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房间之后雪漪才想起自己身上还系着静阳郡主的披风,刚刚她忘记让萧临一同带回去。
巧儿把伞收起来放在一旁:“小姐,明日我让人把衣服洗净后送去吧。”
雪漪点了点头:“好。”
巧儿走过来给雪漪将披风解下来:“我觉得周家家风不错的,下面的人规规矩矩,周夫人气度谈吐都不是小家子气的,周公子更是非凡,您认了周公子当哥哥,或许是一件好事。以后有什么事情,除了郑家之外多个人帮衬。”
雪漪微微笑了笑:“人家初来京城,就算有事情怎么好让人家帮衬,周夫人只是客气一下,我们客客气气的就好。”
巧儿在披风从上而下摸了一把,刚刚雨丝被风吹得斜着过来,巧儿即便打着伞也湿了半边身子,雪漪的披风难得干爽,因为走路轻盈,下摆处并没有溅上水渍,这下清洗起来容易。
“我倒觉得周夫人真心喜欢小姐。”巧儿道,“周公子撑伞时照顾着您,大概真把您当成了妹妹看待。”
雪漪想了一下:“周家哥哥确实器宇不凡,如果兄长活在世上,肯定会交这个朋友。”
一想起父亲兄长,雪漪的心情便低落几分,巧儿赶紧道:“小姐,她们准备好热水了,您去洗个热水澡睡觉吧。要不要吃点夜宵?给您煮点小米粥怎么样?”
“我不饿,你换身衣服先睡去吧,让蕙儿进来伺候。”雪漪道,“明天还要见钱叔。”
“是。”
次日里雪漪还在梳妆,巧儿给她拿了身薄云纱的衣服穿上:“昨天晚上睡觉之前突然想起了一事,今天是白家姑娘的生日,您和白家姑娘关系尚可,不去拜访似乎不好。您看让我送份薄礼过去,还是您亲自过去?”
雪漪平日里事情很多,让她记着每一位小姐的生日自然不可能,这些事都是巧儿记在一个簿子上,到时间了提醒雪漪。昨天巧儿忙着传信,完全忘了这一出,临睡的时候才想起来。
雪漪想了一下:“白家姑娘?”
白家姑娘和和太子订婚了,如今赵澄在东宫里当差,以后免不了再打交道。
雪漪道:“我亲自过去看看吧,钱叔这个时候应当还没有起身来这里,顺便去下颐顺堂。你把那株紫灵芝带上,再带一匹宝相花纹的绸缎。”
“是。蕙儿,你让人准备马车,我去药房拿东西。”
用过早膳后天色已大亮了,雪漪到颐顺堂的时候,店里刚刚开张,还没有人过来抓药,小安一抬眼便看到雪漪,忙从柜台里出来:“大小姐来了?掌柜的几日不见您,正准备去家里向您请安呢。我去给您沏茶。”
雪漪淡淡一笑:“今天白家小姐生日,我顺路找钱叔拿些东西庆生。”
颐顺堂里一共有三位大夫,现在来了两位,都起身喊了声“小姐”。
雪漪点点头进了里面。
掌柜看到雪漪后有些惊讶:“小姐,我正打算去您府上。”
“今天有点事情,恰好顺路,”雪漪坐了下来,“钱叔,昨天我听巧儿说了苏家的事情。苏兴昌做事不择手段,他挖你过去不成,恐怕会想法子害你,你这几天出门小心。”
掌柜接过小安送来的茶壶,赶紧给雪漪倒了一杯茶。
苏兴昌是京中恶霸,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就因为有个姑姑当贵妃,许多事情不了了之。
“另外,康福堂的大夫医术不精,城中百姓不找他们看病。我想苏兴昌的人肯定不止找了您一个,肯定还找了咱们店里的伙计和大夫。”颐顺堂的伙计本来是赵家自小养大的,都是赵家家奴,雪漪倒不担心他们离开,她担心的只有这三个大夫,“如果苏家以重金相许,他们难免不动摇,店里最要紧的便是药方,你把这些看好。”
掌柜道:“这些巧儿姑娘昨天嘱咐过,我会按照小姐的吩咐来。”
“如今太府寺卿是苏兴昌的姑父,两家有姻亲关系,太府寺肯定会派人来查税,”雪漪喝口茶润嗓,“家里各个铺子的税都没有问题,他们查也查不出什么。但他们想要找事情,肯定能罗列出许多罪名,这段时间事端是少不了的。”
掌柜从前跟着锡候在军中,后来年纪大了,加上腿脚有问题,前几年带着锡候给他的银两回了老家。雪漪不嫌弃他残疾,不仅将他接到城里委以重任,还给他一家子置办宅院安排差事,哪怕不看锡候往日对他的提携与恩情,只看雪漪对他的信任,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背叛之事。
掌柜道:“小姐放心,我不怕他们闹事,这辈子为锡侯府出生入死,一定替您保住颐顺堂。”
雪漪笑着摇摇头:“我的意思是,锡侯府如今无人在朝中当官,赵家虽然有身份显赫的长辈,但他们时时想再分锡侯府一杯羹,出手只为利益,不会真心帮我们。我们现在势力单薄,如果真有官府的人闹事,你和店里伙计大夫首要保住自己的安危,偷偷派人请我过来调解,别和他们争执。如果被他们打伤或者押进牢里去,我心里不会好受。”
