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作弊的经过 三皇子完蛋了一半
七皇子只花费了一个多时辰, 便将作弊三人所知道的一切都了解清楚了。
原来这三人分别来自于松江府的黄、包、李三家。
这三家在前朝时属于不怎么起眼的小世家,前朝战乱再加上盛家父子的屠刀,大世家被灭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三家却因为不起眼和审时度势幸存了下来。
三家在松江府经营多年,家中也有人做六、七品的小官,同进同退多年,在松江府也算是不小的势力。
十多年前,这三家有人任了府衙礼房的官职, 府衙礼房,这是管科举考试的部门。
首府府衙, 管的不仅仅是童生试的府试和院试, 也负责举办乡试。
这三家想让自家子弟走科举路多多做官,就泄题做了弊。
浙海省有多种方言,别说是一个府了, 有的地方哪怕是同一个县, 口音也不一样。
松江府身为浙海府的首府,更是各种方言大杂烩。
在这种地方, 本地人想瞒着言语不通的外地人做些不能见光的事情,那是易如反掌。
黄、包、李三家在松江府有一定势力,内部也有人, 松江府知府三年一调任, 浙海省总督也是三年一调任,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再加上言语不通, 于是这三家第一次作弊很轻松就成功了。
这三人过了童生试的府试。
接下来又过了院试, 成为秀才。
尝到了甜头之后, 这三家渴望更进一步。
想要更进一步, 那在礼房任职的这位就不能挪窝,三家凑了钱,托关系找门路,给吏部的官员送了礼。
这种行径很常见,再加上只是一介六品官,于是这位在礼房任职的官员在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多年,不仅帮三家的子弟作弊,还拉拢府衙其他官员,将科举舞弊做成了一条产业链,借机敛了不少财。
但是,这三家的势力只在松江府,出了浙海省,他们就没机会舞弊了。
是以,这三人之前没来盛京科考。
不过,此届科考,他们三家打通了盛京这边的门路,于是黄、包、李三家的嫡系三人就带着奴仆来盛京赶考。
到了盛京之后,他们在城东租了一个院落,在会试考试的前一天下午,有人给他们送来了此次科考的题目和答案。
不仅有墨义、帖经这两个大类的答案,也有已经做好的诗词和列好大纲的策论文章,当然,还有最后那篇决定会试成绩、来自于圣上小作文的策论文章。
这篇最重要的策论文章,也只列了大纲。
答案给了,但这三人一看就懵了,墨义、帖经的题又多又杂,他们仨也不是什么勤学、能吃苦的好学生,这么多题他们咋背啊?
而且文章怎么只列了大纲?
寥寥几句,他们如何扩展出一大篇文章?他们需要细纲!
在他们启程时,他们家里人可是说了,此次肯定能考中进士,但明日就是会试,他们背不完啊!
他们需要小抄!
给他们送答案之人被这话气着了,但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会向上面回禀,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果真,在贡院里他们拿到了小抄。
小抄是给他们送蜡烛的士兵送来的,靠着小抄,他们将所有题目都答出来了,特别是最后那篇策论文章,任谁都挑不出毛病,绝对称得上是优秀。
可谁知道原本万无一失的安排,竟是被发现了。
但他们仨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们三家在盛京搭的谁的线,又是谁给他们送的题目、答案和小抄,他们一概不知。
至于给他们送答案、小抄之人的相貌,他们嘴笨脑笨,描述不出个一二三。
从这三人嘴巴里只得到这么点信息,七皇子不满意,便想要去审问给这三人送蜡烛的士兵。
但等他找到这个士兵时,这个士兵已经自尽了。
没办法,七皇子只能审问与这位士兵有过接触的人,但没发现什么线索。
没线索,他开始审问三皇子和剩余七位考官。
三皇子目前只有失察之罪,七皇子不可能跟对五皇子那般直接上刑具。
三皇子死不承认,七皇子拿他没办法。
七位考官一个个也都指天画地的发誓他们没有舞弊,七皇子挨个审问之后,没发现疑点,也不好给他们上刑具。
线索断了。
七皇子没再审问出有用的信息。
全盛京都在关注此事,盛鸿盛钧父子俩也在关注,盛家父子俩一边派人前去松江府核实黄、包、李三人的供词,一边又贴出悬赏告示,欢迎有线索者举报,他们有重赏。
转机出现在中午。
有人揭了贴在贡院门口的悬赏告示,实名举报松江府府衙众多官员沆瀣一气,把持科场,上勾结朝廷命官,下欺压无辜学子,肆意操控浙海省众多学子的命运。
这人不仅握有浙海省五十多举子、秀才的血书,还有切实的人证:
被黄、包、李三家打压的浙海省的举人、秀才。
来自浙海省的这几位举人、秀才,他们入京的目的不是科考,他们是为了盯梢,他们一直盯着黄、包、李三人的居所,他们看到了是谁给黄、包、李三人送了试卷题目和答案,并且,他们还跟踪了那人。
盛鸿大喜,直接将此人以及来自于浙海省的几位举人、秀才召入皇宫,他亲自审问。
原来这人名叫周钊,松江府人士,也是此届的举子。
他此次来盛京赶考,为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前程,还有浙海省众多举子、秀才的命运。
就算是黄、包、李三人作弊一事没有爆出来,他也会在放榜之时当众举报,好让天下皆知浙海省骇人听闻的科考黑幕,还浙海省所有读书人一个公道。
盛鸿很欣赏周钊的勇气和义无反顾,但眼下揪出给黄、包、李三人送试卷题目、答案的人最重要。
到底是谁泄露了试卷题目?
“回圣上,那人从黄、包、李三人所居的宅子离开之后,径直去了城北的一处小院,在小院里待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离开。”
“离开之后,这人去了城东的一处宅子,据草民几人多方打探,这处宅子的主人姓梅。”
“至于小院里的人,看模样像是一位书生,在那人走了之后不久趁着夜色悄悄出了城。”
“草民几人将这两人的画像画了出来,请圣上过目。”
周钊思路很清晰,将他们几人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还有画像?”
盛鸿大喜,赶紧派人将画像贴在贡院门口,又派人去查城北、城东的两处宅子。
这两幅画像立了大功。
贴在贡院门口不足半个时辰,就有人认出其中一人是谁。
“那不是董代专董兄吗?”
很快,盛鸿知道了这位董代专的信息。
董代专,暨北省举子,五十岁,连考三届会试都未中,便在上一届会试落榜后投靠了彭家。
但彭志业府上的文人实在是多,他在里面并不出众,整日郁郁不得志。
认出董代专的这位举子只知道这么多,于是七皇子亲自去了彭家。
此时,前去城东查看宅子的人也有消息了,那宅子是三皇子侧妃梅侧妃的一处别院。
线索,汇集到了三皇子和彭志业身上。
接下来就是七皇子的强项了。
七皇子审案虽然下手重,但都是在事实之上下狠手,若是毫无根据,他是不会直接上刑具屈打成招的。
就像是此届会试的另外七位考官,他没审问出疑点,便没有动刑。
当七皇子忙着审人时,另外一边,贡院里的黎荞正和辛知坐在专供阅卷之人歇息的院子里吃宵夜。
此时天色已晚,一天的阅卷终于结束,禁军士兵送来了宵夜,宵夜是加了肉丝的汤面条,肚子饿的人可以吃一碗填填肚子,肚子不饿的人可以直接回房间睡觉。
贡院条件艰苦,不能沐浴,再加上此次前来阅卷的人太多,因此翰林院众人睡的是大通铺。
黎荞官职虽然高,但贡院房间少,他房间里也多塞了三张床铺,他和辛知、段大人、李大人比较熟悉,四人便住了一间。
段大人、李大人扛不住高强度的用脑,从存放试卷的院子回来后直接回房间睡觉。
他和辛知年轻,用脑多,饿的快,两人便坐在院子里端着大海碗吃面条。
三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而且,院子里还有一队禁军士兵在巡逻,院子外也有禁军士兵守着,是以两人也没说话,只埋头往嘴巴里扒面条。
早点吃完,早点歇息,还得再忙碌两日呢。
就在这时,院子门口传来了禁军士兵的声音:“见过三皇子,此院是翰林院众多官员所居之所,闲杂人等不能靠近。”
这话一出,三皇子熟悉的、带着怒火的声音响起:“本皇子是闲杂人等?滚!”
黎荞和辛知同时看向院门口。
小院很小,两人一眼便看到三皇子抬起腿,一脚一个,麻溜的将守在门口的两个禁军士兵给踹倒在地。
然后三皇子一甩衣摆,背着手、臭着脸进了院子。
他身后的禁军士兵见状,只能随着他进来,不敢再拦他。
目前他身上只有失察之罪,还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
“见过三皇子。”
黎荞和辛知忙下手中的碗筷,从小板凳上起身,几步来到三皇子跟前向三皇子行礼。
院子里四处都挂着灯笼,光线还算明亮,三皇子看着黎荞微微垂着的脑袋,费了好大力气,一直把掌心给掐的快要出血了,这才忍住了一拳砸到黎荞脑袋上的冲动。
稳住。
一定要稳住。
应该查不到他身上的。
该处理的人都处理干净了,就算将那三个蠢蛋肚子里的全部东西捞出来,那也牵连不到他身上。
整个流程没有泄密的可能,所以他得稳住,除非将人证物证甩到他脸上,那他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这般想着,他挤出一个笑来:“黎大人,阅卷辛苦了,我来慰问慰问你。”
“……谢三皇子关怀,下官一切皆好,您不必挂怀。”
黎荞恭声道。
一旁被当做透明人的辛知不由缩了缩脖子,尽管三皇子极力掩饰了,但语气听上去还是有些不善啊。
“不不不,你这样的英才,我哪能不挂怀?我从昨晚到现在,每时每刻都在赞赏你呢。”
“若是没了你,咱大盛可怎么办呐?”
三皇子说着,背在身后的手又攥成了拳头,指甲狠狠刺入了掌心。
他发誓。
等安然度过此次危机,他一定要找人悄悄将这个黎荞给干掉。
此人的危险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其所创造出来的金钱价值,此人一日不死,那他就一直处在危机之中。
世上怎么有这种可怕又脑子有病的人?
都快累成死狗了还能分神去关注前面的文章?
他不理解!
黎荞听着三皇子这充满杀意、逻辑不通、明显捧杀的话语,立马诚惶诚恐的道:“下官才疏学浅,为人愚笨,担不起您的挂念,更担不起您刚才的话语。大盛没了下官,在圣上的治理之下,照样会越来越强盛。”
“你这话谦虚了,若不是你,谁又能知道此届科考竟是有人作弊呢。”
三皇子笑,说着抬步围着黎荞绕了一圈。
他不能再站在原地了,不然他拳头一定会砸出去的,可恶的神经病!
要不是这个黎荞,他此时应该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美美入睡了,哪里用得着受犹如头悬利剑一般的煎熬!
“……下官既然做了阅卷人,那得对每一份卷子负责。”
黎荞迎着三皇子不怀好意的眼神,只能这般道。
“那你是如何看出这三份试卷的雷同之处的?在那种犹如打仗一般的紧急状况下,我已经累的脑子转都转不动了,你却是还能挑出错误?”
三皇子一边继续绕着黎荞踱步,一边问出他心中的疑惑。
而这时的黎荞,耳朵里传来熟悉且距离有点远的脚步声。
听着这沉稳的脚步越来越近,他歪了歪脑袋,看向刚好走到他正面的三皇子,嘴角一勾,俊秀的脸上露出笑来:“可能是下官眼神好?”
他这笑来的猝不及防,而且不是淡笑,是灿笑,一双眸子快要弯成月牙了,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三皇子不由一愣。
但随机大怒。
笑屁啊!
他快担忧死了,结果这人竟然还敢在他面前笑!
背在身后的拳头动了动,他要控制不住他自己了!
但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他非常不愿意听到的声音:“见过七皇子。”
盛叶?
他当即顾不上黎荞了,霍的转身。
七皇子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口。
他心口一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这心狠手辣的七弟怎么会来?
“三哥,你来这里做什么?”两日一夜未睡,七皇子神色疲惫,语气很不好。
但三皇子听了此话,一丝庆幸从他心底冒了出来,以他这七弟的性子,没有一上来就问罪,这是没查出东西来?
想到这种可能,他心中一松,正想要开口,但谁知他身后的黎荞却是抢先道:“七皇子,三皇子是来慰问下官的。”
“慰问?”七皇子一挑眉,冷笑道:“是恐吓吧,你给他弄了个失察之罪,他心里头定然想着法子折磨你呢。”
“……七弟,你身为刑部主事,怎能一张口便是冤枉兄长?我当真是来慰问黎大人的。”
三皇子以为七皇子没查出什么,语气还算温和。
“我没冤枉你,随我回宫吧,彭志业已经招了,是你泄露了此次的科考题目,是他安排人手给那三个蠢蛋准备了答案。”
“而且,他还按照你的指示,勾结了松江府的好几位官员。”
“三哥,你完了。”
七皇子说罢,双臂环在身前,身子倚在了门框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三皇子。
他不再跟从前似的冷嘲热讽每一个字都带刺,他只是微微挑着长眉,静静注视着已经傻掉的三皇子。
他这话每一个字都是暴击,直接将心态已经有些放轻松的三皇子给击傻了。
足足过了七八秒,三皇子才回过神儿,猛然向前跨了一步,神色狰狞的大叫:“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传话的人,写答案的人都处理掉了,怎么可能查到他身上?
而且,彭志业怎么可能供出他?
整个彭家都不可能供出他!
有诈。
一定是这个盛叶在诈他。
一定是这样的。
他一脸愤怒的朝着七皇子走去:“你审不出案子就滚回去审案子,别跑来诈我这个三哥,不然的话,我定然会在父皇跟前告你一状。”
“怎么是诈你?彭家人招了。”
“原本给那三个草包蠢蛋送答案的人,在送了答案之后该直接出城离开的,可这三个草包蠢蛋背不了那么多答案,于是这人又去找了董代专,让董代专列了文章的细纲,然后带着细纲回了你梅侧妃的别院。”
“当时你身为主考官,已经进了贡院,所以你不知此事。”
七皇子慢悠悠的解释。
三皇子:“?”
他心中的愤怒,变成了慌乱。
同时还有疑惑。
那三个蠢蛋背不了答案就背不了,送信之人干嘛还折返回去?该直接出城啊!出城之后意外死亡,这样谁能查到他身上?
七皇子似乎看出了三皇子的疑虑,解释道:“彭家背着你给松江府那边许诺了,一定会让那三个草包蠢蛋考中进士。是以,送答案的人又跑了一趟。”
“正是多跑的这一趟,让周钊几个人跟踪到了董代专的小院和你梅侧妃的别院。”
说到此处,七皇子一边欣赏三皇子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五雷轰顶一般的精彩脸色,一边勾起了嘴角。
终于,他这三哥要完蛋了。
而且,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狗咬狗事件。
可惜,如此精彩的一幕,他兄长无法亲眼看到全部,他得转述一部分给他兄长听。
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他看着身子已经摇摇欲坠的三皇子,又道:“三哥,彭家背着你敛了不少财,干了不少足以抄家的破事,他们太贪了,没那么忠于你。”
“你要怪,就怪彭家吧。又贪,又蠢,又狂傲自大。”
“彭家的几个人已经在宫里了,你也与我走吧,父皇在等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但大家看出来了吧,这事其实是七皇子策划的,黎荞的揭发只是意外……
抱歉,给大家发个小红包QAQ
第172章 三皇子受审,纯剧情,黎荞部分极其少 三皇子完蛋,大皇子的旧案
七皇子语气笃定中透着罕见的淡然, 三皇子眼前虽然一阵阵发黑,但他没有真的晕过去。
不能晕。
万一这盛叶是在诈他呢。
什么周钊?
他听不懂,也不认识。
他今天一天都老老实实待在贡院, 他对外面的信息一无所知,他得稳住。
没有人证、物证,他不认。
他不认!
