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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求我

    “辛月, 你又欠我个人情。”

    陈江野说完,在辛月还怔怔望着他时,他笑着转身离开, 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等到辛月终于从他那让人无法自拔的笑容里回到现实, 她才意识自己被他给占了便宜。

    如果不是他跟在他后面吓她一跳,她也不会摔,更不会崴脚, 哪儿还用得着他卖她人情抱她回来。

    辛月想着就来气, 趁他还没走出门,抓起旁边一个海绵刷朝他丢过去,正中他后脑勺。

    陈江野脚下一顿,转过身来,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辛月深吸一口气冲他喊∶“陈江野你别想占我便宜,我才不欠你!你不吓我我能摔?”

    陈江野朝她走过去∶“我哪儿吓你了?是你自己吓你自己。”

    “你要不是故意的,你跟我后边儿走那么久干嘛?”

    “谁他妈跟着你走了,你拿着个那么暗的灯, 鬼才看得清是不是你。”

    陈江野插着兜在她面前停下来, “我遛完一圈往回走碍着你什么了?”

    辛月被他怼得一时语塞, 过了会儿才说∶“谁大半夜在外面乱逛,你不乱逛我能被你吓到?”

    “老子心情不好。”

    他敛眸, 声音凉透,“不行?”

    辛月表情忽地一滞。

    有风掠过, 拂起她耳边的发, 微遮眼帘, 她却没有眨眼。

    眼前背对着月光的陈江野, 双眸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漆黑沉郁。

    被这样一双眼看着, 辛月心头发紧, 终究还是败下阵来,暗暗咬唇将头偏到了一旁。

    “不服气?”

    陈江野挑了下眉,然后一手撑着膝蹲下来,仰头去看辛月的表情。

    辛月没说话,整张脸透着一股倔劲儿,看起来确实很不服气。

    她也的确不服。

    就算是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不小心吓到另一个也会说对不起,他倒好,还跟她算起账来了,而且她也没要他抱。

    刚刚要是他没说那句他心情不好,她肯定还能跟他怼上好几个来回。中途出局,哪怕是自己认输,心里当然还是不服。

    陈江野嗤笑一声,伸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把头转过来。

    辛月一惊,正要抬手拍开他,却听他说:

    “这一次你不认也没有关系。”

    他突然的退步让辛月有些猝不及防。

    看着她一脸茫然的表情,陈江野勾起一侧唇角,与她对视的眼神尤为意味深长。

    “辛月,总有你求我的时候。”

    他这样说,语气势在必得。

    辛月愣了愣。

    不过不是因为他这句话,而是他说这话时眼底透出的炙热,像里面烧着一把火,一把漫天的大火。

    在这样的灼烧下,辛月根本撑不了多久。

    她慌忙眨了眨眼,伸手拍开他,倔强道∶

    “你就等着吧,我会求你才怪了。”

    “嗯。”

    陈江野缓缓站起来,把手重新插回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等着。”

    陈江野说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但他想得比较远,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会实现得那么快。

    *

    第二天。

    辛月一如往常,天刚亮就起了床。

    昨天她脚并没有崴得很厉害,今早走路已经完全没有问题,只还有一些隐隐作痛。

    她还是煮的面吃,用昨晚调的凉拌鸡汁水拌着吃。

    今天陈江野没来,她一个人蹲在屋檐下吃完了面,正要进去洗碗,余光突然注意到一旁什么也没挂的几个衣架。

    “——!”

    她猛地回头,定睛看向那几个衣架。

    上面原本是挂着她内裤的,现在只剩几个空荡荡的衣架。

    这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肯定是哪个变态趁昨晚停电把她内裤偷了!

    辛月气得直咬牙,这几条被偷了,那她就没内裤穿了。

    她很注意个人卫生,每个月都会换一批新的内裤,把原来的扔掉,她前天晚上刚好把旧的扔掉,拆新的那几条出来洗。

    在心里诅咒完那个变态出门就被车撞死后,她气恼地抬头看向旁边二楼的那个窗口。

    昨晚辛隆打了一个通宵的麻将,现在在里面睡得跟死人一样,肯定不会载她去城里,她要还想今晚能穿上干净的内裤,那就只有……找陈江野了。

    辛月烦得要死,她昨晚才说会求他才怪,结果今天就……

    她烦躁地刨了刨头发。

    但凡有其他办法她都不想去找陈江野,可现在是真没办法,如果现在有电,她倒是可以等到辛隆中午起来,下午带她去城里,回来洗了新内裤用吹风机吹干,但鬼知道这电要停到什么时候。

    真的是见鬼了,除了硬着头皮去找陈江野,她根本没任何办法。

    她咬咬牙,最后还是朝外面走去。

    这会儿王婶也刚起来不久,端着碗面在门口吃,看到辛月从院子里出来就跟她打招呼∶“辛月,这么早你就要出门啊。”

    辛月叹口气∶“我找陈江野。”

    王婶觉得奇怪∶“大早上的你找他干嘛?他都睡到中午才起。”

    王婶也是女的,没什么好芥蒂的,辛月干脆跟她说了∶“我内裤被人偷了,得让他载我去城里重新买。”

    “被偷了?!”

    王婶一脸震惊,“哪个天杀的杂种,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辛月耸肩。

    突然,王婶像是想起什么,端着碗朝辛月走过来,凑近她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下面那个老齐你知道吧。”

    辛月点头∶“知道。”

    “他有个姊妹,老公爱赌,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躲债,她去深圳厂子里打工去了,把儿子丢到了老齐家,就上个月的事儿,那小子随他爸,从根子里就是坏的,说是因为偷东西进了好几次少管所,我估计就是他干的!”

    王婶说着还推断起来∶“你看,你也长这么大了,咱村里要有这种变态,你内裤都不知道被偷多少回了,你以前没被偷过吧?”

    “没。”

    “那不就对了,他一来你内裤就被偷了,哪儿有那么凑巧的事。”

    王婶拿手背敲敲辛月胳膊,“这阵子你多长几个心眼,提防着点那小子。”

    辛月回忆了下,除了之前的混混,她最近是还在村子里看到过一个生面孔,应该就是王婶口中说的那个人。

    “你应该看到过他吧?”

    辛月∶“看到过。”

    “记得以后碰到他赶紧躲远点。”

    辛月点点头。

    “行了,你上去叫陈江野吧,我懒得叫他。”

    “那我上去了。”

    “上去吧。”

    辛月不是走进屋里,上楼,在陈江野房门前停下来。

    她拍了拍门,拍得挺大声的,但里面没动静。

    辛月深吸一口气,开始一边拍一边喊∶“陈江野,我有事儿找你。”

    在又喊了两遍他名字后,门开了。

    陈江野拉开门,只穿着一条短裤,上身腹肌一览无余。

    辛月整张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她倒也不是第一次见他光着上身,但突然撞见,那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大。

    “找我干嘛?”

    陈江野拢了拢凌乱的头发,惺忪的眼微眯着,声音里透着困倦的懒意。

    辛月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红,也因为这么快就打了脸而有些别扭,把头低着偏到了一边∶“想麻烦你件事。”

    陈江野眼尾挑起,笑∶“不是昨天才说不会求我?”

