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在唱东方红？
沈冬迷迷糊糊的醒来，脑子还在外太空晃悠,耳朵里却已经听到了隐约的歌声。
这喇叭真挫,都快赶上学校的广播室了！等等,学校？广播室！
噌的一下,沈冬的眼睛睁开了，入眼是一片斑驳的屋顶，光板独个的灯泡掉在顶上，风一吹还晃晃悠悠的。眼睛往边上一转,很好，同样白里透着黄的斑驳墙面,木质的窗户,还有……
“你可算是醒了。”
人尚未进门,大嗓门先亮了起来，是王老师？
沈冬回头看去,果然是他,手撑了撑,很好，人没问题,可以坐起来。沈冬一边支起身子，一边喊人：
“王老师。”
“你可吓死我了,好家伙儿,直接就往地上倒啊。好在大夫说你没事儿,不然我怕是能让你那两个兄弟给撕了不可。”
王老师这话可没半点水分，好好的学生，领来参加个比赛罢了,这要是出了事儿……哪怕这会儿的孩子不像是后世那样，一家一个独苗苗那么精贵呢，他也有些承担不起呀。
特别是在边上还有双胞胎哇哇大哭做背景音乐的情况下，他好悬没跟着一起倒下了。好在老天保佑，县里准备充分，终点附近有医院的值班点，而且人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脱力了，不然他这会儿都该去寻寻，那颗歪脖子树结实点了。
王老师如释重负的一句话，沈冬刚醒来有些僵住的脑子这会儿也终于回神了。
兄弟？哦，对，她刚比赛完，这会儿……
“王老师，他们人呢？”
“帮你领奖去了，双胞胎也去了，放心，都没事儿，好的很。”
知道沈冬关心的是什么，王老师上来就先给了颗定心丸。瞧着沈冬在床上坐了起来，靠着墙稳当了，索性拉了根凳子，在床边一坐，满脸笑的说起了沈冬晕倒后的后续。
“你这孩子，还真是够争气的，你知道不？你这一趟啊，生生的跑出了个第二十三名，全县初中生里头的第二名，咱们学校的第一。”
这么好吗？等等，怎么有三个计算方式？她，她听得有些糊涂了，不过糊涂归糊涂，下意识反应没丢，张嘴就问到：
“三个都算得奖？那都有奖品？”
呦，这问题问的，可真是够直接的呀，不过你这怎么不多关心关心荣誉，尽顾着奖品呢？这样让老师多没成就感？只是想想沈冬家的情况，王老师心里琢磨了一下，自认倒是能理解了。到底是没了大人，要靠着几个孩子自己养家糊口嘛，多上心些实惠也是常理。
“你那县里的二十三名，按照县里的规定，能得个参与安慰奖，也就是一块白毛巾。这个还是不错的，毕竟咱们不是什么纺织大省，这些个东西都要靠外头运进来，也算稀罕。至于全新初中生第二名这个，和上回一样，由县教育局拨款，给5块钱奖励。最后学校这个，那就要等回去之后再说了，不过校长之前有过话，只要是给学校长脸的，他肯定不会小气。所以，沈冬啊，你就把心啊放回肚子里吧，这一趟你不亏。”
哦，没白费劲一趟那就行，对了，那她那两个兄弟呢？没得点什么？既然能帮她去领奖，想来应该也多少有点收获吧，不然跑不过她，这两个哥哥，可未必有这个脸。
确实有，沈夏就不用说了，干修车活儿的，常年不是蹲着就是站着，体力肯定没问题啊！所以即使没有专业训练过，靠着毅力也混了个十七名的好成绩，倒是沈山，终究是年纪不大，平日吃的也没沈夏好，耐力差了点，只混了个二十六名，还没沈冬厉害，可有名次就是有名次，来这么一趟包吃包住县城行，回去还能混个奖品，对这个乡下村子里出来的娃来说已经很高兴了。
乐颠颠的跟着沈夏领了三个人的奖品，一路往医院去的时候，沈山走路都在飘，先头耗尽力气，趟地上的虚弱劲全不见了，嘴巴还叨叨叨的絮叨个不停，而且还是不断地提问，需要沈夏回答的那种，特别的烦人。
