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流言是从安国公府传出来的。安国公不像韩国公府里松的跟漏斗一样。安国公治家严,据说萧大姑娘也帮着她母亲管家,以致于忠义侯府跟他们家比起来都显得上不了台面。
这种流言传出来宁王不得不往深了想:“安国公做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严谨?”
闻言太子想想安国公的秉性手段以及家风:“是不是舅母弄错了?可是也不该,这是舅父派人查到的。”
“要么就是寻思着我既然敢做初一,就别怪他们做十五?”宁王问。
太子:“此话怎讲?”
“我好男色,他们觉得恶心,寻到合适人选才舍下萧大姑娘,很像骑驴找马,所以也别怪他们不帮我隐瞒?”
太子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他看中的女婿是个断袖,只此一点也会感到极为不适。可他弟是皇子,萧大姑娘不过是侍郎之女,能成为王妃备选也是她的福气。
“看来安国公真老糊涂了。”太子微微摇头,“此事你别管了。”
宁王露出笑意,拱手道:“多谢皇兄。不过杀鸡焉用宰牛刀。您借此发落安国公的门生,他反倒认为咱家心虚。”
太子也不想揽这事,是担心他年轻气盛由着性子来:“先说说你的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宁王没直说,“您日前叫人寻的宅子寻到了吗?”
太子差点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叫人找曹公公。曹公公过来把房契给宁王。房契写的是孙蔷薇的名,曹公公代签。
宁王不敢信,又拿近看一下。太子好笑:“权当给孙氏的体己。你可不许昧着不给。”
“我是那样的人吗?”
太子挑眉:“藏人家姑娘庚帖的又不是你了?”
“你——”宁王一愣,怒上心头,然后又冷静下来,这位是把他当儿子疼的兄长,“谁告诉你的?”
太子:“你要娶个孤女,孤总得清楚那孤女有何特别吧?”
“又是赵福个老东西!”宁王忍不住骂:“他再乱说别怪我把他赶出去。”
太子笑道:“孤问他他不敢不说。孤不问他也从未主动来找过孤。”顿了顿,“你听不懂人话的时候另说。”
宁王心说你才听不懂人话:“那择日就招生?”
太子颔首:“办房契的小吏知道这是东宫叫人买的,孤又没下禁令,指不定此时已经传扬出去。孤近日又叫人放出消息,皇家得了两种高产作物,他们看到学堂只会往利国利民这方面猜测,不会认为此乃你和孙蔷薇的主意。”
宁王心下大安:“臣弟回去就挑个吉日。对了,有锅灶吗?”
太子不知,又不是他亲自寻的:“磨刀不误砍柴工。”
宁王瞬间懂了。回到府里把房契给孙蔷薇,就叫赵福寻个吉日。
翌日,宁王前往刑部,赵福把挑好的日子给孙蔷薇送去。孙蔷薇请赵福写招生条件,不拘年龄大小但家财不得过百吊钱,不拘城里城外但只限女人。每次招生十人,为期两个月,十月初一开课。夫子乃罗敷。
赵福写到“罗敷”二字手抖了一下,不确定地问:“罗敷?化名?”
孙蔷薇点头:“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可是姑娘你姓孙。”赵福不懂跟罗敷有什么关系。
孙蔷薇笑道:“夫家姓秦不是吗?”
赵福恍然大悟,然后笑眯了眼:“爷见了一定很高兴。”
“你家王爷在民间名气大,你若写夫子孙氏,有心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我。那些小官小吏为了攀上皇家,还不得把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找出来跟我学。”孙蔷薇说到此一顿,“再加一条,官宦人家和商人之女一概不收。”
赵福写出来,总觉得行文有些乱,又拿张纸润色一遍,然后呈给孙蔷薇。
孙蔷薇颔首:“多抄几份,一份送东西菜市口,几份贴到城外去。再找个识文断字的嬷嬷去学堂等着人来报名。你再使人帮我寻几个匠人。王爷说里面可能只有两口家常用的灶。我琢磨着案板菜刀也得买新的。”
赵福笑道:“这些你就别操心了。我去大厨房找个厨子,叫他带几个小子过去就行了。也省得您出出进进被有心人看去,回头只能教一群娇小姐。”
虽说招生条件写着不要官家女,万一招生的嬷嬷没看出来,人招进去了,孙蔷薇也不能再把人赶出去,“那此事就拜托你了。”
赵福笑呵呵道:“姑娘这样说就外道了。您用得着老奴是老奴的福气。姑娘此举在一些人看来或许是吃饱了撑的,可老奴最是知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日传出姑娘办女子学堂,有心讨好太子和殿下的人都会支持姑娘。久而久之,说不能咱们也能看到大唐盛世万国来贺的景象。到那时老奴也能跟人说,当初这些事可都是老奴亲力亲为。”
孙蔷薇失笑:“那得多少年啊。”顿了顿,“您就不怕女子越来越厉害,再出个武则天啊?”