    辛月咬咬牙,抬头瞪他一眼又快速低下头来∶“你听清楚,是麻烦你,不是求你。”

    陈江野笑了声∶“说吧,什么事。”

    辛月有些吃惊,他竟然没为难她,非要她放低姿态求他什么的。

    “麻烦你带我去趟城里。”

    陈江野往门上一靠∶“没好处的事儿我不干。”

    辛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妥协道∶“算我欠你个人情。”

    陈江野勾起一侧嘴角∶“这是你自己说的。”

    辛月知道他心里一定在取笑她,闷闷道∶“你差不多得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

    陈江野伸手抓住辛月巴掌大的脸,让她把头抬起来看他。

    “辛月,我对你算好的。”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辛月听着却仿佛心脏被往上提了一下。

    他对她是算好的了。

    就算是普通朋友之间,说的话这么快就被打了脸,怎么也得嘲上好几句。

    辛月也不得了便宜还卖乖,只淡淡说∶“知道了。”

    见她难得收起身上的刺,陈江野主动松了手。

    “下去等我。”

    辛月转身下楼。

    等了会儿,辛月看陈江野叼着个面包出来,然后三下两下啃完塞进了嘴里。

    见他手里还拿着一个,辛月提醒他∶“我没那么着急,你慢点吃。”

    陈江野丢给她∶“我给你拿的。”

    “我吃了。”辛月眨眨眼。

    陈江野目光一沉∶“大早上把我吵醒,我他妈以为你有多着急,饭吃完了才想起我?”

    “我吃了饭才发现内裤被偷的。”

    这儿事儿跟他说也没什么,反正陈江野肯定要问她去城里干嘛,她总要说。

    陈江野眉头拧起来,表情像是有些惊讶,又透着不爽。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让王婶把卷帘门打开,将里头的摩托骑了出来,在辛月面前停下。

    “上来。”

    陈江野骑着的摩托是川崎Ninia H2R,最高时速可达400km/小时,甚至超过了很多跑车,用他在山路上行驶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但这车实在漂亮,车身设计科技感十足,颜色搭配也极其酷炫高级,喜欢赛车的男生估计没人能对这车有抵抗力。徐明旭不敢玩儿赛车,家里也买了几辆川崎的摩托。

    徐明旭对陈江野那是真爱,直接把最爱的一辆给带了过来。

    这车后座很高,辛月要攀着他的肩才上得去。

    辛月有些不习惯这个高度,而且坐上去后她才发现根本没有可以抓的地方。

    “哎哟喂你这车怎么载人哦。”

    王婶在一旁看辛月坐那么高都替她捏了把汗,加上这路还那么颠,所以王婶也顾不上什么别的了,赶紧对辛月说,“你快点儿趴下去抱到陈江野,抱紧点,你这要摔下去好吓人。”

    陈江野听得不由自主地扬起唇,在王婶瞄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压下嘴角,笑得肆意张扬,还转头去对辛月说:“听见没?”

    辛月脸上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泛红。

    为了不让王婶看出来,她趁脸上还没有烫得太厉害时赶紧趴了下去,把头侧到了一边,只是双手向陈江野腰际靠近的动作还是有些缓慢。

    王婶在一旁看得急死了∶“这种时候害什么臊啊,命重要!”

    说着,她干脆走过来亲自上手,让辛月两只胳膊环着陈江野的腰,再把她的手拿过来贴在陈江野的两边腰侧∶“扒紧!”

    “哎呀,拳头松开,贴紧他啊!”

    因为紧张,辛月是握着拳的,在王婶的催促下才慢慢松开了手,五指缓缓贴上他的腰。

    “对嘛,这样才牢实。”

    陈江野全程听着一直沉沉发着笑,而辛月已经害臊得耳根都熟透了。

    隔着一层衣服,陈江野都感觉到了她脸上发烫的温度。

    避免她被自己给煮熟,陈江野没多磨蹭,直接拧下了油门。

    重型机车起步极快,“刷”的一下就窜出去了,吓了王婶一跳。

    辛月也被这速度吓了一跳,原本只是轻贴着他腰侧的手,一下就抱紧了。

    彼时,晨间的空气扑在脸上,迎着风的少年仰起头,唇角是风吹不散的笑。

    作者有话说:

    “辛月,你总有求我的时候。”

    “你就等着吧。”

    某人想象中的后来∶

    某酒店内的大床上。

    “陈江野……啊……你慢点!”

    某人∶“求我。”

    32、不谢我?

    极具科技感的赛车在绿意盎然的山路间行驶, 车上的两人都有着如同动漫人物般的面容和身材比例,远看着像是科幻机甲电影的画面。

    山路颠簸,加上没有头盔, 陈江野没有骑得很快, 直到上了水泥路后才开始加速。

    在山上的时候,辛月因为颠簸不敢有一刻松开抱着陈江野的手,到了水泥路又因为他骑得太快, 迎面的风都几乎割面, 她抱他抱得更紧了。

    于是,等到了城里,陈江野停下车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辛月,你想勒死我?”

    辛月脸上一烫,赶紧松了手,但这后座实在太高,她趴久了起身有些眩晕,让她又不敢完全松开, 一只手拽着他衣服。

    “谁让你骑那么快?”她抱怨了一句。

    坐他的车, 她全程心都是悬着的。不过这感觉并没有不好, 起初她是挺害怕,但习惯后就有种速度带来的快感, 他每一次的转弯都能让她肾上腺素飙升,紧张又刺激。

    而在过完弯道驶入平缓地带后, 全身松弛下来的那一瞬间又有种极致的解压感。

    之前陈江野用她爸那辆破车带她的时候她没这感觉, 那车把油门拧到底也没多快, 后座也平整, 可以舒舒服服的撑着车架吹风, 这一趟才让她彻底明白了那些男生为什么这么爱玩赛车。

    速度是令人着迷的刺激, 是兴奋的催化剂,当速度到了一个临界点,人的大脑是完全放空的,能摒弃所有杂念,只去感受此刻的快感的攀升,是极致的享受。

    所以哪怕是觉得什么都没劲的陈江野,也没办法不爱上赛车。

    陈江野把手插进被风吹的凌乱的头发里拢了拢,转头过来看向辛月,眼皮微掀。

    “这算慢的,载着你能快到哪儿去?”

    辛月顿时就是一个黑人问号脸,不懂他这什么逻辑∶“什么叫载着我能快到哪儿去?我有那么重?”

    陈江野微眯了下眼,嘴里嘁一声∶“你脑子装的什么?”

    “再快的话,急刹车会失控,容易出事。”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瞳孔滑到眼尾睨着她。

    “我能让你出事?”

    他说出最后这句时,语气也是懒懒散散的,辛月听着心里却忽的一紧,整个人又不受控制的被那该死的悸动定在那里,瞳孔震颤地望着他。

    陈江野唇角泄出一点笑,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下车。”

    他转过头。

    辛月回神,慌乱眨眨眼,迅速下了车,可腿弯了太久站不稳,她又慌慌忙忙的,身子顿时朝后倒去,她赶紧抓住陈江野的衣服。

    感觉到衣服的拉扯,陈江野转过头来,看到她身体已经后仰得快要倒下去立马抬起手握住了她胳膊。

    陈江野力气大,一把就将她拽了起来。

    他半侧着腰,眼睛与辛月在同一个水平线,一撞上那双眼,辛月感觉不止心脏的跳动,连五感都慢了一拍,在无他对视了半秒后,才因他那一拽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低低的,有些娇。

    陈江野眼神蓦地一沉。

    “站稳。”他喉结伴随着开口上下滚动,声音略哑。

    辛月退后半步与他拉开距离,抬手揉了揉胳膊,眉头皱着。

    陈江野慢慢直起身,下巴也仰起∶“怎么?还怪我弄疼你了?”

