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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大暴雨之前的征兆。


    深蓝色的海面翻涌着波涛,一艘重型星舰在翻滚着无边无际的乌云之下,缓缓停了下来。


    即将出发的h01号星舰,足以抵达天琴星系的重型机甲,成了被锁定的目标。


    厚重的雨云之上,铅灰色厚重机翼俯冲而下,联盟c130号可变式战机在半空中发出轰鸣声,悬停在半空,舱门打开,长长的挂梯被放了下来,无数来自星际ci反间谍基地的武装alpha迅速包围了这艘重型星舰。


    紧接着,星际联盟军之中轻缓的走出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omega。她披着及腰的乌黑长发,腰间别着一柄gs-2□□,侧脸雪白清瘦,气质冰冷沉静。


    ——星际联盟ci基地最强首席特工,鹿栀。


    在她身后,无数的alpha雇佣兵已经将子弹上膛,准备就绪。


    “开动吧。”轻而冷冽的嗓音,令人听不出她任何的情绪和留恋。


    雇佣兵们出动,悄悄包围、守在了每一个可能的逃生出口,只要稍稍扣动扳机,很容易狙击试图逃亡的人。


    正在这时。


    吱呀一声,冰冷的铁门轻轻一动。


    不远处的舱门被一双葱白一般的纤长手指推开。


    几个alpha雇佣兵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震惊无比地看着推开门迎面赴死、身着红色礼服的美艳女人。


    她是鹿秘书长的新婚妻子!


    谢小姐,竟然出来送死了。


    海平面仿佛被一阵浓郁的灰色雾气所笼罩,冰冷的海风吹拂着谢玫凌乱的长发,女人五官生的极美——红唇、夺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低垂时遮下一片阴影,惹人心生怜惜,明艳系美人的顶配。


    可她本该艳丽的脸颊,此时一片苍白,就好似有几分伤心了。


    ——谢玫,鹿栀的新婚妻子,也是联盟军事处总部长的女儿。


    在这次‘cma(反间谍)行动’中被列为重点嫌疑犯,几个月前个人信息传送到了omega联盟总秘书长鹿栀的手中,联盟长官下达了搜集令,待到证据齐备,即刻围剿德克堡分化基地中将谢逢年及其家眷。


    跟在身后的alpha雇佣兵轻声感慨:“这种事情果然最适合交给鹿秘书长完成——听说,她最恨的就是反叛者,最讨厌的也是这类叛徒。”


    “谢小姐也是命不好呀,喜欢谁不好,竟然对鹿秘书长一见钟情,不然ci基地的长官也不会会派鹿小姐去卧底。”


    “可是她们好歹也相处了一年了,还刚刚领证结婚,那么漂亮的新婚夫人,鹿秘书长真的忍心杀了她?”


    “有什么不忍心?你们可能不知道,鹿栀的父母都是因为几年前在缉拿叛贼的过程中意外死亡的。她真的恨这些人。”


    “但谢小姐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就算她的父母是叛徒,但谁都知道谢小姐只喜欢演戏,她从来不参与政治。”


    “谢小姐是真喜欢鹿栀,这艘星舰还是为了庆祝她们婚礼、为度蜜月而准备的。”


    “惨,追了那么久的人最后要亲手杀了自己。”


    ……


    小声的议论逐渐平息。


    谢玫好似根本注意不到无数包围了她、用枪指着她的众人,在无数震惊的目光下,又不急不缓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鹿栀身前,轻轻挑开了她额边的一缕乌发。


    风很大,但却意外的一片安静。


    谢玫在风中微微眯着眼睛注视着鹿栀,明明是很平静的举动,却令周围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只是战栗地看着她。


    “你来了。”她的嗓音意外的平静,就好似,等待了许久一般。


    鹿栀淡墨色的瞳仁望着她,微微一怔。


    “鹿栀,真的没想到是你。”她似乎凄凉地笑了一下,道:“从始至终,我一次都没有怀疑过你。”


    鹿栀垂下眼睫,冰冷的侧脸毫无波澜:“是你该死。”


    这句话意外的清晰、冷冽,就像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也对,强迫鹿栀和她在一起的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也是她自己,像她这种人渣败类果然就是该死吧?


