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反转。
原本以一敌多的场面,突然变成了两方持平。
灵曦脸上的镇定终于维持不住,微微往后踉跄了一步。
她认出了这些魔。
那些跪地的魔,几乎全都是近百年来,在四海八荒兴风作浪、为仙界心腹大患的大魔。
“怎么可能……上清派护山大阵无损,你们是如何闯进来……”
灵曦难以置信,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一侧,“是你!”
是林月颜。
林月颜被她点破,渐渐化为一个黑发绿瞳的妩媚美人,挑着勾人美目,笑得轻蔑。
——九尾玄狐,赩炽。
赩炽曾为妖域灵狐宫大护法,后来杀妖主堕魔道,又偷学合欢宗之法,靠着吸食无数散修元阳精气来修炼,直到一百年前,才被季雪危收服,加入黑水幽都。
此刻,赩炽把玩着涂满蔻丹的纤纤玉指,婷婷袅袅上前,笑声犹如银铃随风摇曳:“魔自然进不来上清派,但苍羽宗的人进出可就简单了,还是我们主上英明,让我们在苍羽宗扮成那些人,演了一波救援的戏码,就是为了逗你们这些傻子玩呢。”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就……
何止灵曦震惊不已,一边默不作声的赵见仪更是惊惧交加,背后发凉。
这个林长老竟是假的……
她竟毫无察觉,没看出任何破绽!
赵见仪脸色苍白,一阵后怕,惊惧地看向还在抱着小魔王的织织,嘴唇动了动。
她忍不住想:那魔扮成林长老,明知上清派要拿师妹祭祀却还顺势而为,到底盘算着什么?
如果她真的按照林长老的吩咐把师妹骗走,那么,这些魔是不是不仅能随时掳走织织,还能顺势借织织进入琨息龙山,掀起仙魔之间更大的动乱?
细思极恐。
还好她没全信。
只差一点点。
本来那时,赵见仪得知织织打破结界逃了,便故意去接近那些搜捕的上清派弟子,只为从中为织织争取机会,却在半路被“林月颜”截住。
“林月颜”告诉她,织织不可能逃出上清派,她不逃还好,这一逃便是给了别人发难的理由,在抓她的过程中随便发生点意外,她就必死无疑。
“林月颜”还说:“六道绝灵体虽罕见,但不止一个,不是她,也可以是旁人。但云织织的小命可就只有一条,她想活,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沦为祭品。
赵见仪之所以假意妥协,帮她骗织织,其实只是因为她知道,“林月颜”说的没错,这上清派里里外外共有九重大阵,七七四十九重小阵,织织不可能逃出去,只有先保住师妹的命,而后才可以再寻出路。
她甚至想好了,等师妹一被抓,她就去剑虚宗,找师尊生前交好的剑仙求救。
现在回想。
只觉后怕。
赵见仪冷静地观察着局势,目光看向琨息龙山的方向,心下默念,希望薛子濯那边不要出事。
说到薛子濯。
要不是织织在她即将离开复命之时,强行把薛子濯送出来,她也不会被薛子濯逼着说出真相,继而里应外合。
薛子濯当时沉吟道:“还有一个办法,不过很铤而走险。”
赵见仪:“我只想保护我师妹,是他们逼我们至此的。”
薛子濯:“幽都王如今在上清派,但迟迟不现身,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闯琨息龙山,并闹出动静来,魔族应该就不会躲在暗处了。”
既然要搅。
就把水搅得更浑好了!
他们都豁出去了。
赵见仪心底沉重,双手死死攥着裙摆,却对上了织织关切的目光。
她一边抱着身边的少年不放,一边悄悄扭头,朝她安慰地笑。
她的小师妹。
她如今唯一的“亲人”。
赵见仪刚想回她一个笑容,就看见这丫头又被季雪危扒拉开,往后踉跄了一下。
赵见仪:“?”
织织:“!!”