    辛月抬眸瞥他一眼∶“没有。”

    “那你不谢我?没我你就摔了。”

    辛月吃惊地半偏头。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拽哥吗?

    那个她跟他说谢谢,他还要冷冷来句“没帮你”的拽哥。

    陈江野也半偏头,一副“你怎么还不说”的表情。

    “谢谢你了。”

    免得他觉得她语气不诚心,她还加了个礼貌的称呼,“陈同学。”

    “我跟你哪门子同学。”

    陈江野挑眉,“叫哥。”

    辛月咬咬牙,用眼神警告他∶“陈江野,差不多得了啊你。”

    陈江野啧了声∶“没劲。”

    辛月∶“我管你有劲没劲。”

    陈江野又啧一声∶“你是真没良心。”

    辛月翻了个白眼∶“你拉我一下我还得以身相许是吧?”

    嘴里话都说完了,辛月脑子才跟上来,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眼前男生的表情已经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他嘴角勾起,笑,“也不是不可以。”

    “——!”

    辛月眼睛睁大,瞪他,“做梦去吧你!”

    没想到陈江野却说∶

    “嗯,今晚回去就做。”

    一瞬间,辛月瞳孔也跟着放大。

    他……

    陈江野将她眼底的震惊与慌张看得分明,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是想,他是不是要捅破那层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窗户纸了。

    但,怎么可能。

    他现在真的很想破口大骂,骂这该死的一切。

    都去他妈的。

    他眼神暗下去,表情也冷了:“别用你那思春的眼神看着我,我说做梦,没说梦你。”

    辛月愣了愣。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陈江野丢下一句∶“站着等我。”

    然后,他就去停车了。

    看着他停车时始终压着的长眉,辛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道的鸿沟。

    她一直清楚的知道那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但在他刚刚险些越过来的那一刻,她竟有些动摇了。

    她原以为,当他跨过这条鸿沟,她会推开他,用满身的刺筑一道高墙,把他挡在墙外。

    可,当他真正迈出那一步,她心里却冲动地想着∶

    要抛开一切,去奔向他。

    这是她在她始终坚定走着的轨道上,第一次想偏轨。

    而陈江野与她恰恰相反。

    她是他这肆意生长的许多年里,唯一克制。

    因为他的克制,辛月也停下了想要奔向他的脚步。

    辛月远远看着他,紧握的双手渐渐松开。

    他那样的人都没有冲动,她更该清醒才对。

    等陈江野再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敛好表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陈江野懒得掩饰,一路上都阴沉着张脸。

    辛月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他从这情绪里出来,像刚刚那样跟她拌嘴,像朋友般相处。他要是能开心起来就更好了。

    直到,他们走到卖内衣内裤的地方,辛月看到架子上挂着的男士内裤。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过头来对陈江野说∶“我才想起来,怎么都没看你晒过内裤,你是带了很多内裤来穿一条丢一条吗?”

    说完,她第一次在陈江野脸上看到了震惊的表情。不是惊讶,不是疑惑,是完完全全的震惊。

    “辛月,你他妈有病吧,哪个女的会去注意个男的晒不晒内裤?”

    他被辛月骂过好几次有病,这还是第一次他骂她有病。

    辛月不以为然并且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农村人的内裤都晾在坝子里,很容易注意到的好不好。”

    接着,她还提醒他∶“所以你是带了很多内裤穿一条丢一条吗?你还没回答我。”

    “艹!”

    陈江野暗骂一声,张了张嘴,一时间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你觉得呢,难道还能是老子不换内裤?”

    最后他还是回答了,因为震惊过后他才发现也没什么好震惊的,辛月一直都语出惊人。

    最初让他开始陷进去的原因,不也正是她的不按常理出牌。

    她令他觉得有趣,但他又绝非一时新奇。

    这时,辛月又问∶“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们有钱人都这样吗?”

    她是真的好奇,不是寻他开心,估计很多平凡家庭的人都对有钱人有这个疑问。

    可惜有钱人也不能解答她这个疑问。

    “我他妈怎么知道别人穿不穿一次性内裤。”

    很有道理。

    辛月摸了摸腮∶“那你在家呢?还穿一次性内裤吗?”

    陈江野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里压着暗火,舌头在口腔里裹了一圈后,他一把捏住她脸,拉近。

    “你对有钱人很好奇是吧?”

    他用力咬着后槽牙,“要不要我带你去上海,给你那好奇心满足个够?”

    他俩的颜值站一块儿本来回头率就百分百了,现在上演起这种偶像剧戏码更是惹眼,回头率百分之两百。

    陈江野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狠狠盯着眼前的人。

    辛月知道自己玩儿过火了,被他捏成了金鱼嘴也赶紧说∶“那还是不用了。”

    她推开他,指了指旁边的内衣店∶“我去买内裤了,你等我。”

    说完赶紧溜。

    陈江野站在原地,黑沉沉的眼睛还是一直把她盯着,像是出于报复,也要光明正大的好奇好奇她的内裤。

    辛月在里头捕捉到了他的目光,鼻头一皱,转过去拿背对着他选内裤,可惜服务员在给她装袋的时候,陈江野还是看到了。

    看着那几条内裤,陈江野嘴里呵了一声。

    别看有些人长得一脸清冷,背地里内裤上全是骚粉色草莓。

    全然不知已经露馅儿的辛月拎着不透明袋子从里头走出来。

    她仰头看看天∶“时间应该不早了吧,走,吃饭,我请你。”

    “你想吃什么?”

    陈江野面无表情地回答∶“随便。”

    “你说的。”

    “嗯。”

    “那你跟我走。”

    辛月把他带到一家名为“麻辣馆”的江湖菜饭店前。

    江湖菜是出了名以辣和麻著称。

    陈江野冷冷瞥辛月一眼∶“辛月,你故意的是吧?”

    最怕吃辣的城市里,上海榜上有名。

    陈江野虽然没那么怕吃辣,但也吃不了太辣。

    辛月点头,很干脆的承认∶“嗯,谁让你说随便。”

    陈江野顶了顶腮∶“你还想不想回去了?”

    辛月撇撇嘴,能屈能伸的她接着立马又赔上笑脸对他说∶“逗你的,我要带你来的是旁边这家,这家干锅据说不错。”

    辛月听班上很多同学都提过要来这家店吃,她没什么朋友就一直没跟人约着来吃过,其实她还蛮想吃的。

    这家干锅味道确实不错,虽然还是有些辣,陈江野也吃了不少,两个人把一个三人份的中锅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后辛月去付账。

    “老板多少钱?”

    “你们这桌已经付了的。”

    辛月一脸错愕地回头看向陈江野∶“你什么时候付的?”

    明明这次中途他没有出去抽烟。

    陈江野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她∶“桌上有码。”

    辛月∶……

    “多少钱,我给你。”辛月掏出兜里的钱。

    陈江野∶“我稀罕你那几个钱?”