“大哥，你说这毛巾我拿回家我娘会给我存着不？”
“存着干嘛。用啊，你不洗脸啊？”
“上回爹不是拿回来过嘛，家里那个才用了几个月，新着呢，这会儿换多浪费？我娘肯定舍不得。”
“既然不会换，你还担心什么？”
“那不是我舅家表姐就要成亲了嘛，我觉着，这要是拿回去，我娘会拿了去送礼。”
“……”
“大哥，大哥，你说我这跑的算快不？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还能找我不？”
“会的吧，毕竟也算是前三十了，咱们镇子这边可没几个成绩好的。”
“哎呀，要是那样，最好每年都有，那样的话，我每年都能得个奖回去，多得脸啊。”
“……”
“大哥，大哥，你说咱们给咱们镇子长脸了，镇子上会给点奖励不？”
“这我怎么知道？”
“那你们单位会给你奖励不？”
“没听说。”
沈夏是真的不想再回答沈山的问题了，这可是在大街上，这孩子莫不是傻的，句句不离奖品，这是想招贼偷惦记呀还是怎么的？你就不能含蓄点？低调点？小声点？
好在医院就在不远处了，等着到了病房，这死孩子就是想闹腾，那也没外人了。对了，双胞胎呢？来来去去的走了这么一圈，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沈夏低头去看被牵着的两个孩子，这才发现，这两个小的许是先头兴奋的有些过头，耗尽了精神，这会儿走着路呢，那脑袋也是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别说话了，来，你抱着四双，我抱着三单，咱们快些，到了医院，也好让他们躺下眯瞪一会儿。”
“呀，他们都这样了？”
是啊，都这样了，你声音小点别叨叨了成不？
沈山也不是真的忘乎所以到什么都不顾了，看到弟弟妹妹眯瞪了，立马就歇了声，抱着孩子，顾不得自己的腿还有些酸软，跟着沈夏加快了步子。
病房里这会儿王老师和沈冬的谈话到了要紧的关头，说的绝对是涉及到沈冬命运的话题。
“市体校的人这次本来是过来帮忙的，不想倒是发现了好几个好苗子，就想带回去专业训练训练，不说为国争光什么的，能得个全国比赛的奖牌，对咱们省，咱们市也是有好处的。”
嗯？体校？这年头真的还有体校？她都没听说过。
沈冬合着热水，静静地听着。王老师突然和她说这个，想来和她多少有点关系吧。
“沈冬啊，你呢，也是他们看中的人之一。”
看中她？哦，这个倒是不意外，毕竟参赛的人里头，沈冬的年级属于最小的那一波，偏偏成绩还成，自然就显眼了些。
“按照体校那边的说法，你这还没到发育期，就能有这成绩，若是好好培养，将来怕是能有不错的成绩，你自己看呢？可愿意过去？”
别，若是后世，沈冬肯定是愿意的，因为体校待遇好啊，各种营养师什么的齐备，补贴比上班都多。可现在呢？福利少，出路少，真去了，那她以后靠什么吃饭？去当体育老师吗？十年里，那可不是什么好出路。
“王老师，我读书不错的，将来还想考高中，考大学呢。”
虽然没多久大学就该停止招生了，可这会儿拿出来当个理由却很不错，听着就提气。看，王老师听着都露出了几分笑来。
“也是，要是真能考上大学，那出来可就是国家干部了，确实比去体校强些。行吧，既然你有这志向，那那边我就替你推了。不过咱们先说好啊，你有天分，也不能浪费，以后遇上比赛，也得好好参加，争取多给咱们学校争取点荣誉，知道不？”
那肯定的，比赛可是有奖品，有钱拿的，她又不是嫌钱多的人。
“知道知道，我肯定听老师指挥。”
“什么指挥？二冬，你没事儿了？”
说来也巧，这里话刚说定，那边沈夏他们就来了，看着他们抱在怀里的两个孩子，沈冬第一时间都没顾上搭话，人往边上一侧，就示意沈夏将双胞胎抱到她床上。