三皇子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整个人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些,发软的膝盖, 重新变得笔直。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朝着院门口走去。
但只迈出了一步, 他顿住脚步, 扭头看向了黎荞。
“黎大人。”
“下官在。”
黎荞直视着三皇子,脸上收了笑。
但三皇子笑了,口里还夸道:“你很好。”
“食君之禄, 忠君之事。”
黎荞一脸严肃的道。
七皇子见状, 懒洋洋的道:“三哥,别恐吓人家黎大人了, 就算没有黎大人,这事也瞒不住。”
“周钊入京之前已经做了粉身碎骨的打算,此次无论如何都要揭发松江府科场的黑暗。所以你若要怪, 应该怪彭家。”
“若不是彭家贪心不足, 周钊几个人就算有备而来, 那也寻不到你身上,你说是不是?”
三皇子:“……”
心中强装出来的那点镇定瞬间崩散, 他双手握拳指甲狠狠刺入掌心, 这才维持住脸上的微笑。
他转身看向七皇子:“等入了宫, 见着了父皇, 自有分晓。”
“那请吧。”七皇子站直了身子,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等三皇子出了院子,他看了黎荞一眼:“黎大人,无事了,遵圣命行事即可。”
“下官明白。”
黎荞忙作揖道。
他今天也老老实实的待在贡院对外界的信息一无所知,他也不认识什么周钊,但看七皇子的态度,这是真抓着了足以让三皇子完蛋的证据吧?
是的。
七皇子真的抓着了证据。
彭志业一开始还嘴硬,不肯承认,说这是董代专的个人行为,他毫不知情。
并且还振振有词的解释说董代专才能平平,五皇子完蛋之后吕文荣养的那帮文人纷纷前来投靠他,董代专夹杂其中毫不起眼,他甚至不知这个董代专是何时从他手底下离开的。
他养了那么多文人呢,就算是真的要舞弊,那肯定也是寻一个文采出众的人啊,他怎么可能找上董代专?
但这些狡辩无法应付七皇子。
七皇子在彭家直接上了刑具。
彭家虽然是当今皇后的母家,但彭家本身没什么势力,虽有人在朝中做官,但官职都不高。
而且,七皇子早就掌握了彭家种种不法之事的证据,是以尽管彭家人嚷嚷着要面圣要进宫告御状,但七皇子甩都不甩,亲自动手审问彭志业。
彭志业一开始还能凭着理智告诫自己只要三皇子不完蛋那彭家就有救,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等烙铁上了身,剧烈的疼痛充斥每一个毛孔,脑中除了疼痛已经感知不到任何东西,在那种境地,彭志业这种细皮嫩肉没吃过苦的人如何扛得过去?
当烙铁第二次落在彭志业身上时,他什么都招了。
彭志业的两个叔叔、兄长,在被烙铁烙过之后,也都招了。
就此次的舞弊案来说,其实过程很简单。
三皇子进入吏部任职之后,积极拉拢各个衙门、各个地方的官员。
浙海省身为大盛最富裕的省,三皇子当然不会错过此地。
但之前有五皇子在,五皇子也盯着浙海省,当时两人互有顾忌,互相制衡,只能小打小闹的分别去拉拢松江府的官员。
太子之位未明,松江府的官员不敢彻底站队,只与两位皇子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但去年五皇子因为谋反完蛋了。
其他皇子无能力和三皇子相争,这下子松江府的官员不脚踏两只船了,他们彻底站在了三皇子这边。
站了队,那就交了底。
黄、包、李三家敢对会试下手了。
彭家本就跟吕家一般自大狂傲,五皇子完蛋之后,彭家膨胀的更厉害,不就是会试么?
以后整个大盛都是三皇子的,现在插手小小会试,这完全不成问题。
三皇子也正有此意。
想要拉拢朝中官员,那得趁早,不然的话,那些举子中了进士之后只会死心塌地的效忠他父皇,对他甩都不甩。
就比如那个黎荞。
所以啊,想培养自己的势力,那得从会试抓起。
松江府那边盯上了会试,三皇子、彭家也盯上了会试,双方一拍即合,决定先趁着此次会试小小试水一下,攒攒经验。
于是黄、包、李三家的嫡系入京赶考了。
这三家和彭家约定好了暗号,彭家派人守在盛京城门口,一旦黄、包、李三家入京,那彭家第一时间就能知晓。
三皇子原本只想混个副考官,然后靠着泄题这一手段舞弊。
但谁知盛鸿让他担任此届的主考官,再加上经过给大运河工地捐工钱物资、赈灾,他声望日重,于是他胆子稍稍大了那么一丢丢。
他决定除了泄题,再安排一条路子:送小抄。
双管齐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嘛。
不过,太子之位还没有落到他身上,因此他很谨慎,送小抄这个手段只安排人探路,并不会真的付诸行动。
付诸行动的是提前泄题。
他拿到试卷题目之后直接给了彭家,彭家负责找人写出答案并将答案送给黄、包、李三人,只送一次,只单线联系这一次,甭管成不成,反正只单线联系一次。
然后写答案的人,送答案的人,通通死掉。
与松江府那边联络的所有信件也通通销毁掉。
这一次只是试水,小打小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三皇子觉得他的安排天衣无缝,就算是黄、包、李三人被揪出来了,那么也牵扯不到他身上。
退一万步说,万一真牵扯到了彭家,那彭家也绝对不会供出他。
可万万没想到,彭家背着三皇子给黄、包、李三家夸下海口,只要这三家上供的银子够,那这三人定然能考中进士。
更没想到的是,黄、包、李三人如此废物,都拿到答案了,还非得搞小抄。
于是彭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启动了送小抄这一条路。
当然,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彭家背着他将单次、单线联系变成了双次联系。
若是没有彭家的自作主张,那周钊就无法跟踪到梅侧妃的别院不会画出董代专的画像,那黄、包、李三个蠢蛋就会落榜。
这么一来,就算是周钊公开举报松江府的科场内幕,那也牵连不到他身上。
所以,都怪彭家。
彭家!
三皇子站在盛鸿的御案前,尽管心里恨不能将一旁跪着的几个彭家人千刀万剐,但面上他只能露出无辜之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父皇,儿子冤枉!彭家人做的这一切,儿子全然不知情啊!”
“形势一片大好,儿子怎会自断前程?”
彭家那几个受了刑的人,歪歪扭扭的跪在盛鸿的御案前,一个个披头散发,他们脸上有恐惧,有痛苦,更有懊恼。
虽然此时身上还痛的厉害,可理智已经压过疼痛了。
他们不该将三皇子供出来的!
“圣、圣上,之前是罪臣胡言乱语、说错了话,此事的确不关三皇子的事,全是彭家所为。”
彭家官职最大的人,彭志业的叔叔,三皇子的舅舅,大理寺卿彭和忠开了口。
三皇子闻言,眼睛一亮,立马道:“父皇,您听到了吧?儿子真不知道彭家人狗胆包天,竟背着儿子做出此等事情!儿子是冤枉的!”
盛鸿坐在御案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三皇子,没有开口。
他在几位皇子跟前一直都是和蔼的,此时他猛的眼神犀利起来,全然寻不出从前的慈祥,三皇子被他盯的心中一紧,到嘴边的辩解给咽了回去。
七皇子就站在三皇子身旁,见状,他双手撩起衣摆,缓缓跪了下去:“父皇,儿子有要事启奏。”
“说。”盛鸿视线转向了七皇子,语调并不温和。
这表示他的心情糟糕极了。
并没有犯错甚至说一直都在立功的七皇子都被牵连了。
七皇子并没有被盛鸿这副态度吓着,他迎着盛鸿犀利的视线,挺直脊背,沉声道:“当年皇祖父率领一帮人前去东景山围猎,大哥从马匹上摔下来,断了右腿,外人都以为那是意外。”
“其实不是。”
“当时三哥和彭志业突然从树丛后钻出,出现在大哥的骏马身后,他们两人不知是何人对着大哥的马匹屁股射出了一箭,于是马匹受惊,大哥被颠了下去。”
“当年儿子的阿爹亲眼目睹那一幕,可当时阿爹入宫不久,不仅不受宠,也无皇子傍身,再加上大哥也没了母后,但彭家却是新出了皇后,因此阿爹选择闭嘴。”
“阿爹闭了这么多年嘴巴,眼下彭家要完蛋,儿子觉得该还大哥一个公道了。”
三皇子:“!”
他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瞪向了七皇子。
几个正处在懊恼之中想把三皇子摘出来的彭家人陡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七皇子。
彭志业、彭和忠两人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盛鸿也是眼睛一眯,双手猛然抓紧了椅子扶手,身子往前探着,失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儿子知道,儿子愿意为刚才的每一个字负责,您可以唤阿爹上殿,一问究竟。”
“还有武安侯,他当年也在,阿爹说他应是也看到了,但他当时没有讲出真相。”
“如今彭家要完蛋了,他应是敢讲了。”
“当然还有大哥,大哥最清楚当时的事。”
七皇子迎着盛鸿怀疑、震惊的眼神,不躲不闪,条理清晰的将人证一一找来。
盛鸿:“……”
他怔了几秒钟,而后猛然看向了钱三:“快,去宣人,你亲自走一趟,将简儿带来。”
大皇子名为盛之简。
而此时的三皇子脸色也泛白了,他猛然看向彭志业,彭志业却是没看他,彭志业正一脸恐惧、不知所措的看着彭和忠。
彭和忠脸色难看极了,大脑急速运转。
当年那一箭,是三皇子射出去的!
可当初三皇子年幼,只是出于妒忌才射了大皇子一箭,并没有抱什么恶意。
谁成想马匹竟是受惊直接将大皇子给颠下去摔断了腿!
现在七皇子突然旧事重提,还意味不明的牵扯上了志业,若是志业应下此事,那等待彭家的,必然是满门抄斩!
谋害皇子,这罪名可比吕家的罪名重多了,以盛家父子俩的心狠手辣,彭家人除了当今皇后,剩下的一个都跑不掉!
可若是这事儿与志业无关,那彭家就只有科考舞弊一事,怎么着都不至于满门抄斩。
而且三皇子本人也不会死,当今皇后八成也不会被废掉。
所以……
翌日中午,贡院里刚刚结束上午审阅工作的一众人,一脸麻木的回他们暂时所居住的院子准备吃午饭。
但这时,一小太监前来宣旨:
此次的舞弊案查清楚了,除了黄、包、李三人,无人作弊,因此余下的卷子不需要重审,众人可以回家歇息了。
接到这么一道圣旨,黎荞很高兴,看来七皇子的工作做的很不错啊!
不知道外界如何了,不过,消息以后再打探吧,他先回家,给竹哥儿一个惊喜。
只是,他刚踏出贡院的门,便看到了唐十。
七皇子找他有事。
第173章 七皇子与大皇子,纯剧情 两位皇子的过往
七皇子府。
黎荞到的时候, 七皇子正坐在花厅里用午饭。
昨晚宫里闹了大半夜,天快亮时七皇子才出宫,回府之后睡了一觉, 他刚刚起床。
短短两个多时辰的睡眠,并不足以洗去这几日的疲累,但他心情很好,见着了黎荞,他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圆凳。
“坐吧, 一起吃。”
黎荞闻言,一点儿都没客气, 在贡院里忙活了一上午, 他的确饿了。
提起筷子,他朝着离他最近的一道菜夹去,那是一碟子麻辣肚丝。
七皇子府的厨子手艺很好, 这一道麻辣肚丝做的极其地道, 不是干辣,是香辣, 滋味十足。
黎荞连着吃了几口,七皇子这才开口道:“昨晚三哥与我一起进宫,他不承认舞弊一事, 将一切都推到了彭家身上。彭家也改口, 想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家身上。”
“嗯?”
黎荞微微睁大了眸子:“然后呢?”
听上去很复杂啊!
“然后我说出了一桩旧事, 一桩能让彭家和三哥反目成仇的旧事。”
七皇子说着放下手中的勺子,他先是拿手帕擦了擦嘴角, 然后才抬眸看向黎荞。
“你们夫夫第一次见我时, 我受伤了, 你们俩肯定很好奇我堂堂七皇子为何会受那么重的伤, 对吧。”
黎荞:“……”
他眨了眨眸子,将口中的麻辣肚丝咽下,点头承认:“是很好奇。”
七皇子垂眸,自嘲的笑了笑,眸底闪过一抹惆怅,然后才轻声道:“这事儿说来话长。”
“……您若是不想说,那就不说,下官其实也没那么好奇。”
黎荞立马道。
“不,已经到了必须要说的时候了。”七皇子抬起眸子,认真的看着他:“与接下来的局势有关,你必须得知道。”
黎荞闻言,立马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您说,下官洗耳恭听。”
“其实也不复杂。我母家沈家做的是草药生意,多年前被卷入了宣平侯家的后宅争斗中,那一次宣平候府说沈家以次充好,用假药耽搁了宣平候小儿子的病情。”
“我外祖父被叫到宣平侯府时,恰好先皇后周皇后在,周皇后看我外祖父哭的太可怜,便彻查了那件事,还了我沈家清白。”
七皇子办事、说话一向干脆利落,说是说来话长,但寥寥几句就让黎荞心中一紧,所以,七皇子在为大皇子拼命?
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在他之前数次的分析中,每次都是先排除了大皇子!
可大皇子的身子……
“也是那一次,周皇后了解到沈家名声不错,不仅经常义诊,还给贫苦百姓减免药钱,于是便拉了沈家一把。”
“我小舅舅医术精湛,她把小舅舅推荐给太医署,经过考核,小舅舅成功进入了太医署。”
“沈家的灭顶之祸,被周皇后转为了一飞冲天,沈家很感激周皇后。”
“我小舅舅进入太医署后,很受周皇后重用,但他到底年轻,经验、阅历不足,没能看出周皇后早已经中毒,也没能看出大哥的病症。”
“一直到周皇后病故,我小舅舅无意中从一本民间得来的医书中发现,周皇后其实是中毒而死。大哥的体弱多病,也是因为周皇后在怀着他时便中毒了,大哥的身子,在他未出世时便坏了。”
说到此处,七皇子抿了下唇,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了几下,这才接着道:“恰逢选秀开始,能参加选秀的,只有低阶官员和平民家中适龄的姑娘、小哥儿。”
“我阿爹年龄合适,家境也合适,为了查清楚周皇后中毒之谜,我阿爹参加了选秀。”
“很幸运,阿爹被选上了。”
于是,他还没有生下来时,他的命运便被安排好了。
哪怕他其实是哥儿,也要扮做男子,成为盛家的第七位皇子。
倒也没有怨恨,因为这本就是他沈家应该做的。
周皇后救了沈家,沈家得报恩。
而且,当男子也挺好,可以自由来去,还能做他自己喜欢的事儿。
可自打遇见孟月那大傻子,他心里就时不时因为身份一事而涌出惆怅来。
在心中轻轻一叹,他又接着道:“我大哥幼年时之所以从马匹上摔下去,不是因为他不小心,而是因为三哥射了马匹一箭。”
“……其实我阿爹看清楚了是谁射出去的那一箭,但他不能说,武安侯不肯得罪新皇后,不愿站出来说出亲眼所见,他就算是说了,没有人证,万一皇祖父和父皇不信,那等待他的八成是死。”
“于是事情最终变成了马匹无故受惊,大哥被颠下来摔断了腿。”
七皇子先是解释了当年的具体经过,然后又解释沈良人为何没有说出真相。
黎荞听的眸子大睁,心里掀起一波又一波惊涛骇浪。
果然,皇家水深啊!
而且,武安侯是因为此事所以被太上皇厌弃的吗?