    “你稀不稀罕是一回事,我给不给是一回事,我不想欠你的。”

    听到她说出最后那一句,陈江野嗓子里震出一声笑。

    他插着兜朝她走过来,垂眸定定地看着她,像非要她听清楚,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我就想你欠着我。”

    33、保护

    “我就想你欠着我。”

    辛月听出了他语气里透出的愉悦与恶劣, 像是非要与她作对,又像的的确确就想她欠着他。

    听到这样一句话,辛月形容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有故意被他激起的恼, 但更多的是说不清的另一种情绪,像是心底深埋的那根弦被人狠狠拨了一下,胸腔被震得发麻。

    辛月不想让他看出这另一种情绪, 将火全聚到眼睛里, 扔给他。

    “行,你有钱,你了不起。”她咬着牙说。

    “没你了不起。”陈江野回。

    辛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又指的是什么,但她懒得去琢磨,也不想去琢磨。

    对他这样的人有太多猜想,只会陷得更深。

    象征性地剜他一眼后,辛月转身走出干锅店。

    陈江野在原地站了两秒, 然后跟上。

    这儿离停车的地方有些远, 现在又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 路上清晰可见层层热浪,连空气都是燥热的, 没走几步辛月身上就开始冒汗。

    辛月本来就有点不爽,遂抱怨了陈江野一句∶“这么热的天你把车停西门口干嘛?”

    陈江野插兜走在她旁边, 听到她说话后将瞳孔移到眼尾扫向她。

    “你今天没戴帽子, 坐那么拉风的一辆车上, 生怕别人认不出来?”

    辛月表情一愣。

    她完全没想到这儿来。

    今天早上她心烦意乱的, 搞得忘了戴帽子, 刚刚这一路上频频回头看她和陈江野, 她也不知道是自己被认出来了,还是和陈江野走在一起太惹眼。

    他俩走一起是真的扎眼,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更别说再骑一辆那么显眼而且声音又大的赛车。要是有人拍下来传到网上,怕是很容易有热度。

    这段时间,辛月不想再在网上有任何的曝光,要是热度降不下来,这个高三她是别想安安静静的读完了。

    好在这一路上他俩回头率虽然高,倒也没有在正面光明正大的拍他俩,他俩又一直在走路,也不太好拍到清晰的侧脸。只有在城外路上的时候,有个车里坐副驾的女生有掏出手机来准备拍他们,但被陈江野一个油门就给甩出了老远。

    陈江野这个人是真的要命。

    明明看起来是那种就算整个世界都围着他转都显得很理所当然,只会被别人簇拥,很难会为他人着想的人,却偏偏比她遇到过的所有人都细致、通透。

    辛月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她准备不要去想了的时候,手腕被人蓦地拽了一下,身后传来陈江野略显暴躁的呵斥声∶

    “他妈不要命了?路都不看!”

    辛月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们走到了一个车来车往的路口,这儿全城就只有新华书店前的十字路口有红绿灯,其他地方都没有,这儿的司机也没有礼让行人的习惯,过路口得等没车了才能过去。刚刚她要是再往前走两步,要是刚刚驶过来的那辆摩托来不及反应,铁定得撞上。

    辛月在心头叹息一声,陈江野这个男的是真要命。

    “还他妈走神?”

    陈江野眉头蹙得老紧睨着她,拽着她腕子的手用力捏了下她。

    辛月被疼得眉头也蹙紧,转头瞪他∶“松手。”

    陈江野似乎“嘁”了声,松开她手腕,却在下一刻又握过来,突然拉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

    “喂!你干嘛?”

    “买头盔。”

    徐明旭是把车弄来了,但这二百五忘了头盔。陈江野本来是想着要来买头盔的,结果跟辛月那一闹又忘了,这会余光瞟见家卖摩托和电瓶车的店才想起来。

    他拉着辛月进去才松手。

    “帅哥,买车?”

    老板迎过来。

    陈江野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买头盔。”

    他是行家,不用店家介绍,自己选了两个头盔。

    打量几眼手里的头盔后,陈江野朝转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辛月。

    “过来。”

    辛月看着他手里那个粉红色的头盔∶“还要给我买?”

    “不然?”

    “哦……”

    辛月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

    陈江野把头盔举起来,正要给她戴,她突然往后缩了一下。

    “我自己戴。”

    她伸手准备去接头盔。

    陈江野瞥她一眼,没理她,抓握头盔两侧套住她脑袋,顺势往跟跟前一拉,霸道地将她刚刚后缩的距离拉了回来,还更近了。

    向斜上方的牵扯让辛月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眼睛也随之抬起,撞上他垂敛的目光。

    他的眼底像是随时捎着将燃未燃的火星子,一碰就着,顺着两人之间的视线一路烧过来,灼热了她的眼,也熨红了她的脸。

    “咔挞。”

    安全扣被扣上。

    辛月慌乱眨眨眼,垂下长睫。

    可她刚把睫毛盖下来,他又倏地捧着头盔两侧迫使她抬起了头。

    视线再次相撞。

    这一次,他还低下了头来。

    看着眼前放大的脸,辛月感觉到心脏瞬间狂跳起来,本能地抬手抵住他胸口,并喊道∶“你干嘛?!”

    陈江野靠近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他左右晃了晃她脑袋,然后再抬起来让她与他保持对视∶

    “看头盔大小合不合适。”

    “想什么?”

    带着戏谑笑意的沉沉嗓音落下来,无法形容的撩拨。

    辛月原本还只是微微发烫的脸瞬间红透。

    好在她反应迅速,赶紧把面罩拉了下来,遮住通红的整张脸,可是透过挡风罩,她看到——

    他唇畔弧度又加深了一些。

    十指不自觉蜷缩起,她恨不得立马找个洞钻进去,而在意识到自己蜷缩成拳的手还抵在陈江野胸口时,她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僵硬把手收回来,懊恼地转身,避开他染着笑的视线。

    在看到面镜子后,她朝镜子走过去,尽量保持自然,假装刚刚转身是为了找镜子,而不是不敢看他。

    她都转身了,陈江野自然没再继续弯着腰,缓缓直起了身子,拿起一旁的一个男士头盔也试戴起来,全程唇角始终带笑。

    “就要这两个。”

    “好叻,一共四千二,帅哥眼光好啊,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头盔了,碳纤维材质的,这夏天戴着也绝对不热。”

    四千二!

    辛月被这个数字惊呆了。

    她连忙把头盔取下来,正要跟陈江野说她不要了,却只见他把手机屏转了个方向给老板看,然后说∶“转了。”

    辛月∶……

    他每次转钱的速度是真的快。

    陈江野瞄了她一眼,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拎着头盔朝她走过去∶“别跟我说你不要,不要别坐我车。”

    这人真是……

    算了。

    辛月觉得自己早该习惯的,这点儿钱对这位大少爷来说算得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头盔跟上陈江野走出店门。

    门外刚好有个三轮经过,辛月叫住了那俩三轮。

    “师傅,到西门口。”

    下了三轮车后,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先把头盔戴上了。一个粉色,一个黑色,是情侣款的。

    陈江野去把车取了,轰着油门骑到辛月身旁。

    “上车。”

    大概是戴着头盔的原因,又或许是没有旁观者,这一次辛月很自然的抱住了陈江野的腰。

    这个炙热的七月,连风都是滚烫的,她双手环着他的腰,却只觉得暖,让人觉得可以抱紧一些,再抱紧一些,一直这样抱着也没有关系。

    在呼啸而过的风里,她情不自禁,闭上眼轻蹭他后背,因为带着头盔,所以做这样过分亲昵的动作也还是没有关系。

    她曾无数次踏上归途,在这条蜿蜒的路上走了百遍千次,而这是第一次,她希望这条路能没有尽头。

    摩托驶过没有树木遮挡的马路,进入山林,头顶没有了烈阳。

    车慢了,不是山路颠簸,只是想她抱久一点。

    等到家,是下午四点。

    从镇上到黄崖村大概一个半小时,没比骑辛隆那俩老旧摩托快多少。

    辛月不知道具体时间,但也感觉到了他似乎放慢了很多速度。

    “哟,怎么才回来。”