“他们这是怎么了？累了？”
“一路不知道跟着跑了多少，还一个劲的蹦蹦跳跳的，能不累嘛。你别让了，边上床铺不是空着嘛，我把他们放那儿就行。”
“你说话轻声点，看，都皱眉头了，让开，我来。”
沈冬这会儿都已经坐到了床沿上，看着沈夏和沈山将人放好还不放心，亲自给两个小的盖上了被子，这才回头有空和两个兄弟说话。
“这是领好东西了？”
沈夏正和王老师打招呼呢，听到询问，也没回头，直接将背包里的奖品往沈冬的身上丢。
“就是毛巾，给你。”
给什么给啊，三个人，三条毛巾的事儿，问一声而已，用的着这么丢？
沈冬想翻白眼了，可一看王老师孩子，终究没做出来。憋了嘴，低声说道：
“给我干嘛？一会儿咱们就该回去了。”
嗯？回去？沈夏终于回头了，问沈冬：
“医生怎么说？没说检查检查？”
这个王老师倒是能回答，毕竟医生是他喊的，在沈冬昏迷的时候，也是他问的情况。
“没事儿，就是脱力累狠了，醒了就好，回去好好歇上一两天就成。”
哦，那就好，既然没事儿，那是不该占着病床，给人医院添乱，只是双胞胎……
“那等我们缓口气，等着吃饭的时候再走吧，让两个小的也多睡一会儿。”
沈夏计划的挺好，安排的也合适，沈山听完一屁股就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开始揉腿了，王老师也点着头准备帮他们去和大夫说好话了。可不想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头走廊里却闹了起来。
“大夫，大夫，赶紧的，县城门口出车祸了，赶紧去几个人抢救。”
“什么？车祸？，去拿医药箱，跟我走……”
“赶紧去收拾手术室，一会儿怕是要做手术。”
“通知血库，准备血浆……”
走廊里到处都是大夫的呼喊，看着一个个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跑步走动，原本还算安静的医院，这会儿就像是被煮开锅的热水，沸腾的不行。
外头动静太大，本想歇歇的沈夏听着不对，下意识的探出了头去看个究竟，不想才往外看，就看到有两个明显穿着工人工作服的汉子背扶着个人正往里冲，沈夏眼睛不经意的一扫，然后瞬间就是一凝，那一脸血，被背在人背后的伤患容貌分外的熟悉，好像是……
沈夏这会儿整个人都探出了屋子，等着看清了，确定了，人也惊着了。
“方叔？”
“什么方叔？”
听到沈夏的声音，沈冬满脸好奇的也下床走了过来，跟着往外探看。不过这时候伤员已经被背到了里头手术间，她什么都没看到，所以只能回头问沈夏。
“怎么了？是认识的？谁啊？”
“是县运输队的人，二冬你在这儿待着，大山你守着弟妹。我去县城门口看看，这会儿怕是需要人帮忙。”
说话间沈夏不管后头有没有人应答，小跑着就冲医院外而去。这个举动很出人意料，沈冬混沌间张嘴就喊：
“哎哎，大哥，你去干吗？”
沈夏已经跑远，并没有回答，倒是匆匆路过的一个中年男人看到了沈冬，一脸惊讶，轻呼了一声：
“沈家老二？你怎么在这儿？这是病了？”
这个人沈冬认识啊，运输队的，他怎么在这儿？等等，难道刚才沈夏喊的是他们单位的人？那么……
“我来比赛，晕倒了，啊，对了，我哥，我哥去了县城门口，这是怎么了？”
“沈夏？他去正好，车子侧翻了，他去正好修一修，免得堵了县城大门。”
修一修？这会儿？什么工具都没有？去车祸现场？沈冬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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