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了孩子,这时间过起来就越发的快了,不知不觉间76年就施施然的来了,早早就拉着杨灿等开始摸书本的沈冬看着日历一页页的往下半年去,这心就越是忐忑。
“你这是怎么惹?好几天都没去省队了,这是病了?”
杨灿难得早回家,一回来就看到沈冬抱着孩子,眼睛盯着墙上的挂历愣愣的,一时连擦脸洗手都忘了,过来摸了摸沈冬的额头,皱着眉头发问。
“啊?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都有会儿了。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不知怎么,总有些走神。”
“走神?”
这可是个稀奇词,自家媳妇是什么样杨灿还是知道的,因为常年锻炼的缘故,连着生孩子、坐月子都比旁人利索些,精神头总是特别的好,突然走神……
杨灿的视线莫名就有些往下滑,在沈冬的小腹扫了一眼,略带几分喜色的低问:
“难道是又有了?”
什么有了?等等,看她肚子干嘛?要死啦,这人……
“脑子里想什么呢,不是说好了等孩子能送幼儿园再生嘛,咱们都避开那什么了,怎么有?”
沈冬的小白眼威力不小,杨灿瞬间歇菜,略带几分委屈的点了点头。
“是了,差点忘了这个。那你这……”
既然不是这个缘故,那怎么突然就烦傻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沈冬想了想最近报纸上的消息,索性半遮半掩的用猜测的法子说出了她知道的事儿。
“最近我瞧着消息有些不对。”
“什么消息?”
杨灿伸手抱过孩子,顺手颠了颠,惹得两岁多的娃娃咯咯咯的笑出声,他跟着心情也好了起来,应声的话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不想他这里不怎么在意,那边沈冬却爆了个大雷出来。
“这些日子的报纸里,我瞧着有不少领导恢复工作之类的消息,还有谈论教育什么的,你说,咱们前几年想的那个事儿……”
前几年想的事儿?什么事儿?
杨灿这会儿脑子正被沈冬说的什么领导恢复工作占据着,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往外冒却一时没能想明白,可他终究是个脑子快的聪明人,不过是几个迟疑,就想明白了沈冬话里的意思,脸色也陡然一变,瞪大了眼睛,回望想沈冬,哆嗦着唇,半响才迟疑着反问道:
“你是说,你是说,我们,我们想的那个事儿,可能,可能真的要来了?”
哆嗦,这会儿杨灿整个人就一个感觉,那就是哆嗦,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激动一直以来的梦想有了实现的可能,害怕雾里看花之后还是白高兴一场。
“这些年老百姓的日子过的怎么样,杨灿,咱们都清楚,你觉得上头能看着一直这么下去?想要改变,那就要从根子上来,怎么乱起来的,就怎么掰回来,这是肯定的呀。”
沈冬说这个话的时候自己不知道,她那眼睛有多亮,亮的杨灿的心砰砰的直跳,然后被带着笑了起来,眼睛里全是光彩。
“是了,是了,也到了该掰回来的时候了。”
说完这一句,杨灿狠狠的冲着儿子的小脸蛋亲了起来,一下,两下,三下,亲的孩子娃娃大叫,他却越亲越笑,到后来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杨灿,你是不是又在家逗孩子哭呢?就没见过你当爹的,自己的崽子,哪有那么作弄的额,你要再这样,这孩子送我们家得了。”
对门的邻居听到孩子的哭成,笑着开门走出来,往杨灿家过来,人还没到,调侃就先来了。没法子,谁让他家的孩子正处在七岁八岁狗也嫌的年级,故而看着乖巧些的孩子就特别的眼馋。以往不知道偏袒、讨要了多少人家的孩子,以至于这栋楼里的孩子听到他的声音就立马咧嘴笑。只是这一次……
“咦,不对啊。”
探头进来的男人看着杨灿,用力揉了揉眼睛,失笑道:
“大叫的是你儿子,怎么哭的是你?这戏怎么唱的?”
杨灿能怎么说?那揣测出来的东西敢说吗?不敢啊,如今可不是能瞎咧咧的时候,倒不是他怕别人贴他的大字报,而是真说了,人家信不信是一回事儿,这说了万一没说中又是一回事儿。所以他只能机灵的寻了个借口,一脸无奈的说到:
“他叫的可怜,可下手却不慢呀,一爪子,好家伙,我眼睛差点没让他给抓瞎了。”
哦,是这么个情况啊,不过这也是你自找的呀。
“你要不逗他,他能急成这样?”