赵福:“武则天能上去,李治功不可没。当初不叫太子参政,反而并称二圣,这不就是叫武则天也当一回皇帝吗。”
孙蔷薇很是意外:“赵总管也看过史书?”
“以前在太子跟前伺候,太傅给太子殿下讲学的时候,杂家偷听到的。不过杂家可是光明正大偷听。”
孙蔷薇:“那此事我就不管了?”
“您有空还是想想教她们做什么,收多少束脩吧。毕竟只有两个月,每天只有两个时辰。”
孙蔷薇认为此言有理,随后前往小厨房集思广益。
鲍鱼燕窝花胶人参这些山珍海味都不合适。孙蔷薇教百姓,食材就得是便宜的。比如猪头猪脚猪下水,萝卜白菜和菠菜。铁锅不便宜,要考虑到有些人家不舍得买铁锅,就是有铁锅也不舍得天天炒菜,这样一来炖和蒸就比炒合适。其中酸甜口也不能过多,盖因糖比猪油还贵。
可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妥,可以做的菜少之又少,菜单就不好拟了。
孙蔷薇如今是准王妃,管事大厨子不敢替她拿主意,就叫她自个定夺。孙蔷薇沉吟片刻,决定“炒溜炸烹爆,煎塌贴焖烧,扒煮酥烩涮,蒸酿氽炖熬,焗烤熏煸腌和醉,拔丝蜜汁煨和糟”每样来一个菜。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醉虾醉蟹是南方吃法,北方厨子不懂。天气冷,寻常人家也弄不到虾和蟹,又该“醉”什么呢。
孙蔷薇庆幸她前世好学看过花雕酒醉鸡。宁王是北方胃,府里只有北方厨子,可宫里汇集了南北方名厨。孙蔷薇请管事厨子帮她拟菜单,她不擅长的就找宫里的厨子问问。趁着学堂那边装修她再练练。
管事大厨子一听找御厨,顿时放下心来。令小厨房的几个厨子也各自拟定一个菜单,回头挑出最合适的三十道菜。头一个月练习刀工的同时每天一道菜。第二个月了解食材习性产地的同时再复习一遍。
钱姑姑也在,听管事这样安排禁不住说:“妥了。”
孙蔷薇微微摇头:“还差一样,主食。”
管事大厨子恍然大悟:“是的。不能只有菜。不过主食也简单,拉面条,擀面条,炸糖糕,疙瘩汤,糯米饭,绿豆糕,猪油糕、重阳糕,萝卜糕、灌汤包等等,回头菜单出来,每人想几样填在上头就行了。”
孙蔷薇想想也是:“得是易上手,最好可以挑个担子出去卖的。”
管事厨子道:“那就再加几样粥和饼。”
孙蔷薇点了点头:“也行。”
钱姑姑道:“不过姑娘一定要照着食单来。不能做了猪骨粥,临时起意又加个猪肝粥。不说贪多嚼不烂,叫她们知道太多,头一个月来,第二个月可能就不来了,直接卖菜单去了。”
这点孙蔷薇倒是没想到,“多谢姑姑提醒。我一定管住自个。”看向大厨子,“就这么定了?”
管事厨子点头。孙蔷薇回房拟定菜单和食单。
不过三天,众人就把主食和菜单定下来。孙蔷薇怕丢脸,菜单定下来,她每天早中晚都去小厨房,按着菜单给宁王做吃的。不过她也怕把自个累病了,每顿只做一个菜和一个主食。
起初宁王以为孙蔷薇手痒,天天窝在厨房里。直到头天吃了加了冰糖的蜜汁莲藕,接着是加了红糖的糖糕,第二天又是拔丝山药,宁王意识到不对。
宁王的一天三顿跟孙蔷薇一起用,见孙蔷薇不吃菜反倒眼巴巴盯着他,气笑了:“又拿本王试菜呢?”
孙蔷薇不答反问:“王爷说什么呢?”
“老实交代,又想做什么?”
