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兄。”
赫连烽笑着解下身上的黑色貂皮斗篷披在贺雁南身上,“夜深寒气重,当心。”
黑色的斗篷带着炽热的体温重重地压在贺雁南的白色兔毛斗篷上,雪白的绒毛隐没于黑色的貂毛下,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披上了貂皮的肥兔子。
赫连烽笑出声。
“自幼体弱,见笑。”贺雁南双手拢紧貂皮斗篷,苍白的肤色在黑色的衬托下白得更加惊心动魄。
赫连烽正要解释自己不是在取笑他,就见远处数十匹黑马朝这边飞奔而来。
“寨主,沙家堡拔除了我们在其势力范围内的所有哨岗。”乌夜翻身下马,身上带着浓郁的杀气和血气,“不过兄弟们杀出来了。”
“暗哨传来消息,沙家堡扣留了我们走商的马队。”老板娘袅娜地走过来,神色冷艳,“赫家寨势力范围内,也有大批沙家堡人马出没。”
“沙家堡在寨中的哨岗有什么反应?”赫连烽问道。
“没有反应,也没有人出逃,他们年前好像从上到下换了一批人。我已经派人监视了起来,今晚就去砍了他们狗头。”乌夜狠声说道。
年前换人、哨岗被拔、马队被扣……沙家堡这是有备而来,可沙家堡怎么敢?
塞上三霸,赫家寨、沙家堡、冥门,冥门行踪不定,赫家寨以武,沙家堡以财分霸漠南和漠北。真要打起来,沙家堡不是赫家寨的对手。
赫连烽很快想到了答案。
比武招亲。
沙家堡比武招亲找的不是女婿,是盟友。要么,沙家堡和赫家寨联姻称霸大漠,要么沙家堡和其他人联姻铲除赫家寨。甚至比武招亲大赛本身就可以视做除赫联盟,沙家堡口中所谓的“谣言”就是他们自己放出来,想要勾江湖人士对付赫家堡的引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贺雁南也要去沙家堡?
赫连烽看向贺雁南,沉眸,“顾兄要去沙家堡?”
“是。”贺雁南故意拢了拢貂皮斗篷,属于赫连烽的黑色貂毛斗篷露出一个缝,露出腰间属于赫连烽的红色穗子。
赫连烽能想到的,贺雁南自然也能想到。
如今赫连烽和沙家堡已成死仇,他若是执意要去沙家堡,他和赫连烽的交情也怕是走到头了。
而且,赫连烽也不一定会放他走。
去沙家堡的人每多一个,未来赫家堡的敌人可能就多一个。
最好的应对方法是将他暂时囚禁起来,既不负他赫家寨寨主的身份,又全了他们一见如故的交情。
“一定要去?”赫连烽皱眉。
“一定要去。”贺雁南颔首。
贺亭北易容前往参加比武招亲,比武招亲失败后,假装冥门灭门,破坏比武招亲,直接强抢;灭门失败后,又通过接近赫连烽,重新回到沙家堡,伺机而动……这一切都是为了沙家堡的财富。而最后,他也确实成功了。
他若不去,就是将沙家堡的财富拱手让给贺亭北。
赫连烽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的黑色貂皮斗篷上,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件斗篷,又落在他腰间的红色穗子上,这个穗子跟了他十年了,从他拿到刀就没取下过。
“珍重。”
“哔——”赫连烽转头吹了声口哨,一匹红马自客栈后院冲出。
他高高跃起,落在红马上,双腿一夹,掉转马头,带着人从贺雁南身旁呼啸而去。
这是放他走的意思。
大漠凶险,请君珍重。
擦身而过间,贺雁南突地笑道,“赫寨主。”
白绫突地赫连烽一行人前方升起,挡去前路。
“吁——”赫连烽勒住马,扭头看他。
贺雁南抬眸望向马背上的赫连烽,“赫兄说了要送我去沙家堡,可要食言?”
