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黎荞试探五皇子,本章没有陶竹,纯剧情 厉害了,七皇子
钱三交代黎荞的是辰时入宫, 辰时,早上七点。
黎荞五点半就坐上了牛车,慢悠悠的前往皇宫。
初四不算是正式上朝, 他到达内城门口时,门口只停着几辆牛车、马车。
下了牛车,让黎刀随意寻个地儿等着他,然后他步行进了内城。
入宫,进太极殿, 距离辰时还有一刻钟。
此时天未大亮,太极殿内点着一圈长烛, 将整个太极殿照的犹如白昼。
已经有四十多人在殿内等着了。
这些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 黎荞粗粗扫了一眼,内阁七位大学士都在,还有几位六部的侍郎, 除此之外, 开朝时盛钧封的六位国公、五位侯爷也在。
而且,武安侯, 也就是辛知的祖父竟然也在。
他不由暗自诧异。
辛知一直说他家每年田地里的出息只有几万两银子,于是他一直以为武安侯府只是一般富裕。
可现在武安侯竟出现了这里?
按下诧异,他又去瞧其他人, 还有十多个他不认识的人, 这应该就是盛京财力雄厚的大商人了。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也都在。
打量完毕, 黎荞上前,先是给几位皇子行礼。
不远处的英国公见状, 暗哼一声, 抬步走了过来。
他原本是和几位国公站在一处的, 他往这边来, 余下的几位国公对视一眼,全跟了过来。
等黎荞向几位皇子行过礼,直起腰,这六位国公全站在了他跟前。
微微一笑,他继续向这六位国公行礼。
除了英国公,剩下的五位国公与黎荞没什么交集,而且,这五位国公同样年纪大了,早些年就退了,此时身上除了爵位,并无官职。
就目前而言,在表面上,他们与黎荞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因此,面对着黎荞的行礼,这五人态度很好,都笑呵呵的。
英国公则是呵了一声,算是回应了黎荞。
黎荞神色不变,脸上维持着恭敬之色。
三皇子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问黎荞:“黎大人,可曾想好挑选哪一地了么?”
“回三皇子,下官已经想好了。”黎荞恭声道。
此言一出,不仅是几位皇子,六位国公,连站在旁边的几位内阁大学士也看了过来。
在大盛,内阁大学士兼任六部尚书,在如今的七位大学士中,只有一位是正三品的侍郎,余下的全都是正二品的尚书。
这七人官职可比黎荞高多了。
这些人看了过来,再加上几位皇子、国公的视线,所有视线加在一起,带给人的压迫感不是一般大。
但黎荞神色不变,只是如刚才那般看着三皇子。
“噢?你选中了哪里?”
三皇子问。
五皇子没说话,但他眉头一下子就皱在一起了,不过很快又恢复原样,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黎荞。
英国公脸色沉了沉,也没开口。
礼部尚书严安邦捋了下胡须,笑着问:“小黎大人,何处入了你的眼啊?”
“回三皇子、严大人的话,下官选的是原河省的微青县。”
黎荞如实回答。
“你选了微青县?”
三皇子一愣,随后登时笑出声来,他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了五皇子。
五皇子脸色已经阴沉如水。
英国公长长呼了口气,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严安邦像是没看到这两人的异样,又捋了下胡须,问道:“小黎大人,这大运河上的新码头,比微青县富饶的有好多个呢。”
“大人说的极是,不过,旁的地方虽富,可就目前而言,下官去不了,所以下官选了微青县。”
“若微青县能成为大运河的一处码头,那今后南北商人再前往平城购买粉条,会比现在容易的多。”
“为了下官的父老乡亲考虑,下官便选了微青县。”
黎荞答的很细致,搬出来的理由,也无可指摘。
“小黎大人时刻牵挂家乡父老,真是令人钦佩。”
严安邦笑着赞了一句。
其他几位大人也都跟着赞了几句。
还有那几位老国公,也都夸黎荞不忘本。
但五皇子和英国公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三皇子看热闹不嫌事大:“黎大人啊,你这话可算是把五弟给得罪完了,他正在求父皇把属于微青县的码头,给挪到大泽府呢。”
“啊?这……”
黎荞做出惊讶、无措的模样,他眨了眨眸子,小心翼翼的看着五皇子:“五皇子,下官、下官这……”
五皇子盯着黎荞的脸,恨不能挥起拳头将这张脸砸烂。
他不信黎荞此前不知道他想给大运河改道,此时当着众人的面惺惺作态,这番矫揉造作是故意给他添堵啊!
“你是打定主意,非得挑选微青县了?”他冷声问道。
“额……”黎荞吞吞吐吐,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五皇子看的心烦,心中的火气蹭蹭蹭往上涨。
如果大运河真的走微青县,那么大泽府就失去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了!
大运河的确有不少新建的码头,但是,未来能从小村落小县城发展成府、能成为南北贸易中心的,却是屈指可数。
大盛建立几十年,盛京之外的地盘,基本上都被勋贵瓜分完毕了。
随着盛钧打天下的那一批功臣,属于盛京本地的,一个都没有,这批勋贵都是外地人。
所以,那几处看上去潜力无限的新码头,也被老家是当地的勋贵死死盯住,他若是去抢这几处新码头,那等于是平白得罪人,更关键的是,也不一定能抢的过来。
因此,让大运河改道,舍掉微青县,对他而言是最划算的买卖。
大泽府也属于英国公的地盘,一旦大泽府修了码头,那么地皮肯定涨价,客流量也会增大。
只要大盛不灭,那大泽府的利益就一直会牢牢掌握在他这一系的手里。
可谁知道他父皇突然给了黎荞这么一个大恩典,而黎荞这狂徒,也真的如他这两日所担忧的那般,毫不犹豫的选了微青县!
这是反击,姓黎的就是在反击。
姓黎的一定觉得是他陷害了徐瑛,所以在故意与他作对。
不过,陷害徐瑛一事,的确是他干的。
“黎大人,你要怎样才能放弃微青县?”他咬着后槽牙,盯着黎荞一字一字的问道。
黎荞闻言,立马不吞吞吐吐了,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一双清亮亮的眸子才看着五皇子道:“下官近日在为徐瑛大人忧心,五皇子,您觉得是谁在陷害徐大人呢?”
他看着五皇子的视线并不犀利,但很坚定,嘴巴里在提问,但眼神已经认定此事是由五皇子主导。
五皇子没想到黎荞会在太极殿,当着一帮权臣勋贵的面给他定罪,胆大包天!
但下意识的,他被黎荞看的心中一跳,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视线也移开了一瞬,然后才又继续与黎荞对视。
黎荞不动声色的将五皇子的反应收入眸中,他心中有了判断。
徐瑛被栽赃一事,肯定是五皇子干的。
此时的五皇子,心里乱极了。
早知道他父皇会给黎荞这么一个恩典,他肯定不会选在此时对徐瑛动手。
有时候他真怀疑这姓黎的是他父皇流落在外的野种,不然为何每次他和黎荞对上他父皇都是偏向黎荞?
就因为这个恩典,现在黎荞捏住他命门了!
他不该听英国公和他母妃的话,他该提前去找黎荞的!
他父皇这一恩典出来之后,他担心黎荞会看上微青县,当时就想去找黎荞。
但英国公和他母妃知道他性子急,怕他私底下与黎荞接触会被黎荞看出破绽和套话,因此不许他去找黎荞。
英国公和他母妃都觉得黎荞肯定知道他想给大运河改道的事儿,他们两人觉得黎荞没胆子直接从他嘴巴里抢肉。
他可是五皇子,而且在这之前,他并没有和黎荞直接对上过,所以,英国公和他母妃都觉得,黎荞不可能会蠢得直接招惹他。
于是他忍下焦虑,没去寻黎荞。
可谁知道姓黎的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徒,真的要从他嘴巴里抢肉!
不过,他已经对徐瑛动手了,就算是先找上黎荞,那黎荞怀疑之下,八成也不会松口。
所以,让他陷入此时困境中的,是他的好父皇。
要不是他父皇给了姓黎的这么一个恩典,他此时又怎会只能无能狂怒!
一时间,对盛鸿和黎荞强烈的愤恨,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
但已经做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他看着黎荞,冷哼:“黎大人,徐瑛徐大人的事,刑部自会查明真相,你此时问我,问错人了。”
“除了此事,你怎么才能放弃微青县?”
“小黎大人,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这时,英国公也黑着脸开口把话题扯回来:“若是你选了其他码头,那将来所得的银子,可比微青县这个小县城要多的多。”
“谢英国公的好意,但下官手里有多门生意,目前不缺银子。况且,去平城买粉条的商人多了,那下官分到的银子也会更多。下官选微青县,也能得不少好处呢。”
黎荞恭声回答。
在礼节上,他可不会被英国公抓住小辫子,每次见着了英国公,他都是恭恭敬敬的,让英国公挑不出一丝的错。
英国公看着黎荞乖巧的模样,费了好大一番力气,这才没把背在身后的拳头砸到黎荞脸上。
鸭货、赌坊的憋屈,瞬间被黎荞这几句话给勾了出来,他费尽心思得不到的,却是黎荞根本不在意的。
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不起眼,但却犹如跳蚤一般,最惹人讨厌了!
五皇子同样被黎荞这看似轻描淡写但每一字都飘着金钱气息的话给气着了。
他磨了磨牙,正准备继续“劝”黎荞改变主意。
但一旁的三皇子却是突然道:“五弟啊,你做出这副吃人模样是要干嘛?父皇可是说了,让黎大人随意挑。要不是黎大人,大运河现在还修不起来呢。”
三皇子说着,环视众人:“今日想分大运河这杯羹的人,都得感谢黎大人。”
他指了指二皇子、四皇子:“二哥,四弟,你们说是不是?”
“自然是这个理儿。”
四皇子微微笑着点头:“黎大人,我得谢谢你。要不,待会儿出去喝一杯?”
黎荞闻言,心中一动,四皇子约他了!
二皇子能力平平,不具备和三皇子、五皇子相争的能力,但四皇子和六皇子都有这份能力,且为人都还成。
他之前苦恼与这两位皇子毫无交集,可今日,四皇子主动约他了!
嘴角上翘,他脸上显出笑容,正准备答应下来,但这时七皇子突然匆匆进殿。
七皇子人还在殿门口,但嘴巴上已经喊了起来:“黎大人,徐瑛的案子,有结果了!”
“什么?!”
黎荞闻言一喜,赶紧扭头看向七皇子。
瞧见七皇子脸上的淡淡笑意和额头上的汗珠,他登时一脸感动。
不过,他先是抱歉的朝着四皇子拱了拱手:“四皇子,牵扯到徐瑛徐大人的案子,下官今日怕是不能与您去喝酒了。”
“应该的。”
四皇子很是理解。
显然,他也知道徐瑛入狱的事情。
“咱们改日再约!”黎荞说完,便急匆匆的朝着七皇子走去。
而这时,脸色黑如锅底的五皇子和英国公,咬了咬牙,也赶紧跟了上去。
三皇子自不会错过此等热闹,小七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有些意外啊。
余下的众人,除了那十几个大商人,剩下的都朝着七皇子走去。
今日能站在此处的,没人是瞎子聋子。
徐瑛官儿虽小,但这些人都知道他因为“贪墨”银子而入狱的事。
现在七皇子大喊这案子有结果了,这叫他们如何不上前看热闹。
“七皇子,徐兄是被冤枉的吧?”来到七皇子跟前,黎荞急急的确认,并且对着七皇子轻轻挑了下眉毛。
“对,的确是被冤枉的。”七皇子接受到黎荞的信号,点头,认了黎荞此话。
“七弟,你如何确定徐瑛是被冤枉的?”五皇子沉着脸问。
“因为我拷问了当日把徐瑛送押到刑部的那几人,他们受不住严刑拷打,全都招了。”
七皇子看向五皇子的眼神异常冰冷,脸上也罩着寒霜:“五哥,你栽赃陷害朝廷命官,我这就禀告父皇。”
“你!”五皇子大惊,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你竟然敢对朝廷命官动用酷刑?!”
英国公心里也是一慌,七皇子手段这么野的吗?
朱员外郎可是五品官!
况且,在入宫之前,他也没得到消息说七皇子派人去找朱员外郎几人了。
就这短短的时间,七皇子怎么可能把朱员外郎几人带到刑部然后再严刑拷问呢。
七皇子应该是在诈他和五皇子吧?
一定是在诈他和五皇子!
正想要提醒五皇子,但七皇子却是冷笑一声,瞪着五皇子道:“他们活该。”
扔下这四个字,七皇子抬步朝着太极殿后殿走去,一副要立马面见盛鸿的模样。
“七弟!”
五皇子立马就去追。
但英国公拦住了他:“五皇子,且慢。七皇子是何时审问的?”
“他是……”
正满脸焦急的五皇子,瞬间卡壳了。
是啊,这个一向与他不对付脾气犹如茅坑里臭石头一般的七弟,是何时审问那几人的?
在他入宫前,可是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骗人!
这么一想,五皇子登时不急了,他不屑的呵了一声,看七皇子真的进了后殿,他啧啧了两声,扭头看向了黎荞。
“黎大人啊,你和七弟配合的还挺好,不过,你们演戏也得考虑实际情况啊。这短短时间内,七弟是怎么审问人的?”
他慢悠悠的问黎荞,脸上还挂着嘲弄。
想用这种伎俩诈他,他又不是傻子!
黎荞神色无辜,但心里却是在叹气。
虽然他试探出了五皇子,但是,按照他和七皇子的约定,此时七皇子匆匆进殿,的确是在诈五皇子和英国公。
现在五皇子和英国公不上当,那只能麻烦七皇子待会儿好好审理此案了。
不过,今日也不算白来,有了目标,那七皇子的审问就有了方向。
正想要装傻表示听不懂五皇子的话,但这时,盛鸿却是领着七皇子、钱三以及几名小太监从后殿走了出来。
率先看到盛鸿的人,立马行礼拜见。
余下的众人闻声,也赶紧去拜见盛鸿。
黎荞也只能收起种种心思,跟着众人向盛鸿行礼。
盛鸿的气色不错,面色红润,显然,在过年期间,他为避免去年的病倒,好好休养了。
他笑着让众人起身。
五皇子不等众人站起,立马大声问:“父皇,刚才七弟进后殿说要向您禀告徐瑛因贪墨银两而入狱一事,他可向您禀告了?”
“他的确向朕简单提了一句。”
盛鸿指向七皇子:“小七,当着众人的面,你详细的说说吧。”
这话一出,五皇子睁大眼睛,啥?
这个小七还真向他父皇胡言乱语了?
英国公也是一愣,啊?
七皇子不是在诈他和五皇子么?
七皇子视线在五皇子和英国公身上一一扫过,然后他勾起唇,如同五皇子刚才嘲弄黎荞那般,脸上也显出了嘲弄之色。
“我说严刑拷打之下朱员外郎招了,那他的确是招了。”
五皇子:“……”
英国公:“……”
他们心里头涌出了不好的预感。
当着盛鸿的面,七皇子没理由撒谎,所以……
“五哥,我早派人守在朱员外郎那几人家里了,你一入宫,我就下令抓人。”
“没有回刑部,我在我的私宅审的人。”
“他们的确招了,栽赃陷害徐瑛,是受你指使。”
七皇子说着,收起嘲弄,脸上只余冰冷:“我这就让人把姓朱的几人带过来,你拿银子指使他们办事,人证物证具在,我看你接下来怎么辩解。”
黎荞:“?”
他眸子圆睁。
不是在诈五皇子和英国公吗?
结果七皇子在宫外真审问出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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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纯剧情,黎荞陶竹极其少,盛鸿的处置 五皇子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成, 既然你说审问出来了,那你就把人给带上来,要是没审问出来, 那你就是污蔑兄长,就是欺君!”
就在黎荞震惊之时,五皇子却是咬了咬牙,一脸阴沉的开口了。
显然,他对七皇子的话还抱有疑问。
他怀疑七皇子此时依旧在诈他。
不应该啊!
就算是他这七弟真审问那几人了, 但也不该这么快。
当初姓朱的可是拍着心口向他保证了,若真被七皇子带到公堂之上, 那说什么都不会供出他。
可现在掰着手指算一算, 就算他一进宫他这七弟就抓人,那距离此时也不到半个时辰。
不到半个时辰,他这七弟是怎么完成抓人——审问——入宫揭发他这三件事的?
他不信!
他这七弟八成还在诈他!
而七皇子见五皇子不见棺材不掉泪, 俊脸上又显出了嘲弄:“好, 我这就让人把姓朱的几人带过来。”
他的确已经审问出来了。
这几日,看孟月这个傻子一日十二个时辰在刑部大牢陪着徐瑛, 他心里不由憋了一股火气。
大年三十那日,孟月非得去他府上送饺子。
还约他大年初一去黎家鸭货铺吃火锅,大年初二去菊园玩。
本来吧, 他也没答应这傻子, 他身为刑部主事, 哪怕是过年也很忙的好嘛。
而且,菊园他都去了千百次了, 有什么好玩的。
里面的东西还死贵死贵的, 光是进去看看花喝杯茶水吃碟点心就得花几两银子, 菊园纯粹是骗那些喜好风雅、讲究格调的有钱人的。
就孟月这傻子, 虽考中了进士,但本质上还是一粗人,家中也不富裕,每月不到百两的俸禄,竟敢跑去菊园附庸风雅,有那个银子还不如去黎家鸭货铺吃火锅呢,最起码实惠。
但是!
他不愿意和孟月出去,与他能不能和孟月出去,这是两码事。
他可以拒绝孟月。
但孟月不能因为徐瑛被栽赃而大过年的住在刑部大牢。
所以,因为孟月,这几日他心里攒着一股火气。
当然还有黎荞。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黎荞的靠山,可现在想借着他的手,给黎荞的至交好友定罪,好让黎荞一辈子都处在内疚懊恼之中。
这是把他堂堂七皇子当工具人使唤啊。
这叫他如何不生气?
他可太生气了。
今天寅时,他去刑部找资料,路过大牢时,他想到徐瑛,便进去看了看。
徐瑛已经醒了,但孟月一个八尺男儿却趴在徐瑛牢房门口的小桌子上睡的香甜,可见最近几日是累惨了。
瞧着这一幕,他心中的火气蹭的一下子就爆了。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爆,但当时心里边就是特别烦躁。
所以,虽然与黎荞商定好一起诈五皇子和英国公,但他无法将心里的火气给压下去,于是,确认五皇子和英国公都进宫了,他立马下令抓人。
走正规流程的话,他得等今日刑部上值才能传讯姓朱的几个人。
他等不了了。
大家都是皇子,五皇子可以肆意栽赃朝廷命官,他只是不按流程审讯,这算得了什么?
至于会不会屈打成招,先打了再说。
而且,就凭大年三十那日姓朱的几人故意躲着他绕道离开刑部,就足以说明这几人心中有鬼。
于是,将人带到他的私宅之后,他立马开审。
他也不废话,见这几人都不肯吐露实话,便直接动手。
他折磨人的手段多,这几人哪里受过皮肉之苦,刑具一上,鲜血一飙,全都疼的眼泪鼻涕齐飞,什么都招了。
结果如他和黎荞所猜测的那般,是五皇子指使姓朱的模仿徐瑛的笔迹捏造了证据,为此,五皇子给了姓朱的一千两银子,并且许诺两年内给姓朱的升官。
银子倒还是小事,但两年之内升官,这绝对算大手笔了。
五皇子为了打击黎荞,还真是舍得。
至于另外三人,也都收了五皇子的银子和许诺。
审问出真相之后,他匆匆进了宫。
现在,既然五皇子死犟着不承认,那他不介意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一场打脸好戏打的更狠些。
反正丢的不是他的脸。
七皇子本就把那几人带到了宫门口,所以很快朱员外郎以及户部司务厅的张主事、饭银处的另外两个小官被带到了太极殿。
这四个人双腿都血淋淋的,不能独自行走,是侍卫们将他们抬太极殿的。
瞧见这四人的惨状,五皇子又惊又怒,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七皇子。
好好的朝廷命官,在短短时间内,竟是被折磨的成了废人?
而朱员外郎、张主事四人迎着五皇子和英国公杀人的视线,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们也不想招啊!
可谁知道七皇子下手那么狠,直接命人拿刀子割他们腿上的肉,割下来之后当着他们的面喂狗。
太痛了,真的太痛了,那种疼痛用嘴巴无法描述,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是疼的,他们也顾不上对五皇子的承诺了,只想着赶紧结束这种痛苦,于是一下子就招了。
招都招了,此时迎着五皇子杀人的视线,他们也不想辩解什么了,七皇子承诺了,坦白从宽,可以留他们一命,也会保他们不被五皇子打击报复。
于是,朱员外郎率先开口了,只是,他话只讲了一半,便被五皇子打断了。
“父皇!姓朱的这是诬陷,儿子怎会对徐瑛一个小小七品官出手?儿子陷害一个七品小官,儿子能得到什么呢?”
五皇子看着龙椅上的盛鸿,急急的为自己辩解。
“父皇,此事是七弟屈打成招,故意往儿子身上泼脏水!”
就算是有银子的物证和姓朱的这四人的人证,那又如何?
反正他指使姓朱的四人时,没有其他人在场,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认,那谁能奈他何?
他不认!
英国公也忙道:“圣上!五皇子此言有理,老臣虽与小黎大人有龃龉,但这不管五皇子的事,五皇子更没道理去报复毫不相干的小徐大人啊!”
英国公话音落,七皇子呵了一声:“两位,不要说这种废话了,在场的谁是傻子?”
“谁不知道黎大人与徐大人是好友?将徐大人陷害进大牢,这是在震慑,在吓唬,在挽回你英国公一系的面子。”
“与其这会儿焦急懊恼,那不如回去将吕文荣好好收拾一顿,若当初他没主动辱骂黎大人,那怎会有今日五皇子盛长昂栽赃一七品小官的丑事?”
说到最后,七皇子已经动了火气:“干出此等事,皇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你!盛叶!我可是你兄长!”
五皇子脸皮登时涨的通红,一个幼弟,竟然教训起他这个五哥来了!
“行了,别吵了。”
盛鸿看七皇子要反驳,皱着眉开了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吵,是觉得今日盛家的脸丢的不够?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七皇子:“小七,现在能确认的是徐瑛无罪,既然无罪,那今日就将人给放了。”
“无端遭受此等冤屈,大过年的,的确晦气。”
“罢了,从今日起,徐瑛任饭银处五品员外郎。”
他对徐瑛的印象很好,瞧着是个文弱书生,但品行不错,并没有辜负对其恩重如山的沈家,因此,他将徐瑛暂时放到了户部饭银处,打算让徐瑛历练几年,等成熟一些了,再任户部的其他要职。
可没想到在饭银处这等冷僻部门也能惹上牢狱之灾,既如此,那干脆直接当饭银处老大吧。
他是很喜欢徐瑛这样的年轻人的,类似的还有孟月,这些年轻人脑子活泛,肯上进,为人正直,还没有染上官场上的各种不良风气。
所以哪怕这些年轻人的基本功不如其他人扎实,但授予官职时,他都结合其品行给了不低的官职。
这是大盛官场的根基,是百姓的希望。
年轻人先在底层历练历练,熟悉一下官场的规则,知道该怎么给百姓办事怎么替他分忧,等将来其他位置的官员犯事了,那立马就能顶上去。
所以,安抚是必须得有的,不能寒了人家年轻人的心,啥都没干结果却被皇家人栽赃,这必须要好好安抚一下。
“父皇圣明!”
七皇子听罢盛鸿的话,脸上终于显出了些许笑意。
黎荞也是心中大喜,升官了,从五品,这下子徐瑛与他是同级了。
他也忙大喊了一声:“皇上圣明!”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喊了起来:“皇上圣明。”
既然现在盛鸿给出态度了,那当然是顺着盛鸿的话说,反正他们只是看热闹的。
今日的确是好大一场热闹哇!
三皇子致力于将这场热闹变得更热闹,他又道:“父皇,那五弟怎么办?”
盛鸿瞥了他一眼,直接问他:“各执一词,你说怎么办?”
“嗯……”三皇子皱眉,还真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虽然说各执一词,但这事儿五弟有动机,也有人证物证,总不能因为他嘴硬就不考虑最基本的逻辑吧。”
“若真如此,那今后刑部、大理寺还怎么审案子?”
“这事儿看上去不大,但性质太恶劣,人家徐大人就算是小官,但平日里兢兢业业的,吏部的考核连续两年都是优秀,现在无端端遭此磨难,若是不能惩治幕后主使,那今后盛京众多小官不就得人人自危了么?”
“父皇,不能寒了人家徐大人的心呐。所以,以儿子之见,应该按照大盛律法处置五弟,以儆效尤。”
“父皇,儿子赞同三哥此言。”
七皇子也开了口:“徐大人目前的确没事,但栽赃陷害朝廷命官,此举止太恶劣,若是不下重手狠狠杀一杀这风气,那今后盛京百官的确是人人自危。”
但是,他这话音落,五皇子立马就喊冤了:“父皇,此事真不是儿子干的,这是别人联合姓朱的陷害我!”
英国公也为五皇子喊冤,言辞还是刚才那一套,打击徐瑛有什么好处?
根本就没好处!
黎荞抿了下唇,一颗心提了起来,盛鸿会如何处置?
护短是所有家长的天性,而大义灭亲,很少有人能做到……
若是此次盛鸿轻飘飘揭过,那今后五皇子怕是更嚣张。
就在黎荞担忧之时,盛鸿的声音响起:“朕今日召众爱卿入宫,是为了大运河这利在千秋的大工程。”
“可没想到,在办正事之前,竟还得先处置一桩案子。”
盛鸿说着叹了口气:“昂儿,从今日起,你先停了你户部主事的官职,回府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府门一步。”
“一个月后,入宫向朕回禀你到底思了多少过错。”
五皇子:“!”
他眼睛大睁,不敢置信的看着龙椅上高高在上的盛鸿,竟然给了他如此重的处置?
为了一个七品小官,当着大盛权臣、勋贵的面,竟然将他的脸面丢到地上狠狠摩擦?
到底他是五皇子还姓黎的是五皇子啊?
有这样不顾自己儿子面子下手如此重的父亲么?
放眼整个大盛,有么?
有么!
“父皇圣明!”
三皇子心中大喜,停职,还闭门思过一个月,啧啧,这处置,当真是没给他这好五弟留面子。
嘿嘿。
活该!
“五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父皇明显没按照大盛律令来,他这般宽宥,还不快谢恩?”
“就是,这处置没让你挨板子,不痛不痒的,父皇这是在袒护你呢五哥,还不快谢恩。”七皇子也开口催促。
五皇子:“……”
他重重磨牙,这叫袒护?
这叫宽宥?
他就没见过比他父皇还狠心的爹!
看看英国公是怎么对待吕文荣的,再瞅瞅他,他堂堂五皇子,竟还不如吕文荣了!
被关入府中一个月,如此长久,在这期间老三定然可着劲的兴风作浪,等他出来,他肯定被老三甩在身后了!