孙蔷薇:“昨天的蜜汁莲藕和今天的拔丝山药好吃吗?”
“甜的齁心。”宁王不客气。
孙蔷薇一听他只嫌甜,没别的毛病,便知道她做的还行,回头可以教徒弟,“我亲自做的啊。”
“所以本王吃了不是吗?”宁王反问。
孙蔷薇笑了,给他夹一块拔丝山药。宁王皱眉:“还来?”
“一块,就这一块。”孙蔷薇满脸讨好。宁王不忍拒接:“明儿休沐,本王去把小五接来,叫他陪你试菜。”
孙蔷薇:“那明儿做蜜汁鸡翅和拔丝金枣?这时节的枣儿最是新鲜。”
“你昨儿怎么不做鸡翅?”比起莲藕,宁王更喜荤。
孙蔷薇微微摇头:“那是以后教徒弟的。要是教她们蜜汁鸡翅,那么点束脩,还不够买鸡翅和蜂蜜呢。我不说裹住炭火油钱,指不定还得往里贴钱。”
宁王挑眉:“你还想赚钱?”
孙蔷薇:“按照现在的菜单,能裹住我的辛苦费。”
宁王很是意外:“本王以为你一文不赚,只是图个好名声,亦或者给自己找点事做,不至于闲的难受呢。”
“我有那么好心?”孙蔷薇可从未想过往里贴钱。
宁王:“当初你把自家宅子和酒楼送给刑部时,可是眼睛都不带眨的。”
“那是因为跟身外之物比起来命更重要啊。攸关生死我还犹豫?我傻啊。”
孙蔷薇不傻,宁王只是没想到她能那么果断清醒,以致于都要嫁给他了,还能保持理智。
“你能这样想,本王就放心了。本王还想给你挑几个丫鬟婆子,以防有人贪心不足闹事呢。”
孙蔷薇点头:“我要两个快言快语机灵的丫鬟,两个看起来严厉的婆子。否则我一个人,她们又不知道我是,是——”
“是什么?”宁王好奇地打断。
孙蔷薇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是你的人行了吧?”
宁王十分满意:“她们不知道你是本王的人,你可能镇不住她们。行,西院有两个管事婆子,回头叫她们跟你一道去。丫鬟,你自个挑。”
孙蔷薇不会挑,也不好找以前伺候过她的银杏,那丫头得学刺绣针线。于是就找赵福,他那里有名单,从没有手艺的小丫鬟里头找。
孙蔷薇希望两个丫鬟心甘情愿,就叫赵福先问她们谁想跟她去女子学堂。
府里的丫鬟知道,学厨都是父传子,师傅传徒弟,外人别想学。后来孙蔷薇来到府上没这个规矩,很多人起初不敢相信,后来羡慕东院的丫鬟小子和跟孙蔷薇走得近的灵溪等人。
一招鲜吃遍天!
有耐心且有想法的丫鬟都要跟孙蔷薇去学堂。赵福从这些丫鬟当中挑两个手脚麻利,嘴厉害但不碎嘴的。
丫鬟挑好,学堂也妥了。
孙蔷薇带着两个丫鬟和婆子过去。一个婆子在门外等着收徒,一个婆子带着俩丫鬟刷碗筷案板等等。
然而厨房收拾妥当也没人来报名,孙蔷薇纳闷了,回到府里就问宁王,是不是束脩太贵。
宁王料到她今日无功而返,闻言毫不意外:“不是贵,而是没人相信世上有女子学堂。”
“那怎么办?”孙蔷薇皱眉,“离赵福选的吉日没几天了。再耽搁下去就下大雪了。”
宁王:“好办。明儿我叫灵溪和夷白带人去坊间挨家挨户敲门问。十个人还不好凑吗。”
孙蔷薇心底不安:“我可以相信你吧?”
宁王伸手把人拽入怀中:“孙姑娘这么想跟本王有夫妻之实,本王可以满足你,无需如此拐弯抹角。”
“你——”孙蔷薇下意识挣扎:“别胡说!”
宁王:“你我的婚事天下皆知,你还不信本王,本王只能用——”
孙蔷薇抬手捂住他的嘴。宁王趁机亲一下,孙蔷薇烫的把手缩回去,脸变得通红通红。
宁王抱住她笑了:“你这个样子可不行。你的徒弟可能比你大,又是目不识丁的妇人,回头想到什么说什么,有两个婆子帮你也镇不住她们。不如从了本王,习惯了就不会动不动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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