    “是该死。”谢玫红唇缓缓地展露了一个笑:“我只是可惜,我就不应该在十年前遇到你、救了你。”


    “那时候,你比现在可爱多了呢。”


    鹿栀一怔,素来冰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她倏然抬眼。


    “你说,十年前什么?”


    谢玫嗓音温柔了几许,轻声呢喃:“你当然不会记得。但是,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你胸口的伤么?”


    ——那时一个苍白的小omega受了很重的伤,胸口都在冒血,是她把她救回了家让父亲救了她。当时没有救她,今天她们全家就不会死。


    真是荒唐。


    鹿栀墨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她,某种陌生的情绪弥漫开来。


    她浅色的唇动了一下,最终没有告诉她——不是的。那个omega不是她,她从未受过伤,胸口也没有任何伤口愈合的痕迹。


    谢玫,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她。


    从一开始就不是。


    鹿栀的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了下去,恍若沉浸在了某个回忆之中,无法抽离,气场愈发冰冷可怕。


    “只是可惜,”谢玫轻轻说:“没办法知道你会不会伤心了。”


    谢玫的身影踏上了甲板之上,后退一步。


    鹿栀微微睁大了眼睛,清冽的眼底闪过一瞬的失措,却并未伸出手阻止什么。


    风很大,凛冽、带着咸潮的浪花,水珠落在了脸上。


    谢玫最后一次看着鹿栀,不知记起来了什么,目光温柔的好似在看自己初恋的情人,甚至不带半点仇恨,淡然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她温柔的棕色瞳仁倒影着鹿栀错愕、来不及反应的视线。


    葱白一般的手指轻轻扣动扳机,她红唇无声开合,仿佛带着某种结束的洒脱一般,吐出几个字:


    再见,小鹿。


    砰!


    一声枪响。


    身穿红裙的女人在凛冽的风中坠入了深蓝的海,恍若一片盛放的红色玫瑰。


    ——“她自杀了。”


    ·


    七月半,一条星际新闻迅速地窜上了热搜。


    【双子星联盟情报部门成功破获一条跨星系机密泄露事件,收网行动中已成功捕获间谍组织三个,抓获犯人已枪决。】


    【最后一名犯罪嫌疑alpha谢某已在抓捕归案过程中吞枪自杀。】


    ……


    疼。


    浑身都好疼。


    脑中好似闪过无数个碎片。


    谢玫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她看一眼身旁的时间,银色的电子闹钟显示的是星历07年,一个机器人护工缓缓向她移动,周遭一片雪白。


    病床对面的全息投影正播放着一个爱情剧:人渣alpha囚禁美丽的omega十年,最终omega终于和真爱逃离囚笼——真是熟悉的剧情呢。


    谢玫觉得好可悲。


    只是替那个人渣alpha——拿到的是反派的剧本,只能披上恶毒的面具,可是,谁想过,她一见倾心的冷美人omega从始至终就没有爱过她呢。


    她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碰到一个氧气面罩。血管的热度还在,她真的没有死、也不是濒死的梦境。自杀的过程潇洒极了,可惜的是,好像出了什么差错,她吞枪跳海没有自杀成功,却重生了。


    重生了好呀。


    很快地记忆回笼:这是十年之前、她刚刚大火的那一年。20岁的年轻的脸,摘得当年最佳女演员获得影后称号的那一年。她没有走向落幕,父母健在。至于为什么会在医院——为了救下当时的鹿栀,车祸时她替鹿栀挡住了大部分的撞击,肋骨骨折。


    骨折,毕竟还是疼的。


    星历01年,人类分化成了第二性别:alpha、beta、omega。alpha的自愈能力很强,医院躺了几天,她身体早已无大碍,细长手指轻轻松松就拔掉了氧气面罩,离开了医院,披上外套遮住玲珑的身材,她站在医院门口拨打出保镖的电话。


    “喂,”她慵懒柔和的声音轻轻地命令:“有空么,来接我。”


    “去哪里?”