“父皇,儿子不服。”他看着盛鸿,脸上全是委屈。
“这不是家事,这是国事,天下人都看着,你让朕如何做?朕得给天下人做表率。”
“你回去后好好思过,明白你此次错在哪里,以后改正,那这事就过去了。你还是朕的好昂儿。”
盛鸿耐着性子解释。
但他这些话,五皇子已经听不进去了。
五皇子此时真的委屈极了。
为什么他父皇给了黎荞一个天大的恩典让黎荞捏住他的命门?
为什么他父皇没有如英国公维护吕文荣那般维护他?
他都已经不承认了,只要他父皇顺着他的话来一句各执一词,真相不明,那他就不用丢这么大的脸了。
甚至说,在小七去后殿胡言乱语时,他父皇只要不接小七的话,或者押后再议,那他今日也不用在这么多人跟前丢脸!
能维护他的机会、方式有那么多,可他父皇一个都不选,为什么他父皇待他这般严苛无情?!
“父皇,这事儿真不是儿子做的,您对儿子太冷酷了,您冤枉儿子了。儿子不服!”
他不满的道。
但盛鸿听着这种指责,却是有些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了。
做了两个深呼吸,他把心中这股火气憋回去,算了,他今日当众处置此事,的确没给老五留面子。
今日是大运河新码头公开竞价的日子,为防止有人事后搞小动作,那他必须得震慑住这些人。
恰好老五撞上来,那老五就成了他的工具人,成了他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另外,他也想给他这五儿子一个教训,好让其长长记性,因为他发现上次赈灾一事他的发怒,并没有让他这五儿子收敛日渐过分的行径。
既然私底下的发怒不管用,那他这次选择公开处置。
想当太子,想讨他欢心,那就按照他的风格去行事啊。
他那么喜欢表达,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没有藏着掖着,他明明白白的展示给所有人看。
他做的如此明显,想当太子,那就模仿他的性子去行事啊。
而不是搞栽赃陷害这一套!
况且,他这处置也不算重。
只是闭门思过一个月而已,这算重么?
根本不重吧。
就算是在民间,孩子犯了错,父母将其关入房间或者是院子里不许出门,这也算是常事吧?
罢了,今日既然拿老五当了工具人,那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对。
这般想着,他耐着性子又道:“昂儿,你先到偏殿等着,等父皇解决了大运河的事,父皇再与你好好谈谈今日之事。”
“可今日之事真不是儿子做的,是姓朱的在栽赃陷害,父皇,您不能没查清楚就定儿子的罪,儿子不服!”
五皇子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是委屈和不满。
盛鸿:“……”
他又做了两个深呼吸,想把火气压下去。
但是,瞧着自己这五儿子脸上那毫不掩饰的不满,他这股火气怎么也憋不回去。
今日拿老五当工具人,是他不对,可为什么犯了错,还能理直气壮?
他伸出手指向五皇子:“你若真有本事,那就别让人查出来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你做了恶事却又捂不住,现在闹到天下人跟前,怎么着?让朕为了维护你而寒了天下人的心?”
“那朕这江山还要不要了?!”
“朕这江山要不要了?!”
“朕每日累死累活批奏折处理政务,你以为是朕喜欢么?朕还不是为了这大盛江山的稳定!”
“你不给朕长脸就算了,你现在丢了盛家的脸还理直气壮的说不服,你不服什么?”
“你告诉朕你不服什么?”
“你身为皇子,是给朕充盈国库了,还是给朕好好安抚灾民了?”
“你说,哪样你做到了!”
五皇子:“……”
他脸上的不满僵了一下。
随后,他脸皮红的好似要滴血。
这话可真是不留情,每一个字都是响亮的耳光,啪啪啪的直往他脸色甩!
但盛鸿接下来的话更狠:“朕为了充盈国库,伸着手向天下举子讨钱,朕为了大盛顾不得脸面,你现在倒是矫情上了。”
“觉得今日丢脸了,那以后就想办法将脸面挣回来!”
“下去!现在就回府,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府门一步!”
五皇子:“……”
他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下去就下去!
今日丢的脸面,他一定会挣回来!
五皇子大步流星的离开太极殿,盛鸿盯着他的背影,气得不由抬手揉了下脸。
七皇子见此,顿时懊恼。
他不该用这种粗暴的方式的,他刚才在后殿应该用温和的方式讲出经过,然后劝他父皇在私底下处置此事。
若他父皇因此气出什么好歹,那他这辈子都心里难安。
“父皇,您息怒,身子要紧,五哥他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等他想明白了,自会知道您今日是迫不得已,也会知道您对他的疼爱并不输给其他兄弟。”
盛鸿听罢这话,又将七皇子的愧疚收入眼中,心里头的火气总算是降了一些。
小七还是不错的,没有长歪。
这时,三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几位皇子,还有那些老国公、重臣,包括黎荞,都纷纷开口,劝盛鸿息怒,保重龙体。
盛鸿摆了摆手,罢了。
先讲正事。
耽搁不少时间了。
视线一扫,看到姓朱的几人依旧还在太极殿内,他便先处置了这几人。
“免去官职,革除功名,查抄全部家产,然后交由七皇子处置。”
既然小七向这几人做出保证,让其不会被老五报复,那就交给小七吧。
至于查抄家产,这是重了些,但必须得重一些,好杀鸡儆猴。
不然谁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有类似的事件。
他历经层层选拔好不容易挑出来的年轻人,他等着这些年轻人成长起来呢。
现在给他栽赃完了,那以后他想用人的时候他上哪儿寻人去?
命人将姓朱的几人带下去,盛鸿让人把大运河的沙盘抬上来。
这沙盘是按照工部给的最佳路线图制作,这个路线图只是暂定的,若是有人肯出更高的价钱让大运河改道,那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嘛,这个出价的人,最好是商人。
商人只有钱,没有权,就算是拿下了新码头的归属,那也搞不出太多事。
等将来他派官员过去管理,那定然比权臣、勋贵家的码头好管理。
“黎爱卿,你先挑选一处。”
盛鸿笑盈盈的指了指黎荞,让黎荞上前挑选。
黎荞应是,几步来到沙盘跟前,他没有认真去看沙盘上所标的各个地点,一眼扫过去,确认上面有微青县,他便转身对盛鸿道:“圣上,微臣选择微青县。”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心里头都松了口气。
这黎荞还真选了微青县?
选的好!
待会儿必须得多夸一夸这小黎大人,舍己为人,品质高洁啊。
“不多挑一挑么?”
盛鸿指向沙盘,笑呵呵的道:“甭管是江南,亦或者是盛京外的同州码头,你都可以选。”
虽然说他给黎荞这么一个恩典,主要是为了让黎荞拿捏一下老五,老五此举太过,黎荞一个小官如何斗得过?
但既然给了,那就要大大方方的。
这大运河沿岸,甭管是哪一处,只要黎荞肯要,那他一定给。
“多谢圣上美意,但微青县能为微臣的家乡父老提供一些便利,所以微臣选择微青县。”
黎荞露出感激之色,恭声回道。
“不忘本是好事,可也要顾一顾自己,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若是错失了这一次,那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有此等机遇了。”
盛鸿劝道。
“微臣的确考虑清楚了,微臣选微青县。”
黎荞还是毫不犹豫,并没有对江南和同州动心。
盛鸿见他打定主意,便轻轻一叹,没有再劝。
“既如此,那这微青县的码头就是你的了,等工部修到微青县,他们会找你对接。”
“是。多谢圣上。”
黎荞恭声谢恩,脸上的感激是真心实意。
他原本对大运河是不感兴趣的,后来感兴趣了,但又不想直接和五皇子对上,因此,他没想过从大运河上分一杯羹。
可谁知道盛鸿不但让他来分羹,还让他随意挑。
这份恩典,他的确会永远记在心间。
至于盛鸿对五皇子的处置……
盛鸿能当众处置,还给徐瑛升了官,这就够了。
盛鸿虽是明君,但也是老父亲,盛鸿不是完人,今日的处置,挺好的。
黎荞心里头没了担忧的事,便站到一边看其他人竞价。
这些人全都财力雄厚,而且盛鸿明确说了会担下一切因果不许事后打击报复,所以,那十多个商人很快就丢掉了小心翼翼,该叫价时就叫价。
盛鸿刚才连五皇子都处置了,将来若是那些勋贵、权臣报复,那盛鸿肯定也会处置。
怕什么?
该出手就要出手!
武安侯也是如此,该叫价时就叫价,并没有因为被太上皇厌弃多年就畏手畏脚。
黎荞站在一旁听着,越听心里头越惊,辛知瞒的他好苦啊,这辛家分明也有百万巨富嘛。
等下次见着了辛知,定然得让辛知好好给他解释一番。
还有那些权臣。
不愧是掌握天下权力的重臣,叫价时也毫不停顿。
这些人敢这么叫价,那就说明家中巨额银子是过了明路的。
当官几十年,攒下了几十万、近百万巨富,这……
黎荞看向了盛鸿,盛鸿没钱到需要向天下举子讨钱了,但依旧给官员高俸禄,盛鸿这皇帝当的,莫名有些冤大头。
在黎荞的想七想八中,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过了午时,盛鸿命人端来了茶水点心,好让众人垫垫肚子。
盛鸿脸上的笑容不断,坏心情已经被一扫而空,那十多个商人大胆叫价,而且给出的银子全都超过工部给的估价。
商人拿下码头,不仅好管理,给的银子也多。
这花不完的银子,最后肯定是流入国库。
黎荞可真是一金元宝呐!
下午三点,终于分赃……啊不,是挑选完毕。
一切都在盛鸿的眼皮子下进行,所以顺顺利利,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一半的人脸上还算满意,显然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十几位商人,都在这一半的人里面。
显然,拼财力的话,还是商人更专业一些。
至于另外一半,谁让他们财力不如人呢,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家中有财,但不敢全部暴露出来。
但不管如何,反正今日已经敲定了结果。
这是一场公平的竞争,没抢到心仪码头的,怨不得旁人。
散场之前,盛鸿又再次强调,不许事后打击报复,一旦发现,必将严惩。
他这句必将严惩,所有人都放在了心上。
他今日连五皇子都处置了,那处置起其他人来,更不会手软。
罢了罢了,有圣上在,大运河一事,就此揭过吧。
众人离开太极殿,黎荞跟在七皇子身旁,匆匆赶往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里,孟月和徐瑛早就接到了七皇子的通知,盼啊盼啊,七皇子和黎荞总算是来了!
“恭喜恭喜,出来了,还升官了。”
七皇子朝着徐瑛道喜。
徐瑛是真心感激七皇子:“要不是您,那下官肯定不能这么快结束劫难,七皇子大恩,下官永记在心。”
“这本就在我的职责之内,不必恩不恩的,今后好好当官,给父皇分忧,那就是报答我了。”
七皇子不在意的摇头,领着徐瑛去办交接手续。
孟月笑呵呵的道:“没错,徐兄,七皇子一心为大盛为百姓,想报答他,那好好当官。”
“成,我记下了。”徐瑛笑着点头。
而后视线在七皇子和孟月身上转了一圈,心中纳闷,他这孟弟与七皇子熟稔的让他有些害怕……
走完手续,徐瑛可离开刑部大牢。
孟月和黎荞与他一起朝内城门口走去,七皇子则是要处理姓朱的几人,得继续留在刑部。
内城门口,沈画、陶竹和徐家人已经在等着了。
中午时,七皇子派人去通知了沈画和徐家人,接到通知之后,沈画高兴坏了,当即就要坐着马车去内城门口。
还是陶竹拉住了他,让他准备新的衣裳鞋袜,他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下。
等了许久,终于瞧见徐瑛的身影,他抿紧了唇,一言不发的冲了过去。
徐家人自然也是冲了过去。
但这一次,沈画和徐家人谁也没心思搭理对方,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徐瑛身上。
“瘦了,瘦太多了,受苦了,回家一定得好好补补。”
沈画红着眼睛道。
徐瑛被这话逗笑,满打满算,他在刑部大牢只待了五日,而且每一顿都丰盛极了,怎么会瘦。
他还觉得他胖了呢。
不过,他顺着沈画的话点头:“好,回家好好补一补。”
“快,上马车,将这身晦气衣服换掉。”徐家人催促,徐家人自然也带了新衣服过来。
于是徐瑛从沈画和徐家人带的衣服里挑拣一番,将双方带来的衣物都穿在身上一部分,这才让双方都露出了笑脸。
接下来就是回家。
徐家人想让徐瑛回徐家。
沈画则是想让徐瑛回他们两人的小家。
眼看着要起争执,最后还是徐瑛搬出了他和沈画成亲时向沈家人的许诺,这才让徐家人暂时打消念头。
陶竹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同情徐瑛。
他一直都是坚定的站在沈画这边的,对徐瑛嘛,更多的是不满,怎么能让沈画掉那么多眼泪呢。
可此时,他理解徐瑛的不易了。
在这种时刻还能吵闹,哎,徐瑛和画哥儿可真不容易。
将徐瑛沈画送回家,天已经黑了。
约好过两日好好庆祝一番,孟月和黎荞陶竹各回各家。
坐在回自家的牛车上,陶竹依偎在黎荞身边,心情无比的放松。
黎荞不用煎熬了。
今晚能睡一个好觉了。
回到家里,众人都在等他们吃饭,晚饭很丰盛,这是庆祝阴霾过去。
一家子热热闹闹吃了晚饭,黎荞和陶竹回暖房休息。
两个小崽子吃了羊乳,早就睡了,这会儿睡的很香甜。
他们身上穿着虎皮连体衣,肉呼呼的身子挨在一起,两人没有平躺,而是侧躺着,小脑袋抵在一起,小拳头也抵在一起,这一幕让黎荞看的心都要化了。
他也顾不上会吵醒两个小崽子,直接将人家小小的身子抱起来,狠狠亲了几口,这才放回原处。
他这动静不算小,可两个小崽子毫无所觉,依旧呼呼大睡,看的他忍不住去捏他们两个的胖脸蛋。
“睡这么沉,被人抱走都不知道。”
陶竹站在炕边擦头发,见他坚持不懈的打扰两个小崽子睡觉,忍不住道:“真吵醒了,绝对要哭。”
“哭就哭,我这当爹的最近几日都没好好听过他们俩哭呢。”
黎荞手中的动作不停,他不再去捏两个小崽子的胖脸蛋,而是去推他们的小身子。
小小的身子圆滚滚的,在炕上翻滚一下,那画面太萌了。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你别折腾他们了,你来折腾我。”陶竹说着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别玩了,快擦了头发,咱们上炕。”
这话一出,黎荞立马就站直了身子。
他的确很高兴。
所以看到两个小崽子后父爱爆棚,非得玩一玩他们。
但现在既然竹哥儿这么说了,那他肯定不能拒绝呀。
于是,夫夫两人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黎荞平日里该起床上班的时间。
陶竹累的眼皮子都睁不开了,黎荞这几日没睡好,他自然也没休息好,今晚又这么劳累,他连黎荞是何时给他擦身子的都不知道,他直接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阳光从纸糊的窗户透进来,把室内照的亮堂堂的。
被窝里很暖,身后有一个熟悉的怀抱,腰间也有一条熟悉的手臂,这一切让他忍不住舒展四肢伸懒腰。
这一觉睡的舒爽。
但正是睡的太舒服了,他这会儿骨头缝都是懒的,一点儿都不想起床。
“嗯?”
懒腰伸到一半,他意识到了不对,两个崽子呢?
这个时辰若是放在平日,两个小崽子早就闹着要吃要玩了。
他赶紧翻了个身,抬起脑袋去看黎荞身后。
“我把他们俩交给夏哥儿了,你尽管睡。”
伴随着黎荞这句话,黎荞双手抱住他,一下子就将他锁到怀里了。
陶竹:“……”
他在黎荞怀里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腿与黎荞的双腿交缠,手臂也紧紧抱着黎荞的腰,脸颊则是埋在他颈窝里。
给的好。
他在早上时终于又可以和黎荞耳鬓厮磨了。
自打有了两个小崽子,他和黎荞的早晨就过的兵荒马乱的,黎荞要去翰林院上值,本就起的早,两个小崽子醒的也早,要尿尿,要吃羊乳,就算是不做这些,但只要他们醒了,就得一直盯着,因为他们俩会爬,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从炕上掉下去。
最近半个月,他们俩更是能扶着墙根走路了。
会走路了,这是喜事。
但更得时刻盯着,免得磕着碰着了。
所以,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和黎荞一起赖床是什么时候了。
“以后偶尔把他们俩给夏哥儿吧,咱们俩好清净清净。”他慢悠悠的道。
“好。”黎荞含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伴随着黎荞此话,黎荞的大手在他背上慢慢摩挲,力道不轻不重,舒服的他又闭上了眸子。
这时,他身子被黎荞轻轻平放到了炕上,紧接着,黎荞大半身子都压在了他身上,而且黎荞熟悉的吻也落了下来。
额头,鼻尖,很快到了唇边。
他睁开眸子,看着黎荞近在咫尺的俊脸,手不由抚摸了上去,还没等他描摹完黎荞的五官,黎荞的唇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和黎荞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
等这一吻结束,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了。
而黎荞又将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最近让你担心了。”黎荞饱含歉意的声音响起。
他不由笑了,伸手拍拍黎荞的背:“你还需要对我说这个吗?”
“需要。我的确让你担心了。”
“夫夫一体,不能只分享好事,坏事肯定也要一起承担。”
“竹哥儿说的对。”黎荞轻轻哎了一声,不言语了。
“在想什么?”陶竹不由问。
“在想……七皇子登基的可能性。”
“嗯?”陶竹的水眸瞬间睁的圆溜溜。
七皇子登基?
“若七皇子登基,定然会和圣上一样,是一代明君。”
不,准确来说,应该会比盛鸿更圣明。
就目前来说,七皇子不偏私。
但盛鸿对五皇子的处置……
算了,这里又不是法制社会,盛鸿做到这般地步,已经是难得的明君,盛鸿是大盛这世外桃源的缔造者,守护人,他真心感激盛鸿。
但盛鸿的接班人,他现在真心希望七皇子能拿到这个身份。
四皇子和六皇子看着都不错,可就目前而言,他只信得过七皇子。
盛鸿应该是不知道七皇子的真正性别的。
既然盛鸿不知道,那七皇子完全有可能继承皇位啊。
只是,七皇子自己有这个心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万字!
第143章 七皇子愿意当皇帝么?黎荞剧情只占三分之一 不愿意
“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陶竹斟酌了一下用词, 忍不住问。
七皇子可是小哥儿啊。
“不是大胆,是从对咱们最有利的角度去想此事。”
黎荞说着放开了陶竹,他懒洋洋的躺在炕上, 视线盯着房梁,声音低沉沉的。
“这天下,掌握着咱们命运的,不是咱们自己,而是龙椅上的那个人。”
陶竹:“……”
他趴在炕上, 双臂撑着身子,扭头去看黎荞, 没说话。
这话实在是有理。
这几日看沈画难过, 黎荞沉默,整个家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死气沉沉,他心里头也堵得慌。
可他没有办法。
黎荞已经去找七皇子了, 连七皇子都无法立马还徐瑛清白, 他能做什么呢?
这几日他也挺茫然的。
比黎荞将吕文荣一脚踹晕他得知自己怀孕那日还茫然。
那会儿好歹还有一口气撑着,不信这天底下没有公理和正义了, 所以,就算心里头茫然、无助、害怕,那时也没绝望。
因为吕文荣坏的明明白白,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黎荞是被这个纨绔给欺负了。
可这一次, 有“证据”证明徐瑛“贪墨”朝廷银子, 甭管这证据看上去有多荒谬,但至少表面上是徐瑛不占理, 按照大盛律法的规定, 徐瑛只能进大牢。
所以这几日他真的很茫然, 怎么办呢?
这一次是徐瑛, 那下一次可能是孟月,是庄文,更有可能是黎荞。
因此,这几日他是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但现在,黎荞说七皇子可以做皇帝?
黎荞低低的声音还在继续:“现在圣上的这几位皇子,咱们与七皇子关系最近,若七皇子当了皇帝,最起码,不会有人敢这样栽赃徐瑛。”
“而且,七皇子也适合当皇帝。”
“论能力,七皇子并不输给其他几位皇子。论品行,更是能将三皇子和五皇子甩到天边去。这样的七皇子,为什么不可以当皇帝呢?”
可能会有不少人觉得七皇子手段太狠毒,就像是昨日审问姓朱的那几人,可是,所谓慈不掌兵,更何况是掌控这么大一国家。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对于某些人来说,只有鲜血和人命才能震慑。
他一直觉得盛鸿太过仁慈了,不像是一位帝王,当然,对于百姓而言,这样的帝王是极其好的。
可对于徐瑛这样的苦主而言,盛鸿昨日对五皇子的处置,太轻飘飘了。
五皇子只是被关禁闭一个月,可万一真栽赃成功,那徐瑛这辈子都完蛋了。
寒窗苦读十多年,只当了两年小官就完蛋?
他为徐瑛叫屈。
当然,他没有埋怨盛鸿的意思,盛鸿虽是帝王,但也是一位老父亲,而且徐瑛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给徐瑛升了官,直接从七品跳到从五品了。
盛鸿做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很感激和惊喜了。
但是,若七皇子当了皇帝,以后七皇子的孩子干出这种事儿来,那七皇子应该不至于这般轻飘飘揭过。
不打不成器,狠狠教训一顿,才有可能把歪了的性子、心思掰回来。
而且……
“若真的是七皇子当皇帝,那七皇子的孩子,八成是孟月的。孟月怎么着都不会教出五皇子这种孩子。”
陶竹:“?”
他水眸睁的圆圆,黎荞这话他倒是没想过诶。
“你确定七皇子和孟月能成?”
“只要中间没意外,那十有八九能成的,孟月大年三十去给七皇子送他亲手包的饺子,若七皇子对孟月真的冷冰冰态度硬邦邦,那孟月敢送这么接地气的东西么?”
“……也是哦。”
陶竹不由点头。
七皇子可是孟月的上峰,给自己上峰送礼,哪能送这么接地气的东西。
他和黎荞给七皇子送礼,虽然每一次的礼品都是亲手做的,但都是当时外边买不到的,看上去接地气,但其实并不便宜。
可孟月,大年三十的,直接拎着自家包的饺子去了七皇子府,这份随意,的确不一般。
只是……
他皱眉道:“若七皇子真成了皇帝,那孟月要男扮哥儿装进宫当皇后吗?”
黎荞:“……”
他噗的笑出声来,所有的无力和消沉登时一扫而空,他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孟月个子比他还高半头,虽不胖,但骨架大,肌肉结实,所以是标标准准的壮汉。
想象一下孟月学着小哥儿穿漂亮衣服化妆的模样,他笑的在炕上打滚。
陶竹初时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但很快回过神来,想象一下孟月描眉涂抹脂粉的样子,不由也笑了起来。
但看黎荞止不住笑,他推了黎荞一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七皇子就算是当了皇帝,那肯定也要瞒着他的真实性别吧?若他瞒着,那孟月怎么办?而且,他还能生孩子么?他得上朝处理政务呀。”
黎荞听了此话,笑声终于止住了,他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翻了个身,侧对着陶竹。
抬手捏了捏陶竹的脸颊,然后才道:“前期肯定要瞒着,等以后将大盛完全掌握在手里了,那就可以公开。”
“等我和徐瑛、孟月包括文哥都手握大权,再加上七皇子本身的势力,那到时候谁能说什么?谁敢说什么?”
陶竹闻言,眨了眨眸子:“也是,只要能压住反对的朝臣,那该公开就可以公开。”
想象一下七皇子当皇帝,而黎荞徐瑛孟月庄文都成为朝廷重臣的日子,他水眸越来越亮。
“到那时,肯定没人敢栽赃陷害咱们了。”
“对,所以我在认真琢磨七皇子当皇帝的可能性,就是不知道七皇子自己有没有这个心思,他要是没有,那咱们说什么都是白搭。”
最关键的是七皇子的态度。
争夺皇位并不是过家家,这是真刀真枪要见血甚至有生命危险的。
一旦决定要争,那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七皇子愿意掺和如此危险的事儿么?
但若说七皇子不愿意掺和,那上一次七皇子受伤是怎么回事儿?
是谁伤的七皇子?
七皇子光是贴身侍卫就有五十个,但上一次却是重伤倒在雪地里,当时发生什么事了?
而且,七皇子与五皇子冲突时,根本不给五皇子任何面子,不留余地。
七皇子这般态度,是笃定五皇子当不了大盛下一任皇帝么?
“……应该有这份心思吧,七皇子和圣上那么像,肯定不能容忍五皇子这种人当皇帝。”
“而且,我看七皇子行事、说话、走路什么的,全都跟男人一样,可见他是把他自己当男人的。”
陶竹道。
“可你不是说了,那日他昏迷你守在一旁,他确认了你的身份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这说明他内心深处,还是把他自己当小哥儿的。”
黎荞见陶竹关心的是七皇子的性别,便顺着他的话提起这一细节。
其实陶竹说的没错,在这个时空,小哥儿的定位和女子一样,主内,不主外。
外面的事,都是男人做的。
七皇子一个小哥儿,有那个冲破世俗限制的心么?
“嗯……要不你试探他一下?他不知道咱们已经知道他的真实性别,你经历此事之后想知道他对皇位的态度,这很正常。”
“好,我瞅个时机,询问一番。”
也只能如此了。
黎荞说着翻了身,手臂和腿伸出,一下子又将陶竹抱在了怀里。
他抱着陶竹狠狠揉了几下,这才亲亲陶竹的唇道:“今天的好心情,是竹哥儿给的。孟月男扮哥儿装,这几个字够我笑好几日了。”
陶竹:“……”
他噗的一下也笑了起来。
伸出手捧着黎荞的脸颊,他也狠狠亲了黎荞几下:“这几日孟月一直陪着徐瑛,咱们得好好谢谢他。”
孟月怕五皇子买通刑部的人给徐瑛使绊子,所以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徐瑛。
要不是有孟月在,这几日他和黎荞就更吃不好睡不好了。
“这是自然,咱们做些好吃的送过去。”
黎荞笑眯眯的点头。
送旁的,孟月定然不要。
还是送吃的最实在,不仅孟月喜欢,孟家大哥大嫂也喜欢。
夫夫两人起床之后,先是吃了早饭,又逗了两个小崽子一会儿,然后两人便进了厨房,准备做蛋糕和烤肠,鸭货。
冬天白日短,等这些做完,已经是傍晚了。
又拿上一些腊肉腊肠粉条火腿菌子等易存放的干货,然后两人赶着牛车给孟家送过去。
孟家现在住的依旧是租的小院,只有一进,院子虽小,但并不杂乱,所有东西都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净又整洁。
孟家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大烩菜,蒜苗炒肉,白面馒头,疙瘩面汤。
饭菜虽然简单,但孟家人吃的极其香甜。
对于黎荞和陶竹的到来,孟月并不奇怪,只是,见这两人拿一车子的东西,登时无奈。
“我家人少,这得吃到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拿了粉条菌子,冬至时送过来的还没吃完呢。”
“反正放不坏,就慢慢吃呗,至于容易坏掉的,抓紧时间吃,也没多少。”
黎荞指挥黎刀等人把牛车上的东西搬到孟家的库房去。
“行吧,那来来来,你们夫夫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孟月招呼道。
“还是等明日吧,咱们吃火锅,我有事和你说呢。”黎荞摇头。
“什么事?徐兄的事么?徐兄说了好几次了,他没怪你。”
“不是这事儿,等明日你就知道了,吃火锅是在我家还是铺子里?”
