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雁南垂眸,掩住眼中笑意,换了件斗篷,“走吧。”
白衣颔首。
贺雁南推开门,踏入风雪中。
白衣为他撑着伞,两人步履相同,衣袖相交。
赫连烽在他身后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像喝酒一般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灌入喉咙,他倒真有了些醉意。
“殿下。”侍卫行礼。
贺雁南颔首,跨入正厅。
白衣将堆满雪的伞自他头顶挪开,递给迎上来的侍女,接过她手中的热茶,跟了上去。
“咳咳——咳咳咳!”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将阿禄惊醒,他站起身来,向贺雁南行礼,“奴才见过三殿下。”
“让公公久等了咳咳咳!”贺雁南将他扶起来,扶到一半突地面色苍白地咳嗽起来。
阿禄连忙扶住贺雁南,身体也自然而然地直了起来,“瞧您说的,折煞奴才了。您的身子骨重要。听说您受凉了,折腾了半夜才睡下,您该多睡会儿。奴才一直等着,也是想着得个准信儿,知道您没事了,才好回去禀告主子。不然让主子知道我就这么回去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瞧这话说的……
贺雁南笑着接过白衣递过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被寒风吹得煞白的脸有了一丝血气,“已经没事了,多谢大哥关心。”
“那奴才就可以放心回去复命了。”阿禄笑弯眼,弯腰再行了一礼,“请殿下千万保重身体,奴才就先告退了。”
贺雁南颔首。
阿禄走到正厅门口,红裳迎上,送他出庄。
他笑着说了声谢,走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提那角落处立着的莺莺燕燕。
那角落处的莺莺燕燕有人眼尖,见贺雁南看向他们,连忙跪下。齐刷刷地,角落处跪倒了一大片,像被冷风吹倒在地的花骨朵般,伏地瑟瑟发抖。
贺雁南低低咳了几声,看上去也不像有福消受的样子。
角落处的花骨朵儿们抖得更厉害了。
“带下去吧。”贺雁南吩咐道,见她们抖得更厉害了,补了一句,“让她们去牡丹园跟着牡丹学侍弄牡丹。”
“是。”
贺雁南颔首,转身走入风雪中。
他不是太子的下属,不需要为太子的赏赐感恩戴德,因此可以更为随意一些。
贺雁南脚步快了几分,溅起一身飞雪。
“咯咯咯——”鸡鸣声响起。
他侧头看去。
天亮了。
赫连烽也该走了。
他必须趁着夜黑无人的时候悄悄回去,不然容易引起怀疑。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太子,太子很容易相信一个人,更容易怀疑一个人。
今后要少来往。
不过也快了。
贺雁南蹙起眉又松开,脚步慢了下来。
“吱哑”一声,贺雁南推开房门,赫连烽握着暖玉杯子,闭着眼趴在桌子上,像是醉了。
喝凉茶也能醉?
贺雁南笑着转身,将冷着脸的白衣关在门外,才走向赫连烽。刚要伸手拿过他手中的茶杯,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赫连烽睁开眼,金色的双眸中映出贺雁南的影子。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贺雁南在他身旁坐下。
“逸歌不是也等了我大半夜?”赫连烽放下杯子,“我要是不等着,逸歌被妖精勾走了怎么办?”
“我得防着点。”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低头说道,“再说,我昨晚醉酒大半夜,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想必太子殿下也是能够理解的。”
“自然。”贺雁南和赫连烽对视,眼中不约而同溢出笑意。
“逸歌。”赫连烽突地唤道。
“嗯?”
“我要走了,不送我一程?”
“好。”
贺雁南刚起身,就被赫连烽抱住,坚硬发达的胸肌撞得他微疼,醉人的酒意强横地灌入他的鼻尖,侧颈衣服被坚硬的下巴一点点拱开,在锁骨处落下一个炽热的吻。
带着北风的刺骨和战场的血腥气。
“我想你。”
贺雁南抱住赫连烽,吻住他的喉结,细密轻柔的吻一路向下,隔着衣服咬上他的肩榜,唇间溢出一个鼻音,“嗯。”
快了。
就快了。
赫连烽刚走,福公公就来了。
“三殿下,”福公公带着笑意,“陛下让奴才来告诉您,今晚是太子殿下的庆功宴,请您务必出席。”
贺雁南笑意不变,“自然。”
太子府。
赫连烽回屋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到有人敲门。他只着中衣,满身酒气地打开门,见禄公公第二次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恭喜将军,陛下今晚要在安泰殿为凯旋的将士举行庆功宴。太子殿下特意让我问您,晚上是否同行?”
“臣正好没来得及买马车,就斗胆蹭一下殿下的车了。”赫连烽笑着说道,以示亲近。
“奴才这就去回主子,不打扰将军休息了。”禄公公行了一礼离开,上了马车之后才松了口气,锤了捶腿。
赫连烽看着马车离开,皱起眉。
庆功宴、泰安殿……燕帝还真是宠爱太子,贺亭北能把太子拉下马吗?如果太子不落马,逸歌一点机会都没有。
是夜。
安泰殿。
太子贺云归坐在右下第一位,贺雁南紧跟其后,北王贺亭北坐在左下第一位,然后才是朝廷众臣,赫连烽作为这次战争最大的功臣,位居右侧第十位。
燕帝对自己儿子的偏心毫不掩饰,对太子尤甚。
戌时,人到齐,燕帝举杯,众人同饮。
舞乐起!
燕帝笑着揽住皇后,同皇后欢声笑语,示意其他人可以放松下来,赏赏歌跳跳舞同身边人说说笑话,隔空向自己想要结交的人敬敬酒。
太子是这次宴会上当之无愧的主角,赫连烽是这次宴会上炙手可热的新贵。
贺雁南看向贺亭北。
贺亭北端坐在桌案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喝着酒,有人敬就笑着举杯,没人敬就饮酒赏舞。悠闲自得的气质落入不少人眼中,让他们在心中将对北王的评价又往上提了一截。
贺雁南垂眸,抿了一口酒。
再抬眸时,注意到福公公俯身到燕帝耳边说了什么。
“砰!”燕帝猛地将手中酒杯摔下,砸在贺亭北额上,刮出一道血痕,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来。
殿中一静。
“阿福,你说。”燕帝沉着脸看着贺亭北。
“江南发生疫灾,感染瘟疫者数不胜数。”福公公轻声说道。
“你说。”燕帝盯着贺亭北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朕说,你如何治的洪灾!洪灾后多发瘟疫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朕教你吗?”
赫连烽心脏跳了一下。
太子先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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