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啊,日子过得……出生那年吧，是光绪二十一年，那时候甲午刚过去没多久,马关条约正签着，那时候一的事儿哦，用我爹的话说，那就是打那以后，民心就乱了,大清也没了指望啦。所以要说我这是看了这个国家起起落落一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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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这是要说古了？那你这说的可真是够远的,一竿子扯出去70年啊。
“70年啊,进了多少什么宣言,什么讨伐,什么运动,什么……数都数不清了。呵呵,用咱们这会儿的话来说,我这也算是老运动员了。”
说到老运动员几个字,老章头的表情特别有意思,居然还有点嘚瑟？这有什么可嘚瑟的？想想你家啥情况？如今啥情况？原本多少人？如今多少人？都快彻底家破人亡了，居然还嘚瑟？
那你是不知道人家考虑问题的角度,听听,这才是真正豁达的人该说的话。
“有时候回想回想，老头子我啊，真不是一般的命硬。这么些个事儿居然都能顺顺当当的活下来了,不容易啊。”
行吧，服气，您这脑袋瓜子确实不同凡响，那么问题来了，刚才说的事儿，到了您这儿，到底给出了个什么结论呢？
“原以为老了老了，哪怕再不济呢，有老大给留下的招牌，足够顺顺当当的过日子了，不想这世道啊，唉，看样子还得熬啊。”
这含含糊糊的，您到是说个明白啊！到底听出什么了？我这可是来求教的，总要让我回家能安生睡觉不是？
说明白？这是能说明白的事儿？哪怕老头心里和明镜似的，啥事儿都看看透三分呢，可看破不说破是保命良方啊，他能随便说？身边这几个可都还是孩子，要是万一有个忍不住，顺嘴那么一突突，哎呦，那岂不是要闯祸？到时候反而害了孩子。
所以笑着琢磨了半响，也只给了一点子提点。
“以后啊，大夏，你家那几个，差不多能毕业了就赶紧的寻好退路，别留下什么晃荡的时间。另外出门别管闲事儿，能闭嘴就闭嘴，知道不？”
这话听能懂，可到底为什么呢？
“知道怎么办就好，至于为什么，以后你就明白了，多听少说，总不会错的。”
说完这句，老章头就没了搭理沈夏的心思，转头对着自家孙子说到：
“明儿开始就要去会计培训了，记住喽，好好学，争取和我说到那样，这里初中毕业证拿到手，那边就能顶替我去菜场上班，明白不？”
章天生在后头跟着听了好半天了，因为事儿说的太含糊，这会儿脑子正不知道飞到哪个角落里瞎想呢，猛地让老头那么一喊，人看着就有些楞，好在他反应也算快，迅速的点了点头，难得张口多说了一句。
“爷爷，我知道你意思，不耽搁时间。”
看看，人虽然闷，可脑子挺机灵吧，一下就抓住了关键点。对于孙子这么知道好歹，老章头很满意，眼角扫了一下依旧有些着急的沈夏，嘴角一撇，露出了几分颇有些看不上的表情。
“天爱啊，去，送送大夏，天都黑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赖在我家，这是想干嘛？混晚饭也不是这么混的。
沈夏人情世故还是懂的，老头表情那么明显，说话语气还特意强调了一下天黑，赶人赶的这么直接，他还能赖着不成？只能沮丧的站起来，打了个招呼开始往外走。
章天爱对沈夏终究是不一样的，跟着走到门口，看着沈夏跨出了门槛，回头一看，自家爷爷已经进了屋子里头，看不到这边，立马迅速的说到：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爷爷是没直说，可那意思不是挺明白了？好好琢磨琢磨，爷爷都提醒了啥。”
提醒了啥？毕业了赶紧找后路？等等，这该不是说，这所谓的下乡，有可能扩大化，毕业的孩子都可能被盯上？还有别管闲事儿，闭嘴少说话这两个，难不成容易口舌闯祸？
琢磨到了这个意思，回过头再想老头说的，他经历过的乱七八糟的事儿，沈夏心里那根铉立马就绷紧了。
“这，这难道是要起乱子了？不能吧，这，这……”
这什么？沈夏呢喃了半截，后头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怕了呀。还是那种越想越怕的。虽然他没经历过建国前的那种乱，可后头的各种事儿……
