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美强惨帝师重生了 > 18、药引
    西厢这边争吵得这般厉害,东厢那边也不会毫不知情。


    文濯兰让闲杂人等出去,其中自然包括文念恩和公仪戾,文念恩还好,公仪戾却是紧紧地牵住文卿冰冷的手,红着眼眶不肯走。


    “先生……”


    公仪戾忍着眼泪,琥珀色的眼眸湿漉漉的,目光中满是担忧。


    这种担忧最是无用,可文卿此时却觉得心口熨帖,像公仪戾身上暖呼呼的体温,过分天真热烈的笑容,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慰藉,终究还是让人好过一些。


    “阿昭,跟春阳出去,去膳房看看喜欢吃什么,让厨娘给你做。”


    公仪戾摇摇头,断珠般的眼泪失控地掉了出来,似乎是很把他的叮嘱记在心里,连忙擦了擦眼睛,连鼻尖都红红的,咬着后槽齿不让哭声泄出来。


    “好了,姑姑的医术不外传,你在这里姑姑会施展不开,先出去,我没事的。”文卿轻轻抚过他湿润的脸颊。


    “要怎样做……先生才不会难受……”公仪戾哽咽道,“拿我的命和先生换好不好?”


    文卿指尖一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些晦气话,以后最好不要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


    “滚出去!”


    他吼了公仪戾一声,自己却气极反伤,捂着心口重重地咳嗽起来,文濯兰见事态不妙,连忙赶公仪戾出去:“小阿昭,别惹你老师生气了,快先出去吧。春阳,把阿昭带出去。”


    公仪戾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房门阖上,谨慎地落了闩。


    “晏清,你也真是,和小孩子置什么气?”


    文濯兰唠叨着,此刻才是真的紧张了,连忙倒了杯解毒茶给文卿喝下。


    文卿垂眸并不言语,脸色依然难看。


    “你脸怎么了?”文濯兰突然问。


    “被湘妃打了一巴掌。”


    “她有病啊?!”


    文卿冷笑:“谁知道呢?”


    文濯兰骂骂咧咧一路,满口诅咒着那个什么湘妃,开门出去捧了一抔雪到手帕中,和门外蹲着默默掉眼泪的三皇子打了个照面,叹了一声,回房关上了门。


    “来,敷着。”


    “多谢姑姑。”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文濯兰朝门外抬了抬下巴,“那孩子还在。”


    “……让他自己冷静冷静。”


    文濯兰无奈,低声道:“你觉得英嫔会主动施以援手吗?”


    “只是给她个机会罢了。”


    软榻边放着一张棋盘,盘中黑白棋子散乱,不成方阵。


    昨晚两人下了棋,还没收拾。


    “毕竟是阿昭的娘亲,总不能闹得太难看。况且,若不是真心相助,很难说那两位神医开的药有没有动过手脚。”


    顾虑着隔墙有耳,两人的声音都很低。


    昨晚也是如此。


    巫医同源,文濯兰作为巫蛊师自然也颇通医术,但比起南境专习医术的高手自然相形见绌,梦魇一症无法根除,便只能指望神医妙手回春。


    即便今日没有湘妃那一巴掌,回府时也会因风寒而呕血,慢慢获取英嫔的信任是最浪费时间的做法,他需要南境的医师为他诊治,办法多的是。


    至于那个湘妃……


    “你觉得阿昭真的不知道那两个药师的存在吗?”文濯兰无端问道。


    “他要是知道,便太可怕了。”文卿回神,摇头失笑,根本不考虑这种可能。


    “那怎么办,还指望他能有点用呢。”文濯兰肉疼道,“我那枚甘露丹不是白瞎了吗?”


    “姑姑去库房看看,若是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算是我给阿昭回礼了。”


    文濯兰坐在一旁,单手撑在桌案上,一边忍笑一边看着他,打趣道:“这么宝贝啊?那刚刚还让别人滚出去?”


    “两码事。”文卿放下茶盏,轻叹道。


    “那我先说好,要是那英嫔不识抬举,我定是要将此事告诉阿昭的。”


    文濯兰抛了抛手中的玲珑骰子,压着声音道:“别再说什么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了,我看他很想被牵扯进来。更何况你冒那么大险把这母子俩接过来,不至于一点好都落不到吧。”


    ——


    东和道,辛府。


    “听说文家那孩子在毓华宫吃了亏。”


    钟绥身着绯色锦鸡官服,坐在辛稷安对面,一边对弈,一边饮茶。


    “此话怎讲?”


