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定下了,时间就变得快了起来,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就到了沈冬和杨灿结婚的日子,沈家的兄弟姐妹都来了,只是事儿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沈冬不仅仅带来了自家大小几个,还带了其他来不少人,生生的,坐着托了人情,包了公交公司的一辆客车,直接满车开来了。
这其中沈二叔家全家就是头一份,当然这个也理所应当,沈冬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是自家二叔,亲爹没了后血缘最近的亲近长辈,结婚这样的大事儿,愿意过来,也是二叔疼她。只是一家子全都来……这阵势有点大呀。
“越是嫁到外头,那家里人就越是不能少,要是少了,岂不是落了气势?到时候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要不是坐不下,我都恨不得将村子里你那些个族兄弟都带来呢,要真能一下站出来一排十来个兄弟,你看看,这以后谁敢欺负你。”
沈冬觉得多,沈二叔却觉得少,理由还特别充分,充分到边上杨灿眼睛都快亮瞎了。因为他爹的缘故,一路过来什么都顺当,什么大事儿都不缺人照顾,可就一样,谁都帮不上,那那就是人气太弱。哪哪儿都只有孤单一个。
媳妇娘家兄弟多好啊!那只是媳妇的胆气?只要他对媳妇好,那就一样也是他的胆气,哎呀,这么多同辈兄弟一起走出去,那是啥场面?就是想想,都让人觉得背脊硬实,脚发飘。
“都来了好,原本还遗可惜离着老家太远,婚礼上家里人少呢,来了大家都没遗憾。反正咱们厂有自己的招待所,打个招呼就能去住,方便的很。”
要杨灿说,沈冬就是想的太多,什么简单简朴的,他一个烈士遗属,又不挡别人的路,就是出格点怎么了?
反正吧,沈二叔一家子的到来杨灿那是相当欢喜的。不过,这沈家人来得多还好说,那大杂院的来了一堆是什么意思?还有运输队的,这一波又怎么了?几乎每家都来了一个,这是有事儿?怎么都赶在一起了?
“什么有事儿?就是你的事儿。我们这是还人情来了。”
许是杨灿家一下子人来的太多的缘故,筒子楼里闲着的一个个都围拢过来,也不知道是看热闹还是心存警惕。(这不开玩笑,那时候大街上尿急,找厕所看的急切点都有人上来问的。警惕性可不一般了。)听到王春花大嗓门的说什么还人情,这头沈冬还没反应过来呢,那边看热闹的先明白了,有几个颇有些自来熟的探着头,和王春花搭上了话。
“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吧,可是以往收了不少的礼钱?”
“可不这么说的嘛,那么些年我家几个娃从出生开始,就没断过,这么些年下来,你们说,这多大的一笔啊,如今老沈两口子没了,这人情不得还到孩子们身上?真要人走茶凉不认账,那这老街坊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合着是这么个人情?这,这,现代时候过着过着,亲戚朋友都走散了,生疏不往来的多了去了,谁还计较这个?这年头……人也忒实诚了些。
沈冬一时都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想了想,只能扬着笑,略带几分不好意思的说:
“哪有这么算的,我哥结婚的时候不就已经帮了不少了嘛,再说了,我爹走了之后,院子里叔叔婶婶没少帮衬,要又该怎么算?平白的让大家伙儿请假走那么远。”
“什么远不远的,要我说我们这还是沾光了呢,不是你这一遭,咱们这些个老娘们这一辈子都未必能来省城一趟。”
这话说的有趣,听到的都笑了,杨灿更是乐的嘴角都合不拢了,连连招呼着走道里的同事们帮忙,去招待所多订几间屋。这可是娘家人,厂里这些个男方同事朋友怎么可能不热情招待好喽?他一招呼,立马就一溜烟的有好几个上来帮忙了。热情的沈冬觉得屋子都能点燃。
杨灿和沈冬计划的简朴婚礼在这一杆子人到了之后,就算是没戏了,而等着到了半下午天开黑的时候,那更是彻底破产,因为杨灿这边也来了不少的人。
县里的那个叔叔打头,来了五六家,都是杨灿父亲生前的战友,而且据说这还只是住的近便。过来方便的,其他得到消息不方便来的,另外还让旁人带了新婚礼物,这一群一来,厂子里的人看杨灿的眼神都不对了。
虽然知道这是烈属遗孤,可遗孤和遗孤还是不一样的,只看来的人是什么级别就知道,杨灿爹啊,生前怎么的,那大小也是个官,还有这么些有能耐,够得着,有情分的遗泽可以帮衬,那厂里怎么可能不高看一眼?
