能不能看懂,他点头说能看懂,不过有些不太理解。
康熙索性一边批折子一边给他讲,时光倒也快的很,只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批折子的速度空前绝后的慢。
“你把请安折子挑出来批改。”康熙随口道。
弘晖双眸睁的乌溜溜:“哼,用童工哦。”
康熙用笔杆戳戳他小脑袋:“多少人求不来的机会。”
弘晖乖乖的挑请安折子来批,然后一板一眼的写上朕知道了。
康熙看着他那稚嫩的字体,不由得笑了,温声道:“你这一看就是小孩。”
笔迹在这放着。
弘晖昂着小脸看他,笑眯眯道:“可我就是小孩。”
说来也是。
他本就是小孩。
弘晖乖乖的替他批请安折子,有时候还会读读对方的文章。
“他说葱花豆腐好吃,滴一滴香油把香葱的味道激发开,清甜鲜嫩,好吃极了。”
弘晖舔了舔嘴,他觉得自己想试下这种感觉。
康熙见他小馋猫一样,不由得有些无奈,吩咐御膳房给他准备,一边笑着道:“方才不是才吃过?”
弘晖不听。
吃过还要再吃的。
而御膳房听到这消息,不由得懵了,这越简单越不好做,只是个简单的凉拌豆腐,怎的突然吃这个。
弘晖乖乖等。
等上了葱花豆腐后,他才发现什么叫看景不如听景,这折子上描绘的一千个好,吃到嘴里却就是豆腐的味道。
“失策。”他有些遗憾。
康熙垂眸批折子,他笑吟吟道:“吃完。”
见他撅着小嘴巴,就故意逗他,说吃不完给他包起来挂在脖子上。
弘晖:……
为何这般欺负人。
他哼哼唧唧不太愿意,吃着吃着,就吃出兴味来。
“好像味道还不错。”他说。
康熙有些意动,想过来尝尝,但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瞥了一眼,就见弘晖拿着筷子给他夹了一口,笑眯眯道:“皇玛法吃。”
“啊呜。”他顺势吃了。
“好吃吗?”他一脸期待的问。
康熙点头表示好吃。
毕竟是弘晖喂的,自带甜蜜味道。
两人吃过,这才笑眯眯的凑上来,软声道:“皇玛法歇歇,晖晖崽给你捏捏肩。”
康熙笑纳了。
他坐在太师椅上,双眸紧闭,就等着弘晖给他摁肩膀。
小孩手轻,慢慢的捏着。
康熙觉得还挺舒服的,但怕累到他的手,据说小孩的手都没什么骨头,所以才这么软,若是累到就不好了。
正在玩着,就见胤禛来禀报政务,他在户部,素日里繁忙的紧,交代不完的事。
弘晖眼睛一亮,笑眯眯的上前请安:“阿玛阿玛~”
他一下子扑进胤禛怀里,对着他美滋滋的笑,搂着他脖颈就不撒手了,甜滋滋道:“呜呜呜好想你。”
康熙淡淡的瞥他一眼:“怎么?”
跟他在一起不痛快不成。
弘晖压低声音,偷偷的告状:“我跟你说,皇玛法使唤童工,他让我帮他批折子,我这手都磨红了,好惨。”
胤禛神色复杂,他倒是想帮忙,但康熙定然不允许,故而他提都不敢提。
“嗯。”他说。
弘晖撅着小嘴巴求哄哄,胤禛却只觉得他吵闹,捏住他两片唇,俯身亲了亲。
“别闹。”他说。
康熙见晖晖崽神色中带着憋屈,就笑眯眯道:“朕连你阿玛都打,更别提你了。”
弘晖乖乖点头。
他看看胤禛又看看康熙,问刚才禀报的啥。
康熙:……
他忘了。
胤禛:……
他说到哪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懵。
索性重新来讲,就听胤禛说,国库空虚,经过连年征战,加朝廷官员借贷,如今已没什么现银。
康熙没忍住挠了挠耳朵:“你说什么?”