所以说,他家孩子变成人嫌狗厌那不是没理由的,这么不讲道理的偏袒,那孩子能不变熊吗。
不过这护着的事自家孩子,这疼惜的情分还是要领的,所以杨灿只是笑着说:
“你呀,在这么护下去,咱们一栋楼的孩子都要到你家去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怎么办?那我得乐死,将来养老不用愁了呀,一个娃给一块钱,我日子就能过出地主的味道了。”
“哈哈”
这话说的,楼道里听到的全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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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孩子已经在一边的小床上躺下睡着了,心绪仍然有些激荡的睡不着的沈冬和杨灿,借着窗外的月色,悄悄的又开始继续他们白日的话题。分析来了分析去,都觉得这事儿有些谱。如此一来就该商量后续该怎么办了。
“考,只要有机会,那就要考,咱们在家看书几年了,有机会不去试试,我一辈子都不甘心。再说了,咱们家又不是没积蓄,我记得这些年存下了有五百多块吧?”
“不止,算上上个月的,家里一共有六百二十多存款。”
“有这些钱,哪怕咱们两都没了工作,也能带着孩子吃喝不愁的过上两年。既然这样干嘛不博一次?只要考上了,读出来了,将来怎么的也比现在强。要是考不上,咱们不行就再考一年,再不济,我就去找关系,只要咱们两个有一个能工作,就饿不死。”
有这决心,那有什么事儿是干部承担额。再说了,就他们如今比旁人早知道消息这一点,那就是优势。到时候考上了,将来就全妥当了,就她所知,第一批出来的,除了自己不争气的,大半后来都成了领导,很多还走上了国家级。这前途自然是很不错的,再说了:
“读中专都有补贴,真考上了,国家肯定也会给一些,怎么的,也不会比中专差,读中专一个人给十二块五呢,读大学,那怎么也有十五吧,咱们两个要是都考上了,那就是三十,怎么都能过了。”
结了婚,有了孩子有了家的人,和那些单身的小年轻到底是不一样的,理想要讲,实际生活同样也要讲。
“还真是,要这么的,那就更不能错过了,只是咱们家孩子……”
“要真能考,那像是咱们这样情况的一定很多,到时候组织组织,总能琢磨出法子的,再不济就组织个小托儿所,花钱请同学家属照看。”
再准备生孩子的时候沈冬就想过这个问题,最开始想的是将孩子放到二婶家,让二婶帮着照看几年。可这人吧,说来也是怪,孩子没生的时候,好像怎么安排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真生下来了……沈冬就舍不得了,好像只要孩子离了自己,那心就没了着落一般。所以憋了这么些年,生生的憋出了这么一个一听就很有操作性的法子。
“这是个法子,对了,大哥他们那里……你准备说吗?”
有办法安置孩子了,杨灿心情大好,也有心思关心一下媳妇娘家人了,只是这一问,他自己立马就有些迟疑起来。
沈家几个工作不错,积蓄……应该也有些,这要是和他们搏一把,那万一工作都丢了,以后怎么办?会不会怪他们多事儿?
沈冬也不知道,不过说是一定要说的,毕竟这是个影响后半辈子的机会,不说她自己心里就过不去,只是到底是不是和他们一样敢破釜沉舟,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肯定要说,不然以后知道咱们早有预料却不告诉他们,怕是兄弟姐妹要成仇。至于结果……让他们自己选,这样将来是好是坏的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谁也别怪。”
杨灿听着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自己的亲朋好友,也开始琢磨有没有需要告诉的人。算了半响,感觉大致盘点过了,这才重新开口说到:
“但愿咱们猜对了,这样的话,咱们这一辈也算是还有指望。”
没有读大学就是没指望了?那不至于,改开那阵,没读大学而起来的人可不少。不过这话沈冬不好说,毕竟这会儿可没有私营的土壤,反倒是有学识的,才有前程。是的别看闹得那么厉害,那么些能耐人都倒了霉,可真正出息的,依然是有学识的人。
“行了,赶紧睡吧,明儿还要上班呢。”
“那你家里什么时候去说?”
“这个周末回家一趟吧。前儿不是说大嫂娘家爷爷病了嘛,咱们用这个理由请一天假,顺带的看病人的事儿也处理一下。”
“那行,就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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