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织立刻屏住呼吸。
敌不动我不动,她决定先装死,观察敌情。
箱子安静了好一会儿,她又听到少年清凌凌的嗓音响起:“本君身上尽是这丫头沾染的气味,又腥又臭,你们退下罢,本君要去沐浴。”
织织:“……”
可恶。
他嫌她臭。
不是他把她丢到那黑水牢去的吗?那里不臭,难道还是香的吗?
谁叫他关她,活该!
织织恶狠狠地磨牙,又注意到他说,要去沐浴。
沐浴?
她侧耳倾听。
听到数个脚步声渐渐远去,就连那条蛇,似乎也游走了。
旋即少年起身,走了出去。
随着他一步步踏出魔宫,漆黑披风被一丝凉风掠起,这空旷阴凉的大殿两侧,十二盏琉璃萤灯依次熄灭,唯剩下中心玉石雕砌的魔纹流转着幽幽蓝光。
他真走了。
织织突然又忐忑起来。
一方面,她总觉得他走的太轻巧,肯定有什么陷阱等着她,另一方面,她突然又觉得沐浴是个机会,可以趁机偷他身上的令牌。
“邻居”说过,只要持有幽都王的令牌,便能掌控幽冥之力,打开黑水幽都的一切通道。
硬闯几乎不可能成功,但若有了他的令牌,劫走师姐肯定就容易了。
眼下,她只剩一个时辰。
黑水牢的那位“邻居”对她说过,燃烧精血之法能令她修为暂时大增,并且维持三个时辰。
随着时间流逝,她会越来越弱。
最后一点灵力都用不出来。
等三个时辰一满,她便会被反噬,情况堪忧。
她自被季雪危关到这箱子里来,他便一直不曾离开,以致于她在这箱子里消磨了不止一会半会儿,如今她运转灵力,已经是施法施得极其艰难。
不能再拖了。
已至深夜,距离师姐被杀,只剩半日。
织织决定赌一把。
她双手施法,倾听着微弱的脚步声,决定悄悄跟在季雪危后头。
不靠太近,也不要太远。
季雪危走得很慢。
她跟得小心翼翼。
绕出黑暗曲折的游廊,一直走到最外面的出口,便会发现织织所在的魔宫乃是漂浮着的,犹如一轮皓月悬在黑水幽都上方,下面是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
但稍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若是旁人,只怕吓得不敢动,但织织看不见。
她无畏地往前挪了一步。
箱子腾空的刹那,箱底的虚空骤然浮起一缕碎光,犹如彩虹般往前延伸成一道半透明的桥,让她无法坠落。
织织头顶着箱盖,悄悄透过缝隙倾听脚步声,发现这四周除了季雪危,安静得几乎诡异。
没有其他人。
或者说,这里除了幽都王,其他人都不可擅自靠近。
很快,她便听到了石门打开的巨大轰隆声。
织织紧贴着石门,听到了涓涓水流声,想必这里就是他沐浴的地方。
隐隐约约有一股寒气传来。
等季雪危的脚步声远去,确定他不会发现,她才飞快地操控箱子溜了进去。
刚一进去,周围的空气骤然冰冷,犹如置身于冰天雪地。
织织运功取暖,冰泉的叮咚声却掩盖了少年缓慢的脚步声,让她找不着路了。
箱子前方,是层层漆黑的纱帘。
再往前。
少年的披风落下,外衫又落下。
这座宫殿里的水池极为巨大广阔,吩咐宫殿是浮在半空之中,水源却绵绵不绝,仿佛是一条天上而落下的蜿蜒冰河,周围还有许多小灵池。
季雪危走到最深处,进入池水之中。
随着他踏入冰池的刹那,水面上冻结的霜雾迅速融化为热腾腾的水汽,在四周荡开之后又袅袅腾起,犹如云海般遮蔽一切。
少年闭上双眸,睫毛上之上的寒霜形成雾珠,悬而未落。
他缓缓沉入湖底。
“奇怪,又暖和了。”
织织小声嘀咕着,悄悄挪动箱子,靠近着季雪危所在方向。
越靠近,越暖和。
空气变得暖洋洋的,好像置身于夏日,这种暖和的感觉,如同冬日蜷缩在娘亲的怀里,依偎在炉火边冬眠。
季雪危的衣服呢?