“国库没什么现银。”换句话说,没有丝毫抗风险能力。
康熙捏了捏眉心,他低声问:“先前还有二百万。”
胤禛就把账本拿来给他看。
其实前些年账面一直很好看,但是这些年不成了,康熙想要做出功绩来,图一个仁字,在钱财上面就有些松。
富了朝臣穷了朝廷。
康熙皱着眉头,一时想不出来万全的法子来,就见胤禛一撩袍角,沉声道:“儿臣愿为汗阿玛分忧。”
不等他犹豫,胤禛便起身离去了。
弘晖险些给爷俩鼓掌,都是一等一的好演员,听听这说法,简直厉害的不得了。
你懂我的故作矜持,我懂你的欲拒还迎。
牛。
弘晖抿着小嘴笑。
康熙问他笑什么,他就说笑阿玛如今在皇玛法面前没那么沉默了。他还记得当初,爷俩跟有仇一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不说,康熙还没发现,这一说确实是这样。
弘晖昂着小脸,甜滋滋道:“阿玛很仰慕您,张口闭口就是皇玛法,但是他嘴笨,什么都不肯说。”
听着他这么说,康熙不由得沉吟起来。胤禛幼时不是这样,话痨又暴躁,比胤禵更甚。
他这样发着呆,弘晖就乐滋滋的笑,软声道:“皇玛法,你说阿玛这一回,名声会不会更差了?”
康熙点头。
要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
虽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这差事,属实不好办。
他能自己来寻他,他也想不到,如果不是他亲自提出来的,他甚至想问问是不是被人捏住什么把柄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会解决他一些燃眉之急。
弘晖昂着小脸,挨着皇玛法,他说了一句困了,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康熙:……
你睡这么快,显得睡不着的朕有些呆。
他起身把弘晖放在软榻上,看着他握着小拳头,睡得一脸香甜,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他在听见胤禛说的一瞬间,内心是戒备的,能够让他敞开心扉的,怕是只有弘晖这样的孩子了。
康熙轻轻的叹了口气。
等到晚间弘晖回正院,就见堂屋的桌子上摆着他揪的花束,弘晖就笑:“额娘喜欢吗?”
他专门捡比较珍贵的花掐的。
乌拉那拉氏笑的有些无奈,轻声道:“你皇玛法没揍你?”
那也是脾气好。
弘晖点头。
两人正在赏花,就见胤禛回来了,他面色有些疲惫,先是灌了一大口茶,这才轻声叹。
“不顺利?”弘晖觑着他的神色问。
胤禛点头,何止是不顺利,简直是灰头土脸。
毕竟这要开始,就要从身边户部开始,大家都生活的好好的,他突然拿着账本开始要债,这代表着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这谁能忍。
倒也没说什么,就是一推三五六,什么现在手里紧,没什么余钱,这什么家里头刚生了孩子,刚娶了媳妇,刚死了高堂。
光是户部,他就挨了许多冷眼。
众人不敢明着反抗,就默默地想法子。
“阿玛,那您能撑住吗。”弘晖一脸担忧的问,这位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好调性。
胤禛漫不经心地点头:“现在就是在摸想法,能了解个差不离,再纵观大局,逐个击破,要不然也没用。”毕竟这吃到嘴里的钱,确实不太好吐出来。
乌拉那拉氏担忧的不得了,无奈道:“谁给你拨这么难的差事,真真不安好心。”
胤禛眸色沉沉:“爷。”
“什么。”
“爷。”
他说。
乌拉那拉氏噎住,她摸了摸鼻子,望天:“差点就开始骂了。”
结果是他自己。
这得多离谱。
胤禛望着她这欲言不能的小表情,不由得惆怅一叹:“无事,爷心里有数。”
见弘晖在门口看蚂蚁,他压低声音道:“若是福晋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不如亲亲爷。”
他眉眼盈盈。
乌拉那拉氏:……
这人被换了不成。
她见弘晖没看过来,当真亲了亲他,一边娇嗔道:“没个正形的男人。”
胤禛就不说话了。
清隽的眉眼在烛火下带着些许疲惫脆弱。
乌拉那拉氏垂眸看他,细白的指尖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滑动,突然有些心酸。
“爷。”她呢喃轻唤。
他的理想他的抱负,都压在那薄唇上,咽不下吐不出。
她都知道。
胤禛握住她的手。
弘晖在门口看了看,觉得现在不是进去的时机,就背着小手,觉得自己为父母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
等转到困了,才窝在苏运怀里,叫他抱回去。
等第二日睡醒,就被漂亮婶婶给薅走了,非说叫他参考一下小孩子的房间布置。
“你房间什么样?”郭络罗氏好奇问。
弘晖张嘴的时候,险些说了额娘房间的样子,他犹豫片刻才老老实实说他房间都是竹子元素,不过他没怎么住过,都是在正院跟额娘一道住。
“那你说小孩的房间布置成什么样?”郭络罗氏迟疑着问。
弘晖摊手:“阿哥还是格格?”
这可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郭络罗氏:……
她没有透视眼,如何得知尚未出生的孩子是什么性别。
“添点小玩具就成?刚生下来还看不见东西。”
弘晖建议。
郭络罗氏点头,觉得他说的挺对。
“你帮忙了,还得给你小红包,你想要什么?”她问。
弘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作甚?”