于是乎到了吃酒席的档口,厂里的领导也来了好几位,当不速之客都当的相当客气,所谓的惊喜和贺礼塞了很是不少。
等着这些个人吃好走人,杨灿送那些叔伯往外走的时候,帮着杨灿安排工作的那个叔叔,拉了杨灿偷偷的嘱咐教导了起来。
“别觉得我们多事儿,闹那么大动静为的还是你将来少点麻烦。”
这个杨灿能不懂?刚才那些领导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对此,他只有感激的份。
“知道,有了你们这一次来,我哪怕依旧是孤儿,他们想拿我当筏子也会顾忌些。好歹也要顾及一下叔伯们的人数不是。”
话说的俏皮,可只听着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就知道,这话说的有多小心。让那说话的人心里多了几分难受。
“你知道就好,现在这形势……我们也不知道能护住你多久,你自己也要多小心些,毕竟也是成家的人了,有事儿多想想家里。”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总是背脊笔挺的中年男子不自觉的塌下了背脊。为了这个国家,他们付出了青春和热血,原以为胜利之后迎来的必定是辉煌,却不想……想等到拨云见日,也不知道要多久,也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到。
“总会好的。”
虽然杨灿知道外头有不少干部都被下方,知道很多无辜的都因为牵连受挫,可这会儿他能说的只有这个,不然说什么?丧气话吗?生活总要继续,人啊,总要往前看的。
好在经历过战争年代的人总是更坚强些,不过是转眼,那叔叔就又打起了精神,带这点调侃的打趣:
“我说小子,你爹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教你点实在的,这洞房……要不要叔叔和你好好说说?”
嘿,这为老不尊的,有这么和侄子说话的嘛。
“我媳妇可是省队的。”
“什么意思?”
“她们这样的职业,您觉得能不懂生理卫生上的事儿?”
“不是,那岂不是说你得跟你媳妇学?哎呦,这大老爷们,丢不丢脸啊!要不还是叔和你说说?”
“别,比你和你学?还是和媳妇学更好,最起码以后能少让你笑话几回。”
说笑间送走了所有的人,杨灿在楼道外狠狠地揉了揉脸,然后带着笑回到了新房。房门还开着,透出暖暖的光,里头有个正在收拾桌子的忙碌人影,杨灿就这么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心底慢慢的用上了暖意,笑也变得真切和温暖起来。
这是他的家,他又有了一个不是一个人的家,未来这个家里会多一个孩子,不,或许是两个,个,这样真好,真好啊。
“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外头不凉啊,都秋天了。”
沈冬收拾完桌子,刚转身就看到了在门口的杨灿,那笑暖的,让她的一下就狂跳起来,不禁也跟着笑了,用带着她自己都不察觉的温柔,轻声撒娇。
“不冷,看着你心里就暖了。”
这一句简直就是沈冬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发飘,一时有些失语。
她都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多美,亮的可以媲美星辰的眼睛,微醺一般红润的脸庞,还有那微微翘起,带着娇羞的笑容,让杨灿脑子都快停滞了。凭借着本能走进了屋子,顺手关上了门,然后轻轻的将她拥在怀里。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体的。”
是啊,一体的,从心灵到□□,从生活到婚姻,他们成为了一体。
.............
机械厂的早晨十分吵闹,即使实在宿舍区,同样不能免去各种机器开启的轰鸣声。杨灿的婚假头一天,睁开眼就想起身洗漱,准备上班,只是鼻子比眼睛更早的感受到了不同,一股子粥香直冲脑门,让他整个人刹那间就清醒了过来。
今天……好像不用早起上班哦!只是媳妇呢?
床上只有他一个,杨灿坐起身透过屋子中间格挡的玻璃窗朝外间看去,很好,大门开着,媳妇正端着锅进来。那么刚才那一股子粥香是自家的?
自打杨灿妈走后,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日子没在家吃过自家做的早饭了,一时间眼睛酸涩起来。好在这事儿到底已经过去了很久,他恢复的也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又扬起了笑。
“媳妇,怎么这么早。”
“不早了,隔壁上班的都走了快一刻钟了。赶紧起来吧,不然让别人看见了,还不定说什么呢。”
“说什么?说咱们感情好呗,新婚头一天,谁会那么没眼色。”
人家是不至于,可你这也太厚脸皮了。
沈冬笑着翻了个白眼,不想和这个自打确定关系,就立马换了一个人一样的男人废话。
“赶紧的,今儿还要送大哥他们去车站呢。”
哦,对,这倒是个大事儿,因为昨儿来的人多,还陆陆续续的,所以原本准备中午自家人吃一顿就算的事儿,直接换成了晚上五张大圆桌。如此离着远的,特别是沈家那些人,自然不可能立马回去,得做今天上午的车才能返回。
“差点忘了这个,我立马起来,一会儿咱们就去招待所。”
男人起床速度开起来,那就像是龙卷风一样,这里沈冬刚盛好,那边他已经刷完了牙坐过来了。
“也不知道大哥他们早饭怎么解决,一会儿要不我去食堂买点?”
“也行。就是吃了,有你买的路上也能垫吧几口,免得过了午路上没得吃。”
因为要中间转车,什么时候到家还真不能吃准,错过午饭的可能性相当高,要是准备了馒头,那也算是有备无患了。
沈冬对杨灿这样贴心十分满意,新婚第一天两人本就黏糊,加上这一出,杨灿一早上都能瞧见媳妇的笑脸,心情也特别的好,只是这好只维持到两人到招待所。因为接下来他就要面对大舅哥的各种威胁和叮嘱了,沈冬呢,则是要接受婶子们各种调理男人,掌家小窍门的紧急培训。这一路往车站去的时间啊,那真不是一般的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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