“但昨晚,彭家和三哥都要完蛋了,我便讲出了当年这一桩旧事。”
“昨晚在求贤殿,一开始三哥和彭家都不肯承认,彭皇后也前去求情,大哥也表示当年只看到三哥和彭志业匆匆离去的身影。”
“武安侯来了之后,讲出当时的细节,与我阿爹的说辞对上,父皇就有些信了。”
“父皇又难过又愤怒,而且当时三哥和彭志业的神色也不正常,于是我父皇便要灭彭家九族。”
“彭家人这下子慌了,赶紧讲出当年的真相,想保住彭家的一点血脉,三哥极力否认,彭家人极力往他身上推,三哥气的动手去打彭家人,威严的求贤殿瞬间成了戏台子。”
七皇子回想起昨晚那一幕,眉梢一挑,眸底有愉悦和痛快闪过。
狗咬狗的场面,可太精彩了。
不过,很快他俊脸上又显出厌恶之色。
“然后我给父皇呈上了彭家人这些年的罪行,最主要的是收取贿赂,用三哥和彭皇后的名义给外地官员摆平烂事。”
七皇子身在刑部,这些年从罪官嘴巴里撬出不少与三皇子、彭家有关的隐秘之事,他当时没有发作,全攒到一起,再加上这些年他和周家有意收集的,两者加在一起,在昨晚给了三皇子、彭家致命一击。
彭家想着只要把大皇子摔断腿一事推给三皇子,这样就能保住彭家的血脉。
但有嫉恶如仇的七皇子在,他们逃脱不掉惩罚。
彭家手上的烂事,虽然有一部分的确是背着三皇子干的,但三皇子自己也不干净。
大盛官员的升降都是由盛家父子决定的,但是,吏部负责考核所有官员,吏部若是在官员的政绩表上略微添几笔或者是减几笔,那足以影响一个官员的升迁。
当然,黎荞这种名动京城的除外。
但黎荞只有一个,因此,三皇子仗着在吏部当主事,不但肆意拉拢官员,还在一些官员的政绩表上造假,将一分功劳夸大成五分,将一分罪责扩展至八分。
这大大触及了盛鸿的底线。
决定官员升迁,这是皇帝才能做的事,小小皇子,逾矩了。
把昨晚的经过详细复述了一遍,七皇子又道:“目前就是这一个情况,三哥同五哥一样,被关在三皇子府,靠着劳作挣吃食。彭家满门抄斩,彭皇后被贬为庶民,关在三皇子府。”
黎荞:“……”
翻天覆地啊。
连彭皇后都被废了。
他愣了足足十多秒才消化完七皇子这一番话语,但问题来了。
“彭家和三皇子罪有应得,圣上的处置很公允,大皇子多年来的痛楚,终于有了慰藉。”
“但周皇后中毒一事……”
这事儿还没有说清呢。
“此事还没有查清楚。不是彭家人做的。”
七皇子轻轻摇头:“阿爹和舅舅至今不知道是谁给周皇后下的毒,但皇家的恩怨,无非是为了皇位,所以,二哥、四哥、六哥三人的母妃,都有嫌疑。”
“还有我受伤一事,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那次我是为了去查案,带的侍卫不多,结果被人围殴,强撑着逃到了你家门口。”
“所以,之前我说不让你靠近任何皇子,因为我也不确定暗地里的人是谁。”
黎荞:“?”
他脑门上挂着问号。
七皇子竟是不知?
“还有之前五哥谋反时,有人提前给我和周大人泄密,那人是谁,至今也未知。”
看出黎荞的震惊和无语,七皇子苦笑着又道。
黎荞:“……”
这不知,那不知,这盛京的确是卧龙藏虎啊。
“现在你知道盛京的危险了吧。”七皇子看他不说话,便道。
黎荞重重点头:“极其危险!”
“其实你也危险。”
“我?”黎荞歪了歪脑袋,三皇子昨晚对他露了杀意,但三皇子完蛋了,所以……
“五哥谋反时,你一个文弱书生扭转了局势。此次虽然有周钊几人在,但却是你眼尖的揪出了那个可笑的雷同之处,所以,三哥、五哥的完蛋与你脱不开干系。”
“?”
黎荞睁大眸子,管他屁事啊。
五皇子是自己谋反,自寻死路。
三皇子更是早早害了大皇子还触犯了皇权,如今是罪有应得。
“再加上你与我走的近,似乎不能被拉拢,所以我担心暗处的人会对你下手,你最近谨慎些。”
“不过,更有可能是对方舍不得对你下手,因为你太优秀了。”
“所以,接下来你多观察,看谁在拉拢你。如今三哥、五哥都完蛋了,有意争夺皇位的那人,自会冒头。”
七皇子一脸严肃的道。
这才是他今日将黎荞叫过来的主要目的。
一方面是让黎荞最近小心谨慎些。
另外一方面便是想借着黎荞,将对他下手之人找出来。
“……下官明白。”
黎荞也严肃了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对方看不上你,也懒得对你出手。总之,你最近小心些。”
七皇子又道。
“好,下官一定走到哪里都带着满招损谦受益,也不让竹哥儿出门了。”
黎荞认真道。
“嗯,先谨慎一些,等着对方出招,肯定会有皇子冒头的。”
七皇子说着轻轻叹气。
虽然彭家完蛋了,三皇子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他大哥的身子,周皇后的死,都让他心里犯堵。
黎荞瞧着他的愁容,心中不由也开始犯愁。
原来办事一向靠谱的七皇子竟是如此被动……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4章 七皇子和大皇子的安排 两个崽子力气大
“下官有句话, 不知当问不当问。”
黎荞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便开了口。
七皇子看向他:“你问。”
“嗯……就是、您, 您想不想做太子呢?”
黎荞眨了眨眸子,微微屏住了呼吸。
别真的是扶大皇子上位吧?
就大皇子那个身子,如何扛得住繁重的政务?
现在的盛鸿都扛不住呢,天天抓他当壮丁,什么活儿都让他掺和一脚。
“我就知道是这个问题, 之前孟月问我时,我已经答过了, 我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七皇子摇头。
他一个小哥儿, 当什么皇帝。
而且,就算他真的是男子,那他定然也会扶持他大哥上位。
“……那大皇子的身子?”黎荞立马问。
“先慢慢养着, 以后的事儿我也说不准, 但大哥是元后嫡子,皇位本就是大哥的, 也该是他的。”
七皇子神色、语气都很坚定。
“下官明白了。”
行吧,既然七皇子无意皇位,那大皇子也行。
大皇子与七皇子关系亲近, 他若是在大皇子手底下当官, 想来地位不会比现在差多少。
他这么出众, 凡是明君,哪个舍得冷落他?
况且, 他也一直在帮七皇子呢。
之前七皇子要他顶住三皇子、五皇子的陷害, 他顶住了。
刚才七皇子说他在三皇子、五皇子的完蛋进程中起了一定作用, 这说明七皇子认可他的工作。
现在, 他一边加强安全防护,一边看谁来拉拢他,好揪出重伤七皇子的人。
只要他再次立下小小的功劳,那就是帮了七皇子大忙了。
捋清楚接下来要做的事儿,黎荞心里的忧愁褪去了不少,他又拎起了筷子,来都来了,填饱肚子再走。
七皇子也是这般态度,让他吃饱了再回去,顺带又给他说了一些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的事儿,让他心中有个底。
今日的盛京热闹极了,黎荞坐着七皇子府的马车回家时,一路上听到无数的谈论。
彭家被抄家、彭皇后被废、三皇子被圈禁、还有吏部几位涉事官员被抄家,这一件件单拎出来都是大事,更何况还凑到了一起。
黎荞到家时,陶竹、郑浅浅几个人也在议论此事。
此前七皇子已经派人过来报了信,陶竹知晓黎荞的去处,但知道和亲眼看到是有区别的,眼下黎荞回来了,他立马从摇椅上起身,笑着朝黎荞走去。
外界的那些事儿全都比不得黎荞。
“吃饭了吗?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一迭声的话语,还有亮晶晶水眸的注视,让黎荞不由笑了起来,他一一回答,然后加入到了陶竹几人的闲聊中。
外面的人只知道圣旨,不知具体的内情,更不知道三皇子与大皇子的恩怨,因为圣旨上只字未提,只强调了三皇子此次科考舞弊以及那称得上是卖官鬻爵的行径。
但黎荞知道内情,他把能说的简单讲了一下,听的陶竹、郑浅浅、黎夏几个不住的惊叹。
此次的会试,三皇子只安排了黄、包、李三人试水,将这三人踢出去,再从落榜的举子中挑出最出众的三人补上去,那此次会试就算是完事了。
三皇子、彭家、彭皇后完蛋,还牵连好几个官员,这一下子空出来好大一部分势力,就看盛鸿休息好之后愿意让谁补位吧。
盛鸿昨晚气着了,以盛鸿目前的惜命程度,不歇个五日绝对不会上朝。
不过,对着郑浅浅、黎夏几人不能讲的皇家秘辛,他是可以分享给陶竹的。
晚饭过后,黎荞和陶竹直接带着两个小崽子回了暖房那边。
郑浅浅知道他们夫夫半个月未腻歪,这会儿定然想的狠,因此拘着黎小睿留在正院,不让黎小睿跑过去影响他们夫夫交流感情。
三月的天,夜晚有些冷,暖房依旧烧着火炕,两个小崽子一进了房间便喊热,还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去解衣服扣子。
黎荞和陶竹分别给他们脱去身上有些厚重的棉衣,又把他们俩抱上炕。
他们俩一上了炕,立马迈着小短腿朝着炕尾的木箱子走去,木箱子里放着拼图。
这拼图是黎荞找工部给他们俩定制的,是彩绘的,上面画着小动物和植物,鲜艳的颜色,很得他们俩的喜欢。
“阿爹,拼图,玩拼图。”
黎云帆小胖友站在几个木箱子跟前,小爪爪伸出,抓住其中一个木箱子上的铜锁,拖着木箱子就往黎荞陶竹这边走。
旁边的黎长风小胖友也是如此,拖着一个木箱子朝着自家阿爹、爹爹靠近。
木箱子不大,但对一个两岁的幼儿来说,绝对不算轻,可他们俩拖的很轻松。
黎云帆小胖友比较谨慎,走两步便顿住脚步,扭着小脑袋去看身后的炕,免得摔倒。
但黎长风小胖友却是微微撅着小屁股,小短腿快速的往后退,根本不往身后看一眼。
“好厉害!”
黎荞立马抬手给他们俩鼓掌,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力气,不愧是他的娃!
旁边的陶竹见状,指了指黎云帆小胖友:“云帆是小哥儿。”
“小哥儿也可以力气大,就像是你,我就很喜欢。”
黎荞说着,又拍了两下手,口里还夸道:“长风、云帆真棒,力气真大!”
陶竹:“……”
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呀,现在他家也能称一句高门大户。
以后小云帆嫁人,肯定要门当户对。
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少爷,谁会喜欢力气大的小哥儿?
像是他,还有七皇子,虽然的确遇见了良人,但黎荞和孟月都是农家子,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自从发现两个小家伙比黎小睿的力气还大之后,他就在头疼此事,黎荞倒好,竟然还在鼓掌。
“小长风太厉害了,竟然能拖得动这么大的箱子。”
就在陶竹无语时,黎长风小胖友已经将木箱子拖到了炕边,黎荞笑着将他举了起来抛高高,还忍不住去亲他的小脸蛋。
黎长风小胖友很开心,口中喊着飞飞,笑声清脆,不过,等黎荞将他放到炕上,他小脑袋立马去看自己的弟弟黎云帆小胖友。
此时黎云帆小胖友距他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他立马从黎荞怀中挣脱出来,朝着自己弟弟跑去。
黎荞好奇了起来,木箱子上只有一把铜锁,身为哥哥的黎长风小胖友会如何做?
只见黎长风小胖友直接越过了木箱子,站到了木箱子后,然后他小爪爪放到木箱子上,撅起了小屁屁:“弟弟,走。”
哥哥发话了,黎云帆小胖友软软的应了一声好,然后跟刚才那般,小爪爪抓着铜锁,慢悠悠的往后退。
退两步,扭头看看脚下的炕,黎长风小胖友也不催他,两个人齐心协力,一个拖,一个推,很快就把木箱子拖到了黎荞陶竹跟前。
这种情形,陶竹见过好多次了。
但黎荞是第一次见,拼图做好时,黎荞不在家,在贡院里批阅卷子。
而之前装着积木的木箱子重一些,再加上两个小崽子小,拖不动,是以,黎荞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他稀罕坏了,长臂伸出,直接将两个小家伙搂在了怀中,又是揉又是亲的,逗得两个小家伙嘿嘿直乐。
陶竹瞧着这一幕,也顾不上无奈了,算了算了,既然这父子三人笑的这么开心,他也不犯愁了。
大不了就门不当户不对呗,只要小云帆自己喜欢就好,黎荞如此厉害,定然能给小云帆挑一个合适的夫君。
“好啦好啦,玩拼图。”
他这般想着,将木箱子打开,把里面的大块拼图倒在了炕上。
“爹爹,一起玩。”
黎长风小胖友立马道。
“好!”
黎荞应的很干脆。
他和陶竹脱了鞋子上炕,陪着两个小家伙拼拼图,这种游戏对于两个小家伙来说正好,他们俩玩的很认真,时不时喊一声阿爹、爹爹,但大半注意力都是在拼图上的。
黎荞便和陶竹说起了皇家秘辛。
陶竹听完三皇子和大皇子的恩怨,又是诧异又是皱眉:“……大皇子好苦啊。”
“对,明明是圣上的嫡长子,太子的不二人选,结果小小年纪没了娘,不但体弱多病,还断了一条腿。”
就大皇子这遭遇,谁不说一句可怜?
“七皇子也很苦,长到现在,一直在报恩。”陶竹说着看向了一旁正专心致志拼拼图的两个小崽子。
黎长风小胖友伸着小短腿坐着,小手里抓着拼图,看的挺认真。
黎云帆小胖友则是撅着小屁屁,小手撑着炕,正仔细对比面前的几块拼图。
两个人都肉嘟嘟,白白嫩嫩,只一眼就看的他心脏软乎乎。
这么可爱的小崽子,七皇子这辈子能拥有么……
抿了下唇,他道:“希望大皇子登上皇位,这样七皇子就能过正常日子了。”
黎荞也在看两个小崽子,视线温柔极了,但陶竹此话让他下意识抿了下唇。
先不说大皇子的身子状况,只说这兄弟俩的实力,七皇子至今不知道是谁要杀他,也不知道上次报信的人是谁。
背后的人藏的这么深,这兄弟俩能胜出么?
而且,就大皇子那个身子,除非其他皇子都完蛋了,不然盛鸿会传位给大皇子吗?
“就目前来说,大皇子登基的可能性很小。前面有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在,怎么会轮到他?”
看陶竹因为这话眉心皱出了几条纹路,他立马又道:“不过也不一定,现在还不到最后呢,目前他们就是按兵不动,等对方出招。”
尽管很不想让陶竹担心,但陶竹也该有个心理准备,他将七皇子的分析复述了一遍,叮嘱陶竹近日不要出门。
陶竹听罢这话,心里头的担忧瞬间成海,但到了这一步,他和黎荞不可能回到三柳村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甭管前路有什么,黎荞都得去趟,去闯。
他能做的,便是听黎荞的话,待在家里照顾好孩子。
“刚寻了一处不错的宅子,还说等你休沐时一块去瞧瞧,眼下是瞧不成了。”
陶竹抓住黎荞的手,有些无奈。
这都三月了,再不把宅子买下来,那今年冬天还能盖足够的暖房么?
“无妨,过段时间再去看也行,到时候咱们多寻一些工匠赶工期。”
宅子事小,安全最重要。
陶竹叹气:“只能如此了,你也少出门,接下来几日,你安心待在家里,外面的风风雨雨和你无关。”
“嗯。”
黎荞也是这么打算的。
因为会试阅卷这个差事,他和陶竹等于是分离了半个月,太久了。
接下来他哪儿都不去,夫郎孩子热炕头!
黎荞可以不出门,但七皇子不能不出门,前些年因为要先搞死五皇子、三皇子,是以他和大皇子表面上的联络并不多。
这次帮着大皇子讨公道,他算是明码站到大皇子这边了,再加上昨晚大皇子也在皇宫里待了半夜,是以送走黎荞之后,他又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去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距离七皇子府不远,七皇子到时,大皇子正坐在他府里的校场边,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他的三个儿子练习箭术。
大皇子五官生的极好,但他的脸上一年四季都没什么血色,身子也瘦的厉害,即便是暖春三月,他也披着冬日的狐裘。
狐裘宽宽大大,衬得他全身似乎只剩下了骨头。
七皇子缓步来到大皇子跟前,在大皇子轮椅旁的圆凳上坐下,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大皇子的脸色,见眼底泛着青色,不由道:“大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心情愉悦,就来看看他们仨习武。”
大皇子笑盈盈的用下巴点了点校场内的三人。
七皇子闻言也看向了校场,大皇子有三子,大的今年已经十二岁,小的不足五岁。
但不管大的,小的,弯弓射箭的姿势都挺标准,而且,准头也很好。
见年纪最小的小侄子盛时毓十中九,他不由笑了一下:“小毓不错,我这个年纪时,比不上他。”
“嗯,的确还可以。”
大皇子轻轻点头。
在他三个儿子当中,就目前来说,小儿子盛时毓的天赋最高,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都超过两位哥哥。
“以后好好培养小毓。”七皇子道。
他大哥身子不好,即便是将皇位抢来了,那指不定能撑多久,因此,他这三个侄子的教育工作是重中之重。
大盛的未来,在他这三位侄子身上。
大皇子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问道:“董代专这会儿应该快出暨北省了吧。”
“差不多,快马加鞭,应是要出暨北省了。以后他就在南边活动,等咱们成功了再回京。”
七皇子点头。
董代专是他的人,因此,那个可笑的雷同错别字,是他故意安排的。
原本想着用以佐证周钊的举报,好用这种荒谬勾起他父皇的愤怒,谁知道黎荞先出手了。
黎荞的才能过于出众了,就阅卷那种情况,换做是他,他也察觉不到那个错别字。
上一次五皇子谋反,黎荞扭转了局势,这一次黎荞又先揪出了黄、包、李三人。
轻叹一声,他道:“不知道背后的那人是拉拢黎荞,还是干脆杀掉黎荞。”
大皇子闻言,修长的食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沉吟片刻,而后道:“要不让他在父皇跟前哭诉一番?”
