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姑娘愣了愣,然后身体猛地往后踉跄。孙蔷薇奇怪,不由得朝左右看去,她这是看到什么了啊。
宁王伸手把她的小脸拨过来,佯装疑惑:“萧姑娘这是怎么了?”
萧姑娘白着一张脸,满腹言语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随从丫鬟想起什么,脸色骤变,满心满眼难以置信。
孙蔷薇愈发疑惑,转向宁王,他们这是怎么了啊。
宁王不好叫孙蔷薇看到他刻薄的一面,只是心底鄙视,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且不说那日是孙蔷薇,就算是别人,大婚在即,他们也不该任由流言传出。虽说他们没义务帮他隐瞒,可若不是他们肆意谈论,闹得阖府上下皆知,也不可能那么快传入民间。
“出什么事了吧。”宁王在她耳边低语一句,揽着她的肩头,“咱们也回吧。”随后对萧大姑娘道:“天色已晚,姑娘也早些回去吧。”
萧大姑娘习惯扯出一丝笑,却比哭还难看。孙蔷薇蹙了蹙眉头,还想再看,宁王抬手挡住她的眼睛,拥着她越过马车。
抵达齐王路路口,孙蔷薇还是忍不住回头,宁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不坦白她晚上睡觉都得惦记:“本王好男风的流言就是从安国公府传出来的。”
孙蔷薇停下来,睁大了眼睛看他。
白里透红的小脸配上又懵又亮的双眼,宁王忍不住把她抱入怀中。孙蔷薇惊醒,下意识挣扎。宁王箍住她,低声道:“别动。否则后果自负。”
孙蔷薇不敢动了:“可是为什么?”
“上次没认出你女扮男装。”
孙蔷薇懂了,然后又不懂了,不由得朝学堂方向看去:“那她今日,今日是……?”
“她认为你和本王各取所需,可你又不安分守己当你的宁王妃,非要当夫子,她就好奇你乃何方神圣。”宁王也是猜测,她心里怎么想宁王也不清楚。
孙蔷薇拧眉:“你说的这个人是名满京师的萧大姑娘?”
“老头子也有糊涂的时候,皇祖父也有决策失误的时候,她一个姑娘家,又涉及到是婚姻大事,一时钻牛角尖也在所难免。”宁王拥着她,“可以回去了吧?”
孙蔷薇抬起双脚,又停顿一下:“那你还装不知?”
“难不成你叫本王当面指出来?”宁王反问。
孙蔷薇连连摇头,那多尴尬啊。宁王无奈地笑了,这丫头啊,果真刀子嘴豆腐心啊。
“你的那俩小丫鬟先前说,段三来过。她来做什么?”
孙蔷薇:“看看徒弟有没有为难我。”
“用得着她?”宁王冷笑。
孙蔷薇就知道不能说实话,“她们几个怎么还没过来?”
宁王回头看去,不见婆子驾着马车载着丫鬟过来:“萧姑娘还没走。”
“她还想做什么?”那么尴尬,换作是她立马回家,从今往后不到这边来,在街上见着皇家人都绕道走。
宁王事不关己道:“谁知道呢。今儿累不累?”
“不累。洗菜切菜刷锅刷碗这些事都是她们做的。真担心长此以往下去,我连萝卜丝都切不好。”
宁王顺口说:“既如此,这会厨下该准备晚饭了,你去帮忙吧。”
孙蔷薇不由得点头。宁王很是无语,到府上就拉着她去起居室洗漱。孙蔷薇却还没死心,坐下歇会儿不见饭菜送来,又起身想去小厨房。
宁王只能把人拉入怀中。恰在此时跟着孙蔷薇的丫鬟婆子回来了。四人一个比一个机灵,尤其先前驾车的婆子,已经猜到宁王料到萧大姑娘会来才早晚接送孙蔷薇,所以甫一入府就前来禀报,萧姑娘回去了,像是大受打击,上马车时腿脚无力,险些从马车上摔下来。
孙蔷薇不禁问:“她人没事吧?”
宁王无奈:“当了几天师傅,孙姑娘还学会以德报怨了?”
孙蔷薇一愣,然后好气又想笑:“说什么呢?”
“那你这么关心她?”
孙蔷薇眉头微蹙,他不是连她的醋也吃吧。
“您也不看看那是在哪儿。”孙蔷薇提醒,“去学堂的必经之路。在那个路口出事,跟咱们无关安国公也会记在咱们身上。他今日能用‘好男风’恶心你,保不齐明天又想出什么招儿。他又不是韩国公那样的恶虎,像苍蝇蚊子一样嗡嗡嗡的还不能一巴掌拍死,您不烦啊?”