    王婶这会儿难得在家,调侃道,“你这车中看不中用啊。”

    陈江野取下头盔瞟了王婶一眼,没说什么,也没什么表情,倒是辛月表情有些不自然。

    下车后,辛月取下头盔递给陈江野。

    陈江野没接∶“放你那儿。”

    辛月犹豫了会儿还是收了。

    “那我回去了。”

    辛月抱着头盔回家。

    王婶在一旁看着,眼神不断在他俩之间切换,表情微妙。

    陈江野把车停好后准备上楼,却被王婶叫住。

    “有事?”陈江野回头。

    王婶打着扇子说∶“我看你跟辛月关系挺好的,你也知道她内裤被偷了,而且你一天到晚除了闲逛也没事儿,那你多看着辛月点。”

    陈江野眼皮跳了跳,没出声。

    王婶继续说∶“她一女孩儿天天一个人去深山老林里头多危险,以前有回她差点就出事了,虽然最后人没事儿,但还是惹得一身骚。”

    说起这事儿,王婶问∶“以前的事儿,辛月有没有跟你说?”

    “没说,但这事儿我知道。”

    “这些死八婆!”

    王婶暗骂了一声,赶紧跟陈江野说∶“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辛月干干净净的,比他们谁都干净。”

    王婶是个好心人,说起这些眼底都泛起了泪光,声音也变得沙哑哽咽∶“辛月这孩子可怜,她那没良心的妈拿着家里的钱跟人跑了,过后没多久又遭了这事儿,全村的小孩儿都不跟她玩,还老欺负她。”

    王婶抹了抹眼泪∶“还好这孩子出息,成绩好,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说到这儿,王婶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江野一眼。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说一说。

    “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这个外人本来不应该管,你也不像是个会听劝的,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要不喜欢辛月就别去招她,你要喜欢她就多为她着想着想,她马上高三了,不能分心去谈恋爱。”

    所有人都在这样说。

    这让陈江野整个人无比的烦躁。

    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

    用不着每个人都来跟他说一通!

    “陈江野你听到没有?”

    “我他妈没聋!”陈江野突然吼了一声。

    王婶被他这突然的一声吼吓了一跳,但她知道这样说让他心情不好,倒也没计较,只规劝道∶“小小年纪火气别那么大。”

    这时,外面传来辛月的喊声∶“王婶。”

    “诶。”王婶探出头去。

    “水库那儿在卖鱼,我爸让我去买,你家要不要?给你们带回来。”

    “不用不用,我们前两天才吃了鱼。”

    “行,那我过去了。”

    “路上慢点。”

    辛月给王婶挥了挥手,目光却瞟向旁边只露出了个衣角的陈江野,她听到了陈江野刚刚跟王婶爆粗口,但这会儿也不好问,只好转身朝山上走。

    王婶看着她走出一段距离,正准备把身子收回去时,只见眼前掠过一道人影。

    “都这会儿了你去哪儿?”王婶喊住从她面前走过的陈江野。

    陈江野眉头压着,不耐烦地说∶“不是你让我看着她?”

    “哦……”

    王婶挥挥手,“去吧去吧。”

    这会儿辛月已经走出挺远了,她走路向来很快。

    陈江野也没想离她太近,就远远跟着,等要拐弯时才加快脚步。

    辛月警觉性一直比较高,很快就发现了他。

    她转头看着十多米外的陈江野,问他∶“你跟着我干嘛?”

    “你哪只眼睛看我跟着你了?”

    陈江野语气有点冲。

    陈江野心情不好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极不好惹,但辛月不怕他。

    “两只眼睛。”

    陈江野没再吭声,只把她盯着。

    “说话。”

    陈江野偏不说。

    辛月略为无奈的吸了口气∶“你要没跟着我,那你走前面。”

    “老子不走了。”

    辛月不知道就这会儿的功夫,他火气怎么那么大,她也不惯着他∶“不走算了。”

    说完,自个儿转头走了。

    “艹!”

    陈江野踢了脚地上的石头,像是烦躁到了极点。

    在看着前面那个身影就快消失在转角的时候,他的烦躁情绪又继续上升,他盯着那个方向,瞳仁是漆黑无比,眼皮薄得像刀,浑身都是利的。

    可在这样的情绪下,最后他竟然选择的是缴械投降,又跟了上去。

    他腿长,很快赶上了刚刚拉开的距离。

    辛月很快就又发现了他。

    辛月真的很懵,完全不知道他要干嘛。

    “你不是不走了?”她停下来问他。

    陈江野∶“你管我?”

    “你跟踪我,我当然要管。”

    “这他妈不叫跟踪。”

    陈江野一点就燃。

    辛月歪头∶“那叫什么?”

    保护。

    陈江野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

    但他没说。

    他冷冷抬起眼皮,看辛月一眼,又撇到一旁∶“王婶让我看着点儿你。”

    “看着我干嘛?”

    陈江野稍稍缓和的表情又一瞬间被点燃∶“他妈内裤都被偷了你一点儿都不慌是吧。”

    辛月一愣。

    所以……他跟着她,是想保护她?

    辛月眼神沉下来。

    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牵扯着,说不出是疼还是什么。

    有个愿意保护你的人是件很幸运的事,可这份幸运并不能持久,她也从来不想让别人成为她的依赖。

    她是她自己的依仗,从来都是。

    “陈江野。”

    她沉了沉气对他说,“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陈江野的眼神是一秒变阴的。

    那双眼睛比以往愈发漆黑,深得仿佛没有底。

    他死死盯着她,几个字从紧咬的牙关里蹦出来∶

    “需不需要,老子说了算。”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大家一定要看好吗,我很喜欢

    其实接下来的十多章,我都希望大家不要跳订,不是为了那点儿订阅,这文别看有一万收藏,实际在订阅的只有几百人,就算翻一倍或者少一倍收益都没有什么差异,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那么多人弃文,全晋江可能都找不出第二个收订比这么差的文,让我很难不陷入自我怀疑,但对这本文我始终无法以差去形容,而哪怕我知道了是什么原因我也不会去做任何更改,这就是我想写的故事,是不管成绩多差我也永远会为之骄傲的故事。

    既然大家都看到这儿了,我想大家应该还是挺喜欢辛月和陈江野的,所以我不希望大家错过最能体现他们感情的地方。

    34、没完

    “陈江野, 你能不能别这么蛮不讲理?”

    陈江野睨着她∶“第一天知道我不讲理?”

    辛月放弃跟他争论,反正她说的他也不听。

    她转身继续走。

    陈江野则继续跟。

    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也不跟谁再说话, 西沉的太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聒噪的蝉声里不时传来几阵清脆鸟鸣, 树上偶尔会出现一只毛茸茸的松鼠看着路上经过的两人,路边的小河里有几个小孩在抓螃蟹,也在他们路过的时候悄悄打量。

    “那个男的谁啊?跟着辛月干嘛?”