    “不知殿内发生何事,文晏清出来的时候是被身边的侍卫抱出来的,宫里有人看见了染血的手帕。”


    辛稷安面色一沉:“大抵是那日走漏了风声,晏清也被牵扯到两党相争之中来了。”


    “怎么可能……那天跟在稷安兄身边的都是信得过的清流重臣。”


    “官场如赌场,你怎么知道真信得过还是假信得过?”辛稷安沉思片刻,落下白子,“北宫家最近在和长公主走动,姜家在和七皇子走动,太子之位乾坤未定,即便是清流官员也开始站队了。”


    “有人选了大皇子。”


    “不奇怪。”辛稷安吃下钟绥三枚黑子,“只是老夫也没想到,几十年同僚,自诩清流高洁之士,竟也会朝年纪尚小的晏清反戈一击。”


    “北宫家以前不也干过这种事吗。”钟绥眯着眼,捋了捋胡子,“文德雍当年可是被自己人弹劾死的,哪是什么水土不服?”


    “不过话说回来,他若不是私自占卜,执意违逆星盘卦象,纵容许氏诞下天煞孤星……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辛稷安长长叹了口气,“晏清那孩子也是可怜人。”


    “被他克死的许氏不可怜吗,这么说起来,德雍和许氏相继离世,倒真是应了那极凶极煞的卦象。”


    钟绥唏嘘不已。


    “这些事过去十多年,恐怕皇上都忘了吧,竟然允了文晏清给大皇子当老师,此次李君甫倒台,未尝不是一种应验。”


    辛稷安刚刚动了收文卿为门下学生的念头,被钟绥这样一说,一时竟陷入了犹豫。


    这十七年文府没再发生命案,文卿隐而无声,连他也快忘了,当时那场在京城掀起腥风血雨的钦天监跪呈之祸,漩涡中心便是当时尚在襁褓的文卿。


    天煞孤星。


    当一个婴孩自出生起便背负着这样的孽债,他的一生都将被困溺在骂名之中。


    太可惜了。


    那样难得的后起之秀,比当年的文德雍更为惊艳耀眼,然而只要当年的事重新被挖开,人人便都会敬而远之,不会再真心相待。


    ……


    入夜后,状元府。


    文卿抽出剑匣里的龙泉剑,青铜剑柄上雕纹繁复,沉淀着年岁流长的古朴,剑刃却锃亮锋利,时隔十七年,依旧见血封喉。


    这是同他娘亲嫁妆放在一处的,他祖父文德雍的遗物。


    文卿仔细地辨察着剑身,终于在剑柄出找到了小篆刻成的三个字——临虞阁。


    和东厂齐名的江湖秘密特务机构。


    前世,这把剑被文瑨甫拿走了,凭着这三个篆刻之字,不但在江湖上如鱼得水,而且深得文濯兰溺爱,一辈子逍遥快活,未有忧患。


    当真是很好的人生。


    文卿垂眸看着这把龙泉剑,不知不觉间,剑刃竟汩汩淌下浓血,脚下踏着文瑨甫的尸体,被斩断砍碎的双腿散乱一地,惊叫声震耳欲聋。


    去死。


    通通去死……


    “先生!!!”


    公仪戾扑上来夺剑,却被剑尖抵住咽喉。


    文卿墨眸猩红,单薄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底魇雾未散。


    有那么一瞬间,公仪戾觉得眼前人离他格外遥远,像初见时那般。


    他捏着手中的小瓷瓶,忍着心口蚀骨的痛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文卿的血从指缝中渗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素色的寝衣上,晕开了一片又一片殷红的梅花。


    “药。”


    公仪戾双手捧着瓷瓶,没有上前找砍,只是满腔委屈地望着文卿的眼睛。


    文卿却大梦初醒般,将剑一扔,扑过来紧紧抱住他,双膝重重地磕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公仪戾觉得心口被压得极痛,可先生要抱,总不能推开,便咬牙忍着,轻轻拍先生单薄的背脊。


    “阿昭……”


    公仪戾艰难道:“阿昭在这里。”


    “对了,药!”


    “娘亲给了我新的药!”


    “先生快吃一颗,看药有没有用……”


    文卿此刻极为脆弱,耳边嗡鸣,听不清公仪戾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如果这世上只剩一个人能信任,便是眼前这个孩子了。


    公仪戾喂他吃药,他便微微启唇吞了下去。


    他的喉咙太苦,以至于连药的苦味都尝不出来了,药丸滑入咽喉,口中漫过的地方竟留下了一丝腥甜。


    文卿缓缓睁开眼眸,哑声问:“刚刚喂我吃的是什么药?”


    “安神护元丸。”


    公仪戾并未撒谎。


    这药确实叫安神护元丸,也确实用了九九八十一种名贵的南境圣药特制而成。


    不过这并不是南境寻常所说的安神护元丸,而是以纯阳之人心头血为药引的安神护元丸。


    他的病,寻常的药已经治不好了。


    “先生,快点好起来。”


    公仪戾抱着他,傻傻地想。


    如果先生能好,哪怕让他现在把心剖出来给先生吃了,他也愿意。


    可是……为什么呢?


    就像先生说的,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啊。


    为什么他看着先生,总会觉得很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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