宁王很是意外:“原来爱妃担心本王啊。本王给爱妃——”
“谁是爱妃,别胡说。”孙蔷薇瞪他一眼,不由得看她的两个婆子丫鬟。四人立即退出去。厅堂内只剩他二人,宁王拉起她的手:“孙姑娘,本王错了。”
孙蔷薇禁不住笑了,抬手给他一拳。然而还没捶下去,手就被宁王握住。
宁王拉着她坐下,把厨子烤的苹果干给她。
原本宁王想准备果脯,可那东西不能当饭菜一样吃个饱,稍微吃多一点就没胃口用饭,宁王就叫厨子想法子。小厨房管事看到晾晒的冬瓜干,便想到用烤鸭炉做苹果干。还给孙蔷薇做了一些小巧的酥饼,只放油盐没放糖。
宁王叫小丫鬟拎来水壶,他又给孙蔷薇冲一碗茶汤。孙蔷薇有的吃还堵不住嘴:“你不担心我晚上睡不着啊?”
“只放一点茶。你今日这么累,本王保你躺下就梦到本王。”
孙蔷薇佯装不屑地哼一声:“谁要梦到你。”
宁王把茶汤递给她:“十日一休还是五日一休?”
孙蔷薇一愣,然后明白他问“学堂”。原先打算五日一休,可一看到她那些徒弟一个比一个穷,急着学会变现,就决定向朝廷看齐,十日一休。
宁王听到“十日”,说不失望是假:“十日也行。到时候本王陪你回去看看妆奁。”
皇子娶亲,聘礼由朝廷准备。宁王送去孙蔷薇家中的是他自个出钱置办的。等到大婚那日,像齐王妃送的,段三姑娘给的添箱,都会当孙蔷薇的嫁妆送去宁王府。婚后宁王无权动用。
要是有朝一日宁王犯了事,皇帝只清算宁王一人,孙蔷薇的嫁妆也能保全。不过宁王给孙蔷薇准备妆奁的时候可没想这些,他只是希望孙蔷薇风风光光十里红妆嫁进宁王府。
然而,事不凑巧。
十一月初,两人用过早饭,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出府,小王爷就跑来了。
宁王头疼:“你怎么又来了?”
“我又不是来找四哥你的。”小王爷说完就瞄上孙蔷薇。
孙蔷薇好笑:“小王爷有何吩咐?”
小王爷抬抬小手:“吩咐可不敢。姐姐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孙蔷薇这些天忙着教徒弟,都快把小王爷忘了,哪还记得跟他说过什么:“我答应小王爷的事不少,不知道小王爷指的是哪一件?”
“土豆条啊!”小王爷说出来,看到孙蔷薇像是刚刚想起来的模样,“您不会真忘了吧?”
孙蔷薇当然不好承认:“哪能啊。我是突然想到一炷香前还跟钱姑姑说,小王爷今儿要是过来,就给他做糖葫芦吃。没想到小王爷更想吃土豆条。”
小王爷好酸甜口:“糖葫芦也行。”说出来一顿,“不用啊。门外就有卖的。”
孙蔷薇:“那边的太酸太硬也太凉。我做的是蒸熟后的。也不知道小王爷赏不赏脸。”
小王爷连连点头,上来拉住她的衣袖:“我知道哪儿有卖的,我带姐姐去。”
宁王伸手把他的人扯回来,不待小王爷嚷嚷就吩咐夷白备车。不消片刻,三人登上马车直奔前门西大街买山楂果。
孙蔷薇想起她打算教徒弟做山楂糕,就买了两筐,足足有五十斤。小王爷惊得张大嘴巴,然后十分害羞地说:“姐姐,我吃不了那么多。”
宁王气得嗤笑一声。小王爷眼珠一转,佯装好奇:“四哥,吃过葡萄没?”
十一月的天,地面都冻住了,哪来的葡萄。宁王脱口而出:“没有。你又想做什么?”
小王爷捂嘴偷笑。宁王被他笑懵了。孙蔷薇微微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一句。宁王脸色大变。小王爷扭身就跑。灵溪赶忙追上去把他拉回来。
孙蔷薇扯扯宁王的大氅:“走啦。冬天日短,再耽搁下去得到天黑。”
话说回来,孙蔷薇怕厨艺生疏,回到宁王府就跟厨子们一起处理山楂,然后亲自熬糖。
宫里除了小王爷,还有三位小公主,以及太子的嫡子嫡女庶子庶女。搁一起得有十来个小的。孙蔷薇就准备二十串。不过她本人做五串,其他的交给别人。山楂糕也准备了十来份,不拘大小,一人一份,由小王爷带回去。
金乌西坠,宁王料到小王爷不敢半道上拐弯,也没亲自送他。小王爷一个人上了马车,看到车上半车吃的,撩起车帘,:“每次都要劳烦姐姐,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宁王抬手把他的小脑袋按回去:“话真多。”
小王爷气得险些跳起来:“我又没跟你说话。你你你再这样,我回去就找贵母妃,下次休沐还来。”
冬天经常下雪,宁王毫不担心:“那从现在起你就得祈求老天爷给你面子。”
老天很给小王爷面子。休沐日头一天下午鹅毛大雪,翌日清晨阳光普照。原以为第二天只能窝在屋里猫冬的小王爷愁的半夜没睡着,一觉醒来太阳晒屁股了,高兴的穿着单衣就往外跑。照顾他的嬷嬷吓得把他抱回去,“小祖宗,小祖宗”的哄他穿厚点。
小王爷一听嬷嬷提到“伤风着凉”瞬间冷静下来。饭后,裹成粽子去宁王府。
雪虽然停了,但路上一定有积雪,宁王还以为他弟放弃了,饭后就拉着孙蔷薇去书房。他处理刑事案件,孙蔷薇算算这二十天花了多少钱。
小王爷像个炮仗一样砰地一声推开门跳进来,宁王吓得手一抖,墨汁滴到卷宗上,孙蔷薇吓得打个哆嗦。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向小王爷,小王爷意识到什么,赶忙说:“外面太冷。”
宁王无奈:“你是真不怕生病。”
小王爷一看危机解除,过去把小手递给他四哥:“小孩火气旺,贵母妃说的。您以为是您啊?手比死人手还凉。”
宁王抓住他的小手把人按到膝头。小王爷吓得慌忙求饶:“姐姐救我!姐姐救命!”