掌柜一阵感动:“是,我们听小姐吩咐。”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进来的时候看到盛双花饮的缸边无人看管,你们忙起来的时候有人在里面动手脚轻而易举,”雪漪眉头一皱,“苏家的人一向下作,这段时间先停了。”
“是。”
“钱叔是父亲看重的人,这些事情只能托付给你。”雪漪放下手中的茶盏,“我等下还有事情,是该回去了。”
上了马车之后,巧儿对雪漪道:“小姐,您和钱叔谈话的间隙,徐大夫一直往这个屋子的方向看呢,我觉得他准有鬼。”
“有没有鬼过段时间便知道了,”雪漪道,“小安和钱叔都在店里,他们和这几个大夫朝夕相处,不难发现异常。”
白府距离这边不远,雪漪很快便到了。
如她想的一般,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宾客过来,她与白家姑娘讲了两刻钟的话便道别,出来时日头还在东南方向,天色尚早。
她正打算回家后小睡一个时辰——今天一早实在太过忙碌,雪漪本就气血不足,平日里要多睡多休息,难免体力不支。
对很多事情,她往往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她打算上马车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五妹,你居然来这么早,身上的病都痊愈了?”
雪漪揉了揉眉心。
对赵星波,雪漪并没有太过讨厌,实际上她没有精力去一个个的讨厌或者憎恨别人,能把人记在脑子里对她来说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如果寿安郡主和锡侯在世,雪漪情愿当一辈子的哑巴,一辈子不与任何人打交道,不讲一句话。
但现在这个情形,雪漪不与赵星波讲话肯定不行,因为对方已经把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阻止她登上马车。
雪漪回过身来:“原来是四姐,许久不见,你最近可好?”
“我一直都好,不像你,永远都是个病秧子,”赵星波压低了声音,“我哥在找你,你和我家的人见一面。”
雪漪把她的手拿开:“哦?”
“你保不住颐顺堂的,”赵星波道,“大皇子那样讨厌你,不给你在京城里生存的机会,他表哥盘下了康福堂,颐顺堂的生意很快就没有了。”
雪漪似笑非笑:“然后呢?”
“你一名小女子能做得了什么?我哥和我娘愿意帮你,你把颐顺堂交到我哥的手里便好了。”
巧儿阴阳怪气的道:“四小姐,我家小姐就喜欢看铺子倒闭,倒闭得越多,我家小姐越开心,就不劳烦三公子和陆夫人费心了。”
赵星波脸色涨得通红,她正打算争辩,突然看到前面有来一驾马车。
这架马车极为华贵,一眼便能认出是谁的。赵星波赶紧理了理衣服,等人下马车后,她上前行了一礼:“大皇子殿下。”
刘逸走了下来:“四小姐,许久不见,你又漂亮了不少。”
这种话语极为轻浮,但刘逸是调戏姑娘的常客,从他口中说出极为正常。
赵星波悄悄瞥了雪漪一眼,竭力掩饰着脸上的笑容:“殿下谬赞了。”
刘逸当然注意到了雪漪。
雪漪几年前极美,让人看一眼便难忘的美丽,不然他不可能见她第一面就让太后赐婚。
然而这两年变得越来越寻常,明明是年轻少女,总是一身素净,面孔雪白如纸,唇色亦是苍白,整个人淡得就像是每月初三、初四的月亮。
刘逸素来美人环身,娶个姿色寻常的王妃对他来说便是奇耻大辱。
眼下见了雪漪,他心里不大高兴,只装成没有看见,笑着和赵星波搭话:“四小姐去白府?我们一起进去?”
刘逸与刘誉关系不好,白家在朝中地位超然,白家姑娘又长得漂亮,刘逸过来饱饱眼福顺带让皇帝觉得他宽容大度能容人。
赵星波自然乐意至极。
刘逸本以为雪漪会有话同他讲,或者紧紧跟在自己和赵星波的身后,他大步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
却见雪漪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倘若不看雪漪那张苍白而冷淡的面孔,只看她的身段和姿态,毫无疑问这是极美的场景,不仅赏心而且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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