黎荞问。
“嗯……去你家吧。”
铺子那边的话,他要和七皇子单独去吃。
五皇子的栽赃陷害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但好在距离假期结束还有十余日,他要继续约七皇子出去。
于是,翌日中午,孟家人来黎家吃火锅。
这一顿火锅挺热闹,黎荞在种草莓时特意种了点蔬菜,有了这蔬菜的点缀,这一顿火锅吃的一点儿都不油腻。
饭后,黎荞又让人端来了草莓。
满院子的人吃饱喝足,都各干各的事儿,不过,显然两个小崽子和黎小睿是焦点,大半人都围绕着他们两个转。
孟家大哥大嫂的孩子都在平城,没有来京城,所以每次过来只能抱着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来缓解对自家孩子的想念。
黎荞与孟月坐在廊下晒太阳,今日太阳不错。
孟月对草莓赞不绝口,虽然比不上春夏的草莓,但大冬天的能吃到,就不必要求那么多了。
他捏着一个草莓细嚼慢咽,口里还对黎荞道:“你年前给七皇子送的那个草莓蛋糕,他很喜欢,说冬日难得能吃到草莓。”
这话一出,黎荞立马挑了下眉,他还没把话题往七皇子身上拐呢,孟月倒是主动提了。
而且听这语气,与七皇子已经很熟稔了嘛。
他笑着道:“正好家里还剩下一些,明日我给七皇子送去。”
“他也吃不了多少,他胃不太好,冬日里不能吃寒凉的。”孟月又道。
“胃不好?那得好好调理,可让御医瞧了?”黎荞很关切。
“瞧了,还开了药,但他忙起来别说是吃饭了,就是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于是这药就断断续续的喝,这一断,疗效自然大打折扣。”
提起此事,孟月不由叹气。
真不知道七皇子一个小哥儿哪儿来那么重的责任心,平日里审案子,恨不能一日就出结果,该罚的罚,该无罪释放的无罪释放。
南下赈灾吧,那么大的水灾,那么多灾民,他怎么可能顾得过来呢,让手下人去实地调查不就成了。
可他偏不,他非得亲去灾区,他要亲眼见到那些受灾非常严重的人家。
确认无误没有弄虚作假,这才给灾民发银子。
一个小哥儿,怎么责任心如此重呢?
重到他自己的身子都顾不上了。
南下一趟,竟是直接瘦了十斤,本来身上就没多少肉,抱着有些硌手,这一瘦,养到现在才勉强养回来。
唉。
愁人。
黎荞仔细观察孟月的神色,见他脸上全是关切和担忧,便道:“孟弟,你和七皇子的关系,突飞猛进哈。”
孟月闻言,清了清嗓子,搬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我之前和七皇子的确有小小的误会,但后来被七皇子为国为民的仁心打动,敬佩之下,就主动找七皇子将误会解开了。”
他都敢和七皇子去黎家鸭货铺吃火锅了,那他不怕黎荞询问。
他要追七皇子,肯定没办法瞒着众人悄悄追,既如此,那还不如寻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好在亲朋好友跟前过了明路。
“原来如此。”黎荞一副恍然的模样,并且立马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也极其钦佩七皇子,虽然身份尊贵,但并不高高在上,视线一直注视着普通百姓,能急百姓所急,想百姓所想。”
“以他这样的身份,实在是珍贵。”
“可不是!”
孟月听见这话,不由拍了下大腿,他也是因为此才认真考虑他和七皇子的关系的。
他承认,一开始对七皇子有关切和担忧,是因为那是他的第一次,还是很愉快的第一次。
可他又不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真正开始琢磨他与七皇子的关系,是基于七皇子为人不错。
这么优秀的人,做个朋友也好啊。
七皇子待他干嘛冷冰冰呢。
他身份是很低,家境也不咋样,但他也是个不错的人嘛。
唉。
从黎兄那里听到七皇子对他的态度,他真的心堵了好几日,但是,在一次上值时,他无意中听见手下的几个狱卒在开黄腔,在聊起他们各自的婆娘、夫郎。
这些个狱卒在当值期间没太多正事做,便靠着聊天打发时间。
男人的聊天内容,总是离不开女人、小哥儿,这黄腔一开,他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儿。
于是他悄悄跑去书馆找资料,又偷听了几次那些狱卒的闲聊,然后他确定了。
七皇子不是男人,是小哥儿!
若七皇子是男人,那那一晚他不会那么顺滑,根据书籍上所记载,男人和男人之间行房,需要借助外物润滑。
可那一晚没有。
七皇子的身子,自动会那什么,所以,七皇子根本不是男人,七皇子是小哥儿!
察觉到这一点儿,他整个人都懵掉了。
怎么会这样?
那个冷面阎王,手段毒辣的男人,怎么会是小哥儿呢?
实在是难以相信,他便忍不住暗暗观察。
七皇子的行事、平日里的举止,都和男人并无区别,但若是仔细观察,可以看出七皇子的骨架其实是有些纤细的。
七皇子的手,似乎也比正常男人小一点儿。
更何况,还有那又白又滑腻的身子……
他有九成的把握,七皇子就是小哥儿!
不过,七皇子即便不是小哥儿,他对七皇子也涌出了莫名其妙的关切和担忧。
之前不知道七皇子是小哥儿,所以,哪怕关切和担忧,他也不敢付诸行动,只能默默关注着七皇子。
可现在有九成的把握确定七皇子其实是小哥儿,他便忍不住主动接近七皇子。
他其实挺迷茫的,若七皇子是男人,那他和七皇子能有什么结果呢?
两个男人诶。
若七皇子是小哥儿,那就更糟了,七皇子八成在欺君!
那他和七皇子十有八九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他管不住他的心,管不住他的嘴巴和腿,他想靠近七皇子,压不住这种渴望,他便随心,他约了七皇子去吃土豆粉。
在这次吃饭的过程中,他确定了七皇子的性别。
七皇子这人在面对着旁人时,虽然总是一脸严肃,还时不时冷着脸,但绝不会刻薄,也不会喜怒无常。
但七皇子在他跟前,嘴巴犹如刀子,而且动不动就发怒,又是拍桌子又是掐他的,这份反常,实在是不一般。
正常男人绝对不会如此。
所以,就是那一顿饭,他确定了七皇子的性别。
确定之后,他依旧随心,经常约七皇子出去。
七皇子挺忙的,但他约十次,七皇子能答应五次。
出来时,七皇子依旧动不动就发怒,会给他白眼,会掐他,拧他,嘴巴也刻薄的给他发刀子。
可他挺高兴,他喜欢这样的七皇子,发怒时双颊会带上些许的红色,让他想到春日里的桃花,可好看了。
瞪他时看着挺凶,但一双眸子干净清澈,让他不由想起他村里那条小溪。
至于给他白眼,那小表情太可爱了,与平日里的严肃冰冷判若两人。
还有掐他拧他,没关系,他皮糙肉厚,随便动手。
而且,其实七皇子也没下太大力气,特别是最近,拧他的力道比一开始小了很多。
他不知道他和七皇子有没有未来,但至少他现在挺高兴的。
听见黎荞夸七皇子,他比夸他自己都高兴。
“七皇子这人,就是太看重百姓了,总想着解决每一个无辜之人的苦难,唉,天下那么多苦难人,只凭着他一人,哪里能解决完呢。”
一个小哥儿,肩膀那么柔弱,却是扛起了无数的重担。
心疼!
黎荞还是仔细观察孟月的神色,看他神色丰富,表情鲜活,心中不由叹息。
这才短短一个冬天,孟月就由之前的惧怕变成难以自拔,七皇子真的很会蛊人啊。
“孟弟。”黎荞先是看了眼院子里的其他人,见没人观察他和孟月,便凑近了孟月,小声道:“既然你也觉得七皇子为人不错,而且你也与他相熟,要不,你打探一番,看他想不想当太子。”
这话题太敏感,他昨天细细想了一下,觉得还是由孟月打探比较好。
孟月万万没想到黎荞竟会说出此话,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
黎荞忙按住了他:“别慌,放心,也就是咱们俩私底下说一说,旁人不知道。”
孟月:“……”
他眼睛瞪的像是铜铃。
这不是旁人知不知道的事儿,旁人知道了也没关系啊,身为皇子想当皇帝很正常。
而且,自打去年过年时盛鸿病了一场,现在满朝大臣都在站队,三皇子和五皇子根本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所以,这话题旁人知道了也无妨。
但关键的是!
七皇子不是真的皇子,七皇子性别不对!
“主要是吧,我怕徐兄的事再来一次,但若是七皇子登基,不就没这种荒谬的事了么?”
黎荞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句。
孟月:“……”
他眉头紧锁。
的确,若是七皇子当了皇帝,那今后肯定没这种飞来横祸了。
可关键是……
“我下次问问他,但我不保证。”他一脸严肃的道。
“多谢孟弟。这自然是要看七皇子的态度的。”黎荞很是理解。
但孟月心里已经乱糟糟了,七皇子当皇帝?
他心里存不住事儿,在黎荞家里又坐了一会儿,然后他便离开了。
让大哥大嫂回家,他则是赶着牛车去了刑部,这个时间点儿,七皇子八成是在刑部。
果不其然,七皇子的确在刑部,正在看卷宗。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但七皇子只在书桌上放了蜡烛,昏暗的屋子,唯有书桌那小小的天地是亮着的。
就如七皇子本人一般,总是想给无辜蒙冤的人带去亮光。
孟月心情很是复杂。
“大过年的,您歇几日也无妨,要注意身子啊。”他站在七皇子的桌子跟前,轻声开了口。
“关你什么事?”
七皇子漫不经心的抬头瞥了他一眼,但见他情绪似乎不对,不由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的问:“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们了?”
“不不不,没有。”孟月立马摇头。
“那你垮着脸做什么?”七皇子长眉拧在了一处。
这么大的块头,玩什么忧郁?
不搭!
“嗯……下官是想问问,您、您这般放不下百姓,那您能容忍五皇子登基么?”
孟月斟酌了一下用词,没有直接询问。
“你想说什么?”
但七皇子眯了眯眸子,语气已经有些危险。
孟月听的心中一慌,赶紧解释:“我是说我永远坚定不移的与您站在同一立场!”
“然后呢?”
七皇子挑了下眉,语气不变。
“然后就是,就是……”
迎着七皇子犀利的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视线,孟月咬了咬牙,没有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若是您有意那个位置,那下官与黎大人必定追随,倾尽全力助您。”
七皇子:“……”
他原本随意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慢慢环在了身前。
他看着孟月,一字一句的道:“我对那个位子没兴趣。但你和黎荞,可以助我。”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4章 七皇子在辅佐谁? 七皇子在为谁拼命?
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孟月听得此话, 心中一痛,是啊,七皇子是小哥儿, 性别不对,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是说得通的。
老天弄人,七皇子不管是能力还是待百姓的仁心,丝毫不输给其他皇子,可偏偏性别不对。
老天待七皇子不公!
但他和黎荞可以助七皇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对皇位不感兴趣了, 那助他做什么?
孟月懵了一瞬,不解的问:“助您审案子么?”
七皇子:“……”
他翻了一个白眼, 没好气道:“对, 就是审案子。”
伴随他这话,刚才那种略有些冷、硬的气氛和缓了下来。
是他傻了,刚才竟然防备起这傻子来了。
这大傻子什么都不懂!
“……要不, 您明示?”孟月一脸无辜,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但是,就凭他这个身份, 他除了能帮七皇子审案子,旁的也干不了啊。
“你一个七品小官儿,现在也就只能负责审案子。”
七皇子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额……那黎兄呢?”
孟月赶紧问。
“黎荞?”七皇子长眉一挑, 直言道:“他比你厉害, 他能干的多着呢, 首先,除了我, 他不要靠近任何皇子, 他就当他的纯臣, 只站在父皇那边。”
“另外, 我也不要他做什么危险的,他能顶住三哥、五哥的陷害就成了。”
“就如现在一般,那就是在助我了。”
孟月:“……”
他有些不懂。
七皇子说的好高深莫测啊。
望着七皇子那张在烛光下异常俊美的脸,他抿紧了唇。
差距好大。
他头一次觉得他和七皇子之间隔着天堑。
他一个从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既没有徐兄的家境,也没有黎兄的才能,他甚至都不知道七皇子此话是何意。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时候,七皇子在为哪些事情拼命,他真的什么都帮不了七皇子。
他不知道七皇子在谋划什么,但争夺皇位,自古以来都是伴着人头和鲜血的。
他一个农家子掺和进去,那等于是自寻死路,甚至说,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要放弃么?
不。
放弃不了。
就此时,一想到今后要远离七皇子,他心里就难受的好像有人一把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上气儿。
他真的好喜欢七皇子啊!
而且,七皇子会保护他的。
刚才七皇子见他脸色不好,立马就关切的追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
七皇子会罩着他。
就像是这次徐兄被陷害,七皇子以雷霆手段,迅速审问出了真相。
七皇子有能力,也愿意保护他。
他不怕危险!
就他日常所看到的,七皇子正直,善良,可爱,鲜活,还特别厉害,七皇子的每一面他都好喜欢。
他在正事上帮不了七皇子,但他可以干杂事。
他愿意当七皇子背后的男人!
这么一想,他浑身又充满了斗志。
“好,下官会把您的话一字不落的转告给黎兄的。”
答应完了,他立马又道:“那您这两日有空么?咱们去吃火锅怎么样?”
“最近天气暖了,野菜冒头了,鸭货铺里新上了好几种野菜,都是刚从田地里新挖的,浅绿色的小嫩芽上挂着小水珠,光是瞧着就心情好,用来涮火锅口感也好。”
“而且,黎兄在过年时又研制了一种新的吃食,他说叫午饭肉,吃着味道不错,要不咱去尝一尝?”
七皇子将孟月失落——振奋的情绪转换看在眼里,莫名的,他竟是松了口气。
孟月这从乡下来的大傻子,若是觉得他暗地里的谋划太危险,从而害怕退缩了,那他是能理解的。
寒窗苦读十多年,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在京城安了家,这对农家子而言,妥妥是飞升。
孟月想要安于现状,不愿意掺和他的谋划,不想破坏家人安宁的生活,他理解。
他非常理解。
可没想到这大傻子只沮丧失落了片刻,然后又要约他出去吃饭。
盯着孟月那含着期待和笑意的脸看了片刻,他把到嘴边的没空两字咽了回去。
在他的人生当中,竟能碰见这么一个傻子,这真的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但也挺有意思的。
“具体什么时候?”他点了点桌子上放着的卷宗:“我很忙。”
“后日怎么样?明日我和黎兄准确去找徐兄聚聚。”
孟月见七皇子没有一口回绝,当即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看,他的努力是有回报的,他约十次,七皇子能答应五次!
“那就后日。”
七皇子瞧着他的笑,压住自己嘴角想要上翘的冲动,忙低下头去。
“若是没有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再不走,他也要笑出声了!
他一定是神经了,看这大傻子笑,他竟然也想要笑,他应是被这大傻子的傻气给传染了。
可怕。
“您还没吃晚饭吧?身子最要紧,您想要吃些什么?下官去给您买。”
孟月才不走。
他若是走了,七皇子定然又会全身心投入到卷宗里,指定忘记吃饭。
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肉了,可不能再掉了。
“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快滚,别影响我看卷宗。”七皇子冷下脸来赶人。
他刚才的喜悦不正常。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但孟月早就对他的冷言冷语免疫了:“上次咱俩去的那家馄饨铺子如何?虽然清淡,但也挺鲜美。汤和小馄饨分开,再拿热水温着,拎到这里必定还热的烫嘴。”
“而且,他家旁边还有一个点心铺,虽然味道比不上黎兄家的,但那个软白皮绿豆糕也是一绝,外皮很薄,里面满满的都是馅料,不会太甜,多吃几个也无妨。”
“上次咱们俩去的时候您有急事提前走了,没来得及品尝,今天您可一定要尝一尝。”
“……”
七皇子沉默,到嘴边的滚字咽了回去。
这大傻子因为财力有限,约他出去时吃的都是比较平价的吃食,但味道都挺好,竟是不输给他府上的厨子。
他这会儿还真的想吃小馄饨和那个软皮绿豆糕了。
而孟月看他不吭声,立马笑着道:“那下官这就去买,您稍等。”
七皇子还是沉默。
看孟月转身出去,小心的关好房门,他登时呼了口气,浑身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在宽大的椅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懒洋洋的靠着椅背,眸子盯着桌子上跳跃的烛火发呆。
他最近竟是不想剁了这大傻子了。
有时候还会被这大傻子逗笑。
可是,他走的是一条只能成功绝对不能失败的路,他与这大傻子,能有结果么?
且说孟月,昨日美滋滋的与七皇子一起吃了小馄饨,又约好了明日去吃火锅,因此,他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
到了徐瑛家里,见黎荞陶竹、庄文夫妇等人已经在了,便笑着走过去,向徐瑛道喜:“恭喜徐兄,今后可就是五品官了。”
昨日徐瑛的升官诏书正式下来了,等过了元宵节再去饭银处上值,那徐瑛就是饭银处的老大了。
这下子就算是有人想栽赃,那难度要比之前高很多。
徐瑛心情很好,他笑呵呵的应下,虽然这升官是牢狱之灾换来的,虽然他之前并不想升官,但现在已经是五品官了,那肯定是开心的。
而且他在大牢里也没受什么罪,倒是孟月,一直在大牢里陪着他,每天都睡不好。
他蹲大牢的这几日,身子上最辛苦的就是孟月了。
“感谢的话就不说了,来来来,坐下喝酒,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不不不,还是别醉了。”
孟月嘿嘿一笑,摆手拒绝。
醉了多不好,他待会儿还要和黎兄说正事呢。
而且,他醉了之后容易头疼,得两三天才能恢复,他明日还要和七皇子一起去吃火锅呢!
孟月搬出来了七皇子,徐瑛立马道:“那你可要好好陪陪七皇子,此次多亏了有他。”
旁边的黎荞听见陪陪两字,不由笑了起来。
徐瑛这俩字用的妙啊!
他今日和陶竹来的比较早,因为他得向徐瑛道歉,前几日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徐瑛,他本人从未让身边的朋友遭受如此磨难。
但如孟月所说的,徐瑛不怪他。
徐瑛的原话是:不能只沾他状元郎的光,有难了也得一起扛,天下哪有只沾光不付出的好事。
徐瑛此话,的确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这才是真朋友哇。
一帮人在沈画、徐瑛家从上午一直喝到了下午,这才尽兴而归。
孟月随着黎荞回黎家,等进了黎荞的书房,他这才把七皇子昨日的话转告给黎荞。
黎荞听完,第一反应就是问道:“他本人对那个位置没兴趣,却又要咱们帮他,他是在帮别人谋夺皇位?”
孟月一脸沉重的点头:“我昨晚细细琢磨了一番,除了这个,没有其他可能。除非他说谎。”
“……应该不至于说谎吧?”
黎荞眨了眨眸子。
孟月好歹是七皇子的枕边人。
而且,七皇子性别不对,没那份野心,也说得通。
“那他在帮谁谋划?他和他的几位兄长走的都不近。”
孟月还是一脸沉重。
本来吧,七皇子每日为了刑部的事就忙的焦头烂额了,可谁知道七皇子还在背地里替别人谋夺皇位!
这叫他怎么不心疼?
他可太心疼了,七皇子柔弱的肩膀,扛起了太多重担啊!
“首先排除大皇子。”
黎荞不由分析。
“大皇子身子不好,常年待在府中,深居简出,我至今不知道大皇子长什么样。”
“这样的大皇子哪能当皇帝?根本处理不了那么多政务,无法日理万机。”
孟月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也没见过大皇子。
“其次是五皇子。
黎荞又排除了第二位皇子。
在太极殿,七皇子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五皇子留,这绝对不可能是演戏。
得怎样的回报才能让五皇子选择小丑的角色陪着演这么一出戏?
所以,必须得排除五皇子。
“剩下的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黎荞剑眉拧起:“以七皇子的性子,定然看不惯三皇子的做派,他不会支持三皇子的。”
“对,三皇子不配。”
孟月狠狠点头。
以三皇子在南下赈灾时的表现,就足以把三皇子踢出局,三皇子忙着拉拢当地官员,让七皇子一个柔弱的小哥儿跑遍灾区。
三皇子不配!
“二皇子能力不足,七皇子不至于去辅佐一个不如他的兄长吧?”
黎荞又道。
“不至于不至于。”孟月再次点头。
七皇子其实是很骄傲的,所以二皇子也不配七皇子细心为其谋划。
“那就只余下四皇子和六皇子了,七皇子和这两位皇子走的近么?”黎荞看向孟月。
“嗯……”孟月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我没听他怎么提过四皇子和六皇子。”
“但是,若是论能力,感觉还是七皇子更强一些,四皇子在兵部,六皇子在工部,这两位皇子没听说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事迹,但七皇子审案子时有多厉害,我是亲眼看到的。”
黎荞:“……”
孟月对七皇子的滤镜,真的挺厚哈。
但这话也不能算错,他关注四皇子和六皇子有一段时间了,这两位皇子身上没有废柴事迹,不废柴,那定然能胜任兵部和工部的事务,这说明他们处理事务的基本能力是够的。
但更出众的能力,这两位皇子目前还没展现出来。
大盛无战事,四皇子在兵部自然施展不了什么拳脚。
至于工部,最近的大运河一事算是工部最大的事,但大运河还没有开修,此前勘定最佳路线图六皇子也没出京实地考察,所以,六皇子也未展现过什么出众的能力。
那么问题来了,七皇子到底在帮哪位皇子谋划?
而且,上一次七皇子的伤,到底是谁搞的?
以七皇子的身份,对面的人身份必然不低。
还有七皇子与孟月的那一晚,七皇子八成是中了药,所以,七皇子是又遭人暗算了。
他来盛京不过三年,七皇子就两次身处危险之中,七皇子亲赴险地,如此拼命,这是为了谁?
谁值得七皇子如此?
和孟月商讨不出结果,黎荞只能将此事按下,七皇子让他不要接近除他之外的任何皇子,然后顶住三皇子、五皇子的陷害,既如此,那他就按照七皇子说的做。
这本来就是他的日常。
此前他有接近四皇子和六皇子的心思,但现在嘛,既然不确定七皇子是在为谁拼命,那他还是不要乱接触人了,免得给七皇子添乱。
等孟月走后,天又黑了。
吃过晚饭,郑浅浅嚷嚷着要打牌。
这个新年因为徐瑛的事,他好几日都未动过麻将和扑克牌,现在徐瑛升官,他终于能玩了。
趁着过年,铺子那边的营业时间短,家里人多,他要狠狠过把瘾。
黎荞此次也上了牌桌,他也随便玩一玩,看看手气。
这一晚,他手气不错,等郑浅浅带着黎小睿和黎大山离开时,他面前已经堆了一小堆铜板了。
自家人玩这个,每局只有一文钱,钱小,但架不住他一直赢,陶竹坐在桌子旁,数了数那堆铜板,忍不住笑:“一共一百五十八文呢。”
黎夏也笑:“今晚的钱都被荞叔赢走了。”
“他玩的少,但每次玩时手气都好。”
陶竹说着将那一小堆铜板推到黎夏跟前:“你拿去花吧,买点吃的玩的。”
“好,谢谢竹叔和荞叔。”
黎夏美滋滋的将这些铜板收起。
他才不花,他要攒起来,京城安家不易,他若是买了宅子,那手里就没多少银子了。
他得多攒一些。
他守着两个小崽子,等黎荞和陶竹洗漱后过来了,这才拎着串成一串的铜板离去。
黎荞洗了澡,也顾不上去擦湿漉漉的头发,他站在炕前,先是将呼呼大睡的黎长风黎云帆小胖友抱在怀里揉了揉,又亲亲他们的胖脸蛋,然后才依依不舍的将他们俩放下。
今晚专注打牌,都没有和两个小崽子进行亲子互动。
折腾完两个孩子,他便去折腾陶竹,反正现在还在假期里,明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不过,今晚他收着力道,没有把陶竹折腾的太狠,他有事和陶竹商量呢。
他想听一听竹哥儿的看法。
陶竹有些无力的躺在黎荞怀里,黎荞给他擦过身子之后,他不想穿衣服,便什么都没穿的躺在黎荞怀里。
黎荞如他一般,这种直接的肌肤相贴他很喜欢,虽然容易擦枪走火,但这样他和黎荞会靠的更近,中间没有衣物的阻碍,那种温度,那种触感,他都喜欢极了。
可惜,自打有了两个小崽子,这种情形就很少出现了。
虽然说小崽子年纪小,意识不到,但当了爹和阿爹,肯定要在小孩子跟前注意分寸。
但正是因为喜欢却又不能经常如此,所以此时他虽然有些无力,但依旧一边在黎荞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捏捏,一边分神去听黎荞的话。
听完之后,他想了想,忍不住问:“所以,现在是四皇子和六皇子最有嫌疑?”
“……不是嫌疑,是可能。”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
嫌疑,这俩字太不好听了。
“好,可能。”陶竹立马改了口:“不过,七皇子是小哥儿,他若是辅佐谁,那这位皇子应该知道他的真实性别吧?”
黎荞:“……”
他顿了顿,握住了陶竹在他心口作乱的手:“应该知道。”
“知道还让七皇子一个小哥儿经常身处危险之中,这位兄长当的也太不合格了。”
陶竹忍不住谴责。
七皇子多好的人啊,可那一次要不是他出门扫雪,七皇子就有可能真的死掉了。
大盛若是没了七皇子,那多少无辜之人会蒙冤,他和黎荞也没了靠山。
越想越生气,他忍不住又道:“这不公平,七皇子为了这位兄长风里来雨里去的拼命,但这位兄长却是施施然的坐在后方看七皇子为他谋划,这兄长是怎么当的?”
“换做是你,你有七皇子这样的弟弟,你会舍得么?”
“……我不舍得。”
黎荞轻声道。
“所以七皇子有点惨,他甘心为这位兄长付出,但这位兄长对不住他。”
陶竹又道。
“你说的有理。”黎荞说着,不由抱紧了怀里的陶竹,竹哥儿太聪明了,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这个问题,一下子就给他指明了方向。
七皇子不傻,能让七皇子心甘情愿的拼命,那么这位兄长待七皇子定然很好。
七皇子冲在前线连连遭遇危险,这位兄长肯定不会躲在大后方,这位兄长应该也遭遇了不少危险。
所以,接下来观察各位皇子,从这些皇子的身体状况出发,应该能瞧出一丝的端倪。
他忍不住捧住陶竹的脸颊,在陶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竹哥儿真聪明,短短几句话,就给我指明了思路。”
陶竹眨了眨眸子,有些不解。
他给黎荞指明了思路?