孙蔷薇看向宁王,宁王的巴掌落不下去,朝他背上拍一下:“就数你机灵。这么冷的天又跑出来做什么?”
“大侄子昨儿下午说,这样的天最适合古董羹。大侄子还说您府上的古董羹是京城一绝。花样比宫里还多。”小王爷说出来,可怜巴巴看着宁王,“四哥,我是您最亲最亲的弟弟吗?”
宁王叹气:“你是我上辈子的仇人。”
“四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宁王噎的说不出话。
孙蔷薇打圆场:“昨儿厨房备了不少菜,我陪小王爷去吧。”
小王爷好奇地问:“有鸭肠猪血牛肚吗?”
孙蔷薇下意识看宁王。宁王确定没跟他弟说过。小王爷好心解释:“大侄子说的。”
能被小王爷称为大侄子的唯有太子的嫡长子。宁王确实跟太子说起过,以前得了毛肚还往东宫送过,不怪那孩子知道。
孙蔷薇老实说:“牛肚可遇不可求。小王爷该知道,若是有人因王爷而死,陛下有可能不会追究。可是要是杀了耕牛,即便文武百官求情,陛下也会把王爷关进天牢。”
小王爷点头:“我知道。可昨儿那么冷,保不齐有年迈的耕牛冻死。小厨娘姐姐,我想去菜市场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菜市场。要是没有咱们就,就多买几只鸭子。鸭肠鸭血留咱们吃,鸭肉做酱板鸭如何?”
孙蔷薇见他这么懂事,甚至都没想过只要鸭肠鸭血不要鸭肉,忍不住笑着说:“可以。不过鸭子也可以炖汤。这么冷的天,鸭子收拾干净放冰块上,过个三五天再吃,跟现杀的也没有太大差别。”
小王爷也知道孙蔷薇说再多都没用,最后还得他四哥。虽然他四哥不会拒绝小厨娘,可他四哥能哄得小厨娘改变主意。
宁王见他弟并没有因为吃忘了他这个兄长,就叫人备车。
常言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几人到菜市场,卖肉的摊位前只剩一些牛大骨和牛下水。小王爷高兴的欢呼一声,险些被地上烂菜叶子滑倒。
宁王揪住他的衣襟,叫夷白送回去。今年初夏时节宁王也吃过一次牛肚。那次是府里的厨子和孙蔷薇一起收拾的。宁王知道厨子会收拾,就吩咐夷白,叫厨子先准备着,他再看些别的。
小王爷好奇地问:“是不是要买猪脑啊?”
宁王挑眉:“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小王爷抬手一指。
宁王疑惑不解,顺着他的小手看到菜市场出口处有个小车,车上放着炉子和小案板,炉子上冒着白烟,案板上放着一些月牙形状的东西。
宁王觉着眼熟,仔细看了看,转向孙蔷薇。
孙蔷薇先前是从入口过来的,一心寻下水,没注意到出口那边。见状踮起脚尖,使劲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饺子?”
宁王点头:“馅料里白色东西居多,看起来很像你教徒弟做的白菜油炸饺子。”
“好吃吗?”小王爷不待两人开口,“看起来好香啊。”
宁王没理他弟,小声问:“那卖饺子的人是不是你徒弟?”
孙蔷薇摇摇头:“这位老妇人长得也不像我那些徒弟。应该是其中一人的婆婆。”顿了顿,颇为感慨,“没想到会搁这儿卖。我还以为会去街上。上次跟小王爷上街,我还特意看了一下。”
宁王:“那时才学几天?即便想卖也没底。过些日子你再看,你教的那些说不定在街上都能找到。”
小王爷听明白了,也知道诱人的馅料是他以前不屑吃的。可看到时不时有人买,小王爷反而更好奇:“四哥都不想知道姐姐的徒弟学的怎么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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