“找父皇哭诉,让父皇想办法?”
七皇子一愣。
“你昨晚不是说老三对黎荞动了杀心吗?你先在父皇跟前提一提这事儿,父皇必定会询问黎荞,黎荞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犹豫、为难、适当的害怕,那父皇肯定会再安排侍卫给他。”
“……似乎有道理。”
虽然听上去不靠谱,但可以操作一下。
大皇子轻轻笑了一下:“甭管有没有用,先试一试。他这样的人才,不该出事。”
“好。”七皇子应下。
除了这个法子,也没旁的法子了,他身边的侍卫,无法匀出来给黎荞。
况且,就算他想给,那也名不正言不顺。
回想起昨晚他父皇气的浑身颤抖的样子,愧疚迅速将他淹没。
他也不想这样安排,但他大哥的冤屈必须得讨回来,三皇子必须受到惩罚。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5章 盛鸿没错,公布选太子的规则 黎荞得了赏赐
盛鸿的确是歇了五日才上朝。
三皇子、大皇子一事对他的打击有些大。
他和周皇后感情不错, 周皇后没了之后,他尽可能弥补大皇子。
但谁知道,他这大儿子的腿是三儿子搞断的。
而且, 当年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他大儿子忍了二十多年才将这桩旧事扯了出来。
有点可笑。
他一直以为,他和他大儿子之间融洽的犹如他和他父皇那般,可谁知道他这大儿子心里藏了这么大一个委屈。
而且,除了大儿子之外, 还有三儿子。
他去年刚处置了一个五儿子,如今又处置了三儿子, 连带着皇后都没了。
他这个老父亲, 谁不说一句失败呢。
这教他怎么不难受。
原本他想着他有七个儿子,还各个都是人才——哪怕是大儿子,其实也很有才能。
可谁知道, 一转眼, 最突出的五儿子和三儿子都完蛋了,大儿子身子骨不行, 小儿子吧,将满朝文武得罪了个大半。
掰着手指数一数,他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二儿子、四儿子、六儿子。
烦躁。
心情不好的盛鸿, 上朝时一张脸从头臭到尾, 幸好无大事发生, 这个时间点儿,百官谁都不想拿政务去烦他。
黎荞自然也不想。
但皇宫日日都能收到不少折子, 虽无大事, 可小事从未断过, 他这个代笔又如此能干, 因此,他又被盛鸿抓了壮丁。
盛鸿一连消沉了多日,不提立后之事,也不提让其他官员补位吏部之职的事儿。
满朝文武,跟着小心翼翼了多日。
很快就到了殿试之日。
盛鸿一向都很重视殿试,出题随心所欲,但这一次,他的题目规规矩矩,只有三个字:
何为孝?
殿试开考时,黎荞坐在太极殿旁的求贤殿里,兢兢业业的批阅奏折。
这段时日盛鸿心情不好,有时候一整天都不看折子一眼,在这种情况下,他手中的权力又大了些。
他都是把所有奏折批完了,然后再一一汇报给盛鸿听。
盛鸿至今一次都未给他打回来过。
这天下,恍惚是他当了家。
就好像是此时,他辛勤的处理政务,盛鸿则是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这一养就养到了中午,而且还睡着了,等盛鸿醒来时,正好不耽搁用午饭。
盛鸿从摇椅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下手脚,然后他扭头看向正垂眸老老实实看奏折的黎荞。
一上午过去,黎荞还是神采奕奕的模样,他不由叹道:“朕竟是睡着了,老了,这身子不中用了。”
他前些时日心情很差,思绪杂乱,因此睡眠不足,整日都很疲累,经过时间的安抚,最近几日大半症状逐渐消失。
但身子却依旧很累,每天都睡不够。
黎荞听得盛鸿此话,忙放下手中的奏折,恭声道:“圣上,春日天气渐暖,人本就容易犯困,您正值壮年,与年老还有几十年的距离呢。”
盛鸿闻言笑:“朕的心不老,但身子也的确是跟不上了。睡了一上午,骨头都懒了,黎爱卿,你也坐了一上午了,走,与朕一起去瞧瞧新科进士,看殿试如何了。”
“是。”黎荞应下。
太极殿内,新科进士们正挥笔写文章。
殿试只有一日,而且今年的题目比较好写,是以一半的人都把文章写的差不多了。
盛鸿的突然到来,让新科进士们的思绪乱了些许,不过盛鸿是个贴心的皇帝,他没有在殿内多待,粗粗扫了一下新科进士们的试卷,然后他带着黎荞离开。
出了太极殿,他背着手慢悠悠的往求贤殿而去,口中问黎荞道:“黎爱卿,这次的题目,若换做是你,你会从哪方面入手?”
“额……微臣可能会胡言乱语。”
黎荞瞧着他的脸色,小心道。
“朕现在就想听胡言乱语,你说,朕赦你无罪。”
“嗯……在微臣看来,孝分大、小,分智、愚。大,指的是孝顺君王。小,指的是孝顺爹娘。”
“但甭管是大还是小,都要智孝,不能愚孝。若君王、爹娘所言所行是正确的,那不听君王、爹娘的话,便是不孝。”
“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在微臣看来,孝或者是不孝,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个人的心性决定的,与其君王、爹娘无关。”
“人生在这世上,幼年时不懂道理,但长大后谁不懂最基本的道理?又不是傻子。”
“懂,却偏偏不孝,这能怪得了其君王和其爹娘吗?”
“君王励精图治,确保家国安宁,爹娘提供衣食住行,更关键的是,君王和爹娘至圣至明、温良恭谦,给子女做了极其好的榜样,在这种情况下还是选择不孝,那真的怪不到君王和爹娘身上。”
“您说是不是?”
黎荞畅所欲言之后,立马又恢复到小心翼翼的模样,仔细去瞧盛鸿的脸色。
盛鸿一反常态出了这么一道题目,不就是想让新科进士们论证他没错嘛。
他的确没错。
有错的是三皇子。
说实话,盛鸿蔫这么久,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盛鸿对几位皇子的父爱,远超他的想象。
但盛鸿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就这?”
他扭头看向黎荞,很是无语。
“再犀利的微臣也不敢说呀。”
黎荞委屈。
他倒是想指着三皇子、五皇子的鼻子痛骂,但他不敢呀。
三皇子、五皇子再不好,那也只能是盛鸿骂,轮不到他张嘴。
盛鸿瞪着黎荞,但几秒钟之后,盛鸿叹气道:“罢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其实他也觉得他没错。
老五和老三证明他这个父亲当的很失败,但失败归失败,他没错啊。
还想让他怎么办?
他宵衣旰食,日理万机,他拿自己的私库贴补国库,他从不易暴易怒、迁怒无辜,他也没有特别偏心哪位皇子。
他还直接表明想当太子就按照他这个标准来。
甚至,满朝文武皆推举盛之衍这个逆子当太子他都没动怒,不觉得被冒犯了皇权。
他这个皇帝,他这个老父亲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历史之最了吧?
哪一位皇帝能有他这般慈爱、宽厚?
他有错么?
他觉得他没错。
不过,大儿子的断腿一事,的确是他疏忽了,可若是他这大儿子当场讲出来,那他会信么?
想到此,他又有些蔫了。
沉默着来到求贤殿,钱三小心的问他要不要传膳,他点了点头。
等小太监们将饭桌摆上,他依旧沉默,拎起筷子略吃了几口便饱了。
他放下筷子,视线不由自主移向一旁的黎荞,黎荞没资格与他同桌用饭,黎荞都是自坐一桌,顿顿六菜一汤。
此时他这位黎爱卿一如既往端着饭碗吃的香甜,一口米饭一口菜,一海碗米饭,很快就下去了大半。
“黎爱卿啊。”
他慢吞吞的开了口。
“微臣在。”
黎荞忙咽下口中的饭菜,也放下了碗筷。
“你最近要买宅子是吧?”
“……是。”
黎荞愣愣点头。
圣上对他挺关注哈,这点小事都知道。
“这一次抄家,城东空出来不少宅院,朕赏你一座,就彭家吧,彭家的宅子距离皇宫很近。你别觉得晦气,这皇宫还是前朝亡国之君留下的呢,朕照样住的很舒服。”
“……微臣不觉得晦气!”
黎荞睁大眸子,忙起身行礼谢恩。
礼毕,等盛鸿叫起之后,他忍不住问:“微臣能问问为什么吗?”
“你这次立了功,平日里又为朕分了不少忧。而且,前些日子小七过来,说你太高调容易被人干掉,朕想了想,觉得彭家那宅院不错。”
“不仅距离皇宫近,而且前街是大皇子府,同一条街上还有七皇子府,周围住的都是贵人,安全问题不需要担忧。”
“不过,你还是得出门,朕再给你赏你六个侍卫。”
盛鸿解释道。
黎荞:“……”
之前七皇子给他打过招呼,若是盛鸿问起他的安危问题,要借机表演一番,好再讨六个侍卫。
可谁知盛鸿根本没给他表演的机会。
而且,不仅又赏给他六个侍卫,竟然还赏下了一座宅院!
盛鸿为他一个臣子考虑的如此周全,大盛这座桃源,他一定好好守护!
他又跪下谢恩,脸上满是感动。
盛鸿摆了摆手,让他起来:“你这样的人才,若是出了事,那是大盛的损失,也是朕的损失。”
“说起来,此次会试众多举子的答案,可给了你灵感?”
“……回圣上,尚无灵感。”
黎荞脸上的感动,瞬间转为了羞愧。
“无妨,灵感嘛,最重要的是灵,朕最近心情不好,你整日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这种情况下灵不起来也正常。”
“其实,举子们的那些答案,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盛鸿苦笑。
这些举子跟着他这位黎爱卿学坏了,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比同届考生多走一小步,根本不去琢磨如何真正的解决实际问题。
黎荞:“……”
盛鸿的这份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实在是珍贵。
但他现在还没给水泥寻一个合适的出身……
盛鸿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继续用饭,午饭过后,他很快就将余下的折子处理完了。
盛鸿让他出宫,先去城东的训练营挑选侍卫,再去瞧彭家的宅子。
彭家之前身为当朝皇后的母家,家中虽无真正的高官,但宅子占地挺广,整个宅子足足有五进,还带东西四个跨院,而且每一个跨院的面积都和他家现在这个四进的宅子差不多大。
这是真正的豪宅。
这个地理位置,这个面积,在盛京绝对能卖出上百万两的高价,现在盛鸿直接赏给了他!
遇此明君,老天爷真的眷顾他。
带着六个侍卫回到家,向众人分享这个好消息,众人听罢,全都惊喜不已。
特别是郑浅浅,也不顾怀着身子,直接原地蹦了好几下,吓得一旁的黎大山赶紧抱住他。
陶竹一双水眸亮的惊人,他最近一直在为新宅子的事犯愁,现在好了,他再也不用忧愁了。
彭家的宅子诶,足够住下他这一大家子了。
“宅子需要改动的地方多不多?”他问黎荞道。
“不算多,但多也没关系,因为其实是五个宅院,咱们可以先搬过去,一个宅院一个宅院的慢慢重修。”
黎荞笑眯眯的道。
“那咱们先搬过去。”
陶竹毫不犹豫的道。
彭家宅院距离皇宫近,黎荞每日上值、回家能省下不少时间,这省出来的时间,黎荞可以多睡一会儿,可以多在家里待一会儿。
而且还安全。
前有大皇子府,旁边还有七皇子府,前后左右全都是皇亲国戚高官大户,附近的治安仅次于皇宫。
因为黎荞之前的交代,他许久未出门了。
他可以不出门,但黎小睿和两个小崽子想出门,每日都要嚷嚷一遍呢。
若是搬到了彭家那宅子,就算是不出门,三个小家伙也有足够的玩耍场地。
“好,明日你们先去看看宅子。”
黎荞当即把彭家大门的钥匙给了陶竹。
今日他从盛鸿的训练营挑了六个身手不错的少年,再加上黎刀十多个人,足以护佑陶竹一行人的安危。
嗯……这新来的六个少年,就叫黎不矜,黎不伐,黎学,黎而,黎不,黎厌吧!
翌日,当陶竹领着自家人带着侍卫去看新家时,黎荞如往常一样去上朝。
难得的,今日盛鸿的脸色不臭,也不蔫,似乎恢复到从前了。
盛鸿宣布了一则大新闻。
国,不可一日无太子。
因此,他会在接下来的几年间出一些难题交给几位皇子,几位皇子每解决一道难题,那可得一道赞赏圣旨。
谁得的圣旨多,那谁就是太子。
若这期间他出了意外,那群臣可按照圣旨的数量去立太子。
不过,他父皇有一票否决权。
这天下是他父皇打下来的,谁若是想当太子,得经过他父皇的同意。
盛鸿此言,犹如一颗炮弹扔到了平静的湖水中,瞬间激起了万层浪。
这太突然了!
在今日之前,谁能想到盛鸿竟然会有此招?
黎荞也没想到盛鸿竟然直接抛出了一颗炮弹,看盛鸿近日的状态,他以为盛鸿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走出消沉。
至于太子之事,更是遥遥无期。
可谁知道盛鸿今日就公布了规则。
不过,听上去很可行。
这法子公正。
而且还考虑的很周全。
有这法子在,群臣今后只需要看几位皇子大展身手就可以了,不必再跟从前一般去站队了。
盛鸿行事干脆利索,等大殿内的惊讶声平息下去,他公布了他给几位皇子出的第一道题目:
解决税粮入京难一事。
这道题目和会试的题目一样,显然,他对众多举子的答案并不满意。
黎荞垂着眸子,有些惊讶。
盛鸿对这个事可真是执着啊。
看来非得解决不可。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6章 徐瑛、辛知升官,黎荞搬家 七皇子按兵不动
盛鸿抛出来这个炮弹, 让百官的视线一下子聚集到余下的这几位皇子身上。
准确来说,是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
如同之前黎荞所分析的那般,大皇子身子骨不行, 首先排除掉。
七皇子行事太霸道,手段太毒辣,将满朝文武得罪了大半,也排除掉。
不过,虽然说不用跟从前那般急吼吼的站队, 可百官心里肯定有所偏向的,他们想让与自己关系亲近的皇子上位。
但盛鸿提的这个问题……说好解决, 那也的确好解决, 只要有足够的银钱,可以简单粗暴的在所有官道上铺上青砖、土坯砖、青石板,这么一来, 税粮入京就容易多了。
可关键是, 谁有这份财力?
距离盛京近的地方,狠狠心, 咬咬牙,那能将土路变成砖路、石板路。
可南方一些府,距离盛京远得一来一回得用上大半年时间, 这么长的距离, 若是铺成砖路、石板路, 那所耗费的银钱是天文数字。
别说是个人了,就是国库, 那也撑不住。
可不铺成砖路、石板路, 那如何解决税粮入京难一事?