还没等他想明白,黎荞的手已经在他身上开始作乱了,黎荞的唇也含住了他的耳垂:“明天赖床。”
“……”
想不明白的明日再想,他喜欢和黎荞一起赖床!
想知道哪位皇子在过去几年间受过伤生过病,这肯定要找辛知这位包打听。
辛家想重回大盛权力中心,肯定不会只关注百官,绝对每一位皇子都是辛家的重点观察对象。
辛知也是闲不住的,大运河尘埃落定,黎荞如愿拿到了微青县码头,他家也拿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码头,所以,觉得黎荞消化完了徐瑛被栽赃一事之后,他便登门给黎荞道喜了。
大喜事哇。
原河省有了微青县这个码头,今后的繁盛肯定会更上一层楼,而黎荞钱袋子里的银子,也必定会厚上一层。
坐在暖房左边的书房里,他一边和黎荞、陶竹斗地主,一边嘴巴不停,等一局斗地主结束,他这才歇了口气。
“喝口茶水,喝茶喝茶。”黎荞一边起身给他倒茶一边道:“你家也深藏不露,我一直以为武安侯府的财力只是普通勋贵的水平。”
大盛的爵位是公侯伯子男,没有异姓王,所以,伯爵以上可称为勋贵。
大盛建立之初,国公,侯爷,伯爵,这三个爵位的人数加一起,足足有近百个。
但此次盛鸿只邀请了六位国公,五位侯爷。
这里面有武安侯,那就说明辛家可不是普通富裕,辛家的富裕,在整个大盛都是数得着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上一世,七皇子的确不是皇帝哈,他的确没有那个心思哦~
第145章 四皇子 陶竹认出了高志远
“我那是祖上好几代人的累积, 再加上经营有道,所以家底不错。”
辛知立马解释。
他家本就是大地主,后来前朝末年天下乱起来了, 他曾祖拉上自家的佃农,又雇佣了一些好汉,凑成一支五千人的队伍,打下了附近几个县城,勉强算是占据一府之地。
后来太上皇领兵横扫过来, 他曾祖立马归顺,然后他祖父跟着太上皇打天下, 又发了点战争小财。
所以他家能有此时的家底, 主要还是靠之前的累积,好几代人一起努力才有今日呢。
“我家这根本不算什么,我们好几代人加一起才能与黎兄你拼拼财力, 你一人顶得上我辛家一百多年的累积, 我可太佩服你了。”
辛知接过黎荞递过来的茶碗,嘴巴里又说个不停。
黎荞汗颜:“我哪里能与你家比, 别人喊我黎百万,之前那都是虚的,我和竹哥儿现在的家底刚过百万呢。”
“啊?此时你们夫夫的家底刚过百万?不可能哇, 你们肯定早就超过百万了。”
辛知不解。
“嗯?”一旁正默默洗牌的陶竹水眸睁大, 不解的看着辛知。
辛知登时有些不好意思, 轻声咳了一下:“你家的生意都是明面上的,有心人很容易算出大概的数字。”
“这样啊……”
陶竹不由烦恼。
自家的家底是透明的, 这感觉真不好。
但挡不住旁人会算。
“所以说, 如果算上今年的粉条银子, 你们夫夫的家底别说是百万了, 得一百万再多几十万吧。”
辛知吸溜着有些烫的茶水,眼睛又看向了黎荞。
黎兄刚才那话有点不诚实哈。
“……主要是今年的粉条银子还没送过来呢。而且我家的花销大,我买宅子,田地,和英国公府抬鸭子的价格,日常开支等,这都不是小钱。”
“而且,今年红薯欠收,粉条的收益少。”
黎荞努力解释。
如果去年没有捐出那二十二万两银子,那他和陶竹此时的家底的确有一百多万了。
但因为去年水灾时捐了二十二万两,再加上今年红薯欠收,粉条的收益缩水的厉害,按照上次黎谷在信里说的,估摸着有二十万出头。
所以,如果年后韩家商队把今年的粉条银子送过来,那他和陶竹的家底能凑个百万。
至于鸭货铺子、点心铺子、秋梨膏、皇家点心铺、土豆粉馆子这些铺子的收益,都属于平日里的家用钱,不算是积蓄。
其实这些收入加一起是很可观的,但有粉条的收益在,所以这部分银子陶竹暂时没往存放积蓄的钱箱子里放,只是随意的放在卧室里,用作平日里的开销。
不过,辛知这个包打听竟然不知道他和竹哥儿去年捐了二十二万两银子的事儿?
盛鸿说保密,还真保住这个秘密啦?
那之前五皇子进宫给英国公求情,咋传的那么快呐?
辛知听得黎荞这解释,顿时笑了:“没送过来那也是你们的银子啊,我就说嘛,你们夫夫的家底肯定得有一百多万两了。”
“你们俩在短短几年间挣出如今这份家业,我家如何能与你们比?”
“……行了行了,打住这个话题。”
黎荞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他直接道:“说起来,这次的事儿让我心凉,没靠山不行。”
“这不是有七皇子嘛。”
辛知的声音没刚才活泼了。
这的确是飞来横祸。
“但七皇子如何能与三皇子和五皇子抗衡?”
黎荞说着叹气。
“也是。”
辛知皱眉。
说实话,他看不懂七皇子的路子。
七皇子的名声不太好,审案子时下手比较重,还不讲人情,甭管是多大的官儿,亦或者是劳苦功高的勋贵,只要犯事进了刑部,那七皇子一点儿都不会手软。
该上刑具就上刑具。
而且,他也不结交朝臣,整日独来独往。
对待五皇子,也不假辞色。
对剩余的兄长们,他也不怎么接触,兄弟情没多少。
所以他真的看不懂七皇子的路数,这根本不给他自己留退路似的,一旦将来新皇登基,七皇子已经累积了不少旧怨,到那时七皇子还能讨得好么?
黎荞听完辛知这一波分析,不由为七皇子点赞。
这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
辛家连三皇子侧妃的庶妹嫁去哪里都能打探出来,但愣是没看出七皇子到底在辅佐谁。
七皇子办事可靠!
于是,他一边出牌,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道:“去年圣上大病一场,我觉得吧,若圣上挑选继承人,八成会挑一个身子好的,你觉得呢?”
“啊?”辛知睁大眼睛,他倒是没想过这个角度诶!
但似乎也有道理?
“嗯……这几位皇子,首先得排除大皇子,说起来,我已经三年多没见过大皇子了。上一次见他是他三儿子满月,当时算是大办了一场,我家也在受邀之列,因此我去了大皇子府,见着了大皇子。”
“自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大皇子,大皇子甚少出府,也就是过年,太上皇、圣上寿辰等日子出府入宫,但这种日子里我是没资格到场的,因此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不过,据我所知,他前几天参加宫里的晚宴时,气色还成。”
黎荞:“……”
好家伙。
连辛知都三年多没见过这位大皇子了,可真是够宅的。
“剩下的几位皇子嘛,身子骨都不错,他们出生时太上皇在位,太上皇以武夺得这天下,对子孙的要求也严格,不仅要求他们读书,还让他们学习拳脚功夫,强身健体。”
“这几位皇子身手一般,但当年基础打的好,因此这几位皇子身子都不错,我没听说过谁生过什么大病,偶感风寒,都是很快就好了。”
“若是从这个角度挑选继承人的话,那圣上会很难办,他只能排除大皇子。”
辛知说着皱眉:“其实我家也为难着呢。”
唉,现在满朝文武大臣要么明着站队,要么暗地里有了立场,谁让盛鸿去年大病一场呢。
他家已经被赶出大盛权力中心多年,靠着他一级一级的往上爬,那指定得几十年后了。
所以,关于圣上继承人的事,他家也在头疼呢。
黎荞听罢这话,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行叭,看来七皇子的保密工作是真的不错,那一年受了那么重的伤,辛家竟是不知。
七皇子好坚强!
从辛家是打探不出什么了,这些个皇子,除了五皇子、三皇子,其他人都深藏不露啊。
打探不出来,那就只能靠自己摸索了,晚上,哄睡了两个小崽子,陶竹黎荞洗漱之后没有急着睡觉,而是躺在炕上分析各个皇子。
排除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那么剩下的就是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
这三位皇子中,其中一位是七皇子心甘情愿为其拼命的。
而且,伤了七皇子的人到底是谁?
“会不会也是一位皇子?”
陶竹抿着唇道。
“亦或者是王爷?”黎荞也在猜测。
一般勋贵,敢对七皇子下手么?
至于王爷,盛鸿有三位兄弟,都被太上皇封了王,但是,这三位王爷远离朝堂,都是富贵闲人。
太上皇为防止兄弟阋墙,早早就确立了盛鸿的太子之位,绝了其他三个儿子的念想。
再加上这三个儿子能力平平,所以等盛鸿登基了,便干脆不让他们担任朝中职务了,只安心享福即可。
远离朝堂多年,这三位王爷会站队某位皇子从而对七皇子下手吗?
陶竹:“……”
他猜不出来。
想了想,他道:“你之前在太极殿里不是答应了四皇子要喝酒么?若是四皇子派人送了帖子过来,那你就趁着喝酒时观察观察。”
“只能如此了。”
黎荞长长呼了口气。
他听七皇子的话,不会主动约见四皇子,但若是四皇子邀他喝酒,那他肯定得答应下来。
初十这日,四皇子还真派人送了帖子过来,邀请黎荞去百味楼喝酒。
黎荞欣然前往,但因为他和四皇子不熟悉,所以席间聊的都是一些很安全的热议话题。
而且,这顿酒,称得上是黎荞的夸夸宴。
四皇子觉得黎荞很厉害,不仅生意做的不错,还带动了整个河西府的发展。
四皇子盛赞黎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还有马上要开修的大运河。
四皇子盛赞黎荞毫不犹豫挑选微青县的行径,夸他归正守丘,勿忘在莒。
四皇子知道黎荞想在盛京买田地却买不到的事儿,但在这种情况下,黎荞竟是直接放弃了同州码头。
这太令他惊讶了。
要知道同州码头就在盛京七十里外,虽然说那块地早有所属,但只要黎荞挑选同州码头,那不仅码头是黎荞的,黎荞也可在附近买不少田地。
可黎荞没有。
黎荞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微青县。
微青县修了码头之后,的确能给平城带去更多的商人,但因为要保住粉条方子,所以河西府每年产的粉条是有限的。
粉条是有限的,那么商人去的再多,给黎荞带去的利益也是有限的。
微青县有了码头,真正得利的是微青县的百姓。
黎荞放弃了如此大的机遇,实在是令人敬佩。
所以,今日这一顿酒,基本上就是黎荞的夸夸宴,四皇子对黎荞是夸了又夸。
等黎荞回了家,晚上睡前,陶竹询问他中午时的经过,黎荞对此只给出一句话:“四皇子为人不错,我没发现装的痕迹。”
虽然说席间四皇子一直在夸他,但他也顺着四皇子的话说起了四皇子的码头。
以此次四皇子也拿下了一个大运河的新码头,位置在暨北省,相比较富饶的江南,暨北省的经济水平真的很一般。
其实暨北省与盛京相邻,盛京就那么大一块地方,出了盛京就是暨北省,按理说,暨北省的经济水平不该和原河省差不多。
但实际上,暨北省每年的税收、人口之类的,就是和原河省没相差多少。
对此,四皇子很是痛心,不该如此啊。
那些偏远的省份,因为离得远,朝廷鞭长莫及,想让百姓富裕得靠官员去治理。
但暨北省就在盛京眼皮子低下,想拉扯一把暨北省,那不是轻轻松松么?
暨北省不富裕,他觉得每一位皇家人都有责任。
此次他拿下了暨北省的一个码头,他准备借着这个码头,先将码头所在之地的经济给拉扯上去,就如同黎荞拉扯河西府一般。
但因为他没有黎荞在吃食方面的天赋,所以困难重重。
不过修运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少说也得花费五六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列出一份详尽的计划了。
总之他现在是胸怀大志,准备大干一场。
陶竹听完黎荞一番话,很是惊讶:“四皇子的为人竟是和圣上有些像。”
“对。”
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当真是吓一跳。
四皇子竟然也是心系百姓,将百姓的生活水平放在心间,这挺像盛鸿的。
当然,也像七皇子。
这样的四皇子,与七皇子三观一致,有着共同的理想,那么肯定也有共同的话题。
所以,七皇子辅佐的是四皇子么?
还得再观察一下。
很快就到了元宵节,大盛的元宵节属于小年,热闹程度仅次于新年,所以,元宵节时黎荞依旧在放假。
元宵节是灯节,晚上时,黎荞和陶竹带着两个小崽子与黎小睿出门看灯。
至于郑浅浅,他是大人啦,大人谁还看花灯呀,他宁愿待在家里打牌。
至于浪漫不浪漫的,啧,和黎大山都是老夫老妻了,就不玩那一套了,有那个心情,还不如跑床上去玩呢。
黎小睿都两岁半了,可以再生一个了。
黎夏和赵深与黎荞陶竹去看了花灯,一方面是得照顾小崽子,另外一方面是黎夏喜欢。
他和赵深还处在热恋期,今年刚成亲,小夫夫碰见这么热闹的节日,当然要出去玩呀。
看花灯,看旁人舞狮子,踩高跷等,平日里可没这样的热闹。
在看花灯时,黎荞陶竹碰见了熟人:孟月和七皇子。
两人正在路边小店里吃汤圆,而且桌子上还放着几个动物形状的灯笼,有小黄鸭,小老虎,小兔子,个个都很可爱。
是黎小睿待在黎荞怀里率先发现了那几个可爱的灯笼,再一瞧,嘿,是熟人。
于是立马就喊上了孟爷爷。
这一声喊,登时把黎荞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定睛一瞧,他想原地消失。
多尴尬啊!
七皇子和孟月肯定不想看见他和陶竹这些人。
而且,孟月买这些灯笼干啥?
在外人眼中,七皇子可是男人,孟月自己也是壮汉一枚,现在两人身边放着如此可爱的灯笼,这太不搭了,很容易惹人怀疑啊。
就在黎荞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提醒孟月时,但黎小睿却是又响亮了喊了一声孟爷爷,这一嗓门把孟月的视线吸引过来了。
孟月立马招手:“小睿!”
黎荞:“……”
这下子只能上前打招呼了。
因为是在外面,七皇子没让黎荞等人行礼。
这是七皇子第一次见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他直接拿起桌子上的灯笼递给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
“孟月给他侄子侄女买的,你们先拿去玩。”
他也就是多瞧了这几个花灯几眼,孟月这大傻子就非得买下来,还编出了理由:给他远在平城的小侄子小侄女买的。
但他知道,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孟月肯定会把这几个花灯塞给他让他带回府。
他才不带。
他身边不该出现这种东西。
不过,孟月这大傻子最近待他的态度越来越诡异了,就跟在哄姑娘和小哥儿似的。
这大傻子是发现了什么吗?
黎荞听完七皇子的话,登时松了口气,还好,孟月行事还是谨慎的。
他笑眯眯的和七皇子、孟月说了几句,然后便带着陶竹等人离开了。
他们这一群电灯泡,就不打扰人家约会了。
一连逛了一个时辰,一行人尽兴而归。
不仅三个小孩子买了不少花灯,黎夏也买了几盏。
倒是陶竹,他对各种形状的灯笼没多大兴趣,他喜欢的是一家人一起出去玩的氛围。
但是,等洗漱之后上了炕,他犹豫一番,这才对正抱着两个小崽子亲来亲去的黎荞道:“我今晚可能看到了一个人。”
“嗯?”黎荞扭头看向他:“可能看到了一个人?”
这什么意思?
“就是我觉得那个身影像,但又不能确定。”
“像谁?”
黎荞问了一句,然后又低头去捏怀中黎云帆小胖友嫩呼呼的脸蛋,小宝宝的脸蛋真的好软啊。
而且,呼呼大睡的小宝宝也好可爱哦,小小的一团,偏偏又肉呼呼的,抱在怀里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而且,看眉眼……
咳,目前年纪太小,看眉眼还看不出什么。
但以后长大了,肯定能瞧出来很像他和竹哥儿!
总之两个小崽子就是很可爱,只恨这里没有手机,没办法拍照和视频,不能将他们俩的可爱瞬间记录下来。
无法用机器记录,那只能靠眼睛了。
所以,黎荞这会儿的心思有一多半都在黎云帆小胖友身上。
至于陶竹口里的人,应该是他的某个同僚家属?
今年过年,他的同僚没有跟去年似的派自家的下人过来送年礼,而是拖家带口亲自登门拜访。
所以陶竹认识了一些人。
但下一秒,陶竹却是道:“……瞧着有点像高志远。”
“啥???!”
黎荞登时顾不上黎云帆小胖友了。
他不可思议的扭头去看陶竹。
“就是有些像高志远,他之前离奇失踪,结果现在跑京城来了?”
陶竹说着有些好奇的打量他:“你不是说他们娘俩是犯神经病才跑么?你现在反应怎么这么大?”
黎荞:“……”
他将黎云帆小胖友放回到黎长风小胖友身边,然后坐起身来,抓住了陶竹的手,一脸不高兴的道:“我这是吃醋。”
“吃醋?”
“当然吃醋了,你才见过高志远几次呀就能在大晚上认出他的身影,按理说,这么多年没见,你早该忘记他长什么模样了。”
“但你不仅记着他的样子,还记着他的身形,我不该吃醋吗?”
原本只是想转移陶竹的注意力,但说到最后,黎荞是真的不开心了。
竹哥儿的记性这么好的吗?
陶竹:“……”
见黎荞脸上满是怨念,他凑过去亲了亲黎荞的唇,眸子弯了起来。
“我也没有特意去记,但看到那个身影时,脑子里第一反应觉得那人可能是高志远,可我还没来得及再多看几眼,那身影就不见了。”
“不过,那人身上的衣服可破了,跟乞丐似的,要是他手里拿着碗,我肯定会认为他是叫花子。”
“……那你还是对高志远印象深刻。”
黎荞还是不开心。
“毕竟是第一个向我提亲的人,就我当时那个境地,你一直吊着我,不肯同我将话讲清楚,而陶树又应了他,我一直记着,应该正常吧。”
陶竹回想起当时的处境和心境,不由又凑到了黎荞跟前,但这一次他不是去亲黎荞,而是在黎荞唇上咬了一口。
虽然现在很幸福,可当时他心里真的好难受。
黎荞:“……”
好家伙。
竹哥儿这是反将他一军呐。
不过,那会儿的竹哥儿,就算是现在想起来,他心里头依旧是满满的心疼。
他放开陶竹的手,将陶竹抱在了怀里,认真道歉:“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不用道歉。”
陶竹轻轻晃了晃脑袋,也抱住了他,轻声道:“别吃醋了,他不配。”
“好。”黎荞不由抱紧了怀里人。
竹哥儿说的对,高志远不配他吃醋。
如竹哥儿所解释的,就当时那个情况,竹哥儿记忆深刻完全说得过去。
不过,那个人真的是高志远吗?
高志远来京城了?
当初高志远应是怕他报复,所以直接跑了,背井离乡,但明知道他在京城,高志远还敢来京城?
那当时的逃跑不就没意义了么?
还是说,高志远来京城是有其他目的?
亦或者是竹哥儿的确认错人了?
一切都不能确定,但为了以防万一,今后得让人多留意一些。
盛京三百多万人口,高志远若是想藏,那还是很好藏的,他现在势单力薄,想把高志远从这么多人里揪出来,很有难度。
热热闹闹的元宵节之后,黎荞的假期结束。
他得去翰林院上班了。
上班才三日,盛鸿便将他召入皇宫,让他为其讲解经书中的疑惑。
黎荞:“……”
好突然啊。
盛鸿终于记得他的正职了么?
*
作者有话要说:
高志远存在的意义就是提醒黎荞谁是下一任皇帝!
第146章 黎荞当苦力 五皇子知错了
盛鸿能记得自己的正职, 黎荞很高兴。
自打升了官,他就一直在看书,他这些书可不是白看的, 凡是翰林院收藏的书籍,只要是他看过的,他都会留下详尽的笔记。
他想入内阁,那肚子里肯定要有墨水。
多读书总是没错的,现在他能领着丰厚的俸禄专注读书, 这是多好的机会,因此他很是珍惜, 每一天上班时都很认真。
现在, 读了大半年,盛鸿要检查他的成果,他挺高兴的, 他不惧检查!
不过, 盛鸿也没问太复杂的问题,而且, 在见他时,恰好严安邦严大人过来送奏折,于是盛鸿便干脆让他念奏折。
平日里, 盛鸿是两日一上朝, 不上朝的时候, 他也会批阅很多奏折。
京官七品以上都可以给他递折子,甭管是奏事, 还是问安、谢恩, 都可以专门写个折子送上去。
地方官除了知县, 五品以上官员可给他上折子。
有资格递折子的人多, 所以每日都有大量的折子飞入皇宫。
这些折子先由几位内阁大学士根据内容分类,紧急的,重大的,那肯定第一时间呈到他跟前。
其他不怎么紧急的,还有不怎么重要的比如说问安、谢恩之类的,则是等他处理完了紧急折子之后再呈到他跟前。
当然,密折不必经过内阁,可装入特殊的折匣之中,直接呈到盛鸿跟前。
从前盛鸿批阅奏折时,凡是呈到他跟前的,他都会留下朱批。
但自从去年大病一场之后,他批阅奏折时会捡着一些不重要的,让内阁大学士代笔。
若是累了,哪怕是重要的折子,他也会让内阁大学士代笔。
现在恰逢黎荞在场,严安邦送来的又是不怎么重要的折子,他便干脆让黎荞给他读那些折子。
等黎荞读完了,交给他,他粗粗扫一眼,然后提笔留下他的批语。
不过,很快他就觉得累了。
若是在以前,这种累根本不算什么,但病了一场之后他特别惜命,御医不让他累着,那他就尽量不累着。
“黎爱卿,朕说,你写。”他抓黎荞当壮丁。
“……圣上,微臣怕微臣的字迹给您丢脸。”
黎荞为难开口。
其他内阁大学士都是实实在在的古人,自幼练习书法,写出来的字只有给盛鸿增光的份。
但他嘛,他只能给盛鸿丢脸。
“不,不会给朕丢脸。”
盛鸿笑着摇头:“在你科举时,你的文章一直被贴出来,天下人早就知道你这状元郎的字不行。若说丢脸,那不至于给朕丢脸。”
盛鸿说着指了指平日里其他大学士代笔时所用的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大胆写。”
黎荞:“……”
他抽了抽嘴角。
扎心了。
没错,天下人早知道他的字不行,他自己的脸,早就丢完了,何至于给盛鸿丢脸。
他走了几步,来到御案左侧的桌椅跟前,先磨墨,然后坐了下去,准备当代笔。
他刚才所读的折子,都是无关紧要的,盛鸿不愿意为此耗费体力,实属正常。
不过,盛鸿可真是话痨啊!
比如说去年那遭受水灾的四个府给盛鸿上了请安折子,并且汇报了一下灾后的重建工作。
这些折子都是年前送过来的,但过年时放假早,盛鸿也忙着过年,所以只捡着重要的折子批复,这种折子一直推到今日内阁才送了过来。
但是,就这么简单的一份折子,盛鸿愣是让他写了一千多字的批示。
更关键的是,这样的折子有四份!
盛鸿很关心当地的状况,不管是房屋的重建,亦或者是庄稼的生长,还有百姓对朝廷的态度,盛鸿都一一作了提醒,要求下次这四府上折子时更为详细的、如实的汇报当地情况,禁止弄虚作假。
黎荞一口气将这四份折子写完,手臂都有些酸了。
盛鸿拿过他刚刚写完的奏折瞧了几眼,很是满意:“虽然字一般,但端正,而且速度快。”
“果然是年轻人。”
换做是内阁那几个大学士,若是一口气写完这些字,那肯定要好好歇息一下。
但看黎荞,却是跟没事人一样。
年轻就是好哇。
于是,翌日,盛鸿又将黎荞召入皇宫给他当代笔。
内阁那几个老家伙他舍不得使唤,这几位大学士兼任六部尚书,每日忙的很,而且大学士嘛,主要是动脑子,若是让他们干体力活,那是暴殄天物。
但黎荞年轻力壮的,虽是书生,瞧着身子也有些单薄,但其实力比壮汉,不仅一脚能将吕文荣踹晕,还能拎着家伙砸人。
如此壮劳力,既然逮着了,那肯定要好好使唤。
于是,一连五日,黎荞都入宫给盛鸿当代笔。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满朝文武都知道他成了天子近臣。
侍读学士就是一个很容易飞升的职位,侍读侍读,这个职位不仅能经常见到皇帝、皇子,还可以给他们展示肚中墨水。
若皇帝满意了,对其腹内的墨水认可了,那么在处理政务时,肯定会随口询问侍读学士,让侍读学士发表几句见解。
这种机会可不是每个五品、五品以上官员都有的,只要侍读学士抓住机会,让皇帝知道其不仅腹中有墨水,而且对政务也有独到的见解,那升官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内阁大学士大多出自翰林院,也是因为此。
常伴皇帝左右,经常能向皇帝展示自己的才能,可不就比旁的官员容易飞升嘛。
但黎荞这个飞升速度有些吓人。
他这侍读学士才当了大半年,此时翰林院的其他几位侍读学士,哪一位不是已经在这个位置上蹲了好几年。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机也很巧妙。
因为五皇子马上要出狱、啊不,是出关。
在这个时候盛鸿每日都将黎荞召至身旁,回护的意味很浓啊,浓得要扑满朝文武一脸了。
五皇子大过年的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这惩罚看上去不重,但五皇子栽赃不成反被罚,闹了一个灰头土脸,其实挺尴尬的。
这足以彰显出他能力的不足。
连七品小官都拿捏不住,这……
盛鸿当日骂他的那几句挺对的,其实栽赃陷害无所谓,毕竟黎荞蹦跶的那么高,不仅让英国公面子受损,而且也严重影响了英国公府的钱袋子。
五皇子想给黎荞一个教训,这非常正常。
但是,既然做了,那别被发现呀,毕竟这事不符合大盛律法,而且也不符合仁义道德。
可偏偏五皇子被发现了。
虽然是七皇子审出来的,但结果就是五皇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面子里子都丢了。
他可不是普通的皇子,他是有意争夺皇位,与三皇子公开竞争的皇子,现在他被盛鸿罚了,那势头一下子就三皇子给压下去了。
连一个七品小官都收拾不了,那还怎么争皇位?
以五皇子的性子,等他出来了,肯定要找回这丢掉的面子里子。
但盛鸿回护黎荞的意思极其明显,短时间内,他定然不会下手了吧?