    “我知道那个男的, 他从城里来的。”

    小孩们儿窃窃私语着。

    其中一个小女孩说∶“他不会喜欢辛月吧!”

    旁边一男孩撇了撇嘴∶“你个上二年级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女孩指着她骂道∶“你三年级你了不起啊!”

    “是比你这个二年级的了不起。”

    男孩说着还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女孩气极, 摸起河里一块小石头朝他扔过去,大声冲他吼道∶“我情书都收好几封了,才不像你这个丑八怪没人喜欢!你才不懂什么是喜欢!”

    听到他们的打闹声,辛月转头朝他们看了过去,余光不经意瞥到身后的陈江野,他还是阴沉着一张脸盯着她,目光像是从没挪开过,也不受任何干扰。

    辛月不知道王婶是跟他说了什么, 惹得他这么大的火。

    其实也不难猜, 无非是关于她, 而关于她的,也就那么些事。

    辛月眸色暗了暗, 将视线收回。

    没一会儿就到了水库边,辛月去买鱼, 陈江野则靠在不远处的树上抽烟。

    辛月买鱼就花了那么几分钟的时间, 陈江野已经抽了两支烟, 这会儿又打开烟盒抽了一根出来。

    辛月看他把第三根烟叼进嘴里, 眉头皱起, 转头对卖鱼的大叔说∶“不用帮我处理内脏了。”

    “那我直接帮你装起来?”

    “嗯。”

    大叔几下把鱼给她装进袋子里递给她∶“给。”

    “谢谢。”

    辛月接过袋子就快步朝陈江野走过去。

    看到她过来, 陈江野徒手掐掉刚抽没两口的烟。

    “你拿烟当饭吃啊,少抽点吧。”辛月对他说。

    陈江野眼皮一掀∶“用你管?”

    “谁管你,只是好心劝告。”

    陈江野眼神泛冷,薄唇抿成一条线,说∶“老子不需要你的好心。”

    辛月眉头再次蹙起∶“你今天吃火药了是吧?”

    陈江野看着她,没吭声。

    见他不说话,辛月闷声又补了一句∶“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照做,你不需要我好心那我也照说。”

    听到她这么说,陈江野突然笑了起来,不是之前怼她时的冷笑,也并非戏谑揶揄的笑,辛月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胸腔莫名被这沉沉笑声震得发麻。

    他笑时头微微偏到了一旁,视线跟着甩过去,舌尖似乎顶了顶口腔内侧,再抬眸时,他漆黑的瞳孔里像燃着火,一把烧得极烈的火。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辛月有种呼吸都被夺走的感觉,世界突然空白一片,唯独眼前的这个人、这双眼真真切切。

    像是出于某种预感,辛月感觉到心脏骤然间狂跳起来,这剧烈的心跳声中传来他低而沉的嗓音∶

    “老子不需要的就多了,你都非要反着来?”

    辛月只觉心口“咚”的一声,然后骤停。

    那预感愈发强烈。

    陈江野懒懒踩在树上的那只脚微一发力,整个人从倚着的树干上直起身来,朝她走过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此刻更近。

    辛月慌乱地垂下眼,不去看他过分炙热的双眼。

    视线错开的那一秒,陈江野嘴里“嘁”了一声,随手将掐灭的烟丢掉,用还沾着烟灰的那只手捏住她的脸,让她抬头。

    他手上的烟灰像是还没有冷却,灼人的烫,辛月下意识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他却愈发用力,捏得辛月骨头都发疼,他像是非要她看着他,才开口∶

    “我他妈性冷淡,不需要跟人上床,你也非要来一次?”

    他咬着牙恶劣地吐出最后那两个字——

    “跟我。”

    一片混沌的脑海里像是猛地闪过一道白光,辛月表情僵住。

    他在说什么?

    等意识慢慢回笼,怒气也跟着攀升,她一把拍掉陈江野的手,用不敢置信又愤怒到极点的眼神怒视着他,第一次冲他爆了粗口∶

    “你他妈真有病是吧陈江野!”

    骂完,辛月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陈江野站在原地,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眼睛盯着地面,盛夏灼人而滚烫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光线强烈得仿佛要将人虹膜撕裂,而他眼底漆黑一片,像是连光都透不进。

    他没有再跟过去,他的自尊心,他的高傲,都不允许他再跟过去。

    刚刚他已经败给过她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可……

    他垂下的手慢慢攥紧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不远处来买鱼的人不少,个个都看着这边,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猜测,甚至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往往这种时候,人们投来的目光会比针芒还扎眼,陈江野不会注意不到,但他仍僵立在那儿,全然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

    直到,有个不嫌事儿多的大妈走过来,佯装好心般劝他∶“哎哟小伙子,你别去惹那个辛月,那死丫头野得很,比狗都会咬人。”

    陈江野没有焦点的双眼重新聚焦,眼睛在抬眸地那一瞬间燃起怒火,他狠狠咬着牙盯着眼前的中年妇女,语气凶煞∶“你他妈再说一句?”

    大妈被他眼神吓得抬手捂住胸口,平时绝不饶人的那张嘴闭得严丝合缝,一下都不敢张,赶紧一脸发怵地快步走过。

    陈江野的眼神没在她身上多停留,他缓缓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只是视线里已经没有了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他眼底的世界仿佛开始下沉,无尽地下沉。

    不知多久后,像是触底反弹,突然间,他眼底又蓦地升起大片光亮,那光强烈得足以撕开一切黑夜冗长。

    接着,他开始跑了起来,一步一步,速度不停加快,几乎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去奔跑。

    他要去追一个人,把她追回来。

    *

    从这儿到村口足足有两公里,陈江野没有片刻停歇,只用不到七分钟就跑完全程。

    可他没有看到辛月。

    他用辛月离开前远处行人在他开跑时走出的距离推算时间,笃定辛月不可能已经进了村。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辛月为了防止他跟上来,走了另一条路。

    他来这儿的时间不算长,但他从来过目不忘,路也一样,来了没多少天后这一段的路他就已经完全摸清了,知道除了这条比较宽的路,前面有个岔口还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向水库那边。

    于是,他继续往前跑,直到看到那个岔口才慢慢停下来。

    他站在路边等,果树遮挡住他身影。

    几分钟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伴着塑料袋晃动时的沙沙声。

    声音在距离路口只有两三米时才停下。

    因为辛月这时才看到他。

    眼底划过一丝愕然后,辛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冷下去。

    空气闷热,四周只有聒噪得惹人心烦的蝉鸣。

    半晌,辛月还是先开了口∶“陈江野你有完没完?”

    陈江野起初并没有说话,直到辛月作势要走。

    “没完。”他的声音响起,嗓音低哑。

    辛月不想跟他进行这种无聊的对话,继续往前走。

    她就当陈江野不存在,漠然越过他。

    可身后随之响起了踩在碎石上的声音。

    辛月脚下一顿,停下来。

    “别跟着我。”

    她半侧头对他说,却不看他,“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保护。”

    片刻死寂的沉默后,身后传来仿佛用力从齿间狠狠碾过的声音∶

    “不需要是吧。”

    下一秒,辛月只觉被人用力一拽,力度大到她骨头都快被撕裂,然而疼痛感还未传至大脑,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都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人已经被重重压在了地上,双手更不知什么时候被陈江野按在了头顶。他跪在她身上,单腿压着她膝盖,让她无从挣扎反抗,完完全全被禁锢。

    出于本能地做了一番徒劳的挣扎后,辛月喘着气瞪向陈江野,怒声质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陈江野嗓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你不是说你不需要我保护?”