不只是几位皇子在琢磨此事, 百官都在琢磨这一难题, 但这不包括黎荞。
他忙着搬家。
彭家大宅子西边的两个跨院是江南园林风格的,陶竹、郑浅浅等人还没有住过这种风格的院子,他们一个个都喜欢的紧,看宅子回来之后便计划着搬家。
黎荞当然是听家里人的话,先搬过去,然后再重修院子。
一家子只花费了两日,就从城北的旧宅搬到了城东的新宅子里,大门上挂着的彭府改为了黎府。
入住新家,黎荞邀请好友过来庆贺。
农历四月,正是植被繁茂、百花盛开的季节,黎府西跨院花红柳绿,日光明媚,黎荞让人在池塘旁的柳树下摆上了烧烤摊、火锅摊。
这会是初夏,温度不算很高,众人围着炉子吃这两种吃食,并不觉得炎热。
“黎兄啊,你这换宅子的速度也忒快了,当了三年京官,换了三个宅子,佩服,小弟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辛知拿着几串五花肉站在池塘边,他一边去瞧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一边对坐在他身边的黎荞叹道。
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但黎兄这种蹿升速度,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同桌的几人听了此话,全都笑了起来。
“可不是,不过这次一步到位了,这宅子着实好,未来肯定不会再换了。”
徐瑛说着将手中那一串烤蘑菇朝着黎荞伸去:“来,碰一下,沾沾你的喜气儿。”
“我也来碰碰!”
孟月立马也举起了手中的羊肉串。
他不求升官,他求他和七皇子有一个好结局!
庄文肯定不能落后,升不升官的无所谓,但黎荞的喜气他是愿意沾的!
“碰一下碰一下。”他忙从盘子里拿起了一串烤鱼片。
“来来来。”辛知赶紧伸出了他手里的五花肉。
“行行行,碰碰碰,都沾一沾喜气。”
黎荞举起手中的虾串,挨个和他们碰了碰。
碰完了,他对庄文道:“文哥,你也该考虑换宅子了吧。”
周芸前段时间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庄家人已经让韩家商队送了信,今年会来京城玩一下。
现在庄文住的一个三进的院子,说小吧,不小。
庄家人若是过来,挤一挤是能住得下的。
但是,李瓶的儿子庄方考上秀才了,说不定会来盛京读书,而且庄园还没有成亲,一旦成亲,那眼下的宅子肯定不够住。
“有这个打算,但兹事体大,我得和家里人商议一番。”
庄文道。
四进的宅子比三进的贵,那么大一笔银子,他得和家里人商量。
“应该的。不过,若是你们要买宅子的话,可以看看我家那处旧宅。”
黎荞道。
若无意外,眼下这处新宅子便是他和陶竹养老的地方了,这宅子足够大,就算是三柳村来了人,那也住得下。
所以,若是庄家有意,他不介意将那个四进的宅子转给庄文。
“好,老弟你这话我记下了。”
庄文立马双眼一亮。
那宅子好,有暖房,适合老人居住。
若是他爹来了,冬日里住在暖房中再舒适不过了。
一旁的徐瑛见状,幽幽叹气。
画哥儿想和陶竹住的近一些,因此也一直在看城东的宅子,结果圣上直接赏给黎荞一处宅院。
就这地段,只凭着银子,根本拿不下。
更何况,画哥儿也没那么多银子。
至于他徐家的银子,他是绝对不会用的,不然的话,自家人肯定又要挺起腰杆和画哥儿闹。
一旁的孟月埋头默默吃烤串,绝对不参与这个话题,免得众人劝他。
他对买宅子没兴趣。
若是有可能,他更想在黎兄家租一间屋子,黎兄家和七皇子府在同一条街,羡慕!
热热闹闹的乔迁之宴过后,黎荞日子照旧,搬到城东之后,他通勤距离大大缩短,每日可以多在家里待一会儿。
东边两处跨院是传统的四进院子,他找了工匠过来,将全部房屋推倒,准备重建。
这一次,他定然要悄悄把水泥搞出来,他得给七皇子讨一个赞赏圣旨回来。
当黎荞家轰隆隆拆院子时,盛鸿又接连下了几道圣旨,这一次吏部空出来几个职位,还有彭家人原先所占据的几个职位,他重新安排了人手。
翰林院的两位位侍读学士,还有之前和黎荞同屋的段大人、李大人被调去了吏部。
翰林院空出来的位置,辛知占据其一,由原本的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成了从五品的侍读学士。
辛知很高兴,在百味楼摆了宴席,邀请一帮人庆贺。
之前他祖父因为大皇子摔断腿一事被太上皇厌弃,以至于空有爵位,家中无一人做官。
现在他不仅做了官,还在短短三年多的时间里升了官!
从五品的侍读学士,这可是好职位,下次升官,指日可待!
与黎荞、辛知同届的榜眼谷梁涵,也成了从五品的侍读学士。
另外,盛鸿还从户部调了一位十二部的主事郎中过去。
这么一来,户部就空出来了一个主事郎中之位。
这个位置,徐瑛顶了上去。
户部十二部的主事郎中掌握实权,是正五品官,徐瑛原本的饭银处员外郎也是五品官,徐瑛这是平调。
但饭银处这种冷门的小部门和户部十二部没法比,户部十二部每一部掌握着一省的财政、田地、户籍等大权,此次徐瑛算是升官。
最明显的证据是他的俸禄涨了。
大盛是按照每个官员手中的实权定俸禄,虽然都是五品官,但户部十二部的郎中俸禄要比饭银处员外郎高一些。
这可是喜事,徐瑛很开心,在家里摆了宴席,邀请好友一同庆贺。
更令他开心的是,画哥儿怀孕了。
成亲这么久,沈画终于怀孕了,这下子他可以堵上自家人的嘴巴了。
身边尽是喜气,于是黎荞又在家里摆上宴席,因为辛知和徐瑛都觉得是沾了他的喜气才升官的,两人都还想再沾沾,他只能再摆下宴席。
孟月和庄文也到场了。
两个人虽然没有升官,但并没有不开心的情绪,庄文对这事一向看的很淡,孟月则是怕升到其他部门离七皇子太远。
不过,他们由衷的为徐瑛、辛知高兴。
升官好哇,继续升!
“下次想升官肯定不容易,最近几位皇子都很平静,百官也平静。”
辛知抿了口米酒带走嘴巴里的辣味,忍不住说起了朝中局势。
“圣上出了这么一个难题,几位皇子都不接招,我家里人也在琢磨,但没有头绪。”
“可不是,我也琢磨了一下,唯有银子能解决此事,但国库的银子都撑不住这巨大的消耗,更别说是几位皇子了。”
孟月也点头。
七皇子在为大皇子争夺皇位,他自然将此事挂在了心上,可这事无解呀。
但偏偏七皇子一点儿都不急,平日里照旧审案子,对这道难题一点儿都不上心。
愁!
黎荞闻言眨了眨眸子,昨天下了班,他和陶竹带着泡芙等小甜品去拜访了七皇子。
七皇子的确也在头疼此事,除了银子,七皇子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不过,若是拼财力的话,七皇子是有胜算的,因为大皇子手里有不少产业,光是一个赌坊,便是日入千金。
其他三位皇子可没这个优势。
因此七皇子一点儿都不焦急,还搬出了黎荞的名句,若是此事无法得到圆满的解决,那么谁的银子多,谁就能多修一段路,那谁便是胜利者。
既然稳操胜券,那只需要看另外三位皇子出招即可。
现在盛鸿已经将争夺太子之位的条件摆出来了,剩下的三位皇子能忍得住么?
七皇子此话着实有理,是以黎荞此时只能也做出头疼的模样,跟着几位好友一起犯愁。
但等几位好友走了,他立马和陶竹一起去了东跨院那边。
虽然七皇子的策略是按兵不动,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先将水泥捣鼓出来再说。
水泥这个大杀器,他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此时的东跨院没有了原先的模样,工匠们干活很麻溜,已经将拆下来的木头、砖头、瓦片等全都运送走了,现在这两处院子空荡荡的。
陶竹牵着黎荞的手,沿着墙根溜达,口中慢慢讲着这座跨院的布局。
“咱们是在哪边种菜呢?东边还是西边?现在小睿天天都嚷嚷着要种菜,喊的我也想种了。”
“在东边吧,咱们住在东边,方便。”
黎荞直接道。
这宅子太大了,五个院落加一起,横向足足有三千米宽,若是住在东跨院,但菜地在西跨院,那太不方便了。
“好,听你的。”
陶竹想象一下在自家院子里种菜种花的场景,脸上挂上了笑,这才是过日子嘛。
之前那个四进的宅子也好,但院子里铺满了青石板,想种菜种花只能种在花盆里,这太憋屈了。
身为在乡下长大的小哥儿,他从没想过某一日想种个蔬菜竟是这般难。
幸好有新宅子了。
明日各种建材就要送过来,在自家种花种菜,指日可待了~
黎荞也对明日充满了期待,建材都入场了,那水泥还会远么?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7章 六皇子的主意 水泥
受这个时空技术条件的限制, 黎荞要做的是很简单的土水泥。
他知道两种土水泥的做法,一种需要用到生石灰、石膏、黏土、矿渣等原料,做法比较复杂。
还有一种做法比较简单, 只需要用到草木灰和沙土。
之前黎荞借着修建暖房的机会,对烧砖、烧陶等工艺做出感兴趣的模样,也有意无意的将一些建筑垃圾混合,但始终不敢做出真正的水泥来。
眼下,自家是将全部房屋推倒重建, 他之前的铺垫派上用场了。
他下班之后往东跨院跑,这里摸摸, 那里问问, 任谁都不会怀疑他抱有其他目的。
但是,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第一种做法比较危险, 因为流程太复杂了, 装不成故意。
在三柳村时他还能瞎编,可现在他就在盛鸿眼皮子低下, 无数人盯着他,想装作是无意中做出了水泥,难度真的太大。
是以, 他打算先用草木灰探路。
草木灰做水泥很简单, 这年头没有电没有天然气, 家家户户都是烧火做饭,每家每户都有草木灰。
将草木灰泡水、搅拌、沉淀, 再将表层的水倒掉, 然后把余下的草木灰浆用手团成圆子, 挤干水分, 晾晒。
晒干之后,最重要的步骤来了:扔到火里烧。
在这个过程里,一定要尽可能的用最大的火去烧,烧完之后将草木灰圆子投入水中,将圆子打散,再倒入沙土,那么土水泥就做好了。
这种土水泥的硬度比不上真正的水泥,但在这个时空,凑合着能用。
而且,更巧的是,当黎荞准备捣鼓草木灰水泥时,黎小睿先捣鼓上草木灰了。
黎小睿四岁了,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儿,能跑能跳,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心。
养了小鸡之后,他又养了大鹅。
搬家之后,他养的小鸡、不,已经变成大鸡的鸡、大鹅都跟着搬到了新宅子。
之前在旧宅子时,地方不太宽敞,鸡和大鹅都是养在笼子里的,每日只给固定的放风时间。
搬到新宅子后,地方宽敞极了,黎小睿便想让自己养的鸡、大鹅自由活动。
郑浅浅不愿意,漂亮的跟画一般的宅子,哪能让鸡和大鹅自由跑动?
这两种家畜可是会随地拉便便的!
黎荞得知后,大手一挥,圈出来了一个挺大的角落,专门用来放置鸡和大鹅。
有了这么热闹的家畜,陶竹见状,便干脆在旁边又开出了一块菜地。
东跨院那边的屋子建好还需要很长时间,但他想种菜种花的手蠢蠢欲动,他等不及了。
他要现在就种菜种花!
开垦了菜地,得用草木灰施肥,黎小睿见着这一流程,便好奇的追问为什么。
陶竹和郑浅浅细心的给他讲述什么叫肥料、施肥,黎小睿当然听不懂,但听不懂并不耽误他模仿陶竹的动作。
他也要种菜种花!
陶竹种菜比较精细,没有直接把草木灰撒在土壤上,而是把草木灰和土壤搅拌了一下,然后再铺到菜地里。
黎小睿照做,拎着小小的木桶往草木灰上浇水,这一幕看的黎荞大喜。
不愧是他的好侄孙!
于是黎荞很积极的陪着黎小睿玩草木灰,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胖友也加入活泥巴的游戏里,黎荞一步步的引导,就当他走到最后一个步骤时,这日下了早朝,四皇子前去求贤殿,找盛鸿商议要事。
这事儿的确挺重要,当四皇子的话音落,坐在屏风后批阅奏折的黎荞不由愣住——
盛鸿此次的题目,四皇子选择弃权。
“你弃权?”
盛鸿坐在御案后,惊讶的看着自己这位四儿子:“谧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四皇子名为盛之谧。
“知道。儿子是经过慎重考虑,所以才有此决定。”
四皇子神色平静,冷静的解释他弃权的缘由:
这事儿他办不了。
“除了银子,这件事无解,但儿子银子不多,拼财力的话,拼不过大哥,也拼不过六弟。既如此,索性弃权,不费这个心思了。”
“……你再考虑考虑。”
盛鸿无语了片刻,伸出手点了点他:“你是不是想偷懒?不要偷懒,你给朕认真琢磨这事儿,你想不出来,那就找其他人商量,这才过去几日你就跑来说弃权,你根本没把朕的要求当回事。”
“朕不准你弃权,你必须给朕好好研究解决办法。”
此言一出,轮到四皇子无语了,他苦笑着摊手:“父皇,儿子是真的想不到其他主意了。况且,儿子的码头也要开修了,儿子对暨北省更感兴趣。”
“不急,朕又没要你明日就给朕答案。你就慢慢想,在你其他兄弟的答案没出来之前,你不许偷懒。”
盛鸿一脸严肃。
四皇子:“……”
自己亲爹这么交代了,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乖乖听话。
四皇子离去之后,盛鸿板着脸喊了一声黎荞:“黎爱卿,你给天下人做了一个特别不好的示范,朕真的想问你的罪。”
黎荞:“?”
他做出惊慌无措的模样,赶紧从屏风后走出,一脸不解的看着盛鸿:“圣上,微臣惶恐!不知微臣到底犯了什么错?”
“你犯的是投机取巧的错。遇事不想着做到最好,只想着比竞争者多迈一步,这种风气好么?”
“你说说,朕该不该治你的罪?”
盛鸿的脸还是板着的。
黎荞:“……”
行叭。
也不算欲加之罪。
他做出懊恼、羞愧的模样,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微臣知罪,请圣上责罚。”
“朕罚你戴罪立功,你也琢磨琢磨此事,在其他皇子的答案没出来前,你也不许偷懒。”
盛鸿严肃道。
“是。圣上宽厚,微臣感激不尽,微臣定然竭尽所能,好好想解决办法。”
黎荞赶紧谢恩。
“这还差不多。”
盛鸿听得此话,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
而黎荞也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盛鸿不会真的罚他,今日回家之后他就将草木灰水泥做出来。
但是,这个绝妙的法子,暂时不能拿出来。
七皇子要按兵不动,他不能打乱七皇子的计划。
至于今日四皇子的弃权,这是真心的吗?
四皇子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吧?
众人都知道他和七皇子走的近,他是属于七皇子阵营的,虽然说七皇子将满朝文武得罪了大半,但现在盛鸿给出了挑选太子的具体规则,万一七皇子真的解决了难题得了赞赏圣旨,那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四皇子今日此举,到底是做给他看的还是真心要弃权?
虽说和七皇子住的近,但下班之后,黎荞并没有去七皇子府,而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将草木灰水泥做了出来。
当然,做出来之后,他要很随意的把这水泥当做是垃圾丢弃到一旁,等过两日这水泥硬度上来了,再惊讶、难以置信的表演一番。
黎荞准备好了表演,翌日照旧去上班。
今日不需要上朝,盛鸿召集大臣议事,又该麦收了,还有大运河的进度,这都是他极为关心的。
等议事完毕,已经是中午了。
六皇子来了。
六皇子名为盛之煦,他面容俊美,但身材略有些单薄,一身书卷气,他也是为税粮入京一事而来。
“父皇,儿子想到的法子将咱们大盛的官道都铺上土坯砖,和青砖、青石板比起来,土坯砖价格低,还易得。”
“当然,因为咱们大盛版图辽阔,只凭着儿子或者是国库,根本承担不了这么巨大的消耗,是以,儿子另外想了一个法子。”
“嗯?什么法子?”
原本神色平静的盛鸿闻言,登时来了兴致。
坐在屏风后批奏折的黎荞也竖起了耳朵。
六皇子这么快就想到解决办法了?
