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澄睡得太熟,等回家之后,雪漪让巧儿清点一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弄丢了。
虽然寿安郡主不在了,赵澄衣着打扮却不像个没娘的孩子。雪漪心细,赵澄身边不仅仅瓶儿一个小厮,还有丫鬟和奶娘,每天出门都穿得干干净净的,香囊玉佩扇子扇坠儿一应俱全。
巧儿和奶娘给他换了衣服让他入睡,回来才对雪漪道:“小公子身上的玉佩没了,腰带上的祖母绿也让人给扣走了。您过年的时候给他八个梅花状的金锞子,他一贯都是放在钱袋里随身带着,现在钱袋里只剩下几个铜板。”
雪漪想了一下道:“之后他进宫时不要戴什么金玉的配饰,干净整洁就好。”
巧儿点了点头:“您说得对,公子年纪太小,不知道自己身上什么东西金贵,宫里那群太监将他当成傻子耍。”
“那匹妆花缎,已经让人拿去做衣服了?”
“整整一匹布,怎么可能用得完?昨天裁缝给您量过之后,截了三丈妆花缎、云雾纱、单丝罗让人给您做几身,一丈珍珠缎给小公子做身。”
雪漪喝口茶润了润唇:“明天截两丈妆花缎带上,我去郑家坐坐,看看宜嘉。”
“是。”
次日雪漪在郑宜嘉的闺房里逗弄着她养的一只小小的长毛犬,郑宜嘉拿了一盘糕点放下:“我没怎么去过宫里,并不了解宫里的人。我婶婶家的独子前两年也给皇子当陪读,从没有听她说宫里太监会做这种事情。”
雪漪道:“他比澄儿大很多岁?”
“这个堂弟当年和澄儿差不多大,他说和皇子同吃同住的,比家里吃得还好,一下子胖了三斤。”
雪漪若有所思:“或许每个宫里的人都不一样。”
“也未必,叔父是言官,要是他们敢欺负堂弟,叔父肯定会在陛下面前说这群阉人是祸害。”郑宜嘉道,“五妹,姨母和姨夫去世之后,锡侯府在朝中无人撑腰,人人都觉得你们姐弟好欺负,这些太监消息灵通又贪婪,最是拜高踩低。”
雪漪刚刚便想到了这一点。
郑宜嘉道:“锡侯府虽然让你们衣食无忧,想要什么大多能得到什么,但在其他人眼里,有银子还是不如有职权。澄儿实在太小了,等他长大你们的处境才会改变。”
雪漪用湿帕子擦了擦手指,若有所思。
郑宜嘉与雪漪关系最好,京中同龄的千金虽然不少,但指不定彼此的家族在朝中政见不合。
她与雪漪既有血缘维系又无对立之处,而且雪漪确实招人心疼,想了一下,郑宜嘉道:“五妹,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知道之后不要生气。这是大哥打听来的,他怕你听到后被气坏身子,不让我和你说。”
雪漪好奇的道:“什么事情?”
“苏贵妃听说你把澄儿送到了太子身边,认为你被退婚后恼羞成怒与他们作对。大皇子这几天和好多人说要你们锡侯府好看。”
雪漪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件事情她早该料到,苏贵妃和大皇子的人品一直都这么低劣。
郑宜嘉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压在心里难受。可又担心他们真做什么,澄儿在东宫,他们的手伸不到东宫,这个你可以放心。但锡侯府里下人只几十个,大多还是丫鬟嬷嬷,没有个男主人镇宅,进去个盗贼什么的不算难事,你平时谨慎一些。”
雪漪点了点头:“好。”
“澄儿的事情,我和大哥讲一下。”郑宜嘉一脸为难,“但是,大哥不一定能帮得上忙,这件事情不好告诉太子。若论关系,大哥和太子的关系肯定不如那群太监和太子的关系亲近,毕竟他们一起长大的,弄不好太子会觉得咱家事儿多。”
雪漪清楚这些,她知道赵澄在宫里会吃些苦头。
“宜嘉,你已经帮助我们很多,这件事情不用郑大哥插手了,”雪漪道,“兄长和父亲小时候经过的历练比赵澄多很多,这是赵澄自选的路,让他吃点苦头不是坏事。”
郑宜嘉喂她一口糕点:“五妹,既然澄儿不在家,这几天在我家住吧,我娘很想你。”
雪漪也想留下来,但她现在还有其他挂心的事情。
她不知道周家那位公子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周家人远道而来,雪漪想着他们家初来乍到,居住的地方又很冷清,事事都极不方便,能帮扶便帮扶一下。
“我现在住在京城东南那处宅院,家里总有人拜访,不见他们不太好。”雪漪道,“今天有事必须回去,改日请你过去住两天。”
雪漪回去后已经是傍晚了,她刚刚换了身衣服坐下,蕙儿便传话道:“半个时辰前周家的人来过,说周公子的伤有所好转,今天晚上小姐如果有空请再去看看。”
雪漪点了点头,因为两处挨着,巧儿忙着给她做袜子和亵衣,用过晚膳她便独自提着药箱去了。
静阳郡主看到雪漪过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今天萧临的床前连侍卫都没有,他是清醒着的。
雪漪心里不好意思,还是上前给萧临把脉。
萧临双眸微微闭上,俊美的五官在灯下尤为出众,眉眼格外深邃。
雪漪目光避开他的面容,隔着一层手帕,她能感觉到对方脉搏跳动。
“周公子今天的脉象比昨天平稳很多。”雪漪道,“现在该换药了,我看下伤口状况。”
伤口在慢慢愈合,不像昨天那样触目惊心。雪漪用甘草水给他擦洗伤口后,撒上一层药粉,又厚厚敷了一层伤药。
今天萧临清醒着,他能坐起来让雪漪给他缠上纱布。
雪漪头一次给人包扎伤口,动作难免有点笨拙,不小心按了一下萧临的伤患处。
萧临一言不发,等穿好衣服后,他才说了一句“多谢”。
雪漪松了一口气:“周公子这两日少走动,我告辞了。”
“今天敷的药和昨天敷的药不一样?”萧临道,“味道似乎不同。”
雪漪点了点头:“昨天去了一些溃烂的腐肉,不仅用了去毒生肌的药膏,还有止血的药膏。”
今天早上雪漪新配了一种药散,她担心萧临伤患处余毒未清会再次裂开,这种药散药性更强,能防止伤口裂开。
她刚刚忙了半天,俯身擦洗伤口时佩戴的护心锁从薄薄的衣衫里坠落出来。
萧临眸色微变,伸手握住了这枚温润的护心锁:“你小名叫五妹?”
雪漪慢慢从他手中拽了出来:“只有家里人能这么称呼。”
“我之前也有个妹妹,”萧临道,“和你一样的小名。”
雪漪觉得这种事情实在很巧,目光里有些疑惑。
萧临的举动对她来说是一种冒犯,或许他本身温文尔雅,言谈举止之间并没有其他的冒犯之意,雪漪并不觉得恐惧或者不安,心里只有更多说不清的熟悉感。
“明天家中设宴答谢赵小姐,”萧临道,“赵小姐一定要过来。”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犹如咒语,天生便有迷惑人的意味。
雪漪把自己的护心锁藏在了衣服里,仍旧疑惑的看向萧临。
萧临似笑非笑:“赵小姐没空?”
她明天自然是有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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