又到休沐日,天气暖和了,中午待在院子里晒太阳时,温暖程度比暖房都高。
辛知又跑来找黎荞打牌。
现在太上皇和大皇子的赌坊生意太好,特别是到了这种休沐的日子,更是早早就被预定好了,他根本排不上号。
他家也没胆子去仿制麻将和扑克牌,想过瘾了,只能来找黎荞。
辛知过来玩,黎荞当然要陪着玩,恰好徐瑛和沈画也来了,于是最后由黎荞、辛知、徐瑛还有陶竹四人一起打麻将。
黎大山、黎二山、赵深都在铺子里忙活,家里的男人只剩下黎刀几个,所以只能由陶竹顶上。
郑浅浅很痴迷打牌,这会儿虽然不能打,但他可以看,他搬着小凳子坐在陶竹身旁,视线一会儿看看牌桌,一会看看两个小崽子和黎小睿。
两个小崽子已经能扶着墙根走路了。
黎小睿更是能跑了。
这三个小家伙每日都活泼的很,对这个世界也充满了好奇,看到什么都想碰一下摸一下,虽然院子里没有尖锐的物件,但是,黎小睿整个身子跳入水盆里扑腾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了。
大冬天的,上次差点儿就着凉了。
所以这三个小崽子,必须要一直盯着。
沈画对麻将的兴趣一般般,他平日里做的是动脑子的活儿,但打麻将是需要动脑子的——
反正他每次玩麻将时都要动脑子,若是一连玩一两个时辰,那他脑子会很累。
因此,这会儿他连看都没看麻将桌,徐瑛上了牌桌之后,他便和黎夏一起跟在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身后。
他想怀孩子呢!
在自家玩牌,黎荞定的规矩一直都是每局一文钱,辛知入乡随俗,也遵守这一规矩。
虽然一局下来一般只能赢个三四文,但他比拿到俸禄时还开心。
“太上皇和大皇子的赌坊生意太好,很多人想玩排不上队,之前还能忍一下,但此次过年,很多人想玩却玩不上,于是很多人都给赌坊的管事提意见了,希望太上皇和大皇子再多开几间赌坊。”
“至于英国公府的赌坊,冷冷清清,每日的顾客有限。”
辛知也是个话痨,手中的动作不停,嘴巴也不停。
“多开几间赌坊?”
黎荞睁大了眸子。
“太上皇和大皇子不一定会答应,但也有可能答应,毕竟有他们两位镇着,凡是进去的人都得守规矩,那些人就算是输了,也闹不出家破人亡的惨剧。”
“不会出现惨剧,但偏偏又很挣钱,那多开几家也无妨。”
辛知当然是支持多开几间赌坊的。
这样他就时常能过把瘾了。
黎荞:“……”
也是,现在太上皇和大皇子的赌坊与其说是赌坊,不如说是麻将馆。
抽成那么高,富人贵人直接一局四两银子,若是加上茶水点心,那一局下来能赚五两银子。
太上皇和大皇子的赌坊规模挺大的,不仅有院子,还有三层高的楼,一日下来,那些富人贵人少说能玩个五百局。
若是玩斗地主,那会更快,一日上千局也是极有可能的。
一局五两银子,五百局便是两千五百两,一千局则是五千两。
好家伙!
这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哇!
如此暴利,太上皇肯定忍不住这份诱惑,因为太上皇当政时,是太上皇出钱养着大盛官员,后来盛鸿登基,换盛鸿养着大盛官员。
但以这父子俩的融洽关系来说,太上皇肯定会支援盛鸿的,这大盛的官员,准确来说,是盛家父子俩养着的。
所以,面对如此暴利,太上皇应该忍不住这份诱惑。
这赌坊分店,还真会开起来。
……
若真开了分店,那他和竹哥儿今年一定要继续捐银子。
辛知八卦完了赌坊会不会开分店,便提起了正事。
五皇子马上要出府了,黎荞几个人一定得注意一下,不能被抓着小辫子,也不能被栽赃陷害。
徐瑛点头,他本来就很小心,每天都将账本翻好些遍,唯恐出现什么错漏。
结果挡不住五皇子直接找人模仿他的笔迹。
但现在他是饭银处的老大了,他管着饭银处那点银子,想做假账,那十分不易。
至于庄文,庄文在工部,而赵大人是工部侍郎,虽不是工部的老大,但对庄文照拂颇多。
而且,庄文每日只搞设计,不经手钱财,想栽赃庄文,那也是有难度的。
还有孟月,孟月与七皇子的熟稔程度让他害怕。
但此时,他反而最不担心孟月。
有七皇子罩着,最最安全了。
因此,眼下最危险的依旧是黎荞。
不过,最近黎荞常伴盛鸿左右,五皇子敢对黎荞出手,那是打盛鸿的脸。
黎荞应该也很安全?
黎荞自己也觉得他现在挺安全的。
盛鸿这几日每日都让他写两万多字的批示,他敢肯定,此前盛鸿自己亲自批示时,每日绝对写不了那么多字。
但现在抓着他当牛马使唤,不用亲自动手,于是就放飞自我,废话连篇。
写的他每次坐在回家的牛车上,都得悄悄运转异能来消除疲累——在他见缝插针的练习下,他异能终于三级了。
三级异能,就可以调动从大自然中吸收的能量,可控制这些能量在体内游走。
盛鸿如此使唤他,当然得保住他。
若他栽了,那盛鸿可就寻不着他这么能写的代笔了,内阁那几位大学士年纪最小的也五十多岁了,年纪最大的已经七十岁了,可扛不住这种工作量。
盛鸿逮着他一只羊使劲薅羊毛,那盛鸿一定得保住他。
接下来几日,盛鸿还是每日都把黎荞召入宫中当代笔,他现在已经不在那些奏折上留下他的朱批了,他现在只负责看,具体的字,由黎荞写。
他真的挺爱看奏折的。
他想获取大盛各地、各种信息,奏折是最快、最稳定的渠道,靠着这些奏折,他可知天下事,可知各种新鲜事。
整日待在皇宫里多没意思,每日对着的不是太监宫女就是后宫。
书籍也没太大的意思,那些书籍都存在好久了,哪怕是地理志、游记之类的书籍,也勾不起他太大的兴趣。
只有这些奏折,来自四面八方,不仅多,还新鲜,每日都让他充满期待。
当然,那些天灾、人祸之类的,他一点儿都不期待。
不过,从前批阅奏折只靠着他自己,有限的精力、体力限制了他的发挥。
但现在有了黎爱卿,他每日不仅能看更多的奏折,也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甚妙!
因为看的奏折多了,而且每日还不需要写什么字,于是,被压抑了一年的天性,终于释放了。
这日下午,当他看完一本奏折之后,他怒火被勾了出来,当即提笔写了篇长达一千字的文章。
自打去年病了一场,他就遵医嘱好好养身子,不仅要少动怒,还得少干活。
可每次写这种文章时,他的情绪都是极为饱满的,而且十篇文章里有九篇半都掺杂着怒气。
为避免气大伤身,去年一年他便没动笔写文章。
可这本奏折所奏之事太可恶了。
里面说某地一知县为效仿黎荞一人带飞全县,从而拿到漂亮的政绩,于是强迫全县的读书人给他出点子,并且暗戳戳表示若是谁的主意被采纳了,那将来县试之时他可以潜规则一把。
就这种破事,怎叫人不生气?
再联系一下去年水灾五皇子的表现,他的怒气值分分钟就飙到了顶点。
可恶。
若是为了搞政绩而惹出了民怨,那这政绩有什么用?
必须得狠狠杀一杀这种恶劣的风气!
盛鸿的小作文一出,原本只剩下一日就能解禁的五皇子,其禁闭又被续了一段时间。
盛鸿把当时的账给他清算了一遍,又多关了他十日。
这个惩罚一出来,三皇子登时瑟瑟发抖,哪有这样算旧账的。
但为避免盛鸿也算他的旧账,他立马停止每日宴请官员的举止。
算了,别太张扬了,先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于是,等五皇子禁闭结束时,已经是草长莺飞的二月了。
太上皇和大皇子的赌坊分店,已经开业了。
五皇子被关了这么久的禁闭,出来之后对黎荞的态度大改,他竟和英国公一起登门,向黎荞和徐瑛致歉。
这可把黎荞和徐瑛吓了一跳。
啥情况这是?
五皇子和英国公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可现在却来登门致歉?
可怕!
但五皇子和英国公都亲自来道歉了,黎荞和徐瑛自然也得给出笑脸,他们俩现在还不能拒绝与五皇子握手言和。
他们俩只能跟着五皇子的态度走。
五皇子和英国公这举止一出来,震惊朝野。
哇,五皇子这是……怂了?
但盛鸿老怀大慰,不错,看来昂儿在闭门思过期间真的思了不少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只要能悔改,那就还是他的好孩子。
说实话,对于这几位亲生儿子,他每一位都挺重视的,虽然有时候会把他们当工具人使,但从心里来说,他是盼着这几位儿子能好好的。
当初他没有听从他父皇的建议,只挑出一个儿子重点培养,为的就是这几个儿子个个都能成才,然后一起将大盛的繁盛给延续下去。
现在看来,他这心愿应该能实现?
第147章 英国公完了,被夺爵位 英国公府一系的罪行
日子一天天的溜走, 春天来了之后,天气就越来越暖,黎荞去年冬天拜托韩宁养的鸭子, 终于长大了,可以用来做鸭货了。
这些鸭子生长时间短,只有一两斤重,勉勉强强可以用来做鸭货。
之前英国公虽然亲自登门道歉,但是, 英国公府的鸭货铺子可没关门,依旧在做鸭货。
英国公府不关门, 那黎荞自然不会后退, 他依旧在高价收购鸭子。
有人愿意卖给他,他就拿来做鸭货。
没人卖给他,鸭货铺子就继续做火锅。
反正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但火锅的生意挺好, 于是, 他又买了个铺子,专门用来做鸭货。
反正鸭货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 所以新铺子他没有挑地段,只挑大小。
花了一万两银子,他在鸭货铺子后边隔着三条巷子的小街上买下了一个大宅子。
这宅子原本是一商人用来存放货物的仓库, 所以很大。
其占地面积赶得上现在他家那个四进的宅子了, 他给简单改造一下, 等两个小崽子周岁宴时,先在这里摆了一下宴席, 然后这鸭货铺子就重新开张了, 原来的鸭货铺子改为黎家火锅铺。
鸭货铺子重新开业, 这可把好这一口的食客给高兴坏了。
英国公府的鸭货虽然也能吃, 但总觉得味道不对,现在黎家的鸭货终于开始大规模出售,那一定买,狠狠买,每天都买,必须过把瘾。
黎家鸭货铺的生意好,英国公府鸭货铺原本就不怎么样的生意一下子就惨淡了起来。
但黎荞觉得这和他无关,他只是正常做生意呀。
农历四月,土豆成熟,盛鸿在盛京一口气开了五家土豆粉馆子。
黎荞田地里种的土豆,全都卖给了盛鸿。
土豆也算高产农作物,哪怕这里没有农药化肥,但一亩地的产量也就比红薯略少些,可达千斤。
黎荞在盛京七十里外的那八十多亩田地,一半种了冬小麦,一半种了土豆,现在土豆收获,正好可以用来种西瓜、红薯。
不过,七十地,还是太远了些,若是坐着牛车慢悠悠的逛过去,那只能过去瞅一眼,余下的时间全都在路上。
因此,陶竹至今还未去过自家在盛京的田地。
而黎荞,为了缩短赶路时间,则是学了骑马。
他现在是五品官,可乘坐着马车去上朝,之前因为家里有牛车,所以就一直没买过马匹。
可现在自家田地太远,想一日之间赶回来还能在田地里多待些时刻,那只能骑马。
骏马买回来之后,黎荞再去上班,便是乘坐着马车。
他现在确确实实成了天子近臣,盛鸿每日都会把他召入宫,让他为其代笔。
写的字多了,他的书法并没有突飞猛进,但每日甭管写多少字,他都能保证奏折上的字一笔一划端端正正。
对此,盛鸿很是满意。
多好的代笔哇,就好像不会累一般,年轻人身子就是好。
他从不是刻薄寡恩的人,现在可着劲儿的使唤黎荞,那自然要给一些恩典。
两个小崽子周岁时,他特意让钱三跑了一趟,赏下了一些布料、两个如意长命锁,还有一个小庄子。
他也知道黎荞想买田地但一直没买着的事儿,既如此,那就赏给黎荞一个庄子吧,反正他手里的田地多。
这大盛谁是最大的地主?
那自然是他。
黎爱卿拿了他的庄子,当代笔时可要更认真一些。
黎荞拿人手短,这代笔自然当的很认真。
其实,当代笔也是有好处的,一整日都待在皇宫里,吃的喝的都由御膳房提供,那待遇可比翰林院好多了。
而且,从奏折里他知晓了不少事,还迅速将整个大盛的官员熟悉了个七七八八。
外地的不少官员很喜欢给盛鸿上折子,爱在盛鸿跟前刷存在感,一些简单的问安折子,写的是花团锦簇,空无一物。
盛鸿很烦这种折子,每次的回复只有寥寥几字。
但也有一些高明的,比如说明知府。
给盛鸿当了三个月代笔,他见到了明知府三封折子。
明知府把问安折子当述职报告来写,每次都详细的写上河西府的最新情况和最新大事。
比如说最近开始种红薯了,他就把全府的红薯亩数给写的很清楚。
去年红薯欠收,是因为遭遇了旱灾,因此他又在折子里表明下个月的工作重点:挖井,挖沟渠。
这种折子盛鸿就挺喜欢,每次看的很认真,回复也认真。
在看到明知府的折子之前,他从不知道明知府的奏折竟是这个类型的。
不得不说,明知府是知道如何往盛鸿心坎上戳的。
不过,明知府在河西府待了好些年了,盛鸿一直没让他动,但有河西府的政绩在,一旦盛鸿让他动了,那升迁速度估计不会比江知县差。
这日,黎荞休沐,恰好昨夜下了一场很珍贵的小雨,因此今日空气清新,不冷不热,正适合出游。
黎荞和陶竹带上两个小崽子、黎小睿,和黎夏郑浅浅一道前往自家的新庄子。
盛鸿突然赏了个庄子,黎荞和陶竹都挺意外的。
而且,这庄子距离盛京只有三十里,在东北方向,足足有四十亩,还都是一等田。
在盛京,一等田的市价高达三百两,而且市场上还没有,想买都买不到。
现在盛鸿赏了个四十亩的小庄子,两人都很惊喜,只是,直到今日,他们才有时间去实地考察一番。
小庄子是不错的,里面有好几口井,灌溉是没问题的,而且,原有的佃户看上去也挺勤快老实。
黎荞和陶竹一致决定将这四十亩地都种上西瓜。
等西瓜成熟了,不仅自家人可以吃,还可以放到火锅店。
一旦进了火锅店,那西瓜的价格就要翻倍了。
小庄子令人满意,但是,颠簸的道路令黎荞皱眉。
他以为昨夜的雨很小,路上不会有积水,但谁知一路走过去,道路竟是有些泥泞。
而且,还挺颠簸,将熟睡中的小崽子颠醒了两次。
小崽子很乖,被颠醒也没哭,但是,黎荞却是心疼坏了,出门之后连觉都不能好好睡,这该死的破路。
若是为了这个庄子而将这条官道修成土坯砖路,那就太高调了。
不至于,绝对不至于。
可是,陶竹是很喜欢下地的,哪怕不干农活,只是瞧瞧庄稼,那心情也能变得很愉快。
……
他到底啥时候才能正大光明的将水泥给“研究”出来?
水泥的应用可太广泛了,不仅能用来修路,还能修筑堤坝,现在大运河已经动工了……
辛知看中了他家的暖房,准备在自家也整几个,要不,他借着这个机会,开始“研究”水泥?
他家的暖房其实并不完美,因为屋顶是悬山式的,不能跟墙壁一样多加一层罩子。
所以,为了保持暖房里的温度,一日要消耗不少干柴。
他家大业大,自然不在乎这点干柴,可因为屋顶的限制,此时的暖房终究比不上他上辈子时的暖气房。
嗯……今年就借着如何让暖房更温暖一事,悄悄研制水泥吧。
水泥这种东西不可能一下子就研制出来,他会跟研制龙骨水车那般,花费大量的时间,走很多弯路,然后“无意”中将水泥做出来。
黎荞打定了决心,回家之后便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
现在天气暖了,他们一家四口可以从暖房搬回正院了——暖房在侧院。
“不用来回折腾了,这院子挺好的。”
陶竹端着个黎荞找陶瓷作坊定做的专门用来喝豆奶的杯子,一边小口小口喝着里面的奶茶,一边指着院子里的石榴树道:“夏天来了,可以在院子里乘凉,正院里没这种大棵的树。”
这院子的前主人很爱石榴树,在这院子里栽种了八棵,而且每一棵树龄都在百年以上。
绿荫成林,夏日用来乘凉再合适不过了。
黎荞闻言想了想,点头道:“好。”
若夏天真的太热,那可以躺院子里睡。
他说着打量几眼房间,然后道:“这暖房密闭性有些差,窗户那里漏细微的小风,屋顶也不保暖,我今年再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改进一下。”
“嗯?”陶竹睁大水眸看他:“暖房挺好的,不用费神去琢磨了,难得休沐,你就歇一歇,平日里上值太累了。”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虽然盛鸿是明君,但黎荞一个农家子,万一哪句话或者是哪个举止犯了盛鸿的忌讳怎么办?
所以,自打黎荞成了天子近臣,他每日在黎荞出门前都会叮嘱黎荞少看少说少做,要谨慎小心。
黎荞在宫里时,神经一直是绷着的。
七日才一休沐,陶竹可不愿他费神。
“没事儿,我不累,我也就是随便琢磨一下。”
黎荞笑着摇头。
“你就是闲不住。”陶竹无奈。
“我闲的住啊。”
黎荞说着起身,朝着他伸出了手:“走,咱们去院子里躺躺。”
这会儿才下午三点多,还能晒个太阳。
只是,在这里晒太阳,没办法跟在三柳村似的,与陶竹腻在竹床上亲亲抱抱。
但坐在椅子上依偎在一起还是可以的。
陶竹见状,挑了下眉,然后笑着牵住他的手,没错,在他身边时,黎荞是闲得住的。
但休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嗖的一下,又到了黎荞上班时间。
今日无需上朝,黎荞直接入宫即可。
黎荞出门前,陶竹又拉着他的手仔细叮嘱了一番。
黎荞谨记在心,捧着他的脸颊在他唇上亲了亲,这才踏出了房门。
来到宫里,黎荞先是去了内阁所在地:广安殿。
广安殿是太极殿的侧殿,和求贤殿正对着,这是七位内阁大学士在宫里的办公场所。
每日涌入皇宫的几百份折子,先经过内阁大学士的手分类整理出来,然后再交由盛鸿。
整理奏折这活计不算轻松,但奏折嘛,一般人没资格看,所以这活计都是由七位内阁大学士做。
现在来了个黎荞,眼睛不花,脑子转的也快,盛鸿便让他也给奏折分类。
他速度可比几位上了年纪的内阁大学士快多了,他扫完上百份奏折,别的大学士才看完一二十份。
自从他出现,每日需要花费一个多时辰才完成的工作,半个时辰便能结束。
这边结束了,求贤殿那边盛鸿也健完身,歇息过了。
在前些年,盛鸿是不锻炼身体的,当大学士们给奏折分类时,他的御案上也会出现一些折子,或者是召官员入宫议事。
总之,他也是闲不下来的人。
可自从去年病了一场,他每日起床之后,最要紧的大事便是锻炼身子,御医们给他定制了一套用来强身健体类似八段锦的健身功法,他每日早上都要来上几遍。
黎荞抱着折子跟着其他大学士去往求贤殿。
他和盛鸿一日的工作正式开始。
上午平静无波,很快便临近中午。
看了一上午折子,盛鸿累了,下午他打算召大臣入宫议事,于是便让黎荞吃了午饭后出宫回翰林院。
黎荞正要起身应是,这时,钱三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快步入了求贤殿。
那盒子是青黑色的,上面满是繁复的花纹,只有半尺长,一指高,可塞在怀中。
这便是用来盛放密折的密匣。
这密匣是用大盛目前最高的炼钢技术打造,从外部很难破坏,只能用专门的钥匙打开。
地方官员,知府以及封疆大吏才能有此种密匣,盛鸿一向看重的地方知县是无权动用密匣的。
不过,据黎荞观察,除了明面上那些密匣,盛鸿在暗地里应是有密探的。
这些密探遍布在大盛各地,也可动用密匣。
不然的话,盛鸿如何得知真正的天下事?
他每日看的那些奏事折子,大多经过了官员的美化,与事实不符,但盛鸿端坐在皇宫之中,却是不聋不瞎,真正的知天下事。
除了密探、密匣这些,黎荞想不出第二个途径。
钱三将密匣交给盛鸿,盛鸿看了看密匣锁上的号码,然后从书架上拿出对应的钥匙,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本奏折。
将奏折展开,他只瞧了一眼,眉头便紧紧皱起。
等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已经是阴云密布。
钱三和黎荞登时放轻了呼吸,圣上甚少有这种神色啊。
“去长寿宫。”
盛鸿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四个字。
捏着奏折的手也青筋暴起。
黎荞面上愈发恭谨,但心里头却是纳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三个月来,盛鸿每日都能收到密匣,但从未像今日这般怒成这样。
但显然,盛鸿不会把缘由告诉他,因此,等盛鸿离开求贤殿,他也离开了求贤殿。
算了,这午饭他还是回翰林院吃吧。
回到翰林院,正好赶上午饭,辛知难得在中午时瞧见他,很是稀奇,又跑来与他一起吃饭。
他自然不能说盛鸿生气了,只说盛鸿下午要召官员议事,用不上他这个代笔了。
他很自然的转了话题,与辛知探讨起了辛家暖房的进度。
下午,他老老实实的看书,皇宫那边并没有大的动静。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还是风平浪静,盛鸿的怒气显然是局限在了长寿宫。
黎荞忍不住再次为盛鸿点赞。
能遇见这么一个情绪稳定的帝王,他这穿越技术是真的牛逼。
回到家,夫郎崽子热炕头,小日子美滋滋。
但等第二日上朝,有大事发生。
盛鸿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下诏褫夺英国公的国公爵位,将英国公直接贬为了庶民。
并且列举了英国公府包括英国公在内的种种不法事迹。
黎荞站在殿门口,因为听力好,所以钱三宣读圣旨的声音他听的极为清楚。
总的来说,盛鸿盛钧父子忍英国公一系很久了。
但看在当年英国公的战功和救驾有功的份上,这父子俩一连忍了三十年,一直到昨日,这才发作。
昨日,盛鸿接到密匣来报,说是英国公的侄子,在英国公老家源山府和大泽府悄悄开地下赌坊,给英国公敛财。
山高皇帝远,而且源山府和大泽府是英国公的老家,因此两府的知府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地下赌坊,行事肆无忌惮,不仅坑那些赌徒的钱,还放高利贷,十多年中让很多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甚至还闹出了上百条人命。
今年,因为英国公府在盛京的赌坊被抢了生意,而鸭货铺子也挣不了多少钱,因此,在源山府、大泽府的地下赌坊便成了英国公府的支柱产业。
英国公府需要银子,于是英国公的侄子就变本加厉的敛财,原本英国公还顾忌着律法,只在府城开地下赌坊。毕竟盛鸿父子严查这一块,一旦被发现,那是要砍头的。
但没钱使人发疯,从过年到现在,四个月内,他指使他的侄子在源山府和大泽府各县都开了地下赌坊。
赌坊多了,下手也狠了,比如说恶意让人染上赌瘾,高利贷利率提高,于是四个月里闹出了上百条人命。
大泽府下面一个县城的知县不愿见百姓遭此厄难,特意劝英国公侄子收敛一些。
结果反而被英国公侄子痛打一顿,而且这位知县的小儿子也离奇掉入河里淹死了。
这事儿一出,这个知县老实了,不敢多言。
但消息传到盛鸿跟前,盛鸿实在是忍不了了。
就算是曾经立下大功,也不能这么糟践他的百姓啊。
于是,昨日盛鸿去长寿宫找盛钧商议此事。
盛钧瞧完了奏折,倒是没有犹豫,立马让人总结英国公府一系多年来的罪行。
除了那些个罪恶累累的地下赌坊,英国公府一系在源山府和大泽府完全就是土霸王,两府的知府不敢招惹他们吕家,任由吕家在两府横行霸道,惹祸无数。
除了老家的那些烂事,英国公府在盛京也闹出了不少事。
比如说英国公强抢民女一事,八十岁的老头去霸占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要不要脸?!
还有英国公府的赌坊,明面上还算是遵守他制定的规矩,但暗地里,英国公早就让人在城外开了个小赌坊。
这个地下小赌坊才开了两年多,目前也没闹出人命,但大盛律令明确禁止私开赌坊,一旦被发现,那就是砍头的重罪。
还有霸占商人田地,利用五皇子在户部的关系,干涉官员的升迁等。
每一条列出来,那都是严惩的重罪。
但之前盛钧忍了。
盛钧是个知道感恩的人,他一直记着当年城破之时他快要死在敌人刀下的情形。
要不是英国公及时率兵出现,那就没有后来的大盛。
所以,尽管早就知道英国公府一系的罪行,但他忍了,他的恩人嘛。
可到了今日,他不能再继续忍下去,若是他再不出面,那英国公府一系会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父子俩呕心沥血维护的大盛,那些无辜的百姓,不该被英国公府一系随意霍霍。
所以,英国公府一系该罚。
但看在当年的救驾有功和战功的份上,他不杀英国公府的人,他也不动英国公府在盛京除了赌坊外的产业。
英国公年纪大了,尽管罪恶累累,但他给英国公一个安享晚年的机会。
不过,英国公在源山府和大泽府的产业充入国库,源山府的吕家人,有罪的罚,没罪的自寻出路。
盛鸿这一道圣旨,来的毫无预兆,却又如晴天炸雷,猛烈的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等钱三念完那长长的圣旨,满朝文武百官都愣着。
这、这……
太突然了。
真的太突然了。
任何人都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么一道圣旨。
特别是五皇子,他眼睛睁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盛鸿。
啥情况?
这什么情况?
为什么事先他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听到任何风声?
他父皇处置英国公,竟是不先和他通气的么?
英国公和董家是他的左膀右臂,现在他父皇砍掉他一条胳膊,竟是不先通知他?
就这么没有任何征兆的,在满朝文武百官跟前当众宣读最后的结果,不给他求情的机会,也不给英国公悔改的机会。
他父皇就这么讨厌他吗?!
就非得将他的面子给踩到脚底下么?!
有这么办事的么?
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啊!
他已经成了笑柄了,现在他父皇又来这一手,那今后他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朝堂之上?
他被砍掉一条手臂,又接连丢了两次面子,今后百官谁还会支持他倒向他?!
他父皇到底有多讨厌他啊。
他父皇待他不公!