“儿子想的法子是,可以让各地的农人,在服徭役期间做土坯砖。这么一来,国库的开支就大大减少。”
六皇子也没卖关子,很直接给出了答案。
看盛鸿闻言微微皱起了眉,他又解释道:“父皇,很多地方的徭役只是简单的维修官道、挖河等,儿子觉得可以让农人勤快一些,先把原本要做的活计做完,然后做土坯砖。”
“土坯砖的制作方法非常简单,农人就地取材,只需要简单的模具,再加上晾晒即可,不需要特意入窑烧制。”
“服徭役的人每年都做一批土坯砖,用不了十年,大盛的官道便可全部变成平坦的土坯砖路。”
“若是农人不够,还可以加上各地驻军。各地驻军在训练的空隙做一些土坯砖,这也是很容易的事。”
“您觉得呢?”
盛鸿:“……”
他眉毛皱的更厉害了。
坐在屏风后的黎荞,也皱起了眉。
用这种办法来给大盛铺上全套的土坯砖?
除了水泥之外,这应该是最省钱、最有可能实现的法子了吧。
土坯砖的确价格低,还容易制作,若是号召全大盛服徭役的人一起动手,那说不定真的能在十年内将大盛的官道都给铺上土坯砖。
……
六皇子这主意,有点妙啊。
危险危险危险!
他不由屏住了呼吸,耳朵竖起,盛鸿会是什么反应?
“煦儿,你这法子听上去是可行的,但是,朕得再琢磨琢磨。”
盛鸿缓缓开了口。
“这是自然,兹事体大,儿子也是突然想到了这个法子,具体能不能实施,这得经过群臣的讨论。”
六皇子很是理解。
这么大的事儿,哪能轻易决定,肯定是要反复讨论的。
六皇子正事说完,很快便告退了,盛鸿独自琢磨了一会儿,扭头看向黎荞:“黎爱卿,你觉得煦儿这法子如何?”
黎荞从屏风后走出,一脸认真的道:“似乎是最可行的法子。”
“你就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盛鸿问他。
“除了土坯砖路,微臣还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黎荞露出惭愧之色。
盛鸿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可不是。
除了此法,他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但是,让农人在服徭役期间做土坯砖,这对农人而言,负担有些大啊。
有些地方的徭役还挺重的,虽然不需要跟前朝那般上战场打仗,但要帮着朝廷运送各种物资,修筑大型工事等,并不是简单的对官道修修补补。
但既然是徭役,那就是义务劳动,朝廷负责保护大盛众人的安危,那么大盛众人就有服徭役的义务。
而且,若真修成了土坯砖路,那么解决的何止是税粮入京难这一事,今后凡是在土坯砖路上行走的人,都会得到便利。
煦儿这法子好啊!
黎荞看着盛鸿脸上的满意,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不行,他得去找七皇子。
而且,现在是六皇子冒了头,那么六皇子是对七皇子动手的人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草木灰水泥我是从网上看来的,没有真的制作过,宝子们不要较真哦~
第178章 七皇子的应对 发现高志远的踪迹
黎荞虽然担忧, 但下班之后并没有去七皇子府,说不定六皇子也是做给他看呢。
稳住。
黎荞想稳住,但盛鸿稳不住。
盛鸿太想让大盛的官道由颠簸变为平坦了, 这关乎的不仅仅是运送粮食,还有每一位脚踏官道之人的便利。
他父皇这两年之所以没出京游玩,就是因为道路太颠簸了,以前他父皇年轻,身子骨能撑得住舟车劳顿。
但现在年纪上来了, 坐着马车颠簸一日,那得歇两日才能缓过来。
若是以后官道真铺上了土坯砖, 那他父皇还是乐意四处欣赏这大盛江山的美景的。
盛鸿越想心头越火热, 这一日下朝后,他出言让几位皇子留下。
现在六皇子给出了切实可行的法子了,其他几位皇子得加把劲啊, 不然的话, 他就把六皇子的法子拿出来让群臣讨论了。
若是群臣也寻不出大的弊端,而其他皇子也给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 那么这次的题目就是六皇子胜。
六皇子可得一道赞赏圣旨。
他再给余下几位皇子一个月的时间,这是最后期限。
此时距离秋收之后的徭役尚早,因此盛鸿给的时间比较宽泛, 但几位皇子听了此话, 四皇子苦笑, 二皇子苦着脸道:“父皇,我真想不到解决之法啊!而且, 儿子也无意太子之位, 您就饶了儿子吧。”
“皓儿, 就算你不想当太子, 但你既然姓盛,那大盛的事儿就是你的事,你不能逃避,不能躲懒。”
盛鸿板着脸,将之前教育四皇子的话重复了一遍。
二皇子名为盛之皓,听得此话,一张脸更苦了。
四皇子见此,一脸同病相怜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赶鸭子上架,身在皇家,真是不易啊。
一旁的七皇子见状,只说会认真想办法,旁的没有多言。
黎荞今日没有在求贤殿。
快麦收了,他身为户部主事,他出城去看盛京附近的麦子情况了。
骑着快马,一连跑了五日,将盛京附近的麦田看了个七七八八,他对今年的麦收状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今年不灾不丰,普普通通。
他庄子上的麦子也一般般。
拿到庄子之后他就让佃户打水井好保证灌溉,但庄稼的丰收除了雨水充足这一条外,还与肥力、无害虫、良种等因素有关。
一句话,农人不易啊。
这天晚上,他刚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骑着马慢悠悠的回到家里,家里其他人都睡了,陶竹还没睡。
天气热了,陶竹让人把饭桌摆到了院子里,四周点上蜡烛,配着一院子的花花草草,还挺有意境。
“今天韩宁过来送了信,大嫂、三姐她们同意来京城了,麦收之后启程。”
陶竹手里抓着朵尚未彻底盛开的荷花,一边慢悠悠晃着一边对黎荞道。
“好。我明日就和圣上说一声,请他派皇家物流的人快马加鞭的去接她们。”
黎荞一边咀嚼嘴巴里的粢饭团一边道。
家里许久未做粢饭团了,难得吃一次,挺好吃,陶竹让厨房给他留了四个,眼下他口里的这个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陶竹见状,将手里的荷花放下,抬手给他盛了一碗山药排骨汤放到他跟前。
“说到圣上,今天上午小睿读过书之后带着长风、云帆在门口玩滑滑车,三个小家伙玩的正开心,突然从大皇子府里飞出来了一个充气球。”
“这个球刚好落到云帆脚边,云帆盯着球看了看,弯下身子抱起球就往家里走。”
“我当时都看笑了,劝他将球还回去,结果他小手抱着,就是不松开。”
“……还有这事儿啊?”
黎荞听的也笑了起来。
在这个时空,蹴鞠是一项挺热门的运动,蹴鞠所使用的球,也从早先的实心球变成了充气球。
这种充气球是拿动物膀胱做的,外面包上皮革,分量挺轻。
不过,就算真的是里面装了米糠的实心球,那以小云帆的力道也能抱得动。
他咽下最后一口饭团,赶紧问:“然后呢?”
“然后大皇子府的人架起了梯子,一个小孩子从墙壁上冒出了小脑袋,这小孩子长的挺好,看上去贵气十足,应该是大皇子的小儿子。”
“他说把那个球送给云帆了,然后就从梯子上下去了。”
“你说我是不是该备些礼送过去?”
陶竹是知道大皇子的情况的。
他觉得今日那个小孩子应是大皇子的小儿子盛时毓,一个蹴鞠用的皮球对这位小皇孙来说不算什么,但小云帆捡走了人家的东西,不回些什么,那有些失礼啊。
“你准备一些小孩子用的东西送过去。不过,当时云帆死活不肯还回去么?”
黎荞没想到黎云帆小胖友还有这么蛮不讲理的时候,笑着问。
“他把球抱在他怀里,小手搂得紧紧的,我和他讲道理,他只睁着大眼睛看着我,也不说话。”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陶竹也觉得好笑。
“把这个球带回家之后,他和长风、小睿一起踢着玩,三个小家伙玩了一下午。”
“这样啊……那看来是云帆喜欢皮球。明天让人给他买一个,让他们仨踢着玩。”
黎荞道。
“至于给小皇孙的回礼……就拿一些吃食吧。”
他听七皇子说过,大皇子对三个儿子的要求很严格,上午读书,下午学武。
这种情况下,他不能送滑板车这种玩具,更不能送书籍,送吃食最保险了。
陶竹也是这么打算的,小孩子嘛,不是好吃的就是好玩的,送不了好玩的,那就送好吃的。
翌日,黎荞进宫上朝,下朝后向盛鸿汇报了今年盛京附近的麦收状况。
盛鸿早就有预料,今年雨水一般,但身为皇帝,他自然是盼望着年年丰收的。
“黎爱卿啊,你在庄稼增收这块有没有什么心得?”他看向黎荞,脸上挂着一丝期待。
“……没有。”
黎荞立马摇头。
这是真没有。
他不会培育粮种,也搞不来能和现代化肥相媲美的化肥,土化肥他倒是懂一点点,但所需要的物件有特定性,而且增收有限,和真正的化肥没法比。
盛鸿看他答的这么干脆,脸上的那一丝期待顿时消失殆尽:“罢了,是朕太贪心了。”
之前黎爱卿在练兵这一块就没有独到的见解,黎爱卿不是全能。
“那你在税粮入京这个问题上有新的想法么?”
盛鸿说着轻轻挑了一下眉:“你和小七走的近,和煦儿没什么来往,若是你不出力,那此次就是煦儿胜了。”
“?”
黎荞瞬间眸子睁的老大,一脸惶恐:“圣上,您这话微臣可担不起呀,这是几位皇子的竞争,您让微臣掺和进来,本就是抬举微臣了,可现在您这话让微臣产生了一种微臣要直接和六皇子对立的错觉,微臣心里害怕!”
“你倒也不必如此,朕说的是实话。”
盛鸿啧了一声,觉得黎荞这副模样有些做作。
谁不知道这位黎爱卿和他七儿子走的近?
现在说不想和他六儿子对立,有些晚了。
说实话,此次他六儿子的表现令他眼前一亮,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他原本以为会是他的七儿子先拿出可行的法子。
毕竟他这七儿子不仅有他大儿子在背后出谋划策,也有黎爱卿这位青年才俊的支持。
但谁知道,最先拿出可行方案的是他的六儿子。
从前有三儿子、五儿子在,其他几个儿子被压的都不突出——除了他那将满朝文武得罪了大半的七儿子。
现在三儿子和五儿子都被关起来种地了,六儿子的才能便凸显出来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这么看的话,从前是他忽略这位六儿子了。
之前他把视线过多的放在三儿子和五儿子身上,可看看这两个蠢蛋都办的什么事!
一个水灾都赈不好,他当时真是被猪油迷了眼!
好在这俩个蠢蛋都种地去了,他这六儿子的光芒终于不被掩盖了。
但是,从内心里来说,他还是希望七儿子也展露出锋芒。
有竞争才能选出最好的继承人嘛。
况且,就他七儿子的性子和现状,若是将来他不在了,那他的六儿子对小七有他这样的宽容么?
再加上他这位黎爱卿也和他七儿子走的近,因此,他是特别希望他这位七皇子能拿出可行的法子与六儿子对打的。
但过去这么久了,七儿子毫无动静。
他能指望的,当然是眼前这位黎爱卿了。
不过……
他现在希望两个儿子对打,若是两个儿子打出火气来了咋办?落败的那一方在他死后能在新帝手里讨得好么?
……
头疼!
他父皇那种立了太子之后其他儿子回家安心享福远离朝政的方式,他也心动过。
但大儿子的意外断腿,让他打消了这种念头。
大盛必须有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能掌控全局的继承人。
于是他竭力让七个儿子都成材。
可现在看来,他这种育儿方式太危险了……
当时觉得哪怕兄弟阋墙、自相残杀也好过大盛没有继承人,可眼下真走到这一步了,他心里太难受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真是互相杀起来,那等于是往他身上捅刀子。
盛鸿的纠结,黎荞不知,黎荞看盛鸿脸色不住的变幻,心中不由敲起了小鼓,原先装出来的惶恐变成了真的惶恐。
盛鸿想干嘛?
该不会真的让他直接和六皇子对上吧?
“黎爱卿,你认真些,多去和小七商议,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你们都不要放弃。”
最终,盛鸿这么交代了一句。
已经是这个局面了,他只能按照原先的想法一条道走到黑。至于这几个儿子谁胜谁负,看他们各自的能力吧。
但黎爱卿一定要加把劲,实在不行,去和他六儿子拉关系也行,此等人才,甭管是哪一个皇子继位,都得善待啊。
黎荞得了盛鸿的叮嘱,下班之后,先让人盯着七皇子府,确认七皇子回府了,就正大光明去了七皇子府。
他已经好几日未和七皇子互通消息了,他现在的确好奇七皇子的想法。
七皇子其实也在犹豫。
如今他那四哥和二哥都对此事兴趣缺缺,只有六哥站了出来,在不确定到底是谁要杀他的前提下,他原本想让了这一局的。
大不了在后边几局中全都胜出。
此时先让他三个哥哥去争,去抢。
他父皇给出了这么明确的规则,诱惑这么大,总会有人露出一丝丝本性吧?
可他大哥不同意。
每一局都得珍惜,万一后面几局赢不了呢?
“我和大哥会尽力去想更好的办法,若是想不出来,那只能拿大哥的财力去拼六哥。”
“六哥挺有钱的,他母家做的是丝绸、茶叶的生意,但论财力,还是比不过大哥。”
“大哥手里有周皇后留下的产业,还有父皇给他的,这两年还多了个赌坊,大哥不缺钱的,之前他时不时的会悄悄拿银子给父皇。上次南方四府水灾,我在你和竹哥儿所捐的银两之上凑够了三十万两银子,多出来的银子大部分都是大哥出的,我只出了一点点。”
七皇子解释道。
“……原来如此!”
黎荞恍然。
大皇子竟然给盛鸿银子!
震惊。
但回过神之后,他忍不住问:“那可是全大盛的官道,大皇子的银子撑不住吧?”
“若是一口气拿出所需要的全部银两,那大哥的银子的确撑不住,可现在父皇又没有要求一口气拿出全部的银子。六哥也说要在十年之内解决税粮入京困难的问题,既如此,那把战线再拉长一些,拖延到二十年也无妨吧,千百年都等了,还差这十年么?”
“而且,六哥的法子劳民。大哥可没打算把百姓当做免费劳力,他愿意给百姓支付工钱。”
“六哥的法子是速度快,但劳民。大哥的法子是速度慢,但不伤民。以父皇的性子来说,大哥这法子是可以和六哥争一争的。”
七皇子慢悠悠的解释道。
但黎荞还是皱眉,这法子可不是万全之策。
“万一六皇子也愿意拿出家财给百姓发工钱呢?”
“他银子比不过大哥,真拼财力,那肯定是大哥胜。”
“……也是。”
最起码是五五开。
但按照七皇子的分析,应是大皇子占优。
不过,盛鸿出的难题可真是难,此事不是一口气拖垮大皇子的财力,是在未来二三十年中一直拖着大皇子的钱袋子。
这代价可真是大啊。
从这个角度想,虽然七皇子很有信心,但黎荞的心情还是轻松不起来。
不过,关于水泥的试验,他还没有按照原定的流程表演完,因此他还不能将水泥拿出来。
罢了,反正还有时间,随机应变吧。
但翌日下班他回到家,黎刀给了他一个令他很是开心的消息。
他之前将高志远的画像画了出来,秘密吩咐黎刀根据他所画出来的画像,不动声色的满城寻找高志远,就在今日,黎刀发现了高志远的踪迹。
高志远身为重生人士,又万里迢迢来到京城。
高志远想拼个富贵,一定会接近最后登上皇位的那个皇子。
他只需要盯着高志远就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9章 六皇子的路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
自从陶竹说过依稀瞧见了高志远的身影, 黎荞就留了心。
确认黎刀稳重可靠之后,他便将高志远的脸画了下来,只交给黎刀一人, 让黎刀平日里多留意。
他不好大张旗鼓的寻人,只能让黎刀去碰运气。
黎刀运气还挺好,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便在盛京三百万人口中撞见了高志远。
老天爷眷顾他!