织织磨着后牙槽,深吸一口气蓄力,又扑过去。
她追着扒开她的那只手缠了回去,用吃奶的劲儿挂在少年身上,不敢再分心了。
他的腰好细。
好舒服。
织织把脸埋进少年的纤瘦劲腰,深吸一口气,舒服。
赵见仪:“……”有点没眼看。
而此刻,灵曦和季雪危还在对峙。
那火墙还在顺风向四面八方燎去,又被灵曦使出的水结界罩住,碰撞出黑气缭绕的冰花。
两人一动不动。
灵曦:“你对琨息龙山做了什么?”
季雪危:“你猜。”
灵曦:“……”
她是疯了才问这魔头。
灵曦双手皆用于施法,无暇去顾那些现身的魔,更遑论琨息龙山方向,越来越浓烈的黑烟。
琨息龙山不能出事。
她再不收敛,直接运转全身真元,收手抛出法器镇宇伞,只见那伞在一瞬间遮天蔽日,与此同时那些魔将同时出手围攻,黑白之气同时铺天盖地,又悉数被白光吞没。
那些魔将全被震开。
灵曦眉心白光萦绕,广袖飘动犹如神女,御风腾空而起,扬声道:“淮儿!”
哗——
万道剑光随之击落。
犹如绵绵细雨哗啦啦而下,根根夺命见血。
吟光仙君萧行淮御剑而立,黑瞳森冷如冰,双手捏着剑诀,万道剑光在他身后旋转,刮起万丈飓风,“去!”
灵力蔓延数里,掀翻无数魔浪,直袭那些尾随在灵曦身后的魔将。
“该死。”赩炽被三道剑气贯穿肩胛,从空中坠落,捂着伤口半跪在地。
这萧行淮天生剑骨,乃是修仙界新一辈修为增长速度堪称恐怖的天才,打法刁钻,极难对付。
有他拦路,很难拖住灵曦。
战况一时胶着。
季雪危站在原地,淡淡看着这一幕,黑眸微微眯起,如湖底浸透的冰冷月光。
从头至尾,他只用了两次防御的御火术,真的如他所说,不曾出手打架。
织织以为他一直不会出手。
直到萧行淮出现。
季雪危眯起眼,瞬间认出此人。
他抬手。
织织离他那么近,清晰地看见幽绿色的光点环绕着少年的食指,犹如暗夜纷飞的萤火,越聚越多,最后凝为一把泛着幽光、缀满古老金纹的巨大长弓。
这把弓,极其漂亮。
少年抬弓。
逆着风,长发翻飞。
他嗓音清冽,如风卷山雪,“此人,该杀。”
织织:“?”
嗯?
该杀??
灵曦你都不杀,突然要杀萧行淮?
虽然,要是没有这个吟什么君的,她也不会被掳来上清派,也不会被追杀得到处乱蹿,师姐也不会受伤……
织织讨厌他。
但杀了好像就……
“等等!我觉——”
织织只来得及说四个字。
她眼睁睁看着透明箭羽在少年指尖凝为实体,箭尖越来越亮,仿佛瞬间吸走了四周所有的光,像黑暗中的一簇火。
咻——
箭锋破空,飒沓追风。
好似燃烧的太阳坠落地平线。
有人喊道:“小心!”
萧行淮感觉到恐怖的威胁,下意识回头,瞳孔剧烈收缩,运起全身力量去挡这一击,灵曦比他反应更快,拂袖卷出三寸厚的冰墙,覆在青年面前。
“哗啦”一声,冰墙碎裂,即便有了灵曦的力量作为缓冲,萧行淮还是飞了出去。
嘭地砸落在地,溅起一片血光。
奄奄一息。
没有一击毙命。
季雪危眯起眼,眼尾掠过极淡杀意,再次抬弓。
这一次。
是三箭齐发。
织织说:“他已经,受伤了。”其实可以算了。
季雪危:“与你无关。”
织织不放弃:“你为什么,要杀他?”