赫连烽坐在马背上俯视着贺雁南,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贺雁南苍白而脆弱的后颈。
“顾兄是想娶沙家堡明珠沙蔓烟吧?若我送顾兄过去,顾兄可就娶不上了,除非——”
他若送顾南前往沙家堡,就是在告诉所有人顾南是他赫连烽的朋友。赫连烽的朋友,就是沙家堡的敌人。
除非——
“顾兄想拿赫某的项上人头做聘礼。”
赫连烽看着贺雁南,他不想这么猜测,却不得不这么猜测,不然无法解释贺雁南此番纠缠。
北风呜咽,空气中的杀气却弥漫开来。
世上交友容易,走到最后却难。
“赫兄的人头怎么比得上赫兄的穗子珍贵。”贺雁南轻笑一声,低头抚上腰间的穗子,红色的穗子在苍白的指尖上格外鲜红。
他要死了的赫连烽何用?
十个沙家堡都比不过一个赫连烽。
“若我能让沙家堡就此停手呢?”他抬眸笑道,递过一封信,“这是家师给赫兄的信。”
算算时间,送去沙家堡的那封信也快到了。
沙家堡。
“爹!如果最后获胜的是个丑八怪怎么办?女儿也要嫁吗?”沙蔓烟在院中边练武,边和沙谋天聊天。
“砰!砰!砰!”火红的鞭子一下下重重地打在院中各处石堆上,所到之处,石头尽皆从中间一裂到底,院中漫天尘埃飞扬。
“放心,爹说的是,择一在比武招亲大赛上表现好的英雄才俊将你嫁过去。得第一是表现好,长得俊让我儿喜欢也是表现好嘛。”沙谋天倚着柱子和女儿聊天,每次这个时候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这还差不多。”沙蔓烟将院中最后一块石堆打碎,将鞭子扔给侍女,走向沙谋天,抱住他的手,“爹看女儿的武艺如何?”
“我看啊——”沙谋天皱起眉,故意拖长了声音,在沙蔓烟明显紧张起来的时候,才道,“又增进了!我儿真是天纵奇才。”
“爹!”沙蔓烟锤了他一拳,沙谋天哈哈大笑起来。
“堡主。”有仆从走到沙谋天身边。
沙蔓烟看了他一眼,从侍女手中夺过鞭子,推开沙谋天重新走回院中,“沙湖,再搬几块石头来!”
“是。”
沙谋天笑着看她的身影重新被尘埃覆盖,才转头看向仆从,笑容淡了下来,浓厚的威势重新挂于脸上,“说。”
“对赫连烽的伏杀失败了。另外,这是江南剑派的信。”仆从从袖中掏出一封信。
“江南剑派?江南剑派和我沙家堡素未来往,这个时候写信,莫非也是想求取我儿?”沙谋天笑着拆开信,却在看到信上的内容时眉头猛然蹙紧。
他沉下脸,将信震碎,“把对付赫家寨的人都撤回来。”
冥门要对沙家堡下手。
“冥门要对沙家堡下手?”赫连烽看完信,抬头看向贺雁南。
贺雁南咳嗽了一声,“是。”
贺亭北易容前往参加比武招亲,在比武招亲失败失败后,启用另一重准备——假扮冥门意图灭沙家堡满门,从结果上看不就是“冥门”要对沙家堡下手?
233沉默了。
它觉得自己好笨,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满脑只想喊卧槽。
“令师给沙家堡也去信了?”
“是。”
若是如此,沙家堡的确可能就此停手,甚至还会和他联手。
毕竟,那可是冥门。
十年前,灭了朝廷镇国将军一门,还依然伫立不倒的冥门。
江湖人士,无不对它心存畏惧。
只要有一分可能,沙谋天都不会赌。
冥门。
赫连烽闭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红的夜里。他看着亲人被杀,却只能独自苟活。
时隔十年,他终于又找抓到了冥门的尾巴。
只是,太巧了。
“顾兄,”赫连烽突地问道,“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贺雁南心跳慢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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