冷静下来之后,黎荞按下喜悦, 吩咐黎刀好好跟踪高志远,将高志远的现状调查清楚。
黎刀办事的确稳妥, 很快就将高志远的基本情况打探出来了。
根据黎刀的说辞, 高志远和他娘陈银簪如今在城外五十里的一个名叫牛头村的村子里落脚。
按照牛头村村人的说法,高志远陈银簪母子俩是流民,家乡遭了灾, 就一路乞讨着来着盛京。
这母子俩都改了名, 一个叫李存知,一个叫王二妞。
这母子俩到了牛头村之后哭惨, 装可怜,高志远说他略识几个字,能教村子里的孩子识字, 还能帮村人写个书信、春联什么的, 于是牛头村的村长便让他们母子俩在牛头村落了脚。
娘俩在牛头村住下来之后, 一开始高志远的确挺勤快,耐心教村中的孩子认字, 但没过多久, 高志远就在村子里待不住了, 时不时进城, 想找活儿做。
高志远这种水平的书生,在盛京一抓一大把,会试时朝廷招聘的誊录官需要秀才功名,他童生试还差最后一个院试没过,因此,他这种水平的书生,在盛京根本找不着好活计。
找不着好活计,但高志远还是隔两三日便进城一次。
高志远进城之后,主要是往城东跑。
城东是贵人区,根据黎刀的跟踪,高志远最近一直在六皇子府周围打转。
六皇子?
这日黎荞下班回来,从黎刀口中听到这三个字,不由皱眉。
“他真的是在六皇子府周围转悠?”
“一开始小的也不确定,毕竟六皇子所在的那条街都是大官儿,但小的发现他这几日还去六皇子名下的绸缎庄、茶庄转悠了,所以小的判断他的目的是六皇子。”
黎刀细细解释。
“……那应该就是六皇子了。”
黎荞不由摸了摸下巴。
所以,上辈子最后成功拿下皇位的是六皇子?
上辈子没他的掺和,三皇子和五皇子不会轻易完蛋,还有一直在韬光养晦的大皇子,前方有这三位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但最后是六皇子拿下了皇位?
六皇子深藏不露啊。
若是六皇子登基,那七皇子的结局呢?
是六皇子想杀七皇子吗?
……
不能确定答案,黎荞只能吩咐黎刀继续盯着高志远,看高志远接下来会干什么。
虽然他很想直接杀掉高志远,但他不能这么吩咐黎刀,万一查到他头上来,那他就犯了重罪了。
他现在有圣宠有夫郎孩子,可不能因为一个高志远而蹲大牢去。
若真是六皇子登基,这一次的题目,只要他不拿出水泥,那会是六皇子胜?
日子一天天的往前走,距离盛鸿给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天气热了起来。
住在新宅子的好处也体现了出来。
之前住的三进、四进的宅子绿植少,夏天时太阳很容易晒透屋顶的瓦片,让整个房间热的犹如蒸笼一般。
现在住的跨院处处都是绿植,郁郁葱葱的大树将屋顶的炎热遮去不少,晚上睡在屋子里,明显比之前住在三进、四进的宅子里要舒适一点儿。
陶竹也很喜欢眼下的新宅子。
在他和黎荞所住的院子里有两棵高大的柿子树,两棵树挨的很近,洒下的绿荫有一间屋子那么多,不仅可以坐在树下乘凉,还可以在树上挂秋千,吊床。
陶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玩秋千,这种玩具在乡下其实也常见,但轮不到他玩。
后来成了亲,忙着做生意,也没想过这一块。
谁成想都当了阿爹了,竟是将从前只能眼馋却没玩过的秋千挂在家里了。
他喜欢极了。
还有吊床,这个他也很喜欢,他现在所用的吊床是黎荞找铺子定制的,宽宽大大,躺上去之后让黎荞轻轻推着他,只感受一次他就爱上了。
两个小崽子包括黎小睿也很喜欢这两棵柿子树,夏天来了之后,每天都在树下玩。
两个小崽子两岁多了,黎荞已经给他们俩安排功课了。
每天上午,黎小睿坐在柿子树下读书。
两个小崽子也坐在树下捧着黎荞定制的画册看图识字。
两个小崽子的学习能力很强,当初黎小睿的学习进度在同龄人中就属于佼佼者了,但两个小崽子的记忆力比黎小睿更强,现在才两岁多一点儿,认识的字就和黎小睿三岁多时差不多了。
照着这个速度,等过完夏天,他们俩说不定就能赶上黎小睿的进度了。
两个小家伙学习能力这么强,可把郑浅浅羡慕坏了。
郑浅浅一直都觉得黎小睿很棒,但没想到两个小崽子更棒,不愧是他小叔的娃!
郑浅浅肚子里的娃已经九个月了,下个月就该生了,为了让肚子里的娃更优秀,每天三个小家伙学习时,他也坐在一旁,好让肚子里的娃听一听。
将来这娃娃就算是比不上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胖友,那也得和黎小睿一样嘛。
黎夏也是这么打算的,他肚子里的娃比郑浅浅晚差不多两个月,但趁早熏陶一下总比不熏陶强。
这日,黎荞下班回到家,从角门进了跨院——他没那么讲究,反正现在住的是跨院,没必要特意走正门。
不过,进了他和陶竹所住的院子,他一眼便看到坐在柿子树下的陶竹、郑浅浅、黎夏三人都垮着脸。
陶竹是手臂搁在石桌上撑着脸颊,水眸垂着,眉心皱起。
郑浅浅双臂环在心口,似乎在磨牙,气鼓鼓的。
黎夏则是双手托着脸颊,愁眉不展。
而三个小家伙则是在一旁玩蹴鞠,一如既往的欢快。
“你们这是怎么了?”
黎荞一边朝着柿子树走去,一边好奇的问。
他一出声,将几个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三个小家伙笑着朝着他跑去。
“爹爹!”
“叔父父!”
陶竹也是立马从石凳上起身,笑着让候在一旁的黎和去打盆水来好让他洗脸。
黎荞蹲下,挨个抱着三个小家伙亲了亲,然后看向朝着他走来的陶竹:“你们这是什么了?”
陶竹还未开口,黎小睿立马张开小嘴巴叭叭叭说道:“今天沈叔父来啦,他来了之后,竹叔父、阿爹、夏叔叔都不高兴了。”
“这样啊……”
黎荞露出恍然的模样,笑着捏了捏黎小睿的脸蛋:“叔父父明白了,那小睿接下来领着你两个小叔叔去玩皮球好不好?叔父父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好!”
黎小睿脆亮的应了一声,然后弯下腰,一手牵着一个小叔叔,朝着柿子树下的皮球走去。
两个小崽子很乖,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黎荞这才看向了陶竹。
陶竹轻轻呼了口气,抿了下唇,然后才解释道:“画哥儿不是怀孕了嘛,但徐家人一如既往的作妖。”
“昨天晚上徐家人将徐瑛叫到徐家吃饭,想把徐瑛灌醉然后给徐瑛安排妾室,把生米做成熟饭。”
“徐瑛一眼识破,将徐家人骂了一通就走了。但今天徐家人趁着徐瑛去当差,跑画哥儿家里胡言乱语,说画哥儿怀孕之后不能伺候徐瑛就该主动给徐瑛安排妾室,说画哥儿善妒要休了画哥儿如何如何。”
“若是搁平日里,画哥儿虽生气,但也不会往心里去。但现在他怀着身孕,心情多变,而且最近他孕吐的厉害,小脸都给吐的没肉了。于是他就有些过不去,下午来找我们几个哭诉。”
陶竹说着叹气,徐家人忒过分。
但徐瑛又不能真的把徐家人怎么样,这种慢刀子割肉一般的痛苦,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画哥儿的确受苦了。”
黎荞服气了。
徐家人的确能作妖。
“我明日就给圣上上折子,提议给女子、小哥儿特设一些官职。”
“这样成吗?”陶竹有些担忧。
且不说盛鸿会不会答应,万一盛鸿知道黎荞是因为徐家人才会有此提议,那盛鸿会不会对徐瑛的观感变差……
这可是家丑。
徐瑛愿意黎荞宣扬出去么?
黎荞听罢陶竹的忧虑,也犹豫了。
是啊,就算他一个字都不提徐家人,但万一盛鸿多想随手调查了一番,那他此举是不是在给徐瑛添麻烦?
“那我再缓缓。你最近多去陪陪画哥儿。”他只能这般对陶竹道。
“好。”陶竹也正有此意。
沈画想买城东的宅子,但城东的宅子贵,是以这么久了沈画也没定下。
住的远了,和沈画的见面次数不如从前方便,以至于发生了这么过分的事儿,沈画才过来一趟。
“我看看这边的宅子,若是有合适的,就先给画哥儿买下,画哥儿以后慢慢还银子。”他道。
黎荞当然没意见。
哪怕搬到了城东,陶竹的交际圈也没扩大,他不主动去结交其他高官的家眷,旁人下了帖子,他也是能推就推。
陶竹就这么几个朋友,他比陶竹还希望沈画能搬到城东来。
不过,陶竹也的确是没空去交际。
他家的养崽方式和其他的大户人家的不一样,他家没奶娘,两个小崽子也没单独的丫鬟婆子,一切都是陶竹亲力亲为。
照顾两个小家伙占据了陶竹不少时间,旁边的东跨院还在修宅子,而且伴随着三皇子的完蛋,陶竹立马派人将去年雪灾中那对可怜的父子接到了火锅铺子。
在这小半年时间里,这父子俩花光了积蓄,又没固定的生活来源,全靠着给人浆洗衣服挣些微薄的收入。
但这父子俩一个断了一条手臂,一个年纪太小,能洗的衣服实在是有限,陶竹派的人过去时,这父子俩已经欠了一个月的房租,房东正在撵他们。
若是陶竹派的人晚去一步,这父子俩就得睡大觉当乞丐要饭了。
将人接到火锅铺子,安排了烧火择菜洗菜等活计,这父子俩算是安顿了下来。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和这对父子一样可怜的人有很多,比这对父子更可怜的人也有很多。
他想帮助这些人。
他家的铺子公开招聘外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能是有黎荞这个三品大员镇着,所以新招收的员工都挺勤快乖巧。
员工勤快乖巧,再加上生意也好,因此陶竹又想开新铺子了。
多开铺子,才能多提供工作岗位嘛。
这种情况下,陶竹哪有心思和空闲去社交。
黎荞对陶竹的想法很支持,陶竹爱做什么做什么,不就是开新铺子嘛,等他把水泥拿出来,那定然会提供很多就业岗位。
眼下距离盛鸿给的截止日期没几日了,若是七皇子胜,那他的水泥可以缓一缓。
但若是六皇子胜,那水泥必须出世。
就如同大皇子所说的,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胜过余下几局,每一局都要全力以赴。
黎荞以为截止日期还有几日,但夏天来了,盛鸿在皇宫里待不住了。
盛钧已经搬到定春园了,他也想搬过去。
因此,翌日下了早朝之后,他没有召集大臣议事,而是让几位皇子留下。
反正也不差这几日,截止日期就定在今日吧。
求贤殿。
盛鸿坐在御案后,双臂搁在桌面上撑着身子,笑呵呵的看着面前几位皇子。
“皓儿,谧儿,小七,你们三个可有比煦儿更绝妙的主意?若是没有,那朕明日就让朝臣探讨煦儿的妙计了。”
此言一出,四皇子如释重负,立马摇头,当然,他面露愧色:“父皇,儿子愚钝,实在是想不出更绝妙的主意,这一局,儿子有心无力。”
二皇子立马跟上,也一脸愧色:“父皇,儿子比四弟更愚钝,您不要生气,儿子是真的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盛鸿闻言,没有跟之前那般教育他们二人,也没有露出失望之色。
因为这段时间他自己也没想出更好的主意。
他都想不出来,那没必要为难两个儿子。
因此,他直接看向了七皇子。
“小七,你呢?”
七皇子不慌不忙的上前,回话道:“儿子也没有更精妙的主意。但是,大哥愿意拿出全部家财,雇佣百姓做土坯砖,好将大盛的官道修成平坦的土坯砖路。”
“大哥财力有限,但大哥每年的进项不少,若是花上二三十年时间,大哥定然能完成这一任务。”
“这样用时虽久,但大哥愿散尽家财以安天下百姓,穷了大哥一人,但大盛和百姓都能得利。”
“父皇,您觉得这法子如何?”
“嗯?”
盛鸿有些意外,这可是最蠢最笨的方式了。
他确认道:“简儿当真愿意为了修路散尽家财?”
“是,大哥愿意。”
七皇子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盛鸿的视线不由看向了六皇子。
四皇子和二皇子也看向了六皇子。
他们都不傻。
七皇子此话,有暗戳戳内涵六皇子劳民的意思。
但也算是事实。
和六皇子的主意比起来,七皇子的法子虽慢,但也同样有效,更关键的是,只穷了大皇子一个,剩下的人都得利了。
坐在屏风后的黎荞,也不由放下手中的毛笔,等着六皇子的回答。
六皇子微微一笑,出言道:“父皇,儿子觉得儿子的法子谈不上劳民,只是让百姓勤快一点嘛。和前朝的苛政比起来,咱们大盛的百姓简直是在福窝里。”
“不过,儿子也不是吝啬的人,大哥愿意散尽家财,儿子也愿意。”
“六哥,若是拼财力的话,你可能拼不过大哥。”
七皇子立马对六皇子道。
盛鸿也点头:“煦儿,简儿手中的银子,应是比你多的。”
四皇子和二皇子站在一旁,视线在七皇子和六皇子身上转来转去,不言语。
但两人的神色,却是透露出了一丝看热闹的期待。
比拼财力,而且两边都是巨富,这种场面可不多见。
六皇子俊美的脸庞上并无忧色,他淡定开口:“父皇,若是在从前,儿子在财力这块的确拼不过大哥,但自您登基,咱们大盛与周边小国的来往多了些。”
“双方开始通商。”
前朝末年长达几十年的战乱,让周边小国断了与前朝的联系。
大盛建立后,盛钧首先要做的是稳固统治,无暇他顾,一直到盛鸿登基,大盛才与周边小国有了联系。
“就在前年,儿子母家许家的丝绸、茶叶开始外运,第一年就收获不错。去年更是远超儿子预料。”
“许家的商队将丝绸、茶叶运送出去,回来时又带了那些小国的香料、珠宝等特产,这一来一回,挣的是双份银子,去年的盈利足足有八十万两。”
“这还是在船只、人手不足的情况下。”
“今年许家打算多造船,多装货,若是船只足够,货物足够,那么将八十万两翻一番甚至翻两番,完全不成问题。”
“有这么一条挣钱渠道在,儿子的财力,应该能和大哥拼一拼吧。”
说到此处,他瞧着盛鸿、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四人脸上的惊讶,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个小弧度。
许家身为皇子母家,有免税的特权,朝廷不能查许家的税,那么他父皇、兄弟们自然不知道许家的收入。
他的财力,并不输给他大哥呢。
这般想着,他又道:“若是许家的商队做大,咱们大盛不仅可以从那些小国挣银子,也能宣扬咱们大盛的威德,好教那些个小国恐惧臣服,乖乖朝贡。”
“而且,借着通商的机会调查这些小国的详细情况,有助于咱们大盛更好的掌控这些小国。若是将来大盛想扩一扩版图,定然会比从前的两眼一抹黑强。”
“父皇,儿子这一条路子,不仅能挣银子,也对大盛有益,您觉得呢?”
盛鸿:“……”
他已经从淡淡的惊讶,转为拧眉深思。
二皇子和四皇子也一边震惊一边思索这些话。
七皇子则是意味深长的盯着六皇子,这一番话,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坐在屏风后的黎荞,心中想起了警报声。
没想到六皇子有这么一手!
