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江瑜犹豫了片刻，仍旧选择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至少……等到福利院尘埃落定的时候。”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喃喃自语的又重复了一遍。
“再等等……再等一等……”
……
江瑜最终还是没能如宴南城的愿，做一个全身大检查。
因为在宴南城要对江瑜进行进一步的检查之前，江瑜早已经收拾东西回家了。
看起来宋时揍的那一拳可不轻，江瑜再见到宴南城时，宴南城的嘴角还泛着血丝。
但出乎江瑜意料的，宴南城没有无理取闹的因为宋时迁怒他什么，反而像从前一样，下了班就赖在江瑜那里不走。
他们好像又恢复了从前那样不咸不淡的关系，不同的是，每一场缠绵过后的清晨，江瑜身边都紧紧贴着一个巨大的人型挂枕。
宴南城四肢并用的黏在他身上，意识还没清醒，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凑过来吻他。
江瑜花了很大的力气来克制自己条件反射推开宴南城的冲动。
在经历了那场可怕的易感期过后，即便宴南城一次比一次温柔，尽管宴南城现在不再刻意逼出他的眼泪，但江瑜仍旧对这件事有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曾经他那么喜欢在宴南城怀里和他接吻的感觉，即便alpha看他的眼神没有感情，也从来不觉得腻烦，可现在，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靠近，江瑜就要花费很大的精力逼迫自己不去躲开。
他再也不会在宴南城那张汗湿的，性感的脸上看到曾经的“小城”的影子了。
原来培养爱意要一年一年日积月累，江瑜用了七年才把程雁这个人牢牢刻在眼底心间。
可消耗它，却只需要短短不到一年，甚至三天的噩梦。
“小瑜，看我的眼睛，好不好？”
宴南城的额头紧紧贴着江瑜，气息交织，热意也渐渐酝酿。
但宴南城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他有些慌张的退开几分，“小瑜，你，你哭什么？不舒服？”
江瑜说不出话来，beta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但眼泪却不受控制一般，大颗大颗的砸下来。
要是在以往，宴南城最喜欢用一个含情脉脉的吻封住江瑜抽泣的声音，用粗粝的指腹毫不怜惜的抹掉那些可怜的泪水，可这一回，宴南城却狼狈的退开了。
江瑜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困惑道“啊，我哭了？”
宴南城笑的勉强，“没事，你不想做，咱们就不做。”
alpha狼狈的套上衣服，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进了浴室。
江瑜出神的望着磨砂玻璃后哗啦啦的水流，即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没有半分热气氤氲着蒸腾上来。
若是宴南城一直像从前那样坏，江瑜要离开他，反而能够毫无芥蒂，他的爱，给一个“程雁”就够了。
但当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当宴南城小心翼翼又备受煎熬的顾及着他的感受的时候，江瑜心底那些关于曾经的记忆却总是翻涌着，叫嚣着要将alpha看一眼，再看一眼。
宴南城出来时，就看见江瑜半坐在床上，双眼无神的不知道望着哪里。
然而薄薄的锦被却沿着beta白皙如玉的肩头滑落下来，漏出beta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偏偏江瑜却毫无所觉，只是出神的把玩着手里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宴南城差点看的又要去洗个热水澡。
“小瑜。”
他喉咙发干，声音越轻且温柔，仿佛生怕动静太大，就惊跑了面前瘦的像一张纸一样的人。
江瑜的眼神颤了颤，终于转过头，看向了宴南城的眼睛。
他手上把玩着的东西，也映入宴南城墨蓝的眼瞳中。
那是——
一枚黑色的窃听器。
“宴南城，”江瑜笑的轻松，明明身上还带着片刻前宴南城留下的痕迹，beta眼中却空洞到有些茫然的程度。
“这样的我，你也要喜欢吗？”
宴南城愣了愣，第一反应是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他的确没做好谈恋爱的打算，恋爱关系意味着束缚，更意味着责任。
他没法保证。
但他一垂眸，就能看到江瑜眼中氤氲的波光，出卖了他内心根本不如表面上毫无波动的事实。
那个窃听器在他身边跟了多久，听到了什么，他的确毫无察觉。
作为一个在首都星瞬息万变的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快一年的alpha，宴南城早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应对生意场上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也知道背叛是一个多么严肃又血腥的词。