“亲。”
郭络罗氏捧着他小脸啾啾亲了两口,就见胤禩意气风发的走了进来,身后的小太监提着漆盒,胤禩温柔道:“爷新得了些珠宝,就拿来给你打个钿子,你瞧瞧怎么样?”
他坐在太师椅上,眼神温柔的看着郭络罗氏,笑着道:“爷们儿在外头忙活,不就是为了妻儿能过的好。”
说着他神色温柔的摸摸郭络罗氏的肚腹,看着她精致迤逦的眉眼,露出笑容来。
他甚至还摸摸一旁弘晖的小脑袋,笑眯眯道:“过来玩呀,多陪陪你八婶。”
弘晖点头。
郭络罗氏眸色转了转,起身走到他身后,给他捏着肩膀,浅笑着道:“近来可是有什么好事?这般高兴。”
胤禩原本不想说的,但是福晋问了,他就忍不住:“近来太子爷办事不太妥帖,汗阿玛多有训斥。”
多的他没说。
那些太子麾下的人,见势不对,被他给笼络过来,如今在朝中不说这一呼百应,也不差什么了。
郭络罗氏觑着他的神色,也跟着笑,温柔道:“爷能好,妾身自然高兴。”
胤禩拍拍她的小手,轻声道:“先前是爷路子走窄了,整日里着急了些,还望娘子恕罪。”
他拍拍她小手,声音温柔的不得了。
话语中的怜惜,让郭络罗氏眼圈一红,她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眉眼间却带着爽利的微笑:“爷,您说什么,你我夫妻一体。”
她还带着些许娇羞的红了脸。
胤禩顿时被拿捏住了。
当高傲者低头,他心里简直舒服的要命。
谁知郭络罗氏笑眯眯问他近些日子来忙什么,他又有些回答不上来。
胤禩抿着唇,眉眼间仍旧带着柔和的笑意,温柔道:“福晋,爷的这颗心,终究是你的。”
郭络罗氏笑着摸摸他的脸。
她爱他。
不否认。
爱一个人不丢人。
她抿着唇,收回细白的手指,侧眸望着他,压低声音道:“您去看大夫了吗?”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胤禩有些摸不着头脑。
“妾身有孕已半年有余,后宅却仍未有喜信儿传出,前些日子,妾身传了太医给格格们请平安脉,大多都是康健的。”她慢悠悠的说着。
胤禩脸上一僵。
他确实子嗣艰难。
打从他知晓人事开始,到如今也不少个年头,但开怀的只有福晋一人。
“说明爷的身体,只选择了你。”胤禩深情款款。
郭络罗氏一梗,险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男人真可怕。
当初她满心满眼都是他,许多都看不出来,比如这后院里头也不是没有格格侍妾,怎么她就落的个善妒的名声。
如今跳出来看,府里头的事,能不经意间传到外头去,确实挺不经意的。
她笑眯眯的牵着胤禩的手,轻笑着道:“哪里能叫自家爷们吃亏,左右这一批格格不成,妾身再给你求一批来。”
说着她就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眸光却淡淡的:“再换一批青嫩的来,若还是不能开枝散叶,那可真是……”
话不说完,留着你自己去想。
胤禩想了又想,他抿着唇,压低声音道:“你如今怀有身孕,哪里能折腾这个,快别折腾了,若是有些好事人又如何是好。”
郭络罗氏哈哈大笑。
她张扬又明媚。
和胤禩这种一直压着性子过日子的比起来,鲜活的一塌糊涂。
胤禩握住她的手,根本没办法移开目光。
弘晖一直在边上看着,他突然不明白了,之前他一直以为,八叔对八婶自然是急用居多,但是现在看多了,他反而在想,如果不是利用,那必然是喜欢的。
只不过这喜欢,在夺嫡大业前,不值一提。
胤禩是,阿玛估摸着也是。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妻儿。
胤禩把钿子放下,寒暄片刻,就忙碌的离开了。
郭络罗氏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意味深长的一笑,她转脸就把后宅的格格们传召在一块,然后笑着道:“我素来是个爽利的性子,不爱玩那些花哨玩意儿,今儿就是想说,这春日里左右无事,不若发些布料下去,你们给八爷做些针线来,谁做的好,就有赏。”
她本来想说,谁生孩子赏谁,后来想想,她崽还小,这真的生出孩子来,到时候岂不是要世子之位,反倒不好。
这样做些针线荷包也好,挂在爷们身上,出去就有话说。
她进宫请安的时候,还特意跟惠妃说,这府里头格格少,叫她挑几个伶俐的赐下来伺候爷。
惠妃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反而有些意外。平日里都是听见赐人,那是要跳脚的,凶悍的厉害。
她立马禀明佟佳贵妃,从秀女里头挑了几个家世不显的小主儿赐过去。