黎荞站在殿门口,微微低着头,视线盯着脚下的青石板,此时的他,喜悦自然是有的。
他还没成长到可以扳倒英国公府,英国公府倒是先倒了。
可是,想一想被英国公府霍霍的无辜百姓,他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这些大人物的一点唾沫星子,落在普通人头上,那就是山崩海啸啊。
第148章 五皇子持续发疯 黎荞的担忧
还是三皇子先回过神来, 他当即高喊一声:“父皇圣明!”
这一句圣明,将满朝文武从怔愣中拉回神儿。
或者说,很多人早就回神了, 但不敢吭声。
盛鸿明显心情不好,而五皇子憋着一口气,因此,没人愿意站出来当出头鸟。
现在三皇子站出来了,那除了五皇子一派的人, 自然要跟上。
大快人心啊。
就圣旨上所列举那些罪行,每一条都触目惊心, 英国公狗胆包天, 有此下场,只能说活该。
但五皇子听着那整齐划一的皇上圣明四字,心中的怒气越烧越旺, 不过他还没蠢到在大殿内质疑这道圣旨。
等下了朝, 百官散去,他立马去了太极殿后殿。
太极殿后殿是他父皇的寝殿, 这事儿他是真不服,他要找他父皇好好说道说道。
盛鸿坐在榻上,手搁在一张长条小桌上抵着额头, 一脸倦怠。
昨天为了封锁消息, 他即便胸中有滔天怒火, 但出了长寿宫之后,他一丝火星儿都没漏出来, 该干嘛干嘛。
所谓气大伤身, 他昨晚一夜未睡好, 这会儿他只觉得脑袋昏沉, 只想躺下好好补觉。
但脑袋里又乱糟糟的,显然,即便是真躺床上了,那他定然是无法与周公相会的。
而且,英国公完蛋,必然会引发连锁反应,他此时没资格休息。
果然,宫女给他倒的茶水他还没来得及抿一口,外面就有小太监来报:五皇子求见。
“让他进来。”
将端到半空中的茶碗放回桌子上,他抬眼看向了门口。
五皇子进门,先是行礼,然后忍着满腔的怒火开了口:“父皇,儿子知道英国公罪有应得,您和皇爷爷的惩处已经是手下留情。但儿子有一事不明,请父皇解惑。”
“你说。”盛鸿微不可察的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把脸。
但五皇子满心的怒意,哪有心思注意他的疲累。
“父皇,您和皇爷爷处置英国公之前,为何没有事先告知儿子呢?”
“而且,您和皇爷爷为何没有敲打英国公而是直接夺了他的爵位呢?”
“他当年立下那么多功劳,儿子觉得您是可以多给他一次机会的。若是您提前敲打一下他,那他必定会改正的。”
五皇子说着举起了手:“真的,他一定会改的,儿子可以发誓。”
“可现在您毫无预兆的将他贬为庶民……您和皇爷爷,是不是早就厌恶他了?”
盛鸿:“……”
他看着这五儿子脸上的疑惑和尽力压制依旧泄露出分毫的不满,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轻轻呼了口气,他抬手去端小桌上的茶盏,口中问道:“那你知道英国公地下赌坊闹出人命的事么?”
五皇子:“?”
倒是先质问起他来了。
“儿子不知道。”他立马摇头。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盛鸿追问了一句。
“真不知道。”这四个字,五皇子答的很坚定。
他还真不知道那地下赌坊闹出人命的事。
但他知道英国公有地下赌坊一事。
虽然这事儿犯法,但英国公也是给他张罗嘛,他和他那三哥相争是需要花费不少银子的。
英国公按时把银子给他,这就够了,他不关心银子具体是从哪儿来的,反正之前也没闹出大事啊。
“行,朕信了你这话。你说朕没有敲打英国公,那此前吕文荣和黎荞有矛盾,朕给黎荞升了官,这不算敲打么?就是你来求情,朕也没松口,这不算敲打么?”
五皇子:“……”
他上下嘴皮张开,但又闭上。
这、这算敲打?
那也太隐晦了吧!
正确的敲打不该是把犯罪证据甩到英国公跟前,然后仁慈的表示此次揭过以后不可再犯么?
但是,看着他父皇带着火气的脸色,他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五皇子不吭声,但盛鸿的怒气依旧在快速攀升:“若换做其他官员,定然会夹起尾巴低调做人,可他英国公跋扈自恣,妄自尊大,没把朕的敲打看在眼里,这能怪朕?”
说到最后,盛鸿脸上已经满是不可思议了。
荒谬!
“还有,整个英国公府,只有吕文荣他爹当了个四品的光禄寺少卿,你们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若换做是旁人,哪里还敢行种种不法之事,看看武安侯这些年是怎么行事的,再看看他英国公府!”
“是你们自己总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朕不计较,觉得朕会无底线的纵容,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英国公当年所立的功劳配让朕无视那些罪行吗?”
“怎么着?他英国公救了你皇爷爷一命,咱们盛家就得认他英国公当祖宗?”
“盛长昂,你告诉朕,咱们盛家是不是得认他英国公当祖宗?!”
五皇子:“……”
他嘴皮子又张开,但这一次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英国公的确不配当他盛家的祖宗。
“还有,你是朕的儿子,不是朕的祖宗!朕处置一个手上沾着几百条无辜性命的罪人,朕还得给你商量?”
“他英国公府像是一条蛀虫蚕食着大盛,你身为皇子,今日不为无辜百姓痛心,不为大盛忧虑,现在你跑来质问朕?还要给他担保他会改?”
“他若真有悔改之心,那在朕下令不许他和黎荞再起争端之后,他怎么又开了间铺子公然与黎荞抢生意?”
“他不听朕的命令,公然打朕的脸,你不心疼朕这个老父亲你跑来给他担保?”
“朕让你生在皇家,自幼高人一等,现在还是朕欠你的是吧?”
“滚!”
从昨天中午就被强行压制的怒火,又涌上了盛鸿脑门。
他气的手臂微抖,他手中的茶盏因为他这细微的颤抖不由发出浅浅的磕碰声。
听着这声音,他烦躁更甚,直接让茶盏甩了出去。
茶盏刚好落到五皇子跟前,里面微烫的茶水一下子全洒在了五皇子脚上。
茶水迅速渗透单薄的靴子,感受到那令人不舒服的湿意,五皇子咬紧了牙关,不敢再反驳一个字。
他灰溜溜的告退。
但他心里的埋怨,却是并没有消减多少。
是,处置一个罪行累累的英国公,这符合大盛律法,可又将他这个五皇子置于何地?
这等于是直接剥夺了他争夺皇位的资格!
在他和他那好三哥争得你来我往的时刻,突然砍掉他一条手臂,这不是等于直接宣告他那好三哥胜了吗?
他之前明明已经认错了,他已经退让一步了,可他父皇却是放弃他了。
这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么?
这么想着,脚步一拐,他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急需他母妃给他分析分析局势,他外公的话,实在是令人胆颤啊。
这一日,注定是热闹的一日。
当然,这个热闹是针对盛京百姓来说的。
赫赫扬扬几十年的英国公府,就这么倒了,这当然是天大的热闹哇!
很多人得到消息之后涌去英国公府门口看热闹,反正今后吕家就是平民,此时他们完全不怕。
英国公府大门上的英国公府匾额被禁军摘了,赌坊被查封了,圣上宽仁,只对盛京的英国公府做了这件事。
但对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英国公府众人来说,那就是天塌了完蛋了。
贬为庶民?
庶民?
习惯了耀武扬威、挥霍无度的英国公府众人,怎么受得了这个结果。
因此,当近卫队队长赵存宣读完圣旨而且命人去摘大门上的匾额时,英国公府那一帮女眷或难以置信的呆住,或不敢相信的哭哭啼啼,或直接冲上去质问赵存。
敢冲上去质问赵存的,自然是英国公夫人。
她拄着拐杖,气势汹汹,觉得赵存是假传圣旨。
她事先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这不可能!
以她家的身份,事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的消息传过来呢,后宫有董贵妃,前朝有五皇子,圣上若是要处置她们这一府的人,怎么直到此时她才知道?
赵存八成是假传圣旨,反了天了!
老夫人凶狠的恨不能一口将赵存给吞了,但赵存可不惯着她,在昨日之前,赵存还会恭敬有加,但此时,她只是一老太太而已。
随手招来两人将老夫人拉开,赵存抬步去了门口。
这座国公府是按照国公的爵位修建的,按理说,此时那些逾制的地方,该扔的扔,该砸的砸。
但圣上只让摘掉英国公府那面匾额,哎,就没见过比圣上更宽宏大量的帝王。
赵存不把老夫人当回事,但老夫人却是被赵存这种轻视的态度给激怒,正想要狠狠闹一场,英国公回府了。
昨晚英国公宿在他的解语花那里,不在英国公府,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赵存提前派人去通知了他,于是他便回府了。
瞧见几个禁军小兵在摘取象征着他身份的匾额,他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
接下来自然就是鸡飞狗跳。
英国公要进宫面圣,赵存命人拦着他。
老夫人跳脚,破口大骂,赵存依旧派人拦着她。
剩下的众人,要么哭,要么呆。
正闹着,吕文荣回来了。
吕文荣昨夜也不在府中,他宿在了他新包养的花魁那里。
吕文荣不是英国公夫妇,不敢对着禁军闹,他这会儿已经傻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很快,他爹回来了。
他爹是整个英国公府唯一有官职在身的人,刚才在朝堂上,他爹亲耳听到钱三宣读的圣旨,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瘫倒在地。
他爹原本想散朝后去见五皇子,结果五皇子溜的飞快,直接冲到了太极殿后殿。
而他,官职被免,禁军驱逐他离宫。
他都不知道他这一路上是怎么回来的!
英国公夫夫见着了自己儿子,这才信了赵存刚才的圣旨,圣上真的夺了他家的爵位。
英国公府,完了。
两人齐齐晕了过去。
黎荞在翰林院看书看到四点,然后收拾东西下班。
还没出翰林院,辛知便小跑着跟了上来,邀他一起去吕家看热闹。
“都这个点了,肯定闹完了,现在吕家八成是大门紧闭,这有什么可看的?”
黎荞摇头。
“再说了,我一向大度,现在吕家都成平民了,我若是去了,那就是欺压百姓了。”
“我不去,你也别去了。”
“……也是。”
辛知认真一琢磨,认可了此话。
是这个理儿。
那算了,他就不计较吕文荣多年来对他的嘲讽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不过,吕家的热闹他是一定要看的:“我要打探一下,看今日吕家众人都是什么反应。嘿嘿,肯定很有趣。”
“打探。”
这一点儿,黎荞很是支持。
因为他也想听。
来到内城门口,他走了几步便瞧见了他家的新马车。
赶车的是黎大山,黎刀四人站在一旁。
他和辛知道别,然后加快了脚步,肯定是竹哥儿来接他了。
若只是黎大山自己,通常情况只带一个护院,现在带了四个出来,肯定是竹哥儿来了。
果然,距离马车还有十多米,马车车门从里面推开了。
但瞧清楚里面坐着的人,他有些惊讶。
不仅陶竹在,黎夏和郑浅浅也在,他们三人腿上还抱着一个小娃娃。
“怎么都来了?”上了马车,顺手将陶竹怀里的黎云帆小胖友接过来,他笑着开口。
“他们仨都想你了,我们便干脆抱着他们来了。”
陶竹解释了一句。
黎小睿已经三岁了,黎荞给他做了不少识字的画本,黎大山和郑浅浅对他期望高,便每日都让他拿着画本识字。
但今日他想玩滑板车,还想吃蛋糕,不想识字,当郑浅浅拎着他非得让他在小书桌跟前坐下时,他便喊着想叔父父了。
他嘹亮的嗓门喊出来,勾起了两个小崽子的思父之情,两个小崽子也一个劲的喊爹。
从上午喊到下午,于是陶竹便带他们仨过来了。
黎荞听罢这解释,笑着指了下黎小睿:“你小子最机灵了。”
黎小睿嘿嘿直笑,从郑浅浅怀里下来,两步来到黎荞跟前,他伸出小手臂一把抱住黎云帆小胖友,然后仰着小脑袋开口:“叔父父,晚上吃蛋糕,好不好?”
黎荞捏住他的胖脸蛋扯了扯,然后笑眯眯的道:“好,晚上吃蛋糕,咱们现在就去皇家点心铺买。然后再去火锅铺子吃饭,好不好?”
“哇!去火锅铺子,吃火锅?”黎小睿惊叹。
“对,咱们去铺子里吃火锅,顺带再让人去百味楼买些酒菜,你想吃什么?”
“大虾!糖醋鱼!鸡翅!”
黎小睿立即喊。
“好!”黎荞应的很干脆。
“叔父父最好了!”黎小睿很激动,抱紧了黎云帆小胖友摇了摇,又掂起脚尖要去亲黎荞。
黎荞弯腰,让他在自己脸颊上响亮的啵了一下,他这才满意了,然后小身子一扭,去看郑浅浅。
郑浅浅有些无奈:“家里什么时候缺了你吃了,这么惦记外边的饭!”
“他不常吃到,自然就惦记了。”黎荞笑着道。
“小叔,你别惯着他,该揍就得揍,他今天一个字都没学。”
“他已经认识几百个字,还能背十几首诗词,已经很厉害了,他刚三岁嘛,不急。”
黎荞之前没养过小孩子,不知道黎小睿的水平在三岁幼儿中如何,但他觉得黎小睿超棒,反正年纪小,慢慢教呗。
“你今天是不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陶竹好奇的看着他。
好事?
黎荞立马就笑出声来:“的确是遇见好事了,英国公府,倒了。”
“啊?”
“啥?!”
“嗯?”
陶竹、郑浅浅、黎夏三人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他们在城北,而英国公府在城东,此时又没有网络,因此,他们还不知道今日这最大的事。
等听完黎荞的复述,三人全都咬牙切齿,义愤填膺,这简直就不是人啊。
圣上应该早些动手的!
但此时动手,总比不动手强。
“是个好日子,的确该吃些好的庆祝庆祝。”陶竹也笑,一双水眸弯成了月牙。
“嘿,圣上可真是太英明了,我现在恨不得跳下马车去跑几步!”
郑浅浅很激动,一把将站在黎荞跟前的黎小睿抱入怀中,然后狠狠揉了几把。
圣上为民做主,是个好皇帝。
今晚必须大吃一顿!
在火锅铺子热热闹闹庆祝到天黑,一家人这才回家,回到家里,洗漱完毕,先是哄睡了两个小崽子,然后黎荞拉着陶竹狠狠折腾了一个时辰。
如此喜事,怎能只靠美食庆祝呢。
当然还得和夫郎分享这份喜悦。
陶竹兴致也很高,很是配合,等结束之后,他竟是不怎么累,和黎荞一道又洗了个鸳鸯浴。
再回到炕上,他还是毫无睡意。
“还不睡觉?明天要起不来了。”黎荞将他搂在怀中,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心里头高兴嘛。”陶竹说着,忍不住又笑。
怎么会有这种令他心情愉快的事儿啊?
他一手原本是随意搭在黎荞腰间的,天气热了,沐浴过后他和黎荞便没再穿衣服。
黎荞是有腹肌的,手感可好了。
他的手很快由黎荞腰间转移到黎荞的腹肌上,弹一弹,捏一捏,玩的不亦乐乎。
他这般作乱,黎荞只能像是哄两个小崽子那般,轻轻拍着他的背:“快睡快睡,也不能表现的太高兴了,五皇子还在呢。”
五皇子一出,陶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是,因为黎荞爱和他说朝中的事儿,因此这会儿他也能分析一下局势。
“董家虽然有董贵妃在,但董指挥只是四品的指挥使,五皇子当太子的可能性不大的。”
董贵妃的弟弟,也就是五皇子的舅舅,是负责京城治安的兵马所的指挥使。
兵马所指挥使,这官职只是正四品。
每日所干的事就是巡街,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职务与盛京府尹有些重合。
盛京真正的安危,是由禁军保护,轮不着兵马所出手。
至于董贵妃的亲爹,从前只是三品的兵部侍郎,退了之后,被盛鸿封为了伯爵,手中无任何实权。
所以,他觉得五皇子当太子的可能性很低。
“不到尘埃落定那一刻,哪位皇子都有可能。”黎荞为人谨慎,陶竹这话他只认可一部分。
“我真觉得可能性不大。他和英国公走的那么近,英国公府的那些烂事,他八成知道,知道却不制止,这和圣上的仁心冲突,圣上不会选他当太子的。”
陶竹越分析,越觉得五皇子继位的可能性为零,便干脆用上了极其肯定的语气。
“……有道理。”
黎荞没有反驳。
只是抓住怀中人越来越往下的手。
若是正常情况下,竹哥儿说的是对的。
但他在末世看了太多非正常的情况了,他曾经待过一个小基地,也就是半个县城那么大的地方,但其掌权人竟是是一个月内换了五次,等于是一周一换。
任何时候,拳头都是最硬的道理,因此,不到最后一刻,他是无法真的对五皇子放下戒心的。
但这种担忧,他不可能告诉陶竹,免得吓着竹哥儿。
因此,这会儿他只能抓住陶竹作乱的手,仗着他身形比陶竹的宽一些,将陶竹完全抱在怀里。
“快睡快睡,真的很晚了,睡不了两个时辰就得起床了。”他干脆搬出他的作息。
这话一出,陶竹老实了。
对哦,黎荞明日还得去宫里呢。
很明显,最近一段时间里圣上的心情不会好,那黎荞更得养足精神好神清气爽的伴君。
“的确好晚了,让我亲亲你,那我就睡。”手脚都被黎荞压着,他只能晃了晃身子。
黎荞闻言,嘴巴不由翘起,他的竹哥儿好黏他。
他放松了抱着怀里人的力道,陶竹双手得了自由,立马捧住他的脸颊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
亲完了,又乖乖的抱住他,与他紧紧贴在一起:“睡吧。”
黎荞心中一片柔软,在他发丝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才嗯了一声,想必明日也是热闹的一天。
以五皇子的性子,肯定要有所反应的。
而且,那些无辜被残害的百姓,也不知道盛鸿有没有什么补偿安排,若是没有,那他要不要提醒一下盛鸿呢?
这般想着,他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自打和陶竹成亲,他睡眠就不错,入睡挺快,不足五分钟,他脑袋便昏沉起来了,随时都能去见周公。
但就在这时,怀里人突然发出了一声熟悉的笑声。
黎荞:“……”
清醒了不少,他轻轻拍了下陶竹的背:“快睡。”
“我是太高兴了。”陶竹忍不住将脸埋在黎荞心口蹭了蹭,真的,这事儿太令他高兴了。
刚才闭着眼睛时,他大脑毫无困意,他下意识去琢磨今日黎荞说的那些话。
一想到这会儿英国公、啊不,没有英国公了,是吕家。
一想到吕家众人这会儿睡不着,那他就忍不住乐。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害了那么多人,活该有此下场!
要他说,圣上早该出手了,若是早出手,那吕老头就不会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了。
想一想黎荞当年被赌坊打手要债的惨状,那些赌徒虽然可恨,但赌徒的家人是无辜的……
他抿紧了唇,脸上没了笑意。
对于他家,这的确是喜事。
但吕老头的罪孽,让他没心情笑了。
“睡吧。”他轻声道。
“嗯?”黎荞敏锐发现他声音没了刚才的欢快,不由抱紧了他:“怎么了?竹哥儿。”
“就是想到那些无辜的百姓了,还有那个知县的小儿子,好惨。”
黎荞:“……”
他抱紧了怀里人,也放轻了声音:“别想了,我这两天问问圣上,看圣上有没有补偿。”
“还能问圣上吗?”陶竹睁大眸子。
“问一下没事的。”黎荞拍拍他的背,让他快睡:“别想此事了。”
“好。”陶竹乖乖应了一声。
不想了,黎荞明日还得去宫里给圣上当代笔呢。
翌日,黎荞径直入宫,昨日上了朝,今日便不上朝,他直接去广安殿整理折子即可。
他来的早,扫完一半的折子了,几位大学士才过来。
以往分拣折子时,几位大学士会随意聊上几句,但今日,他们全都沉默,特别是户部尚书曹泰卓,他脸色瞧着尤为不好。
昨日盛鸿在太极殿上列举英国公罪行时,提到英国公利用五皇子干涉户部官员的年底考核一事。
虽然盛鸿没点他的名,但他身为户部尚书,脸上自然无光。
几位权臣不言语,黎荞一个小小五品官自然不敢吭声,他沉默着干活,很快就将全部的折子分类完毕了。
该抱着折子去见盛鸿了。
到了求贤殿,见着了盛鸿,他悄悄观察了一下盛鸿的神色。
盛鸿肤色白,所以一有黑眼圈就挺明显,而且,盛鸿的眉心一直无意识皱着。
显然,盛鸿没休息好。
昨天只顾着庆祝,没和七皇子接触,因此,他不知道昨日皇宫里的事。
但是,五皇子、董贵妃还有原本支持五皇子的一些官员,肯定会找盛鸿求情的。
盛鸿应对这些人,心里头肯定很烦躁。
所以,今日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代笔吧,至于那些无辜百姓有没有补偿一事,他等盛鸿心情好了再问。
大不了他捐些银子,那些百姓实在是太惨了。
好在盛鸿是一位情绪稳定的帝王,甚少迁怒旁人,虽然心情不好,但并没有将怒火撒在钱三、黎荞等人身上。
黎荞这代笔,安安稳稳坐到了中午。
盛鸿让他吃了午饭后出宫。
小麦快熟了,下午盛鸿要召集大臣谈一谈今年的麦收。
民以食为天,粮食问题必须要重视。
黎荞安心在宫里吃了丰盛的午餐,然后出宫。
不过,不凑巧的是,他刚来到宫门口,便远远瞧见一人正踏着整齐的青石板往宫门口走来:
不是旁人,正是五皇子。
五皇子原本是闷着头往前走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身后跟着的太监小声提醒了他,他这才抬头。
这一抬头,便看到了黎荞。
黎、荞。
咬着牙将这两个字念了一遍,而后他一甩衣摆,阴沉着脸直奔黎荞而去。
黎荞:“……”
罢了,反正早晚得有这么一遭。
他按照原有的速度继续往前走,等五皇子来到他跟前,他恭敬的朝着五皇子行礼:“下官见过五皇子。”
但是,还未等他直起身子,五皇子便猛的一步跨出,手臂伸到了他心口前。
显然,五皇子要去抓他的衣领。
他脚步往后一退,躲开了五皇子的爪子:“五皇子,这是宫门口,请您冷静。”
这话一出,五皇子的怒气值又往上飙升了一波,他冷笑一声,又抬起了脚。
但黎荞正防着他呢,往左侧一闪,躲开了他的攻击。
两次都未能得手,五皇子的脸色登时糟糕的像是生吞了毛毛虫:“你还敢躲?!”
“那要不下官往宫里跑?”
黎荞指了指身后几米外的皇宫大门。
那里站着一队披坚执锐的士兵,共有二十人,此时,这二十名禁军精锐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和五皇子。
皇宫门口,禁止任何人喧闹。
除了盛鸿盛钧父子俩,谁都不可以在此闹事。
五皇子:“!”
这是在威胁他呢!
但是,看着那些训练有素的禁军,他发热的脑袋,冷静了下来。
昨日他刚挨了他父皇的训斥,此时对黎荞动手,他的确不占理。
不过,瞧着黎荞脸上故意露出的无辜,他恨的牙痒痒。
伸出手狠狠点了黎荞两下,他阴沉着脸问:“前日你在太极殿已经知道父皇神色不好,那你为何不给本皇子传讯?!”
“?”
黎荞睁大眼睛,脸上的神色更为无辜了:“关于太极殿的事儿,下官一个字都不能对外透露呢。”
“况且,当时下官也不知道圣上的怒火是针对英国公的呀,下官又没资格看密折。”
五皇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握拳握的指头噼里啪啦直响。
但他反驳不了黎荞的话。
据他所知,黎荞的确没资格看密折。
可他心里更憋屈了!
这股子火气再不发泄出来,那他很快就要被憋死了!
又伸出手狠狠点了点黎荞,他道:“成,本皇子不与你扯其他的,本皇子只与你说一件事。”
“你黎荞,是杀人犯!”
伴随着杀人犯三个字,他神色有些狰狞,可见对黎荞是恨极了。
黎荞皱了下眉:“下官不知道您这话是何意。”
“何意?哈,要不是你抢吕家赌坊的生意,要不是你和吕家鸭货相争,那英国公又怎么会多开几间赌坊?”
“英国公虽然害死了人,但你黎荞也不清白,你是帮凶,你也是杀人犯!”
黎荞:“……”
他沉默着看着五皇子,没有辩解。
刚才为了气五皇子而故意表情丰富的脸,此时只余下肃穆。
五皇子看黎荞不吭声,顿时冷笑了几声:“不反驳就是默认,你黎荞满嘴仁义道德,但实际上你也逼死了上百条人命。”
“你手上也沾着洗不掉的血!”
早知道这个黎荞能蹦跶这么高,那当初他定然暗中派人将黎荞给做掉!
既然现在做不掉,那他一定要将黎荞的好名声给毁了。
他母妃说的不错,这黎荞,的的确确是杀人犯,要不是黎荞步步紧逼,英国公又怎会昏了头!
“五皇子,那些丢掉性命的百姓,那些无辜被牵连的家眷,这些惨剧,下官的确很心痛。”
“但与英国公的争执,下官全都是被迫反击,所以下官无法认同您的指控。”
“您与其气急败坏的痛斥下官,不如去找一找吕家人的问题,若吕文荣那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没有辱骂下官,那不就没今日之事了?”
“下官还有事,您进宫定然也有要事,下官就不耽搁您办事了,您慢走。”
说罢这话,黎荞不言语了,只是垂着眸子站在原地。
五皇子心中那戳到黎荞痛处的快意,登时被黎荞这冷淡的态度给浇息了大半。
他又伸出手点了点黎荞,却是反驳不了什么,最终,他只能恨恨的重复刚才的话:“你少给你自己脱罪,反正你就是杀人犯!”
扔下这话,他阴沉着脸进了宫。
的确,他找他母妃是有正事要谈,不能被这个姓黎的跳蚤耽搁太长时间。
五皇子进宫,黎荞回翰林院,辛知见到他,忙把昨日打探来的吕家人当时的表现复述给他听。
听完吕家人的种种丑态,他心情好转了些。
下午继续看书,但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突然有一小太监来了翰林院:盛鸿召他入宫。
盛鸿不是要召集几个大臣谈一谈麦收吗?
怎么又让他过去当代笔,这么快就谈完了么?
心中疑惑着,他跟在小太监身后去了求贤殿。
刚踏入求贤殿的大门,他便看到五皇子直挺挺的跪在御案跟前,而盛鸿,正坐在御案之后拿着本折子在翻着。
“黎爱卿来了啊,过来。”
盛鸿瞧见他,将手中的折子放下,然后对着他招了招手。
黎荞快步上前,来到盛鸿跟前先行礼,然后又给五皇子行礼。
“朕听说你与昂儿在宫门口起了争执,昂儿说你是杀人犯,可有此事?”
