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几个字,楚辞竟然松了口气。
他的手藏在桌子下面,交握,松开,再紧紧握住。手心里都是汗。
对面,陈峋把合同推了过来。
楚辞一只手按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翻开合同,一页一页快速地看,直到在最后一页停下,长久长久地注视着底部的那个签名。
陈峋的签名字体劲瘦,又有种飘逸的美感。楚辞以前就很羡慕他的字,觉得比字帖还要好看。他偷偷模仿陈峋的签名,结果被抓住,下场就是被陈峋搂在怀里,握着手教他写,写的不好就要罚一个吻。
最后他被亲得晕头转向,哪里还记得写字。
想起往事,楚辞眼眶红了,用力咬着嘴唇才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陈峋递过来一支签字笔,顿了顿,说:“你不用着急做决定,我给你时间考虑。”
不等他说完,楚辞已经拿起笔,按下笔帽,笔尖触到纸面的时候,陈峋突然起身,按住他的手。
“楚辞,”他的气息突然变得急促,“你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楚辞抬起头,和陈峋对视。
陈峋怔怔地看了他两秒,松开手,语气也恢复平静:“婚姻对我来说不是儿戏。我一辈子只会结一次婚。”
说完他不看楚辞的反应,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推门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串风铃的声音。
楚辞坐了片刻,在两份合同上都签上名字,给中介发了信息,转头看向窗外。
他看到陈峋站在外面,背对着他,从动作看似乎在抽烟。在无人处,楚辞终于不用掩饰眼神里的依恋。
中介很快赶来,拿走合同扫描存档,表示将很快走程序。
楚辞道了声“辛苦”,拉起箱子,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陈峋刚才已经看到中介进去,听到动静回头,掐灭了烟,问:“好了?”
楚辞点头:“好了。”
陈峋:“证件都带齐了吗?”
“带了。”楚辞说。因为要卖房,他身份证户口本都随身带着。
陈峋接过他手里的箱子,朝路边停着的车走去,楚辞迟疑地跟上:“去哪儿?”
陈峋勾起嘴角:“民政局。”
-
从民政局出来,楚辞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到两小时的时间,他卖了房,还领了证。
陈峋在打电话,楚辞站在两步外,脚尖碾着地上一颗小石子,又把手伸进口袋里,捏了捏里面的硬皮证件。
他听到陈峋说什么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陈峋走过来:“公司有点事,我要回去一趟。”
楚辞点头。
模样很乖,陈峋很想摸一摸他的头发,但克制住了,只说:“我让助理送你回家。”
楚辞下意识又点头,而后反应过来:“回家?”
陈峋深深地看着他:“那你想去哪儿?”
楚辞忙否认:“没有。”
恰在此时,周然来了,陈峋把楚辞的行李箱从他的车上搬到周然的车上,又跟周然交代两句,拉开车门对楚辞说:“上车吧。”
楚辞懵懵懂懂坐上车,在陈峋关门前拉住他的衣角,又很快松开,小声道:“那我走了。”
陈峋的目光闪了一下,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他让周然慢点开注意安全,就关上了车门。
车子启动,楚辞转头,看到陈峋仍然站在路边。
直到转弯,看不见了,他才把头转回来。
周然从后视镜看到,轻轻咳嗽一声。
虽然他不知道楚辞以前和陈峋是什么关系,但都到民政局了,还把人领进家里……应该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再一次佩服这个年轻老板的行动力。
楚辞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不麻烦。”周然说,“我是陈总的助理,这本来就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周然怕楚辞尴尬,主动说:“陈总住的地方不远,不堵车20分钟就能到。对了楚先生,我的号码你记一下,有事随时打给我。”
楚辞拿出手机,记下了周然的电话。
“你要听点音乐吗?”周然问。
“好啊。”楚辞说。
周然打开音响,舒缓的音乐流淌出来,楚辞放松地靠在座位上,忍不住将手伸进口袋,又捏了捏里面的证件。
真的不是在做梦。
仿佛一束阳光突然落在身上,楚辞闭上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然把楚辞送到陈峋的公寓楼下,还要帮忙拎箱子上楼。楚辞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对方,问清陈峋的门牌号就自己上了楼。
到了门口,他才意识到不妙。
门是密码锁,他不知道密码,开不了门。
他盯着门锁看了好一会,思来想去,只得问陈峋。
签合同的时候,他看见了陈峋的联系方式,号码和六年前一样。他倒着都能背出来。
楚辞本想打电话,又怕打扰陈峋工作,决定发信息。
[门锁的密码是多少?]