勾弦手指越拉越紧,少年双瞳溅着火光,冷笑道:“本君想杀就杀。”
咻——
又是一箭。
弓弦被他拉得太用力,在她耳畔刮出刺耳嗡鸣,震得她耳膜一痛。
嘶!
织织立刻双手捂耳。
好刺耳。
她听着“嗡”“嗡”“嗡”的弓弦震颤声,感觉头皮都要被削飞了。
好可怕。
少年越来越暴躁,箭势越来越猛。
这下不仅是萧行淮,其他仙门中人也纷纷中箭,这小魔王几乎成了无差别攻击,一时惨叫鲜血横流,对面的灵曦仙子一心保爱徒,也被一箭命中肩膀。
就连几个魔,都差点被自家主上给杀了。
疯了。
真的疯了。
漂亮哥哥杀疯了。
织织觉得不对,他好像是生气了,虽然她不明白他在气什么,为什么要生气。
她回头看向赵见仪,师姐拼命朝她使眼色:快快快!阻止他啊!
织织歪头疑惑:怎么阻止?
赵见仪比划:对对对,就这么歪头!去!盯!他!
织织: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她想了想,回头,在季雪危再次搭弓之际,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的胳膊。
季雪危反手要推开她,织织却顺着他的胳膊一路飞快地摸到手,双手扣着他的五指一把揣进自己怀里,抱紧缠住。
一个类似猫咪揣手手的动作。
然后她仰头,用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季雪危:“……”
有点可爱。
季雪危红着耳根扭头,不看她。
然后冷声道:“赩炽!”
赩炽得令,朝织织甩出一条捆仙索,织织发出“啊”的一声短促尖叫,被赩炽拽着绳索一端扯飞了出去,直接被五花大绑丢到草丛里。
织织:“……”
可恶!
他不吃这套!
织织愤愤,像只蚯蚓在草丛里拱了拱,发现连翻身都做不到,放弃了。
后来发生的一切,织织都看不到。
她只知道自己很无聊地趴在草丛里,旁边有个魔族大哥看着她,和她大眼瞪小眼,然后她就听到了越来越多的惨叫声,很快,那个叫琨什么山的地方,就出事了。
旋即是一片兵荒马乱。
季雪危是不费一兵一卒侵入上清派。
却是踏着血杀了出去。
由于上清派很多大能尊者都已被调虎离山,只有一个难缠的灵曦仙子因救徒弟受伤,魔族这一路杀得十分轻松,魔族大哥扛着织织转移阵地,还有空跟她唠嗑:“你哪位?和我们主上什么关系?”
织织回想师姐的形容:“我是,季雪危爱而不得的,小娇妻。”
魔族大哥:“?”
魔族大哥:“这位……呃,娇妻,所以主上为什么把你五花大绑?”
织织:“你不懂。”
魔族大哥:“??”
织织:“他喜欢,粗暴一点。”所以她被捆心态也好。
魔族大哥:“???”
魔族大哥觉得自己好像即将听到一些不得了的大事,隐约感觉到危险,他用余光瞥见了一道逼近的黑影,想立刻打住。
但——
织织已经开始回忆原著剧情,并且打开了话匣子:“我就是要,他把我抓回去,当俘虏。”
“我师姐说,日常囚禁肯定少不了。”
“还会有九九八十一式……那什么搏。”
“然后他就可以,脱掉我的衣服,对我做一些粗暴的事。”
她正滔滔不绝,感觉到对方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惊恐,只差跪下来磕头了。
好像……
哪里不对。
织织停下,眨了眨眼睛,缓缓扭头。
首先是看到她所在的云海下方,堆满玉石长阶的碎肉尸体。
目光上移。
是临空而立、黑袍猎猎的季雪危。
秋风凛冽,血雾沆砀。
小魔王的睫毛密密垂着,温柔地擦拭着沾血了的匕首,黑得透冷的眼珠却盯着她,像一匹恶狼,残忍又凶狠。
“粗暴的事?”
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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