“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嗯，对，回去两个小的也要嘱咐一句，还有，还有二冬。”
想到二冬，就想到她在电话里只说大概的事儿，这让沈夏不由想着，难不成省城那边已经风声很不好了？以至于二冬谨慎的连多说一点都不敢了？
有时候人这脑子吧，就是这么奇怪，真遇上事儿了，未必有多怕，可自己吓自己却能吓出毛病来，就像是沈夏这会儿，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他行走间看到街面上的行人，都下意识的会觉得到处是眼睛，到处是耳朵，觉得自己四面八方都不安全。
紧赶慢赶的跑回家，沈夏的后背都有些湿了，那全是他自己吓自己给吓出来的冷汗。
“大哥，你怎么了？”
沈双是个贴心的孩子，瞧着大哥进来面色有些不对，立马放下手里拿着的碗筷，上前询问。沈单听到声，也转头担忧的看了过来。
瞧着弟妹们这样关心，沈夏刚才还跳的有些不正常的心，瞬间就被暖着了，嘴角扬起了几分笑，摸着沈双的头，满不在乎的说到：
“没事儿，就是跑的有些急了。”
“哦，是该急了，都这个时候了，我都以为大哥你要在章姐姐家吃饭呢。”
瞬间不可爱了有没有，实际上被赶出来的沈夏尴尬的都想用脚趾头扣地了。
“什么吃饭，谁家粮食都不富裕，哪能随便在别人家吃饭啊。走走走，都饿了。”
他这里想揭过这一茬，可有沈单这个家伙在，怎么可能成功？看，这嘴毒的又来了吧。
“那章姐姐家有些小气啊，早先大哥你还帮他们家弄粮食了呢，这都不能请你吃一顿？大哥，娶媳妇要慎重。”
慎重，慎重你个头，再慎重也没你挑拣的份。
“以后嘴巴老实些，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你懂不懂？特别是在外头，谨言慎行，这四个字给我记牢了。”
本就觉得自家这老三嘴巴气人的沈夏，这会儿说起人来越发的理直气壮了，想想老头给的嘱咐，还低声，像是分享什么秘密一样，对着双胞胎嘱咐道：
“你二姐，打个电话回来，说事儿都不敢随便说，只挑拣不容易出错的点给大哥知道，你就想想这情况，外头那是能随便巴拉巴拉的？”
啊？要不要那么吓人啊？
是不是的，沈夏这一句嘱咐多少还是起作用的，最起码沈单这会儿就挺老实的点头了，还特意保证了一下。
“我，我就在家说说，在外头从来不乱来的。”
这个沈双是能做证的，她拉着沈夏的袖子，点着头帮腔道：
“别人都说我们是没爹没妈的小可怜，我们才不会和他们多说话呢，大哥你放心好了，以后避着些，什么麻烦都没有。”
是，避着些是能少麻烦，可……没爹没妈的小可怜吗？原来自家弟妹在外头还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沈夏莫名有些心酸。
有心想安慰安慰，可想想，这本就是事实，安慰了又能怎么样？还能堵了别人的嘴，所以最后不过是顺着话头，符合了一句。
“自己的日子怎么样自己知道，和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说不着。”
这话双胞胎也相当的认可，像是沈单，小脑袋都点的快出残影了。
“对的，我们家总是有吃不完的粮食，我和别人说了吗？不能说啊，这可是关系到肚子的大事儿。”
这句话一说完，沈单自己猛地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沈夏，见着他眼睛扫了过来，立马就低下了头，假装吃饭。
“心里有数，就藏心里。”
家里动不动多出那么些粮食这事儿，确实，沈夏和沈冬都没明着说过，可两孩子也不是不懂事儿，没记忆的小娃娃，更不是不识数的，一天两天没察觉，这么长时间能不琢磨出点别的来？
所以沈夏不奇怪这小子知道，反正不管他们想到了哪儿，只要管住嘴，他就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拿着筷子的手动了动，然后悄悄的坐正了身子，小声帮着解释了一句。
“二姐有补贴呢，一个月好几块钱寄到家里，还有好些粮票什么的，都是能买粮食的。我们吃的又少，粮食比别人富裕些也是正常的。”
是不是正常的这不重要，只要理由合适那就正常。
这两个小人精啊，真是越发的机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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