    “当然是,去见一个熟人。”


    .


    黑色可变式飞行器徐徐在雪地上落下安静的痕迹,延长向远方。漆门打开,几个保镖护送着一个女人下车,进入c区的影视基地。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下来。


    一片安静。


    吱呀——


    戴着雪白手套的服务生轻轻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长长的柔软地毯上,一个软皮高跟踩了上去,白的刺眼的一截脚踝,雪白的脚踝上纹了两个黑色字母,向深处蔓延。


    “好久不见。”


    女人噙着柔和但慵懒的腔调,似提琴。


    门被拉开的一瞬间,屋子里的omega都齐齐看了过去,微微屏息。


    杀青宴选在了这家私厨,周遭摆放着吧台、红酒,和些许正在被厨师烹饪中的各色美食。


    谢玫浓长的睫毛落下,细白的手指随意地端起一杯酒。


    来的是一个举着高脚杯、身穿曳地红裙的女人,她细白的长指慵懒地端着那杯红酒,倚靠在深红的门边,昏黄的灯光落下,深v的露背礼裙内肌肤凝白如玉,长卷发轻佻地拢在一侧肩上,对着屋里的众人微微弯了一下唇角。


    “我来早了?”她笑,随后款款地走去牌桌旁,红唇压在杯沿,抿了一小口,轻轻放下酒杯,一旁的侍者帮她擦干净了手指,又替她拉开椅子。


    她坐下了。


    一片安静,alpha男性们也看着这位出了名的双子星alpha‘女王’,眼中掠过一丝惊艳。


    好漂亮。


    不愧是影后。


    好似张扬的红色玫瑰,优雅、美艳,却令人不敢靠近。


    几个和她搭话的omega最终只得到了轻轻的碰杯,连句话都没说上——影后架子大,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上话的,她们都明白,毕竟她可是谢玫。


    随意尝了一点食物,她百无聊赖地站起身。


    旁边的剧组似乎还在拍戏。


    她就无聊地将大衣披在了肩上,卷发拢在一边,细长手指撑起一柄黑色的伞,在雪中往那剧组散漫地走去了。


    于是看见了鹿栀。


    那时谢玫靠在片场的高纬度摄影机边往里看,恰巧看见正在拍外景的一场戏的鹿栀。


    鹿栀披着厚厚的白色斗篷,小巧而白皙的手伸出了斗篷外,因为在冬天下雪的缘故而冻的微微发红。她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omega,用漂亮来形容她过于肤浅了,她可以说是谢玫见过的angle,就像是上天馈赠给人世间的礼物一般,纯净无暇恍若和那满天飘落的雪花融为一体。


    那时候鹿栀多大了,她已经不记得了,似乎比她年纪小那么一点点的,也不如她出名。只是后来鹿栀的名气很快就超过了逐渐走向落幕的她自己。


    谁能想到,她是星际联盟ci基地秘书长的女儿、未来滴水不漏的最佳卧底呢?


    不少许,鹿栀的一场戏就拍完了。鹿栀在漫天雪花中解开了自己的斗篷,披散的乌黑长发上散落了晶莹的碎雪,随即她转过身,像是看见了什么熟人一样,对谢玫扬起柔软的红唇微微一笑。


    她笑的那一瞬间就像昙花一现,惊艳,转瞬即逝。


    可是谢玫知道,她不是对自己笑。


    只是因为这一场雪罢了。


    鹿栀爱着许多的事情、许多的风景,唯独不会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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