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到什么程度？
全国任意一个牌子的全息舱营业额，在这短短不到两周的时间内，都突破了上月一整个月的总营业额！
不论是高端、中端还是低端，全息舱销售额全都有大幅度增长，上次出现这样火热的景象，还是在全息游戏刚发明出来的时候。
原来并不算全息游戏主要玩家群体的中、老年人，是这次消费的主力人群，就算不是非常富裕的家庭，但是只要关心家里老人的，基本都买了新全息舱给他们使用。
老人们的脑电波并不能一直维持在高峰供他们玩全息游戏，可每天三四个小时的游玩时间已经足够让一些不良于行、不善交友的老人们高兴了。
在这种几乎“全民玩莫拉大陆”的氛围中，莫拉大陆牢牢占据了全息游戏制作大赛第一名的位置，笑看其他游戏争夺其余位置，王座完全不可动摇。
初赛已经过去两周，就算游戏可以继续优化，但只要不出意外，这届比赛前十名基本已经固定，只是最终排名可能会不一样而已。
也就说明，莫拉大陆基本已经稳坐这次比赛第一。
但意外总是发展地那么突然。
全息学科全国排名第二的临苍大学教授孙宏泽发出一篇长文时，几乎所有关注这次比赛的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星讯上。
【全息游戏大赛，评比的究竟是游戏还是游戏配件？】
长文内容恳切且认真，似乎站在中立角度上描述了自己的所有看法，其中有这样一段内容：
“全息游戏制作大赛几乎是下一年全息游戏行业的标杆，代表着哪一类游戏将会成为未来发展方向，养成游戏有其无法改变的局限性，从前经历过的乱象我想大部分人都还记得……”
如果说其他内容还让人觉得不赞同，这段话就几乎戳了所有全息游戏爱好者的痛处。
之前养成游戏制作简单且来钱快，国内厂商一股脑全做养成游戏的时候，外国游戏厂商发展出了不少新技术，国内全息游戏产业差一点又要重蹈覆辙，走之前pc、主机时期单机游戏的老路，被外面狠狠落在后面。
而每年全息游戏制作大赛第一名是有着诸多福利的，前三名之间奖励差距很大，第一名除了免费服务器租借、奖金和政策支持外，更有专利技术期限内免费等等技术扶持。
这种大程度的资源堆积，能把一个还不成熟的全息游戏制作组推成一个小有名气的制作公司，更能让他们精细化游戏内容，使得这类游戏类型成为接下来一年的“流行趋势”。
事实上，每年有不少小型工作室就靠着这样蹭热度的方法来生存。
所以每年的比赛第一，大多会票选出极有特点的游戏，像莫拉大陆这种玩法上没有什么新鲜，主要优势在于感官模拟器的游戏，在“大局”方面并不占理。
更别说郁余手握高昂专利费是一道门槛，只要他不放开专利，就算感官模拟器的制作被破解，那些小型游戏制作团队依旧无法从中获得利益。
这篇长文就好像火热的油锅中倒进了冷水，网上瞬间炸开了锅。
全息游戏举办方和郁余都没有对此进行回应，因此事情不仅没有快速解决，还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感官模拟器虽然将莫拉的位置烘托得仿佛不可高攀，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养成游戏。
在莫拉独占鳌头的时候，不会有谁发表其他看法，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谁都有和几百个人、几千个人吵架的勇气。
站其他游戏那一边的玩家们只能默默给自己喜欢的游戏宣传，虽从不会提莫拉大陆，但心里未尝没有火气和抱怨，现在既然已经有人出头，他们也就跟着冒了头。
“莫拉一个养成游戏，又没什么新东西，就靠着感官模拟器火，但之前莫拉火成那样，我就稍微吐槽了一下差点被喷死，根本不敢说！”
“我一直支持的游戏做了四年，制作组花四年创造出了一个逻辑上几乎圆满的新世界，却输给了世界观和文案还没有他们十分之一多的莫拉大陆……到底输在哪一点我不说，在座谁不知道？”
“根本不喜欢养成游戏，所以我试过感觉感官模拟器虽然新鲜，但是莫拉这游戏玩起来也就那样，习惯了真没什么意思。”
“养成游戏就在养成，你们喜欢打打杀杀，不代表谁都喜欢打打杀杀好不好？”
“感官模拟器不是配件？配件不是包含在游戏评分中的吗？有些人真的可笑，感官模拟器厉害就不行？你们弱你们有理？有本事也给自己的游戏装感官模拟器呗！”