一大清早,胤禩就收到几个漂亮格格,他不仅有些懵,自打郭络罗氏说完后,他确实有些疑神疑鬼,觉得什么都不对。这会儿让他宠幸,若真的不开怀,那他的名声就坏透了。
他先是遣人把她们都侍奉好,这才见人就说,福晋太过贤良,自个儿怀着身孕没办法伺候他,就求了几个格格过来,但是他一心都是福晋,没有精力顾其他的。
毕竟这万一就是嫡长子,众人也理解。
郭络罗氏挑眉,轻笑。
她坐在石榴树下,看着正在练大字的弘晖,就忍不住笑。
乌拉那拉氏把茶盏往她跟前推了推,笑吟吟道:“你如今日子过的舒坦,这眉眼间都漂亮很多。”
郭络罗氏点头。
她肯定舒坦。
若是放在以前,必然会有传言,说是八福晋凶悍善妒,拦着自家爷不让去后院,只宠着她一人才是。
现在她大张旗鼓的请人,八爷身上还挂着格格做的荷包,众人都看在眼里。
而胤禩为了她随口的那句话,自然心惊肉跳,不肯去召幸他人。还对她百依百顺,擦脚都愿意。
弘晖哒哒哒的跑过来,他举着手里的桑叶,笑眯眯道…“想养蚕。”
乌拉那拉氏:……
郭络罗氏:……
能不能养点别的,这长大后再看见蚕,属实感叹以前也挺坚强。
弘晖见两人的表情,就知道是拒绝,顿时有心失落,他轻叹口气,压低声音道:“那我不养了。”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
乌拉那拉氏摸摸他的小脑袋,提议:“你养书房里去,这样你能养蚕,我也看不到。”
弘晖乐滋滋的应下。
这时候已经晚了,蚕已经养成蚕宝宝了,他叫奴才去弄了一簸箕,兴致勃勃的去摘桑叶,然后把桑叶倒在簸箕里,让蚕吃桑叶。
他就坐在一旁看着。
看着看着有些无聊,没有竹林来的有吸引力,他索性又往竹林去。
而胤禛回来,直接走进书房坐着,他执笔想写点什么,就摸到一个软软的小东西。
那独属于毛毛虫的触感,让他头皮都快炸开了。
胤禛硬着头皮没动,一边示意苏培盛点灯。
微弱的烛火在书房亮起。
苏培盛一看书桌,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而胤禛更是快步走开,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忘不掉方才那紫檀桌上爬了许多蚕的场景。
胤禛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叫小太监来把这里都收拾好,大踏步往正院去。
到的时候,就见乌拉那拉氏正在批绣线,见他回来,就眸色一亮,起身慢慢的来给他请安。
胤禛面色缓和了些。
“弘晖呢?”
“这里这里~”弘晖甜滋滋的小奶音从转角响起,紧接着跑过来一个肉墩墩,快速的投入胤禛的怀抱。
“阿玛阿玛想你想你~”
他打算先撒娇再说。
胤禛还是很气愤,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揪起来,冷声问:“书房怎么回事?”
弘晖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啥也没干,可乖了。”
他就养了点蚕。
“阿玛,就养蚕了?您害怕的话,我移出来。”弘晖甜甜道。
胤禛把他放在地上,骄矜的抬着下颌:“谁会怕那小玩意儿。”
他想起蚕那软软的触感,还有那爬在手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
想想就可怕的紧。
但是在孩子面前,他必须是顶天立地深夜都不怕的。
胤禛面色冰凉。
望着星空的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忧伤。
一生要强的老男人,拿自家崽养的蚕没有任何办法。想想它们会满桌子爬,就想把弘晖逮起来揍一顿。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弘晖站墙角去。”他冷声道。
弘晖惨兮兮的看向自己额娘:“咋办?”
乌拉那拉氏心疼,就上前道:“是妾身说叫他养在书房的。”
胤禛抬了抬轮廓分明的下颌,声音冰凉:“去,你跟他一起站。”
乌拉那拉氏:……
糟糕,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她戳了戳手指,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好像自家爷就是讨厌这些多足生物。
“咳。”她讨好的笑了笑,和弘晖挨着立在一起,软乎乎的撒娇:“爷,饶了这一遭吧。”
胤禛冷眉以对。
乌拉那拉氏柳眉倒竖,眉眼凌厉妩媚:“饶不饶!?”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