但宴南城一对上江瑜深邃又纯净的黑眸，那一瞬间，却丝毫没有想到有关“背叛”的字眼，只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是止不住的，快要满溢出来的心疼。
在面对宴识意的时候，他该有多害怕？他一个毫无权势的普通beta，在面对权势和自保之间纠结，又该有多痛苦？
但最后，宴南城几乎是有些得意的想，无论面对什么，江瑜还是会选择自己，那双眼睛里的爱慕实在太明显，明显到让他即便是想要疏远，也无法控制的随他一起沦陷。
“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的那天。”
宴南城放轻了声音，慢慢将江瑜拥进怀里，手臂却渐渐收紧，带着让人完全无法拒绝的力度。
宴南城明明早已经是个不再幼稚莽撞的成年人，却在这一刻，像每一个青春期的男孩一样，脑子一热，冲动又不计后果的话就那么说了出来。
“喜欢。”
“我喜欢小瑜。”
“我就知道，小瑜一定是站在我这边的。”
江瑜乖顺的靠在他怀里，宴南城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江瑜的神情那么标准又恰到好处，就连笑容和声音，也标准到无可复加。
像一具精致又听话的木偶人。
……
宴南城如愿开始了他的“初恋”。
但他们的相处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江瑜和从前一样，在宴南城找他的时候惦着脚给他一个吻，在回复宴南城消息的时候永远回的很快，宴南城甚至有时候有一种错觉，感觉他和江瑜还是和从前一样，他不走心，江瑜也只是为了钱。
要说非要有什么不同，大概是江瑜心不在焉的次数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越来越多，宴南城好几次不满，又舍不得因为这点小事对人发火，只得憋着。
转瞬间便是冬天了。
“先生，你看，”江瑜站在窗边，薄毛衣衬的他眉眼温柔又安静，“下雪了。”
“我不是说了，不用叫我先生。”宴南城有点别扭，他看身边别的情侣都叫对方叫的那么亲昵，只有江瑜，总是叫他半生不熟的一个“先生”。
宴南城像是忘了是谁一遍遍逼着江瑜习惯“先生”这个称呼的，霸道又蛮横的要求江瑜改口，但江瑜却一次次拒绝这个话题，仍旧这么叫他。
宴南城有点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泄愤一般拉过江瑜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口水印儿。
江瑜却偏头望着漫天纷飞的雪花，又开始出神。
首都星的气温都是联盟中心严格控制着的，保证气温在人体舒适的范围之类，而这一场初雪，也是观赏性质大于实际。
江瑜却莫名想到了当年，边关纷飞的大雪。
他们曾经驻扎过一个只有冬夏的星球，那里的雪不比这边，都是实打实的严寒下凝结的纷飞飘絮，江瑜每每回了寝室，还能看见宴南城套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向他挥手。
照明灯灯映着漫天纷飞的大雪，也将alpha微笑着的脸牢牢刻在了江瑜脑海里。
“小瑜！你想什么呢？”宴南城不满的揉了揉江瑜乌黑的头发，试图拉回江瑜的思想，“你看，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初雪哎！电视剧里是怎么说的？那什么，咳咳，”宴南城学的滑稽又惟妙惟肖。
“初雪的那一天，所有的谎言都能被原谅。”
江瑜被alpha逗笑了。
他笑着弯下腰，不知道是谁先搂住了谁的脖子，也不知道是谁先解开了衣襟上的纽扣。
窗外的漫天大雪仿佛永不止歇，暖黄灯光下交织的人影也仿佛永远沉溺热恋。
那一晚，江瑜少有的主动，他们仿佛都褪去了平日里各自的假面，放纵欲.望驱使身体的主动权，笑闹着在把呼吸落在彼此的耳畔。
“小瑜哥哥……嗯……小瑜……”
天边终于泛起一丝白，宴南城餍足的抱着江瑜躺在床上的一片狼藉之间，还在呢喃着昨夜说了无数次的情话。
江瑜无奈的笑了笑，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宴南城的眉眼。
——初雪的那一天，所有的谎言都会被原谅。
所以我原谅你的欺骗，任性，恶劣，原谅你……并不爱我的事实。
但夜晚永远是转瞬即逝，谎言，也永远是谎言。
江瑜打开个人终端，最先弹出来的是来自第一军校——教授的消息。
“明天我会见你一面，希望你能想好你的回答。”
紧随其后是季统帅那个欠揍的表情包头像。
“江上将，病假修够了吧？关于宴家的资料，我可是卖了你一个大人情哦~”
这场大雪纷飞的夜，终于要彻底结束了。
而在消息的最后，江瑜却意外的，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时间却不合常理的来自……
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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