盛鸿挑着眉问。
“……的确有此事。”
黎荞恭声回答。
“那你觉得,你是杀人犯么?”
盛鸿又问。
“微臣觉得不是。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我而死,所以微臣愿意捐一些银子出去,好让那些无辜的家眷日子好过些。”
“呵,这会儿知道捐银子了,刚才当着我的面怎么不说捐?假仁假义,故意做给父皇看的。”
五皇子冷笑。
他虽跪着,但并不耽误他对黎荞出言嘲讽。
盛鸿闻言,也冷笑了一声:“做给朕看的?那你倒是也做给朕看看。那些惨死的百姓,认真说来,与你也有关,要不是你要从吕家拿银子,那会有此事么?!”
五皇子:“!”
他不可置信的抬眼去看盛鸿,哈?
他父皇知道他定期从吕家拿银子的事儿?
“怎么着?只顾着在黎爱卿这个五品小官跟前抖你身为皇子的威风,忘记此事你也有责任了?”
盛鸿说着沉了脸:“今日你就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想清楚了,那你什么时候起来。”
五皇子:“……”
他低下头来,没有再辩解什么。
但他眼珠子却是转来转去,一颗心直直的往下落。
有点可怕啊。
他从吕家拿银子一事他父皇是如何知道的?
“黎爱卿,既然老五提到了此事,想来你心里是不安稳的,朕没收了吕家在源山府和大泽府的财产,就用这些财产补偿那些无辜受害之人的亲属。”
“你心中若是实在过不去,那就捐些银子吧,朕会让赵存走一趟,好好安抚那些人。”
盛鸿对着黎荞道。
“皇上圣明,微臣愿意捐些银子过去。”
黎荞立马道。
“好。”盛鸿点头,然后看向了五皇子:“老五,你也拿银子出来,少说也要一万两。这件事朕会昭告天下,你这一万两,是拿来买你的好名声的。”
五皇子:“……”
他咬了咬牙,应是。
“还有,黎爱卿不是假仁假义,他早在水灾时便捐了银子。当你为了做给朕看而逼得百姓寝食难安时,黎爱卿夫夫捐了二十二万两银子出来帮助百姓重建家园。”
“此事,朕原本不想替黎爱卿张扬,但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他是杀人犯,那朕少不得要给他宣扬一下了。”
“老五啊,你怎么就不能照着朕的要求去做呢?”
说到最后,盛鸿不由叹气。
想要当太子,正确方式不该是模仿他的行事吗?
可他这五儿子和三儿子整日里都干的什么事!
或许,他当初的想法错了。
其实,他也曾想过只挑一个儿子重点培养,免得出现兄弟阋墙的惨剧。
但大儿子的受伤,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一他挑出来的独苗出意外废掉了,而其他儿子又无能,那大盛不就无人继承了吗?
于是,他选择公平公正的培养七个儿子。
当然,他对大儿子的疼惜比较多,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嫡长子,还又是身子弱又是受伤的,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想多多补偿。
可对于剩下的六个儿子,他也尽力教导,想让他们成材。
就算是兄弟阋墙,互相残杀,那也比大盛无人继承好吧。
去年他病了一场之后,他更坚信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就算他倒了,那他父皇随时都能扶他儿子上位。
可现在来看,他这个决定似乎有些错了。
这些个儿子,一旦性子歪了,那伤的不仅有兄弟,更有无辜百姓。
唉。
他这皇帝可真是太难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铺垫五皇子的事了哦。
第149章 盛鸿慈父。护着黎荞。 陶竹祈祷,五皇子焦头烂额
在盛鸿感慨皇帝难当时, 在御案前跪着的五皇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
“黎荞给遭受水灾的四府捐了二十二万两银子?”
他不敢置信的大叫。
盛鸿瞥了他一眼,见他嘴巴大张着, 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都是同一个爹生的,但这个老五就怎么蠢成这样!
“对,所以朕派了你七弟过去,将黎爱卿的银子全花在了百姓身上。”
五皇子:“……”
他眼睛瞪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嘴巴也开开合合, 想要喊不可能,荒谬。
那不是二十二两, 那是二十二万两, 黎荞竟然直接捐了?
他要仇富了!
“你这么吃惊做什么?你不会做的事,不代表黎爱卿不会做,自打他改过自新以来, 他让了多少利给他的乡亲?”
“他又让了多少利给朕?”
“他捐出去的, 又何止是二十二万两银子!”
盛鸿没好气道。
五皇子:“……”
他扭头瞪了黎荞一眼,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想要银子, 但挣不来。
黎荞有搂银子的能力,但偏偏跟个散财童子一般四处撒钱。
气死他了!
“你瞪黎爱卿做什么?看看你这没出息的劲儿,不过二十二万两银子, 你就看在眼里了?”
盛鸿忍不住拍桌子, 好把五皇子的视线拉回来:“朕刚才最后那句让你照着朕的要求去做你是一个字都没往耳朵里去啊。”
“就你这性子, 如何挑得起大盛的江山?众所周知,是朕和你皇爷爷拿银子养着大盛的官员, 再加上养禁军和地方驻军的支出, 加一起每年都得支出上亿两银子。”
“你现在连二十二万两银子都看在眼里, 那将来换你当了皇帝, 你舍得每年掏那么多银子养官员和兵卒么?”
“而且,你说你不知道英国公闹出了人命,那你总该猜出来他银子来路不正吧?”
“来路不正的银子你花的心安理得,那将来换你当了皇帝,你是不是要把国库当你自己的私库啊?”
五皇子:“……”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盛鸿,脑子里乱成麻,他父皇此话是何意?
这是对他失望至极要彻底把他踢出局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巨大的怒火和恐惧笼罩了他。
但这会儿可不是琢磨此事的时刻,迎着盛鸿失望和生气的眼神,他赶紧摇头:“父皇,儿子刚才只是震惊黎大人的魄力,并无旁的意思!”
“还有您刚才的话,儿子万不敢认,官员和兵卒是大盛的根基,儿子又怎会吝啬?”
“还有把国库当私库,满天下的人都看着,儿子怎么着也不能做出如此丑事啊。”
“儿子啥都没干呢,您已经预设了儿子将来会干啥,这对儿子也太不公平了。”
辩解到最后,他的怒火和恐惧已经转为了委屈。
听听,这是父亲能对儿子说的话吗?
五皇子此话还真是辩解到了点子上,盛鸿是个讲道理的帝王,刚才他的话冤枉了人,此时他瞧着五皇子脸上的委屈,慈父心一下子就发作了。
他懊恼了起来,他刚才的话的确过分了。
叹了口气,他也没了骂人的心思:“昂儿,那朕收回刚才的话,你没干,朕的确不能冤枉你。”
“但你记住朕的话,你按照朕要求的去做,就犹如小七那般,让朕知道你是可靠的,稳重的,能将重担托付给你的,明白了吗?”
黎荞:“……”
盛鸿这位帝王,真的挺出人意料的。
很多家长即便是做错了事儿,那也不会向子女认错,更何况盛鸿是帝王。
太难得了。
他悄悄去打量身旁跪着的五皇子。
五皇子抿着唇,嗯了一声,脸上还是委屈。
“朕知道你们几个的心思,朕也明确告诉你,你皇爷爷当年打天下时不容易,朕接了这担子,每日忙成什么样,你也看在眼里。”
“所以,朕将来若是传位,那必然找一个能挑起大盛重担的继承人。”
“朕把条件给你们兄弟几个讲明白,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盛鸿说着抬了抬手,示意五皇子起来:“明日最少拿一万两银子过来,那些无辜的百姓,你必须得负责。”
“是,儿子记下了。”
五皇子起身,应了下来,看上去有些乖巧,似乎将盛鸿的话给听进心里了。
“还有,黎爱卿是咱大盛的钱袋子,是咱大盛的栋梁,你今后别为难他。”
“他与吕家的恩怨,全都因吕文荣而起。他从不主动挑衅,都是被迫反击。”
说到这里,盛鸿站起身来,几步绕过御案,他来到五皇子跟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昂儿,当皇帝呢,每天都在处理各种纠纷,凡是被欺辱之人,都渴望朕能还他们公道。因此,皇帝必须不偏不倚,高抬明镜,赏罚分明。”
“皇帝若是让百姓的渴望落空,那后果是很严重的,甭管是谁受了委屈,心里都必定会产生怨恨。因此,朕让小七去了刑部,为的就是还人公道。”
“特别是那些卓尔不群,具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能人,他们更是不能受委屈,傲骨可折,不可辱。”
“你回去之后好好捋一下吕家与黎爱卿的恩怨,你若是能跨过徇私这一步,那你就达到朕最基本的要求了。”
这一番谆谆教导,可谓是开诚布公,掰开了揉碎了手把手叮嘱,每一个字都含着殷切的期许。
拳拳爱子之心,连黎荞都有些动容。
同时也有些汗颜,经天纬地,用这个词来夸他,他受之有愧。
他也就是多活了一世,见识多些,会的技能多些,还有个异能。
但在他穿越之前,大盛已经是世外桃源了。
若说经天纬地,那肯定是盛鸿盛钧父子两人。
他此时还排不上号。
不过,他心情有一丝的复杂。
盛鸿也知道判罚不公会让人生怨,可上次他只关了五皇子一个月的禁闭。
而且,盛鸿盛钧父子俩是此次才知道英国公多年来到底干了些什么吗?
五皇子可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杀人犯,但真正纵容英国公的人,五皇子却是半个字都不敢提。
盛鸿自己,也未彻底跨过徇私这道门。
不过,盛鸿是帝王,一个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可以随心所欲的帝王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奇迹。
盛鸿可以没有自控能力的。
但偏偏他的自控能力完美的接近圣人。
蛊的他对于徐瑛被栽赃一案的判罚,快要彻底没有微辞了。
就在黎荞思绪跑远之时,一旁的五皇子也露出感动的神色:“儿子谨遵父皇教诲,回去之后必定好好思过。”
“好,朕等着看你今后的表现。”
盛鸿说着又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脸上和语气中已经满是慈爱。
他相信他这一番推心置腹的提点,绝对能让他这五儿子有所触动然后改正的。
不是想当太子吗?
他又一次当面强调了该如何做,只要不是傻子,那肯定能明白。
等五皇子下去了,他这才看向了黎荞:“黎爱卿,你明日也带银子过来。”
“是。”黎荞应下,又赶紧谢恩。
盛鸿专门把他喊回宫,就是为了调解他和五皇子的争执,这叫他怎么不感激。
至少,在他本人受委屈时,盛鸿每一次都是护着他的。
大盛有此明君,是百姓之幸,也是他之幸。
嗯……这次他就捐十万两银子出来吧。
据统计,这四个月内,吕家的地下赌坊害了一百三十多条人命,另外还拆散了一些家庭。
人命统计出来了,一些没闹出人命但卖妻卖女闹得妻离子散的家庭目前还没完全统计出来,所以这银子就先多捐一些。
他和竹哥儿捐十万两,再加上五皇子的一万两,盛鸿用吕家的财产做补偿,肯定不会比五皇子的少。
所以,加一起一共十二万两银子。
若是按照五百户算,那一户能分得二百四十两银子。
不算多,但也不少。
出宫之后,回到翰林院还没把屁股坐热,便到了下班时间。
今天陶竹没有来接他,只有黎刀一人来了,回到家里,黎小睿正抓着一个鸡毛毽子玩。
当然,这个鸡毛毽子上绑着了一根绳,他小手抓着绳子,这才能一下一下的踢毽子。
两个小崽子小手里也抓着一个小一点的鸡毛毽子,他们俩现在只能用两只脚走路,若是抬起一只脚去踢毽子,那小身子维持不了平衡,会摔倒。
因此他们俩没有踢,只是抓着毽子丢来丢去。
简单的小游戏,但三人玩的很开心。
黎小睿见黎荞回来了,便跑过去抱住黎荞的腿,让黎荞陪他踢毽子。
他阿爹踢的可好了,可惜他阿爹得做晚饭,没空陪他玩。
黎荞已经陪着黎小睿玩了很多小游戏,自然也不差一个踢毽子,领着三个小胖娃一直玩到晚饭做好,他这才停下。
到了睡前,躺在炕上,他把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告诉给陶竹。
陶竹听了,又是急又是怕又是庆幸。
五皇子竟然对黎荞动手?
不要脸!
不就是仗着皇子的身份吗?若是黎荞还手,定然一拳就能把这没脸没皮的恶人给揍晕过去。
太可恶了!
幸好圣上公正,没有一味的惯着亲生儿子。
他趴在黎荞身上,捧着黎荞的脸颊重重亲了几下,今日黎荞受委屈了。
坏人太多了,总是欺负黎荞!
“咱们捐十万两,咱们给圣上分忧。而且,咱们给的银子多了,那些无辜的家属也能多拿些。”
五皇子肯定只捐一万两,还是皇子呢,抠死得了。
不,圣上都说了此事五皇子有责任,那他待会儿一定要好好祈祷一下,那些丢掉性命的人,要去找五皇子和吕家,可千万别来找黎荞。
黎荞是真的不知道吕家狗胆包天!
黎荞不知道陶竹心里在盘算什么,他听见陶竹口中的数字,立马笑着道:“咱们俩心有灵犀,我想的也是捐十万两。”
不过,瞧着陶竹脸上的心疼,他又道:“不用担心我,我可机灵了,虽然不能还手,但我可以跑嘛。”
“以后出门多带护院,在宫里时也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别去人少的地方。”
陶竹搜寻着从话本小说里得来的经验,一脸认真的叮嘱道。
在话本小说里,宫里的井啊池塘啊,都不干净,都沾着人命。
还有各种角落,突然冒出人来往脖子上套绳子,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勒死!
越搜寻越担忧,他不由又伸出手捧着黎荞的脸颊,认真强调:“尽量与熟人同行,去禁军巡逻的地方,千万别往人少的地方去。”
“好,听竹哥儿的。”
黎荞也做出认真的样子,一脸严肃的答应,将竹哥儿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可不能让竹哥儿整日提心吊胆。
陶竹这才满意了,他又在黎荞唇上亲了一下,然后便如同往常那般,在黎荞怀中躺好:“快睡吧,等明天早上起来再从钱箱子里拿银票。”
“嗯?”黎荞有些惊讶:“这会儿还早。”
今日没和陶竹折腾,是真的还早,才九点呢。
“不早啦,这两日你脑子肯定一天到晚都紧绷着,得好好休息,明日还得上朝呢。”
陶竹说着闭上了眸子。
“……好。”
其实他并不累,但早睡也行。
于是他先将炕边桌子上的蜡烛吹熄,然后才躺到炕上抱着陶竹准备睡觉。
陶竹一直等黎荞呼吸平缓了,这才睁开了眸子。
刚才他特意拉过黎荞的一条手臂枕着,因此他是平躺,黎荞是侧躺。
此时,黎荞一半的身子都压在他身上。
他小心翼翼,动作极其缓慢的将双手从黎荞的大手中抽出,等抽出之后,仔细听了听,见黎荞还是熟睡的样子,他便双手合十,闭上眸子,一脸虔诚的开始祈祷了。
在三柳村时,赵二妞闹事,于是老天爷显灵让赵二妞遭了天谴。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老天爷在看着三柳村,现在黎荞离开了三柳村,不知道他向老天爷祈祷老天爷还能不能听见。
但甭管能不能听见,他都得祈祷。
五皇子太恶毒了,竟然说黎荞是杀人犯,五皇子才是真正索命的刽子手呢!
老天爷若是有灵,可一定要让那上百条人命去找五皇子啊!
在心中无声的祈祷了一刻钟,他这才停止,按理说,他该给老天爷磕头的。
但这会儿他在黎荞怀里躺着,为了不吵醒黎荞,他等明早上祈祷时多磕几遍。
正事完成,心中轻松了一些,侧耳听了听,黎荞的呼吸和刚才一样。
很好,没吵醒黎荞。
他小心翼翼的又将手放回去,等与黎荞十指相握了,这才满意的闭上眸子。
此时的黎荞,已经满脑袋都是问号了。
自打七皇子晕倒在他家门口,他就比从前警醒了很多,一有风吹草动就能醒来。
陶竹的动作那么大,他早就醒了。
但他是侧躺着的,脑袋抵着陶竹的脑袋,他不知道刚才陶竹干啥了。
竹哥儿竟然有事儿背着他?
好奇。
翌日,黎荞入宫时带上了十万两银票,到了宫里,他先是将装着银票的钱箱子送去求贤殿,然后才回太极殿等着上朝。
盛鸿的效率很高,在早朝时颁下了一道圣旨。
在这道圣旨里,盛鸿先是骂了吕家人,然后又表达了对无辜百姓的惋惜,最后点明朝廷的安抚措施。
他从吕家的家产中拿出二万两银子,他个人出一万两,五皇子出一万两,黎荞出十万两,一共凑了十四万两银子。
这十四万两银子,将根据每个家庭的受害程度,全部都分给那些无辜百姓。
这道圣旨一出,百官怔愣。
啊?
怎么黎荞出这么多银子?
盛鸿高坐在龙椅之上,将离得近的一些大臣的惊讶看在眼中,他解释道:“黎爱卿是农家子,他知道底层百姓的不易,因此,去年南方四府的水灾,他捐了二十二万两银子出来,好助受灾百姓度过难关。”
“这一次的事与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但他见不得百姓受苦,便又捐了十万两出来。”
“不过,他挣银子也不容易,今后若是再遇见类似的事儿了,他爱捐不捐。”
“他当初之所以悄悄捐银子,就是不想因为他而逼得其他官员跟着捐,所以,今后谁都别抓着他这两次的捐助逼着他捐银子。”
盛鸿话音落,百官心里登时五味陈杂。
圣上这是把黎荞当眼珠子似的护着啊。
昨日五皇子与黎荞起冲突,圣上赶紧亲自调解。
今日又特意不准众人对黎荞进行逼捐。
若是不知道黎荞的跟脚,怕是所有人都会觉得黎荞是圣上的亲儿子吧。
这帮官员心里想法不一,但面上自然是要乖乖听令,顺带还得夸一夸黎荞,小黎大人一心为民,慷慨无私,实在是令人敬佩啊。
黎荞站在太极殿门口,听着盛鸿此话,也是感动极了。
盛鸿这位帝王也太体贴入微了,竟然将他今后会遇见的麻烦事提前给解决了。
对于徐瑛被栽赃一案的判决,他真的没有任何微辞了。
虽然说他给盛鸿挣了不少银子,但盛鸿待他本人也真的是没话说。
他真的想喊一声愿为大盛肝脑涂地了!
盛鸿这道圣旨,当朝宣读之后,盛鸿又让人誊抄了几份,然后贴到了他名下的那几间皇家铺子门前。
这道圣旨是安抚源山府、大泽府那些无辜受害的百姓的,也是安抚天下人的。
英国公行事张狂,草菅人命,这必然让普通百姓恐惧。
所以,想让大盛安稳,那只惩治英国公一系的人是不够的,必然还得给百姓实质性的补偿。
唯有银子能安抚人心。
唯有银子能消除普通百姓的恐惧和对朝廷的不满。
盛鸿此举,的确得到了盛京百姓的欢呼。
此前盛京百姓虽然跑去英国公府门前看热闹,但是,英国公府所犯下的那些罪行,也令他们心惊。
这次是源山府和大泽府的人受害,那下一次说不定就轮到他们了。
真以为在天下脚下就安然无事了?
不,英国公府在盛京也挺肆无忌惮的。
霸占十几岁的小姑娘,抢别人田产,在城外开地下赌坊,这哪一条和普通百姓无关?
因此,盛京的百姓虽然看了一通大热闹,但心里头还是隐隐的有兔死狐悲之感的。
可现在盛鸿的圣旨一出,他们心里安稳了不少。
今后再有权贵作恶让圣上忍无可忍之时,最起码他们的家人能拿到补偿银子。
有银子可拿,那肯定比没有强。
不过,黎荞可真有钱哇,竟然直接捐了十万两!
而且,去年还给遭受水灾的百姓捐了二十二万两,出手可太阔气了。
外界的纷纷扰扰,黎荞无暇关注,他下了早朝之后,先是在求贤殿看折子,等盛鸿和其他大臣商议完国事之后,盛鸿开始批奏折,他开始当代笔。
英国公一事,对于盛鸿而言,已经算是结束。
政务繁忙,盛鸿才不会分给英国公太多的时间,而且,除了政务之外,他还得做生意呢。
他要养着大盛的官员和兵卒,每年的支出要上亿两银子,他负担很重啊。
不过,黎荞的出现,大大缓解了他的压力。
不管是黎荞每年交的商税,还是京城那几间皇家铺子,都让他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
那几间皇家铺子,最能吸金的是皇家点心铺——赌坊不算,点心铺子出产的各种甜品,每一种都很受欢迎。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蛋糕了。
一开始只有最基本的奶油蛋糕,小小一个,他定价二十两银子,每日也只有一百个。
后来,这蛋糕多了些花样,上面撒上一些坚果碎,再放上点水果,那价格就能翻倍。
可每日的一百个奶油蛋糕,依旧是很快被抢完。
一个四十两,一百个就是四千两,一日四千两,那么一个月就是十二万两。
当然,这得扣除成本,不是纯利润。
但是,奶油蛋糕的成本和它的利润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只靠着奶油蛋糕一个月就能有十二万两银子,再加上其他点心的,最后所得到的数字令他震惊。
暴利,妥妥的暴利。
既如此,那他得在大盛各府开分店了。
没办法,养的人太多,他负担重,必须得多搂银子。
想开分店,那定然要听一听黎爱卿的意见,身为大盛的钱袋子,黎爱卿必定有独到的见解。
于是,盛鸿看着看着折子,思绪便跑了,他询问黎荞对点心铺要开分店一事的看法。
开分店?
黎荞还真没太多的看法,最有价值的一点儿,便是培养起那些富人贵人吃蛋糕的习惯。
因此,得给与蛋糕一个好的寓意。
比如说蛋糕是圆圆的,那就象征着阖家团圆。
蛋糕是甜甜的,那就象征着日子甜蜜。
总之,就是让那些有银子的富人贵人记住一件事:过节了,开心了,不高兴了,想庆祝了……反正有事没事吃蛋糕就对了。
这么一来,蛋糕应该会更火爆些。
盛鸿听罢黎荞此话,深觉有理,没错,应该让那些富人贵人甭管有事没事,都惦记着要吃蛋糕。
这天下的银子,绝大部分都在那些贵人富人手里,蛋糕这么能搂这些人的银子,那必须给与蛋糕更多的吉祥寓意。
他拿银子养着官员,官员送银子给他,有这种良性的循环在,那大盛江山才能长久嘛。
黎荞当了一日的代笔,到了下班时间,盛鸿让他离宫。
但盛鸿自己明显对皇家点心铺分店一事极为上心,黎荞离开前,他对着大盛的地图,正挨个查询每个府的实际情况。
对此,黎荞只有一个感受:
当皇帝的确挺不容易的,处理了一天的政务之后,还得琢磨着如何赚钱。
这皇帝当的有点像冤大头哇。
坐着马车回到家,距离家门口还有二十多米远,他便听到黎小睿清脆又响亮的笑声。
中间还有郑浅浅让他慢点儿的叮嘱声。
到了家门口,推开门,入目的是黎小睿抓着滑板车在院子里转圈的场景。
两个小崽子手里也抓着一辆和他们个子差不多的滑板车在院子里转悠。
两个小崽子年纪小,还不能玩滑板车,他们俩只能推着滑板车玩。
黎小睿瞧见门口的黎荞,小嘴巴里大声的喊叔父父,小腿也在地上一蹬,滑板车便朝着门口跑去。
等来到门口,他跳下滑板车,熟练的抱住了黎荞的腿,然后仰着小脑袋问:“叔父父,你看我。我今天和昨天,有什么不一样?”
“嗯?”
黎荞闻言,挑了下眉,蹲下来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就笑了:“你身上的小衣服小鞋子是新的。”
“对!叔父父真聪明!”
黎小睿很高兴,伸手扯了扯身上崭新崭新的棉布短打,又扶着黎荞翘起一条小胖腿展示他脚丫子上的虎头鞋子:“奶奶做的!”
“你奶奶来信了吗?”黎荞哎了一声,抱起他进了院子。
他已经看出来了,因为之前在三柳村时,王桂花给黎小睿做过一模一样的虎头鞋。
黑底,红边,跟艺术品一般,又漂亮又耐穿。
现在黎小睿脚上的,是稍微大些的虎头鞋。
“是的,今天韩家商队回来了,还捎了些东西,我娘给小睿还有长风云帆都做了衣服鞋子,每个人都好几套呢。”
“还有村里的人,也做了不少他们仨穿的小衣服,一并送过来了。”
郑浅浅笑着道。
陶竹就在廊下坐着,旁边还放着一个针线筐,他也道:“对,去年冬天的粉条银子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乡亲们送的物件。
三柳村那边的特产都是黎荞折腾出来的,现在黎荞身处京城,自然什么都不缺,所以,三柳村的乡亲便做了些黎长风黎云帆黎小睿能穿的衣服鞋袜送了过来。
里面还有三件百家衣,很漂亮的小袄,可惜现在天气热了,只能到冬日才能穿了。
乡亲们的心意令黎荞很感动。
还有王桂花,黎大山是她大儿子,黎小睿是她大孙子,她平日里肯定想的要悄悄抹眼泪,但因为三柳村的事情多,竟是到现在都不能过来探望。
这一刻,黎荞无比盼望大运河快些修好,这样三柳村的亲人再来盛京就容易多了。
很快到了睡觉时间,陶竹虽然躺在炕上,但他手里抓着一双精致的虎头鞋子,他此前不会做这种鞋子,以至于到今日才让两个小崽子穿上了亲人做的虎头鞋。
晚上时黎荞不让他动针线,怕伤眼睛,他此时便只是拿着观察,等明日再动手。
不过,虎头鞋不如祈祷重要,于是,他很快又在黎荞怀中躺好,催着黎荞快些睡觉。
黎荞:“……”
竹哥儿还真是有事瞒着他呢。
于是,这一次,抱着陶竹闭上眼睛时,他特意将大半张脸都对着陶竹的肚子。
他倒要瞧瞧竹哥儿到底要干啥。
很快他就发现了真相。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廊下晚上挂着灯笼,灯笼微弱的光透过窗纸映入室内,几乎等于没有。
但黎荞眼神好,他可以看清楚陶竹的动作。
双手合十?
这是在祈祷么?