想到陈峋可能还不知道他是谁,又赶紧补了句:[我是楚辞。]
本以为要等很久,结果第二条信息刚发过去,他就收到了回复。
陈峋:[990601。]
楚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么巧,密码后四位是他生日。
他深吸一口气,输入密码打开门,提着箱子走了进去。
陈峋的公寓装修很简约,灰白色调,但看起来很有质感,唯一的亮色可能就是餐桌上,蓝色透明花瓶中的一束糖果雪山。
楚辞走过去,静静地看着。似乎为迎接他的到来,玫瑰竞相绽放,白色的底部,粉色逐渐在花瓣上晕染开。阳光落在上面,像一颗颗甜蜜的棒棒糖。
楚辞弯腰凑近,呼吸都放到很轻,小心地嗅了一口。
手机响了一声,楚辞拿起看。
陈峋:[进去了吗?]
楚辞:[进来了。]
陈峋:[中午想吃什么?]
熟稔的语气让楚辞有些心酸,仿佛这六年的分别只是一场梦。
他靠在餐桌旁,慢慢打字。
楚辞:[还不饿。]
很快的,陈峋回复:[我一会儿帮你点餐。饿了的话客厅茶几抽屉里有零食。]
楚辞拉开茶几抽屉,里面满满当当,塞满各种各样的零食。他拆了根棒棒糖含进嘴里,从嘴巴一直甜到心里。
他打出一行字:[你什么时候回来?]
悬在发送键上的手指停了两秒,又删掉,改成了[好,谢谢]。
放下手机,他在公寓转了一圈。公寓很大,但家具并不多,显得有些空旷。楚辞从客厅走到厨房,又去看了健身房和影音室,然后站在空荡荡的客卧门口,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客卧……没有床?
地板上还能看到床柱留下的痕迹,那床去哪儿了?
-
陈峋开完会已经是徬晚,梁向聪不回自己办公室,一定要跟着他,瘫在沙发上长吁短叹:“不行了不行了,再这么干下去我迟早要英年早逝。晚上说什么也得去酒吧放松放松,你跟我一起去。”
陈峋没有搭理他,又看了眼手机,没有楚辞的信息。
他叫来周然,周然很上道:“楚先生刚才给我打了电话,问您什么时候开会结束。”
陈峋紧绷的脸色这才松弛。
“楚先生?”梁向聪也听到了周然的话,从沙发上跳起来,“哪个楚先生?”
他看看周然,又看看陈峋,眼睛越睁越大:“是不是那个楚辞?你不是跟我说他今天就走了吗?他打电话找你干什么?他有什么企图?”
陈峋往后坐,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在一起,突然笑了起来。
梁向聪叫他笑得头皮都发麻,指着周然:“你说!”
无辜躺枪的周然:“……”
陈峋让周然先出去,又说:“这段时间大家辛苦,这个月双倍奖金。”
周然内心欢呼,这就是老板的新婚福利吗?
离开前周然想起另一件事:“陈总,那今天一早从您家搬出来的床……”
陈峋随口说:“麻烦你处理吧。”
周然应了声好,陈峋习惯性地戴上眼镜准备工作,又立刻摘下来,拿上外套和车钥匙。
梁向聪拦住他:“你要干嘛?”
陈峋挑眉:“回家。”
梁向聪往后退了一步,像不认识似的上上下下打量陈峋,又冲窗外看了眼。
这太阳也没打东边落下啊。
“你回什么家?我就没见你10点前走过。你家有什么宝贝等你回去啊?”
陈峋不答,只是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些。
“靠靠靠!”
前后一联想,梁向聪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忍不住了:“你把人弄家里去了?”
陈峋用表情回答了他。
梁向聪快气死了:“你昨天不是跟我说已经想清楚了,绝不吃回头草,不会干傻事的吗?你你你——”
陈峋突然打断他:“我结婚了。”
梁向聪的嘴张成了一个o形。
“还有。”陈峋拍拍梁向聪的肩膀,绕过他时丢下一句,“我想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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