“……”
大家似乎都从之前歌舞升平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气氛从平和逐渐染上了火药味。
明明之前莫拉大陆是那样势如破竹、众望所归地夺得了第一，可现在站在莫拉大陆对立面的居然不算少数。
“郁先生，星讯上已经吵起来了，我们需要回应吗？”虽然郁余没说，但智脑一直关注着网上所以有关于莫拉大陆的消息。
眼见着事情发展有控制不住的态势，头一次经历这么大规模争吵的智脑感觉核心处理数据的速度都开始加快……
简而言之，心慌。
“还不到我们开口的时候。”郁余双手交叉放在鼻尖，冷静看着终端上不断刷出的消息，长睫毛微微下垂，似乎并不因为网上的争吵而忧虑。
“选手不能对此次比赛任何内容发表公开言论。”郁余一只手自然放在了桌面上，指尖轻点，规律的敲击声让智脑渐渐变得冷静。
他继续道：“我们现在……”
“叮咚——”终端自带的提示音显示有人发来通讯，打断了他的话。
“老师下午好。”郁余点开终端，冷淡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您今天怎么没玩游戏？”
“正准备上呢，这不是看到了星讯上的事情嘛！”虚拟屏幕中的李老师随意摆摆手，继续道，“你别回应，别看他们吵的厉害，你回应了才有麻烦。”
“我以你的名义联系了举办方，估计过阵子举办方就会做出回应，等他们说完你再说话。”
“那我就不用找他们了。”郁余眉眼微弯，“谢谢老师。”
“谢什么。”李老师又摆手，接着摸了摸下巴，困惑道，“发文这个孙老师我也挺熟，他这次发文内容很不像他……还挺奇怪的。”
“可能他本意不在针对你，我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到时候联系你。”
“好。”
关闭通讯，这下不懂人情世故的智脑也听明白大概，又打开星讯看了看，见莫拉大陆下面的评论变得乱七八糟，再不见之前温馨快乐的氛围。
智脑有些低落：“原本我以为大家都很喜欢莫拉呢……没想到不喜欢的人有那么多，只是没有说而已。”
郁余听出他言语间的失落感，反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小智脑，打开实时监测看看。”
智脑依言打开莫拉大陆后台的实时监测程序，这个程序可以检测目前在线人数。
“再调出前几天这个时间段的在线人数。”郁余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面前画面变化，继续道。
这几天都是工作日，没有假期这个变量因素，数据对比起来还是很明显的。
不用他再往下说，智脑拿着数据瞬间明了——对比数据上的实时在线人数并没有减少太多。
“郁先生……”智脑深深感到迷茫了，“但是我看大家吵架的内容，好像……支持莫拉的人并不多。”
既然在线人数没有变化，那为什么前几天还饱受赞美的莫拉大陆，现在就成了被攻击的对象呢？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用星讯，就像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莫拉一样。”郁余慢慢解释。
“也不是所有喜欢莫拉的人都会在这时候帮我们说话，就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现在说讨厌莫拉的人都在沉默。”
“况且……”郁余淡淡勾起一抹笑容，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表情甚至有些说不出的倦怠，“现在说话的‘玩家’可不一定是真正的玩家啊。”
“您是说……”智脑也沉默了。
莫拉大陆上线之后，因为感官模拟器的存在被迅速推上高峰，除了外界的赞誉外，还有同行的注视。
虽然因为国家刻意扶持，全息游戏行业并没有出现垄断巨头，但规模庞大的综合性大公司不在少数，这些公司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得多，意识到感官模拟器将改变接下来全息游戏的发展，早早就联系了把专利握在手里的郁余。