他登时有些哭笑不得,竹哥儿也忒迷信了,肯定是怕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才瞒着他悄悄祈祷。
不用想,竹哥儿肯定是为他祈祷。
心中软成一片,但面上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等着竹哥儿主动告诉他。
很快到了休沐日。
黎荞在家摆了烧烤摊子和火锅摊子,虽然天气热了,但距离真正的盛夏还有段时间。
将这些两个摊子摆在茂盛的石榴树下,石榴树的树荫刚好能将两个摊子遮挡住。
此前太忙,不能和徐瑛孟月庄文共同庆祝英国公完蛋一事,现在休沐了,那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孟月有七皇子罩着,消息比辛知灵通的多,五皇子的日子,最近不太好过。
五皇子一系的人依旧不死心,哪怕赵存都带着银子去源山府和大泽府了,他们依旧跑去找盛鸿给英国公求情。
因为英国公对五皇子而言,真的挺重要的。
五皇子的母妃虽然是贵妃,但三皇子的娘亲可是皇后。
而且,董家在朝中也没有太大的势力。
再加上此前五皇子陷害徐瑛反而被关禁闭,接连遭遇两次打击,五皇子这边的气势,此时已经被三皇子压下去了。
五皇子这边的人心,也快散了。
朝中的官员,谁都不是傻子,经历了这两件事,足以看出五皇子办事能力不足——
哪怕是做了违背大盛律法的事儿,那也没事,谁清清白白呢?但关键是别被人发现。
可这两次,五皇子都被发现了。
而且,五皇子的性子也太急了,竟然想在宫门口直接殴打黎荞,这不是明晃晃送人头么?
除了急,还有些蠢呐。
如此冲动,谁还敢跟着五皇子去谋夺皇位?
于是,原本站队他的一些官员想要跑路转投其他皇子。
在这种情况下,五皇子能不急么?
他可太急了。
只焦急可不行,得想办法解决。
于是,五皇子就又盯上了英国公。
他这边可用之人实在是不多,仔细扒拉一遍,还是英国公最可靠。
英国公可是救过盛钧,还战功赫赫,而且从圣旨中可看出盛家父子俩其实还念着当年的情分。
不然的话,这会儿英国公已经被抄家砍头了。
因此,这些人就幻想着盛家父子俩能再心软些,好让英国公恢复爵位。
一旦英国公的爵位恢复,那五皇子定然还能继续和三皇子齐头并进的。
“但三皇子可不愿英国公再起来,他这几日找上了那个被英国公霸占的小姑娘的家人,让小姑娘的家人去吕家闹,好让吕家更丢脸一些。”
“吕家现在是平民,可制止不了人家小姑娘的家人去闹,所以,现在吕家日日都有热闹看。”
孟月拿着一串五花肉,一边吃一边笑嘻嘻的讲笑话。
庄文、徐瑛消息闭塞,黎荞身边原本有个辛知,但黎荞日日入宫,整日待在盛鸿身边,甚少去翰林院,所以,此时消息最灵通的就是他了。
孟月的话音落,徐瑛立马端起手边的草莓汁,要和孟月碰一个。
这笑话他爱听,特别爱听。
孟月端起碗和他轻轻碰了一下,一口气将碗里的草莓汁饮完,然后才又道:“三皇子定然会继续出招的,咱们走着瞧。”
痛打落水狗,三皇子定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呀。
黎荞捏着一串烤豆腐,一边嚼一边点头。
他知道五皇子一系的人跑去找盛鸿求情的事,当日盛鸿让五皇子认真思虑他和吕文荣的恩怨,结果五皇子又跑去给英国公求情,虽然言辞中承认是吕文荣错了也惩罚吕文荣了,但这有什么用呢?
给英国公求情,这一举动足以说明盛鸿那一番推心置腹的教导是白费口舌。
至于三皇子此举,他此前的确没听说,在盛鸿跟前,可没时间听八卦。
现在知道了,他为三皇子点赞!
这不仅仅是让吕家人没脸,还是在提醒盛鸿盛钧父子俩英国公一个老头子到底干过怎样的丑事。
等赵存回京,将更详细的调查报告递给盛鸿,以盛鸿对百姓的仁心,对英国公的厌恶只会更甚。
英国公这辈子就只是一个无用的吕老头了。
都八十岁了,还能再活几年呢?
不过,这事儿对于他而言还没完。
他嘴巴上对辛知说要大度,不要去欺负吕家这帮平民,但是,吕文荣当初辱他和竹哥儿的仇,他还没报完呢。
下次只要再碰着吕文荣,他必定要让吕文荣出一些意外。
休沐的一日,在热闹的聚餐中结束,到了睡前,黎荞习惯性的和陶竹说起朝中的事儿。
说实话,对于五皇子的现状,他有些惊讶。
原本他觉得五皇子就是一座高山,很难扳倒,可实际上五皇子就是一只纸老虎,看着猛,其实一戳就破。
一个吕家,一个董家,手中都没有实权。
太弱了。
外强中干。
至于三皇子,三皇子也没比五皇子好多少,虽然三皇子的娘亲是皇后,但这只是继后,三皇子的母家彭家,整体实力也不强。
彭家有好几个人在朝中做官,但最高的是三品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审案子的,这有什么用?
还不如董家呢,兵马所好歹还有些人手。
三皇子现在的势头虽猛,但也有些外强中干。
陶竹听完黎荞的话,细细想了一下,然后道:“你别看不上这两位皇子,七皇子远远比不上他们呢。”
七皇子的母家沈家,原本只是商户,后来七皇子的阿爹进宫,盛鸿便除了沈家的商籍。
如今,沈家也有人在盛京做官,但只是六品小官。
七皇子的阿爹,只是良人,位等嫔位,别说是贵妃了,连妃都不是呢。
“我没有看不上,我就是有些意外,圣上应该是不想除了勋贵之外再有外戚专权,因此几位皇子的母家其实都不怎么样。”
“除了大皇子。”
大皇子的母家,是靖国公周定山。
周定山也是一位战功赫赫的老国公,而且,虽然周老国公已经退了,但周家在朝中一直都有人做官,而且最少的时候也有三人。
此时周家官职最高的人,正是大皇子的舅舅,兵部尚书周大人。
“太皇子太神秘了,我至今还未见过他。”
不过,见与不见都没什么区别,大皇子身子弱,而且还瘸着一条腿,盛鸿怎么着都不会选大皇子继位的。
“可惜孟月现在还不是七皇子妃,不然的话,咱们就能知道七皇子到底在辅佐谁了。”
他叹道。
陶竹被他这话给逗笑,七皇子妃?
陶竹戳了戳他的鼻子:“这话可千万别被孟月听到,不然他肯定和你急。”
“放心吧,也就是咱们两人说一下。”黎荞笑眯眯的抓住他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亲,然后抱紧他道:“算了,不想了,反正咱们有七皇子和圣上做靠山,咱们踏踏实实的做事就行了。”
时候不早了,该睡觉了。
竹哥儿还得等他睡着了然后悄悄为他祈祷呢。
再不睡的话,要影响竹哥儿睡眠了。
“嗯!”
陶竹闻言,立马点头。
此前他和黎荞只敢说七皇子是他们夫夫的靠山,可自打盛鸿那道安抚百姓的圣旨一出,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盛鸿护黎荞护的紧呢。
有盛鸿当靠山,还有七皇子在,他和黎荞可以高枕无忧。
啊不,还是有忧愁的,可恶的五皇子竟然说黎荞是杀人犯,他得继续祈祷,免得那些无辜被害的人来找黎荞。
他都祈祷好几日了,也不知道老天爷显灵了没有,更不知道五皇子晚上能不能睡好。
不过,现在支持五皇子的不少官员想要退缩了,就这种情况,即便那些冤魂不去找五皇子,那五皇子晚上也定然睡不好。
活该!
嗯……今晚的祈祷内容就多一项,希望那些站队五皇子的官员快点转投三皇子。
虽然三皇子也不怎么样,但是,能看上五皇子的,脑子定然不怎么聪明。
这些不聪明的官员,还是去找三皇子好了。
至于七皇子,虽然已经知道七皇子不是单枪匹马了,但七皇子那么容易受伤,他也为七皇子祈祷一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0章 满篇琐事,黎荞被倚重 盛鸿搬去定春园
陶竹想知道五皇子的睡眠情况如何, 他原本想的是找孟月打探,孟月知道的消息多嘛。
但黎荞知道他悄悄为自己祈祷的事儿,因此, 每日回家之后,都会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五皇子一系的最新消息告诉他。
天气越来越热,黎荞在屋子里放了冰盆,而且还准备了好几把蒲扇。
此时还不到夏季最热的时候,还不至于晚上特意睡到院子里。
洗漱之后, 两个小崽子已经睡了,他抓着把大蒲扇, 一边轻轻给两个小崽子扇着, 一边说起今日五皇子的最新情况。
“麦收正火热进行中,麦收之后就得交夏税,五皇子身为户部主事, 今日他去找圣上禀告各省的麦收状况, 禀告完了,他竟是旧话重提, 说起了当年吕老头英勇救下太上皇的事儿。”
“圣上这段时间早听腻了五皇子一系的求情,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抓起桌子上的奏折砸他, 沉着脸让他滚。”
“当时五皇子眼底黑青, 眼睛里也带着红血丝, 脸色很疲惫,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奏折砸到他身上, 他身子竟是摇晃了几下, 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圣上吓了一跳, 也顾不上吼他了,还让御医过来给他诊脉。你知道御医怎么说么?”
“怎么说?”
陶竹穿着短袖大裤衩盘腿而坐,手里还端着一小碗冰镇西瓜,他拿着小竹签扎起一块西瓜送入口中,一双水眸好奇的看着黎荞。
“御医说他气郁化火,肝火炽盛,需要好好休息,不然身子会出大问题。”
黎荞也没卖关子,直接就将御医的原话说了出来。
“啊?”
陶竹水眸睁大了几分:“他有病了啊?”
“对。肝火旺盛很多时候是由心情积郁引起的,从这一症状可以看出,他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但谁知陶竹闻言,却是立马摇头:“不就是个肝火旺盛?他这才刚开始,症状也不严重,休息一下就好了。等他真的完蛋了,那我才算满意。”
“……你这要求有点高啊!”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他不配当这个五皇子,既然不配,那当然得完蛋。”
陶竹低头,又扎了一块西瓜。
他正努力呢。
每天晚上睡前祈祷一次,早上起床后等黎荞去上朝后再祈祷一次,并且磕两次头。
五皇子这个状态,甭管和他的祈祷有没有关系,他都想继续祈祷下去。
不然他八成也会气郁化火的!
坏人总是欺负黎荞,他却奈何不得坏人,他只能祈求老天爷了,唉!
黎荞看陶竹一边气一边又舍不得放下冰西瓜,顿觉好笑。
这西瓜是从菜市场买的,并不怎么甜,但在夏日的夜晚吃一小碗也挺消暑。
自打生了两个小崽子后,陶竹就不调养身子了,爱吃什么吃什么,彻底放飞自我。
明明洗漱好了准备睡觉了,但他却觉得洗澡洗出了一身的汗,非得再吃点冰西瓜。
见他虽然生气但依旧吃的津津有味,黎荞笑着道:“你先别抱太大期望。圣上是一位慈父,他原本对五皇子一系已经心生厌恶,但今日五皇子一病,他又心软了。”
“毕竟是亲生儿子,想让五皇子完蛋,还早呢。”
虽然五皇子是纸老虎,但架不住盛鸿是慈父啊。
而且,盛鸿对英国公都能忍几十年,更何况是亲生儿子。
“……”
陶竹也明白这个理儿。
当了阿爹之后,他能理解盛鸿对五皇子的纵容。
幸好盛鸿对黎荞也护的紧。
但他不会放弃祈祷的,心诚则灵,只要他坚持的久,五皇子早晚都要完蛋!
陶竹坚持祈祷,黎荞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天气越来越热,麦收之后,盛鸿在宫里待不住了。
皇宫里没有什么树木,特别是太极殿,更是只有花盆,因此每到夏日,太极殿都很闷热。
这种闷热其实是可以忍受的,因为这个世界山青水绿,据黎荞估摸,最高温度也就是三十七八度吧。
一般情况也就是三十五度左右。
但盛鸿自打病了一场,就变得特别惜命,御医叮嘱他不能受热也不能受寒,于是,在得了一次风热感冒之后,他立马麻溜的搬出皇宫,住到了盛京城外盛钧的定春园。
定春园在盛京西北,距离盛京四十多里地,建在盛京青泉山下。
青泉山不高,也不大,但上面有不少泉眼,从泉眼中涌出的清澈泉水化为小溪,再加上绿荫遍布,当真是避暑的好去处。
前朝皇帝在这里修了行宫,大盛建立后,盛钧在前朝行宫的基础上修了定春园。
定春园修好之后,若盛钧在京城,每年夏日都会过来避暑。
后来盛鸿登基,盛鸿不爱出门游玩,只喜欢待在宫里看折子好获取各种新鲜事,而前些年盛钧又满大盛的溜达,因此,定春园在前几年备受冷落。
盛钧上次出游回京,一直没再出远门,特别是去年盛鸿病了一场之后,更是安安稳稳的在盛京待着。
盛钧不爱住在没多少绿植的皇宫,一入夏就搬到了定春园。
现在盛鸿也搬了过去,于是,黎荞的办公地点便变成了定春园。
定春园距离盛京四十多里,骑着马的话,若是跑的快一些,只需要花费半个小时就能赶到。
这个通勤时间,倒是比之前短一点儿。
而且,肆意骑马的自由和畅快,也是乘坐马车时绝对体验不到的。
只是,这么一来,陶竹就不能去接他下班了。
除此之外,陶竹也担忧他半路上会遇见危险。
他在宫里时陶竹都担心他有危险,现在他日日都要出盛京,走没多少行人的官道,陶竹就更担心他了。
这日,他骑着马回来,脑门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上的长袍也被汗水给浸湿了一部分。
骑马虽然畅快,但他下班时太阳还挂在头顶,再加上入城之后不能纵马狂奔,他又不能打伞遮阳。
因此,最近每日回来,他身上都沾着汗珠。
陶竹赶紧让他先冲个澡,修暖房时他特意修了一个小小的淋浴间,这淋浴间不如三柳村家里的那个宽敞,但一样好使。
等他从淋浴间出来,陶竹端来了一个青瓷小盆,盆里放着的是刚做的西瓜冰沙。
“唉,孟月和文哥不用出城奔波,我现在倒是羡慕他们了。”
将小盆放到石榴树下的木桌上,陶竹叹气道。
庄文孟月官职低,而且所负责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日日往定春园跑的辛苦,这两人不用体会。
黎荞在木桌旁坐下,笑眯眯的道:“骑马挺舒服的,等天气凉爽了,我教你骑马。”
陶竹闻言,知道黎荞是在转移话题,因为这个话题有些敏感,黎荞是在给圣上办事,哪能抱怨辛苦不辛苦。
他便点头道:“好。”
“对了,今天文嫂过来,说周芸怀孕了。”他想起此事,立马道。
“嗯?这是喜事!”黎荞重重强调喜事两字。
周芸终于怀上了,仔细算算,周芸与庄泉竟是努力了十年才怀上。
这必须是喜事!
“文嫂可高兴了,但是,这一胎来的不易,大夫说周芸得静养,她一静养,家里能干活的女眷就只剩下文嫂了。”
“文嫂准备给三柳村那边写信,看谁能过来帮忙。”
“现在写信?有些晚了吧,等庄家人过来了,那周芸怕是都把孩子生下来了。还不如买个丫鬟或者是婆子呢。”
黎荞不由道。
“现在买丫鬟婆子也晚了,买回来肯定得培训,万一毛手毛脚,那反而是添乱了。我想把黎雨借过去,让黎雨给她帮忙。等庄家来人了,再回来。”
黎雨今年十五岁,年纪虽小,但干活麻溜,厨艺也好,是个很不错的小丫头。
“好,你安排吧。”
黎荞没意见,他说着夸了一句:“还是竹哥儿细心,我就想不到这一层。”
“你整天忙的都是大事,一时间没想到很正常。”
陶竹说着又道:“要不咱们再买几个人?”
去年为水灾捐了银子之后,陶竹想赚钱的心情比较急迫,于是就为鸭货铺子添了八个人,分别叫瑞雪兆丰年、五谷丰登——因为有黎谷这个二叔在,所以便没用这个谷字。
但是,随着家里摊子越铺越大,陶竹还是觉得人手不够用。
“买,你先派人给人牙子传个话,等我下次休沐,咱们就再挑几个。”
黎荞一边拿着勺子大口大口的吃冰沙,一边让陶竹安排。
吃过冰沙,身上的热气彻底下去了,黎荞陪着两个小崽子和黎小睿玩了没一会儿便到了晚饭时间。
天气热,所以郑浅浅几个人也没准备油腻的,大人们的是凉皮,凉面,凉菜。
两个小崽子和黎小睿吃的则是精心准备的儿童餐。
黎荞吃饭不挑,他拿着一个白瓷小盆,先是盛了半盆的凉皮,又盛了半盆的凉面,拿筷子搅拌匀了,他又端起陶竹调制的辣椒油,舀了好几大勺辣椒油。
红通通的辣椒油一放入盆中,独特的香味立马刺激的黎荞胃口大开。
香!
“吃点肉。”
陶竹坐在他身边,给他夹了几片烤鸭肉。
夏天吃鸭肉比较好。
而且,今天韩宁送来了几只兔子,是韩家养的,黎雨几个人把兔子卤了,麻麻辣辣的,味道还不错。
他又给黎荞夹了点兔肉。
黎荞一直都很喜欢把猪瘦肉先炖熟了,然后再凉拌一下,一年四季,他都爱这道菜。
冬天吃这道菜有些不合适,但夏日吃正好。
于是他又给黎荞夹了几筷子凉拌猪瘦肉,他这几筷子下去,白瓷小盆立马满满登登。
黎荞笑眯眯的对陶竹道:“别给我夹了,你也吃。”
他说着夹了一筷子大拉皮,放到了陶竹的碗里。
这大拉皮是拿土豆淀粉做的,但口感跟土豆粉完全不一样,大拉皮很厚,但很软,口感很细腻,凉拌的时候多放芝麻酱,在夏日是一道很不错的凉菜。
陶竹喜欢吃这个,目前还没有吃腻。
陶竹一边应好,一边又夹了几片牛肉放到他的盆里:“你再尝尝这个牛肉。这是韩家卤好送来的。”
在大盛,耕牛只有失去了耕种能力才能杀掉吃肉,所以市面上的牛肉很少,想买到牛肉,得看运气。
韩家送过来五十斤卤好了的牛肉,味道挺好。
黎小睿瞧着黎荞盆里满的快要堆成小山的肉,立马大喊:“我也要吃肉肉!”
“你碗里不是有肉么?”郑浅浅指着他面前跟他胖脸蛋一般大的陶瓷碗说道。
里面不仅有肉,还是最细嫩的鸡腿肉和虾仁。
“可我碗里还有胡萝卜。”黎小睿嘴巴高高撅起:“还有黄瓜,茄子。”
他想跟他小叔一样,碗里只放肉肉。
“小孩子就得荤素搭配,等你和你叔父父一样高了,那你就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郑浅浅随口糊弄道。
这话一出,黎小睿圆溜溜的大眼睛睁的更大,跟他叔父父一样高?
他叔父父真的好高好高的!
黎荞被黎小睿的小表情逗笑,出言道:“小睿,你先把你碗里的蔬菜吃了,明天叔父父给你做一个好吃的,好不好?”
“好吃的?”黎小睿歪了歪小脑袋。
“对,好吃的,你一定会喜欢的。”黎荞语气极其肯定。
“好!叔父父最厉害了。”黎小睿立马点头。
他叔父父说好吃,那就一定很好吃。
“那你现在把你碗里的东西都吃掉,好不好?”黎荞又道。
“嗯!”黎小睿左手扶着面前的碗,右手拿着勺子,开始大口的往小嘴巴里扒饭。
凉皮凉面都是辣的,所以郑浅浅特意给他蒸了米饭,再搭配上不同的配菜,他一口一口吃的可香了。
郑浅浅见状,朝着黎荞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小叔有办法。”
“小孩子嘛,得哄着。”
不就是不爱吃蔬菜嘛,胡萝卜的确不好吃,他也不怎么喜欢。
小朋友不喜欢可太正常了。
晚饭之后,黎荞先去了一趟厨房。
黎大山切了三个西瓜,吃了不怎么甜但西瓜味还算浓郁的西瓜,一家子这才散去。
晚上坐院子里乘凉有蚊子,坐屋子里吵吵闹闹的打牌又太热,于是最近吃了晚饭之后,众人都是各回各屋,各自守着冰盆消暑。
黎荞和陶竹带着两个小崽子回房间,两个小崽子跟黎小睿一样,很是活泼好动,即便是玩了一天了,上了炕之后,依旧闲不住。
一会儿扶着墙壁走的飞快,一会儿在黎荞、陶竹、黎夏身上爬来爬去,反正看上去就是精力无限的样子。
等他们俩累了睡着了,已经是八点多了。
黎荞让黎夏看着他们俩,然后和陶竹一起叫上郑浅浅,三人去了厨房。
他说要给黎小睿做好吃的,那肯定会做。
他要做的好吃的很简单:
炸鸡。
拿这个哄小孩子很合适。
所以刚才晚饭过后他就去了厨房,让黎雨杀鸡褪毛然后拿调料腌上。
但是,才三岁多的宝宝,不宜多吃炸鸡,因此,除了炸鸡之外,他还把肉和胡萝卜等蔬菜混在一起,在绞肉器里打成泥,然后煎成小饼。
黎小睿想吃炸鸡,那就必须得吃这种蔬菜小饼。
另外,还可以拿蔬菜汁和面,给面食染上颜色,做成漂亮的蔬菜小包子小蒸饺,那黎小睿应该会喜欢。
等他们仨再从厨房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郑浅浅很感动,黎小睿喊他小叔为叔父父,他小叔还真是担得起父这个字。
“小叔,你和竹叔快睡吧,今天太辛苦了。”
“这算什么辛苦,不就是做点吃的。而且,我看长风、云帆和小睿很像,现在小睿不爱吃蔬菜,将来长风和云帆八成也不爱吃。”
“若是能在小睿身上解决不吃蔬菜一事,那将来我和你竹叔就省心了。”
黎荞笑着道。
“就是,而且炸鸡挺好吃的,今晚很值得。”
陶竹也道。
刚才两个炸鸡腿,他和黎荞一个,郑浅浅一个,和黎荞成亲这么久了,他都不知道黎荞竟然还能把鸡腿做出新花样。
好吃!
郑浅浅闻言,嘿嘿一笑:“小叔最厉害了!”
“你快回去睡吧,明天做给小睿吃,看他喜不喜欢。”陶竹道。
“他肯定喜欢!”
郑浅浅信心满满。
黎小睿本来就爱吃鸡腿,现在给他换一种新做法,可不得把他美上天。
翌日,黎荞天不亮就起床了。
盛鸿是个仁慈的帝王,自打他搬到定春园后,上朝便改成了三日一次,而且,那些有资格上朝的官员若是没有要事启奏,那也可以不上朝。
但黎荞不行。
他身为盛鸿的代笔,他日日都得去定春园。
而且,几位内阁大学士年纪大了,盛鸿不忍他们日日顶着大太阳来回奔波八九十里地,所以,这几位内阁大学士,只需三日去一次定春园就成了。
反正最近大盛也无紧急的大事,这几位老臣不必日日去定春园报道。
于是,给奏折分类的事全落在了黎荞身上。
之前他和另外几位大学士一起做这件事,还不太能完全凸显出他的速度,现在由他一人来做,他速度比之前又提升了不少。
盛鸿很惊讶。
黎爱卿也太好使了吧?
一个人能干七个人的活儿,关键还又快又好。
年轻就是好哇!
在定春园,盛鸿明显比在宫里要放松,他来定春园是为了休养的,他不再跟之前那般拼命。
看折子看的累了,他不会勉强坚持,他会躺榻上让宫女给他按摩,然后让黎荞读折子给他听。
有些折子废话连篇,若黎荞一直读,那会占用不少时间,他也懒得听。
这种折子他让黎荞自己处理,他则是定期抽查,看黎荞有没有瞎搞。
于是,莫名其妙的,黎荞就有了批奏折的权力。
虽然说盛鸿会抽查,但黎荞还是受宠若惊,五皇子和三皇子咬碎牙齿都得不到的,他竟是先体验上了?
但别说,这权力还挺有趣。
他一直觉得批奏折像是刷微博,每日都能接触到大量的信息,在这个时空而言,没有比批奏折更好更快的获取各类信息的渠道。
不过,得注意分辨,因为像明知府那般老老实实汇报的官员是少数,很多官员写起折子来都是马屁满篇,往往看了上千字,还提取不出来一条有用的消息。
盛钧有时候闲来无事,也会看一会儿折子。
他虽然是盛鸿的亲爹,但他身子骨却是和盛鸿差不多,眼睛不花,脑袋不迷糊,处理事情也果断。
不过,他到底上了年纪,近些年来也一直在玩,所以,他是没多少耐心的。
最近大盛无大事,他不耐烦处理小事,往往坐一会儿便走。
盛鸿盛钧父子俩摆烂,黎荞的工作量便陡增。
原本他每日是可以准时下班的,但自从有了独立批奏折的权力,他再没准时下班过。
一开始是五点下班,一周之后,盛鸿没发现什么纰漏,便对他更放心,除了那些请安、谢恩之类的折子外,连六部的折子都让他插手了。
当然,也都是一些小事。
但事情再小那也是要花费时间的,这下子他的下班时间拖延到了七点,甚至是八点。
等他回去时,城门都关了,守城的禁军将领得再给他开一次城门。
盛鸿很过意不去,但他绝对不会累着他自己的,保命最要紧啊。
于是他便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黎爱卿啊,要不你住在定春园?省得来回跑了。”
“多谢圣上好意,但微臣想见夫郎孩子。”
黎荞恭声回答。
被迫加班,但他心里倒是没什么不满。
现在盛鸿如此倚重他,即便短时间内他的官职升不上去,那应该也无人敢欺辱他了。
想往上爬,想不再遭遇吕文荣这种烂人的辱骂,不付出怎么行呢。
不辛苦怎么行呢。
他又不是五皇子,想升官只能靠他自己,他想获得盛鸿的偏心,他必须得先为盛鸿做些什么。
旁人想给盛鸿展示他们的才能还没机会呢,现在盛鸿抓着他可着劲的使唤,以盛鸿的性子,今后必然会补偿他。
而且,这点儿辛苦对他而言,真的不算辛苦,他什么苦没吃过,连末世都经历过了,他还怕这个?
笑话。
盛鸿听罢黎荞此话,顿生感慨,黎爱卿对他的夫郎和孩子看的也太重了。
一日不见都不成。
不过,他喜欢这样重情顾家的臣子。
“夜路不安全,朕派人护送你回京。”他只能这般安排了。
“多谢圣上。”黎荞还是一脸恭敬。
但心里却是想叹气了。
说实话,他巴不得有人跳出来杀他呢。
若是吕文荣亲至,那他绝对能让吕文荣就此彻底蒸发,谁都寻不着吕文荣的一根毫毛。
现在盛鸿派人保护他,这影响他发挥啊。
不过,能被盛鸿的近卫队保护,这份荣耀一般人可没有,算了算了,这也算是一种宣示吧。
这下子应该真的无人敢招惹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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