    辛月气得咬牙∶“你就是这么保护我的?”

    陈江野继续冷笑∶“如果有别的男人跟我一样把你压在这里,你又能怎么样?”

    辛月一瞬间愣住。

    她一直自认力气不比男人小,来山上又随时带刀,不用怕任何人,但这时候她才知道男女之间的悬殊。

    她的力气在绝大多数与她同体型的男人中或许是有得比,但像陈江野这样身形高大,又常年锻炼的人,只要趁她不备,她是怎么也没有反抗余地的。

    可她不想就这么认输,陈江野今天实在太过分。

    她把头甩到一旁,倔强地冷冷开口∶“就算我同意你跟着,你又能保护我多久?”

    话一说出来,她心里狠狠抽了一下。

    他们之间一直都还没有触碰过“多久”这个字眼,谁都不愿意提,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剩下只有这不到一个月时间。

    这字眼谁先说出来,谁就是逼着另一个人承认他们没有未来没有结局,是在拿刀捅对方的心窝。

    眼前这是个极少压抑情绪的人,像浑身都是火星,一碰就着,脾气爆得要命,然而这一次,他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只是眼神沉得吓人。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攥着她手腕的十指逐渐收紧,直到疼得她控制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所以……”

    他十指继续收紧,“从今天开始,回去给老子练防身术。”

    手腕上的疼痛在这一秒突然消失,不是他松了手,是她的大脑在这一刻变成了一片空白,未再接收疼痛的讯号。

    等过了一会儿,她也还是未感觉到疼痛,脑海里只反复想着这一路上与他之间发生的这些事。

    就在刚刚,她恼他说话过分,不顾她意愿非要跟着她,还用这样蛮横的方式对待她。

    可现在……她心里只余叹息。

    他啊,可真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上他眼睛,轻声说∶“以后有话好好说行吗?能不能不要每次用这么别扭的方式?”

    陈江野倏地一怔。

    一阵风从他们之间掠过,辛月的发丝被吹起,与他垂下的头发缠绕在一起,极细微的触感。

    他回神,手上松了力。

    他当然知道刚刚那样她会疼,他就是要她疼,要她知道这很疼。

    可她一句话就将他击溃。

    她让他不要别扭,可她也在用别扭而并不直白的方式告诉他——

    她懂,她什么都懂。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鼓励,我这个人是有点玻璃心,退wb就是怕自己老忍不住发些有的没的传播负面情绪,但这本不论如何我是肯定会好好写完的,大家放心

    35、狭隘

    “还不放开我?”

    陈江野没说话, 盯着她看了两秒后松手,从她身上起来。

    辛月撑坐起来,吃痛的揉了揉手腕。

    手里提着的鱼没了, 辛月一边揉手腕一边转头四周找了找, 最后在三米外的果田里看到了躺地上挣扎的鲤鱼。

    辛月现在手腕疼,不想去逮鱼,鱼身上滑不溜秋的, 没点劲儿还逮不起来。

    她给陈江野递过去一个眼神, 犹豫两秒后说∶“你去把鱼捡回来。”

    陈江野这会儿已经站了起来。

    “自己去。”他把头扭到一边。

    “你不搞这一出,鱼能飞那儿去?”

    陈江野还是站着不动。

    辛月深吸一口气∶“我手疼,拜托你,行吗?”

    这下,陈江野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她。不说话地盯了她几秒后,他面无表情地弯腰钻进林子里。

    辛月就知道他只吃这套。

    呵,这位傲娇的陈大少爷。

    陈江野长得高,果树比较矮, 枝叶又密, 他费了好大劲才终于够着鱼。鱼身上沾了泥, 弄得他手上也全是泥,树上的灰又弄了他一身。出来看着自己这满身的灰和泥, 陈江野眉头皱得老紧。

    瞧见他这脏兮兮的样子,再配着他这表情, 辛月没能忍住笑。

    她不笑还好, 一笑起来, 陈江野表情立马从烦闷变成了冒火, 抬眼瞪向她。

    “辛月你他妈故意的是吧?”

    辛月从地上起来, 一边拍拍屁股上的灰一边说∶“我手真疼, 你自己手劲儿你自己没点儿数?”

    说到最后,辛月看着他叹了口气∶“做人别这么狭隘。”

    “呵,我狭隘。”

    很明显的讽刺语气。

    辛月眨眨眼,抬脚朝前走,在经过还伫立原地的他时催促道:“走啦,回家。”

    回家……

    两个字落入耳中,陈江野微微一怔。

    双眼的焦点有一瞬间散开,又慢慢聚拢,落在辛月身上,他视线跟随着她,在夏日刺眼的光线里。

    半晌,脚步也跟上。

    一前一后,不远不近。

    回到家快五点,辛月把鱼身上洗干净放进水缸里。

    鱼的生命力顽强,上岸这么久,一入水又活脱脱的。

    “爸。”

    辛月朝里喊了几声。

    没人应。

    辛月进去找了圈也没看到人,估计又不知道去哪儿凑热闹了。

    找不到人,辛月直接回了屋,拿出单词本走到院子里准备背背单词。

    这时,陈江野从外面推门进来。

    他回去换了身衣服。

    “你爸没在?”

    他刚刚听到她喊声了。

    “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辛月将他上下一打量,“你现在就过来干嘛?”

    陈江野表情瞬间不爽起来∶“才跟你说的你他妈就忘了?”

    “哦……”

    辛月的确现在才想起来,“练防身术是吧。”

    她把手上单词本放下,问他∶“练这玩意儿真有用吗?”

    “没用我费那劲儿教你干嘛?”

    “谁知道。”

    辛月嘴快的冒出这么一句,说完后又立马闭上了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

    有些事她心里知道就行,说出来就不好了。

    陈江野从来都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当然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

    他的确有其他意图,但怎样,他不认。

    “辛月,你少他妈给我自作多情。”

    刚好辛月也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来吧来吧。”

    陈江野像一拳砸在棉花上,表情愈发烦躁。

    辛月也不是第一次看他摆张臭脸了,完全可以忽略,语气稀疏平常地问他∶“你要怎么教我要怎么学?”

    这会儿他们之间还有些距离,陈江野站在院子里,眉宇低敛,冷冷开口∶

    “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说这两个字时表情凶得要死,辛月心头却颤了一下,仿佛有种讯号传入心底——

    “他们之间距离会被拉进”的讯号。

    辛月深吸一口气,过了会儿才挪步慢慢朝他走过去。

    等她走到陈江野面前,陈江野转身背对她,只侧过半张脸来对她说∶

    “你站我后面抱住我,我先给你示范一遍。”

    果然……

    辛月发现自己的直觉真的是准得可怕。

    尽管他面无表情,语气也毫无起伏,不带一点轻佻,辛月依旧有些紧张。她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教学流程,可还是迟迟没有动作,手抬起来一点又握紧放下。

    陈江野睨着她,嘴角发出一声轻呵∶“再提醒你一次,别自作多情。”

    辛月知道他是故意激她,顺便嘲讽一下。

    但他成功了。

    她咬了咬牙∶“怎么抱?”