郁余接的每一个通讯，智脑都在现场，他这段时间的“新时代人类学”也没有白学，一些简单的利益问题想想就明白了。
“您是说……现在发言的很多人，都是那些被您拒绝的公司找来的吗？”智脑接着说完了整句话。
虽然网络实名制给从前活跃在匿名制度的水军们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但这种刻意左右舆论的方法并没有被摒弃，只是相比从前造价更高、花费更巨大，只能供部分人使用罢了。
“不止如此。”
郁余细数周围的敌人，琥珀般的眼眸在灯光下恍如融化的黄金，明明已经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却显现出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姿态。
他将一条腿轻轻搭在另一条腿上，指尖在椅子扶手上一点一点：“没有达成合作的大公司、同样参加初赛的选手和他们身后的背景，以及真正认为莫拉这样‘简单’的游戏不应该在比赛中的第一的人……”
“比赛只有一个第一，只要待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少不了这样的事。”郁余表情淡淡，又对智脑说，“查一查这次临沧大学参加比赛的设计师，有没有这位……孙宏泽教授的学生？”
智脑只花了几十秒便得出结果：“现在榜单上第二名‘长剑骑士传奇’的制作人常峰林是孙宏泽教授的学生。”
“常峰林啊……”郁余眉毛微挑，稍一回忆就想起这个人，“冲动、骄傲又认死理，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常峰林想得第一，才让他的老师发那篇文章吗？”智脑觉得他的做法很像“嫉妒”，但听郁余说起这个人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反感的情绪，忍不住问。
“骄傲，就说明对自己的作品充满信心，如果用别的方法取得胜利，不就说明他的心血不用手段比不过我吗？”郁余顿了顿，“所以他反而不会因为想得第一就用引导舆论的方法来对付莫拉。”
“一个‘简单’的养成游戏。”他口中说着“简单”，却勾起一点笑，“在他看来，莫拉能得第一只因为感官模拟器……”
“他的想法应该挺单纯的。”
郁余确实不认识常峰林，却依旧对之前比赛时见过几面的人做出了基本的性格判断，加上前面李老师说孙宏泽教授这次做法和他性格不符，居然推出了一个和事实基本一致的猜测。
郁余：“常峰林玩了莫拉，之后去找他的老师孙宏泽，想要自己发这篇文，孙宏泽教授爱惜学生，用自己的名义发出这篇文章……或许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他说得随意，似乎并不在乎猜测准不准确，点开终端给标注着“住院部赵医生”的人发去消息，平静说道：“我们现在等着就行。”
“好。”
智脑回答完，沉默看着郁余和医生约好去医院的时间，紧接着准备继续完成手里的实验，好半天才发出疑问：“郁先生……我刚刚查常峰林的时候看到了关于您的消息……”
“大家好像都叫您‘年轻的天才游戏设计师’，所以……您也会觉得莫拉……”
学多了新时代人类学，智脑也懂得说话怎么变得含蓄。
他没有直白地说出来，郁余却懂他想说什么。
莫拉大陆这个基于真实“莫拉”所创造的游戏，本身存在只是为了两个位面的能量交换。
所以游戏内容并不是越多越好，莫拉幼崽们和人类玩家相处，才是制作者想要达成的目的。
但他们参加的是在年轻游戏制作人眼中无比神圣的“全国高校全息游戏制作大赛”，按照赛事规定，上一届前五十名的游戏制作人不能在下一年继续参赛。
被称为“天才”的年轻游戏制作人郁余，如果没有智脑和莫拉的桎梏，本可以一飞冲天，并且完全不用遭受现在这样的非议。
智脑想问，会不会感到遗憾……甚至是后悔。
“想太多。”郁余表情淡漠地记录着实验数据，毫不在意般回答，“我本来就不喜欢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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