幽都王令牌可能就在衣服里,她一定要悄悄的,别被发现了。
织织小心翼翼地摸索,尽量不要太靠近温暖的来源,她怀疑季雪危就在那里,偏偏箱子到了一方小池水边沿,摇摇欲坠。
“啊!”
箱子翻了过去,她下意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便急忙捂住嘴,直接“咚”地摔进了寒池里。
织织双手扑腾了一下,刚要上潜,又被落下来的箱子砸得七荤八素。
好痛!
她往下沉去。
冷。
怎么会这么冷啊!
这一刹那的透心凉直袭颅顶,浑身血液都被冻得几乎凝固起来,四肢冷到僵硬。
织织大脑空白了一瞬。
她感觉自己浸在了雪里,不,雪都比这暖和。
就好像要被冰封一样。
织织在水里艰难地运功闭气,往外缓慢地游动,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开始发青发紫——这是被冻的。
体内还能运转出一点灵力,不至于令她被活活冻死,比起冷,她更担心惊动季雪危,咬着牙从池水里爬出来,头发和衣衫还滴着水,冻得发青的双手胡乱摸索着地面,想摸清楚逃跑的方向。
却摸到了干燥温暖的衣袍。
好暖和好暖和。
这是季雪危的衣服。
得来全不费工夫。
织织冷得直打哆嗦,呼出来的气冻成了霜,她果断地钻进了他的外衫里,拿外衫和披风裹紧自己,终于缓过来一口气。
衣裳里果然有令牌!
织织神经紧绷,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感觉没有别的动静,又长舒一口气,双手对准水面的方向施法,将箱子捞出来,直接脱光了里冰冷的衣裳,裹着季雪危的衣裳钻进箱子里,操控箱子往外逃。
结果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转晕了都找不到大门。
没有眼睛真的很不方便。
就在此时,她听到“哗啦”一声。
糟糕。
季雪危动了。
织织情急之下,干脆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织织默念。
织织提心吊胆地竖着耳朵倾听动静,她听到破水而出的声音,紧接着对方走了几步,动作一顿,沉默了好一会儿。
应该是发现衣服被偷了。
“唉。”
季雪危很遗憾地说:“随便偷人衣服,是要被教训的啊。”
织织:“……”
发现她并不难,少年乌浓的长发披散着,半敞的胸膛犹如白玉,沾着几滴水珠,他赤着脚在这宫殿之中漫步。
四面寒烛长燃,映得面具冷幽幽的。
他压低的声音冰冷又兴奋:“让本君来找找,是哪个小变态躲在暗处,觊觎本君的衣裳。”
织织:你才变态,你全家都变态。
若说之前只是不确定,如今她确定了,他一开始就知道她跟踪他,只是没有揭穿而已。
好气!
她又被他耍了!
“现在不出来的话,被抓到可就惨喽。”
叮咚的水声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
她有一种正中下怀的不安感,侧耳倾听着他的脚步声,往反方向悄悄挪动,不让他这么快发现她。
这一躲,倒真有了几分贼的感觉。
“咦。”少年似乎发现了什么,发出十分惊讶的声音:“这是谁的衣服?”
织织:“……”
季雪危似乎是故意的,还慢悠悠地在那翻衣裳,一边翻一边念:“外衫,中衣,鞋袜……哎呀,还有贴身的小衣?”
“……”
少年清凉的声线荡着空旷的回音,带着苦恼和为难,“跑到本君沐浴的地方,还脱光了……这是要干什么啊……”
织织:你明知故问!
谁没事在这冰窟里沐浴,她为什么脱衣服他没点数吗!
他忽然又开始笑。
“这么湿。”
笑声低低的,几乎被脚步声掩盖,听得渗人得紧,“那贼该不会跳到本君的浴池里去了吧?”
织织:“……”
“那本君是不是不干净了?”困惑的语气。
救命。
求求他别说了。
她不明白,她只是……为了防止生病而脱掉几件衣服而已,这不对吗?
被他这样的语气一念,就好像……是她不对劲。
明明是他不对劲!
织织躲在箱子里,呼吸中都是少年衣裳的味道,除了血气之外,还有一股幽淡的冷香,像松木又像冷冽的雪。
也就这一晃神的功夫。
她忽然惊觉,没有听到脚步声了。
四周一片诡异的死寂。
人呢?
难道走了?
织织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正要放松之际,头顶的箱盖突然被用力地“叩叩”了两声,一道兴奋而诡异的声音穿透耳膜,几乎贴在耳边——
“抓到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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