上辈子果然就是六皇子拿下皇位了吧。
危险危险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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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太忙了,更新不定,忙过这几天肯定会多更的QAQ
第180章 水泥问世 被黎荞翻盘
求贤殿陷入了寂静之中。
但六皇子气定神闲。
因为答案是明确的。
大皇子能做的, 他也能做。
但他寻的这条路子,大皇子没有。
有这么一条路子在,就算是他的父皇想偏心, 那也偏心不了。
更何况,他父皇从没特别偏心某一皇子过。
他静静的望着御案后的盛鸿,等着盛鸿开口。
“煦儿,许家的商队,都去了哪几个小国?你把前两次的情况细细说来。”
盛鸿并没有思索太久, 很快就开了口。
大盛是在他登基之后开始与周边小国有了来往,除了民间的一些小打小闹, 这些小国也会在他寿辰时前来祝贺。
这些小国前来贺寿, 他要赏下一些东西,本着来者是客的态度,他赏的东西比这些小国贡上来的东西要贵重不少。
这种赔钱买卖, 他实在是不感兴趣。
况且, 大盛辽阔且富饶,他关注大盛的政务都来不及呢, 哪有心思去关注周边的蛮夷小国。
民间自由发展吧,不惹出乱子就成。
可没想到从这些蛮夷小国手中赚银子竟是如此简单?
六皇子应是,细细讲述许家商队的情况。
盛鸿一边听一边询问细节, 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也偶尔问几句。
黎荞也听的很认真。
这个时空的历史与他所熟知的历史不一样, 但版图大差不差, 周边小国类似东南亚那些国家。
这些小国兴不起什么风浪,但也的确蕴含着不少商机, 这些国家的特产, 像是野生灵芝, 燕窝, 香料,宝石,象牙、木材等物件,放在大盛那是相当珍贵的。
许家商队船只多,人手多,不怕黑吃黑,但许家也没硬着来,而是贿赂了当地的一些掌权者,手段圆滑,因此,这生意做的又大又稳。
盛鸿这一了解就了解到了中午,随着了解的深入,七皇子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
许家这条商路,谁都否定不了其价值。
现在六皇子多出来这么一条商路,多的可不仅仅是银子,还有这些小国的情报。
甭管这些情报暂时有没有价值,但有总比没有好。
而且,也算是互通有无,比只在大盛的版图里打转强的多。
他和他大哥,此前竟然忽略了这么一条路子……
盛鸿自然也清楚这条商路的价值,他看着六皇子的眼神变得和蔼了起来。
这事儿办的不错,漂亮。
虽然说许家的银子没有入国库,但许家的银子等于是他这六儿子的银子。
“小七,你自有判断,你觉得你六哥这条路子如何?”他径直看向了七皇子。
比赛嘛,胜者要服众。
输家要心服口服。
因此,他不直接宣布结果,他先询问七皇子。
七皇子沉默。
但显然,这个问题他无法逃避。
几秒钟之后,他苦笑着看向了六皇子:“父皇,儿子挑不出刺儿来。”
盛鸿赞许的点头。
不错,输了就是输了,不狡辩,不胡搅蛮缠,这才是皇子该有的气度。
没丢他的脸。
“简儿也很好,愿意为百姓散尽家财。但比赛嘛,肯定有输赢,这一局,的确是煦儿略胜一筹。”
“明日父皇就将煦儿的法子告诉给朝臣,其实也不需要探讨了,因为煦儿愿意自掏银子,朝臣不需要担心劳民这一隐患。”
盛鸿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简直妙极啊。
不用增添百姓的负担,还多了一条让他眼前一亮的路子,更重要的是慷慨。
身为他的继承人,必须有拿私库贴补国库的慷慨。
他这六儿子此次给了他大惊喜。
六皇子看着盛鸿脸上的笑,忍不住也翘起了嘴角。
这一局他赢的堂堂正正,正大光明。
论能力,他可是比其他兄弟都强。
“此事就这么定了,行了,已经是中午了,父皇让人传膳,咱们父子几个今日……诶,等一等。”
盛鸿话音一顿,挑着眉梢看向了一旁的屏风:“黎爱卿,你过来,今日就是最后期限,你有没有什么绝妙的主意?”
差点儿忘了,还有黎荞呢。
他当初既然吩咐了黎爱卿也琢磨此事,那此时肯定也得给黎爱卿发言的机会。
在场几位皇子,特别是六皇子,听罢盛鸿此话,都有些惊讶,还要问黎荞啊?
惊讶之后,六皇子恢复了淡定。
他不信黎荞能翻盘。
这一局,他赢定了。
七皇子在心里微微叹气,此前黎荞一点儿信儿都没透露给他,这说明黎荞也束手无策。
这一局,的确是他这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六哥胜了。
可笑。
亏得他之前还想让一局。
是他不自量力了。
黎荞原以为今日是七皇子占优,因此没向七皇子透露过水泥的事儿。
可万万没想到六皇子抬出来一条新的商路!
这让他尴尬了起来。
他要不要此时把水泥拿出来?若是他在六皇子胜券在握的时刻截胡,那六皇子怕是要恨死他了。
正犹豫着,结果盛鸿突然点他的名了。
他心中大喜,但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模样,垂着眸子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圣上。”
“你有没有什么绝妙的主意?”盛鸿重复了一遍。
“这……”
他眼神下意识往六皇子身上瞄了一下,脸上满是为难。
六皇子立马笑了:“黎大人,但说无妨,这是一场公平的比试,父皇既然问你了,那你必须如实作答。”
“就是,朕既然让你掺和进来,那你谁都不用怕,你只需要完成朕的交代。你如实回答,不然就是欺君。”
盛鸿直接一顶大帽子压了下来。
他对黎荞其实并不抱什么期望,不过是突然想起,所以多问了一句。
他现在心里正高兴着,不想看黎荞支支吾吾,他想快些和他这几位出色的好儿子一同庆贺。
但黎荞听了此话,神色一凛,立马恭声道:“圣上,微臣其实不知道这东西到底价值几何,但微臣的确新得了这么一个东西,目前还在试验中。”
“既然您问了,那要不您移驾微臣家中,亲眼瞧一瞧?”
“?”
盛鸿愣住了。
他只是随口一问,但黎爱卿还真给他整了一新物件?
二皇子、四皇子也是一愣,这黎大人在这个事情上也能整活?
六皇子惊讶,眯了下眼睛,随后笑了起来:“不知道黎大人做出了何物?”
七皇子也忍不住睁大了眸子,但没说话。
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回六皇子的话,这物件是下官也是无意中得到的,到目前为止下官还没给它取名字,但它的功效的确有些神奇。”
“下官已在家中试验了一个月,现在就可以回家取这个物件过来,但这物件见效有些慢,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您若是想快些见到,还是去下官家中比较好。”
黎荞不慌不忙的答道。
“黎大人既然称其功效神奇,那我肯定要见识一番的。”
六皇子说着看向了盛鸿:“父皇,要不咱们去黎大人家中瞧一瞧?”
“行。”
盛鸿这下子不急着摆膳庆贺了。
能让黎爱卿都夸一句神奇,那必须得去瞧瞧。
于是,盛鸿换了衣服,微服出宫,带着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前往黎荞家。
黎荞家就在皇宫附近,一行人很快就到了。
黎荞命人开了正门,恭恭敬敬的领着盛家父子几人去了西二跨院。
西边有两个跨院,目前他们一家子住在挨着正院的第一个跨院中,第二个跨院则是用来赏景,养鸡、养大鹅,种菜种花。
“圣上,微臣是在陪着侄孙、儿子玩泥巴时无意中发现此物的,微臣几个玩的不是普通泥巴,而是将草木灰加水活成了泥巴。”
“有一次草木灰不够用,微臣随手在院子里烧了一堆出来,恰好有一只用草木灰泥巴捏好的小鸭子落入了火堆中,等火堆熄灭,小鸭子竟还是原状,微臣的侄孙便将小鸭子放入木盆里让它游泳,结果小鸭子重新碎成了草木灰。”
“微臣没当回事,随手将这些草木灰泥水倒入菜地里,结果过两天再去看时,那一块地竟是变得坚硬无比。”
“微臣惊讶极了,赶紧回忆之前的细节,经过反复的试验,终于将这个物件做了出来。”
伴随着黎荞这一长串足以令人信服的解释,一行人来到了西二跨院的菜地前。
这是陶竹新开垦出来的菜地,一个月过去,蔬菜都冒出了小嫩芽。
在这块菜地中,有明显一片灰色的、看上去硬硬的却又很平坦的地面,和周围褐色的土壤很是不搭。
“旁边的鸡窝、鹅圈里也有这种地面,微臣做出来这个物件之后,在鸡窝、鹅圈的地面上铺了一层,这样方便打扫鸡窝、鹅圈。”
黎荞又指了指菜地旁边的鸡窝、鹅圈。
在盛鸿一行人来此之前,黎荞已经命人快速的将鸡窝、鹅圈打扫了一遍。
但即便如此,家畜本身还是会带上难闻的气味。
盛鸿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独属于家畜的味道,不由抽了抽嘴角。
黎爱卿的确是不忘本,都官居三品了,竟还是又种菜又养家畜的。
这么好的宅子,不远处的海棠花开的正艳,大红的花朵配着翠绿的枝叶,浓艳又吸睛。
海棠花后是一座石拱小桥,桥下流水潺潺,桥边生着郁郁葱葱的绿植。
白墙黛瓦就在绿植之后,虽没有去江南,但在这院子之中犹如去了江南。
可视线一收,他脚下是淳朴的菜地,旁边还有鸡窝、鹅圈。
他这位黎爱卿真是……
当然,宅子的改造并不是重点。
盛鸿只是在心中微微吐槽了一下,然后便走向了菜地中那一片灰色又平坦的地面。
几个皇子也跟了上去。
踩到灰色的地面上,盛鸿抬脚跺了跺,灰色地面纹丝不动,这时黎荞适时的递上一辆黎小睿所用的滑板车。
“圣上,您可以用这个小车子试一试它的平坦。”
盛鸿瞥了眼黎荞手里的滑板车,接了过去放在灰色地面上。
灰色地面有三平米左右,盛鸿单手推着小车子在上面绕了一圈,随后眼睛亮了起来。
这种丝滑,和皇宫里铺得严丝合缝的青石板地面有一拼了。
但皇宫中那种毫无颠簸感的青石板地面是工匠们费心费力耗时良久才铺出来的。
可现在脚下这种灰色地面,是拿草木灰铺出来的?
几位皇子也啧啧称奇,这种灰色地面,的确不一般。
七皇子更是站到了鸡窝、鹅圈里,仔细去查看地面的情况。
这鸡窝、鹅圈占地挺广,有一百来平方,地面是灰色的,平坦的,而且还湿漉漉的。
显然,这是黎家的人刚拿水冲洗过。
“这个遇水不会开裂么?”七皇子扭头看向黎荞。
“不会,下官之所以迟迟没有向圣上提起此物,就是一直再拿此物做遇水试验。”
“下官日日往上面泼水,还做成了砖块丢入池塘中泡了许久。”
“下官反复、多次、多量的做试验,就目前来说,日日往上面泼水完全没有问题。若是一直泡在水中,泡上三五天也不成问题。”
黎荞解释道。
修路嘛,道路当然要经受得住风吹雨打,因此他这段时日除了“摸索”水泥的正确做法,还一直在拿水做试验。
这种草木灰做的水泥,还挺结实,用来修路建房足够了。
黎荞这几句话的分量极其重,他话音落了之后,七皇子脸上一下子闪过了喜色。
盛鸿亦是。
土坯砖路和土路比起来的确很平坦,但土坯砖路上砖与砖之间的缝隙太大,马车走在上面还是有颠簸感的。
而且,时间久了,土坯砖会被风雨侵蚀的坑坑洼洼。
那些用土坯砖盖的房子,日子久了,墙根处都是坑坑洼洼的。
可这种灰色地面,似乎没有这种缺陷。不过,就算同样会被风雨侵蚀,但肯定比土坯砖路坚持的久。
二皇子和四皇子犹如刚才那般,视线在六皇子和黎荞身上转来转去,眼中透着想看热闹的期待。
好家伙,本以为尘埃落定,可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黎荞!
黎荞搞出来的新玩意儿,一点儿都不输给六皇子的那条新商路!
这种反转,谁不爱看?
但六皇子此时还在微笑,语气平静的开口问:“黎大人,你刚才将这新物件做成砖头泡在水中,那现在可有泡在水中的灰色砖块?”
“有的,您到这边来,水缸里,池塘中,下官让人泡了许多。”黎荞立马指向菜地旁边用来浇菜的水缸,此时水缸里泡着几块水泥砖。
为了不惹人怀疑,他给水泥安排了一个逻辑缜密、任谁都挑不出刺的出生过程,为了严谨,最近也每日都让人做实验。
就算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五皇子、吕文荣、三皇子等人一起来了,那也挑不出毛病来。
六皇子抬步朝着水缸走去。
水缸里的水清亮亮的,一眼便能看到缸底的几块灰色砖头。
黎荞命黎枪将缸底的水泥砖捞上来,这是前天泡进去的,依旧硬硬的,没有任何开裂的迹象。
六皇子屈指在湿漉漉的水泥砖上敲了两下,而后看向了黎荞,他还能维持着笑脸。
“黎大人,这种物件好做么?成本高么?和土坯砖比起来,可有什么明显优势?”
“就目前来看,这物件的确不错。但得综合来看,综合评估,你说是不是?”
“您说的极是!”
黎荞回的毫不犹豫:“这物件还算好做,虽然需要大火猛烧,但和真正的烧砖比起来,过程要简略很多。至于成本,原料只需要用到草木灰,这成本不算高。”
“至于明显优势,首先是平坦。”
他说着指了指依旧推着滑板车在水泥地面上绕来绕去的盛鸿。
青砖和土坯砖铺路都会留下缝隙,滑板车走在上面,其实都有颠簸感。
但水泥地面不会有这种困扰。
六皇子也看向了盛鸿。
但他沉默。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滑板车在灰色地面上到底有多丝滑,这个优势他无法反驳。
盛鸿抓着小小的儿童滑板车,也不说话,但显然他也在听黎荞的话语。
至于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也都听的认真。
特别是七皇子,他眸底已经冒出了亮光,在求贤殿时的苦涩一扫而空。
黎荞的话还在继续:“绝对的平坦,这是土坯砖、青砖都做不到的,因此下官觉得这新物件应该是有商机的。若是宣扬出去,肯定会有人愿意买。”
“比如说一些大户人家,他们肯定愿意买回去抹院子,好可以痛快的玩滑滑车、婴儿学步车。”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滑板车依旧很热门,并没有被盛京人厌弃。
丝滑不颠簸的青石板路造价很高,但若是用水泥筑路,那价格会低廉很多。
“另外,这些时日下官不仅拿这个物件抹过地面,也抹过墙壁,凡是被涂抹的地方,都添了一道坚硬的防护。”
“普通人家建房子时可以买一些回去,好加固房屋。”
黎荞说着指向了鸡窝、鹅圈的墙壁,这是新垒的墙壁,砖头之间抹了一层水泥,外层也抹了一层水泥。
七皇子就站在鸡窝、鹅圈旁边,他早就发现这灰扑扑与众不同的墙壁了。
此时听到黎荞提及,他抬脚踹了两下。
挺结实。
“还有刚才下官提到的防水、耐水性,这也是土坯砖没有的。”
“这个新物件,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普通人家都用得上,若是能大批量的制造,肯定赚不少银子。”
不管是大皇子还是六皇子,他们两人的主意都是花银子买土坯砖。
但水泥却是能挣来银子。
这就是两者最根本的不同之处。
这也是水泥的优势。
当然,顾忌着六皇子、七皇子的面子,此话黎荞没有明说出来,
但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
七皇子俊美的脸庞上瞬间显出笑来:“这新物件的确担得起神奇二字。”
峰回路转!
这个新物件,绝对胜得过他这六哥的新商路。
“可不是,用途太广了,能建房子,能修路。大盛可以不与周边小国通商,但不能不建房子,不能不修路。”
四皇子语气已经带上了佩服。
其实他很想说黎荞这是走了狗屎运,如此复杂的流程,竟被黎荞无意中造出成品来了。
可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黎荞能次次走运,他这会儿真正生出叹服之意了。
若说黎荞从前种种都有投机取巧之嫌,但此次的新物件,谁都得服气!
“是啊,优势太大了,这个能挣钱,但土坯砖挣不来钱,只能花钱。”
二皇子也叹道。
六皇子:“……”
他望着黎荞,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
但脸色也不至于难看,他只是沉默的打量黎荞,眼神复杂。
赞赏圣旨马上就能到他手里了。
他距离赞赏圣旨只有一步之遥,结果却被黎荞翻盘了。
轻轻呼了口气,他嘴角扬起一个小弧度:“黎大人,若是父皇没有问你,那你今日会把这个新物件拿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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