    陈江野把头转过去,“把我两只一起胳膊都抱住。”

    “哦。”

    辛月迈过去一步,深吸一口气,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全抛掉,抬手panpan来从后面把他抱住。

    “抱紧。”前面传来陈江野不耐烦的声音。

    辛月后槽牙绷紧,用力收缩手臂。

    然而他还是说∶

    “三天没吃饭了是吧?用力。”

    这下辛月脑子里彻底没什么粉红泡泡了,怒火噌噌噌往上冒,拿出吃奶的力气去使劲儿箍住他,势要勒死他。但她不知道,这个姿势怎么也痛不到哪儿去。

    结果,她没把陈江野箍疼,反而把他给箍笑了。

    沉沉笑声从他嗓子里震出,连带着她紧贴他后背的胸口都阵阵发麻。

    此时辛月整张脸通红,一半是太过用力涨的,一半是被他气的。

    “你还教不教了?!”

    “教。”

    陈江野只略微收起了一些脸上的笑。

    “记清楚,第一步。”

    辛月放平心态,竖起耳朵去认真听。

    然而,这时她只觉脚背一疼——

    陈江野踩了她一脚!

    她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

    接着,陈江野的声音才姗姗来迟地响起∶“第一步踩那个人的脚。”

    刚刚他那一脚并没有多用力,只稍稍有一点点疼,只是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吓得她叫了出来,但这还是让她很气,示范而已,用得着真踩?

    “你非要真踩?!”她怒腾腾的问他。

    陈江野转过头来看着她,挑眉∶“不然?”

    “陈江野,你故意的是吧!”

    “做人别这么狭隘。”

    他勾唇,把这句话还她。

    很好。

    辛月这下更加笃定他是故意报复了。

    就在这时,陈江野趁她走神从她的禁锢里脱身出来。辛月还没反应过来,陈江野已经把一手撑住她肩头,一手握住她手腕将她反钳住。

    辛月正欲挣扎时,头顶上落下他掺笑的声音∶“做人别太狭隘,我只是想告诉你轻踩一下你手上劲儿都会松,更别说用力踩。”

    辛月脸上一热,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烫。

    她咬咬牙把头甩到另一边,不想让陈江野看到她吃瘪窘迫的模样。

    陈江野脸上荡着笑,嘴里却一本正经地说着∶“挣脱束缚后可以像我这样来个擒拿手,踢他一脚再跑,免得直接跑容易被追上。”

    辛月脑子里现在热得发涨,根本没去听他说的什么,只听到他弯下腰来凑到她耳边说的那句∶

    “听到了吗?”

    辛月还把脸别在一边,不想回他,也没法回,她压根没听见。

    可他偏偏要她回答,拿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让她转过来,看着她通红的一张脸,再问她一遍∶

    “听到了吗?”

    辛月发现他是越来越会趁人之危了,动不动就趁她慌张或者像现在这样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捏她的脸。

    她瞪着他,依旧不打算回他,而是选择了挑刺∶

    “如果我没踩到他脚呢?”

    陈江野眼神一沉,脸上笑意收起。

    辛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陈江野过了会儿才说∶“还有种办法,但如果不是没办法了不建议用。”

    他松开她。

    辛月站起来揉了揉肩膀∶“什么办法?”

    像是有些难以启齿,陈江野深吸了口气压了压火,咬着牙开口∶

    “掐他的……”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辛月懂了。

    辛月皱起眉,她脑子里已经想到了那个场景,觉得恶心。

    “一定要用掐?砸不行吗?”

    只是砸的话不用进行那么恶心的接触。

    陈江野也皱眉,火气瞬间窜起来∶“你他妈手都被箍住了,没法摆臂能有多大劲儿?你以为我他妈希望你碰别的男人那玩意儿?”

    最后一句说完,他愣了下。

    辛月也愣住。

    两秒后,陈江野有些烦躁地把头偏到一旁,舌头顶了顶腮,转移话题道∶“你来试一遍。”

    辛月还有些怔愣,说话没法过脑子,下意识地回∶“试什么?砸你?”

    陈江野总是半搭着的眼睛头一次猛地睁大,火大地盯着辛月,像恨不得敲开她脑袋看看装的什么。

    接着,他又一把捏住她脸,猛拽过来。

    他逼视着她眼睛怒道∶“这他妈能试?”

    “砸出问题了你负责?!”

    看着他喷火的眼睛,辛月不自觉咽了咽唾沫,没有回答。

    陈江野第一次见她脸上露出“知道自己说错话”的表情,火气稍微小了一些。

    “还试吗?”

    三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辛月赶紧摇头。

    陈江野情绪还有些难以平复,胸口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辛月。

    辛月也难得没反抗没挣扎,乖乖任他捏了那么久。

    只是在这种说不清是暧昧还是别扭的气氛下,好像也没法继续下去了。

    沉默对着站立半晌,辛月攥紧裤脚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我爸等会儿回来了,看到不好解释。”

    “嗯。”

    陈江野只嗓子里发出一个音节。

    气氛再次陷入僵局。

    辛月暗暗看了陈江野一眼,他就站在那儿,逆着光,身上像笼了一层雾,看不清他眼底情绪。

    辛月不喜欢这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硬写头皮开了口∶“我去背单词了,你……”

    陈江野冷着脸说∶“我回去洗头。”

    说完转头就走。

    辛月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叹息一声,贴身教学什么的,实在不适合在暧昧中又不打算确立关系的男女。

    陈江野也知道不适合,所以更烦。

    防身术这玩意儿,对女生而言,最管用的就是击打男方最脆弱的部位,可一个劲儿教女生注意自己那个部位实在让人浑身不自在。而且一想到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她需要去触碰到另一个男人的那个部位,哪怕是击打,他也很不爽,非常不爽。

    回去之后,他没立马去洗头,而是靠着墙掏出烟来抽了一根。

    一根香烟的尼古丁不足以抵消他的烦躁,他正准备抽出第二根,可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把那根烟塞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老婆说要少抽点

    ps∶下章又是我很喜欢的一章

    另外,统一回复一下,最近就不加更啦,状态实在是很差,存稿不多了,为了能每天保持更新,暂时还是一天一更哦

    36、牙印

    从这天开始, 陈江野每天都会来教辛月防身术。

    两个都是暴脾气,所以经常练着练着就吵起来,打一架的时候也是常有的, 只是结局永远是辛月被按在地上, 姿势很多,每个姿势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

    要是某人这时候就收手还好,偏偏非要激她一激, 那四肢都被锁死的辛月只好动嘴了。

    二十多天下来, 陈江野肩膀被辛月咬了好几个牙印子。

    有一次,辛月实在是被气狠了,往死里下嘴。

    陈江野肩膀被她咬出了血,留下了个很深的牙印。

    每次被咬时,陈江野都没反抗,只会骂一句∶

    “辛月,你是狗吗?!”

    这时,辛月就会松口, 再骂回去∶“没你狗!”

    只有这一次, 辛月没骂, 因为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怎么哑巴了?你嘴巴不是厉害得很?”

    辛月有些心虚,没了气焰∶“你流血了。”

    陈江野这时才注意到肩膀上的牙印子在慢慢往外渗血。

    “艹!”

    陈江野松开她站起来, 绷着后槽牙看向她,“你他妈怎么不再用力点把我肉咬下来?”

    辛月自知理亏, 眨了眨眼, 闷声说∶“别说气话。”

    她这么一说, 反倒把陈江野给噎住了, 只能干瞪着她。

    辛月出于心虚, 看天, 看地,看墙,看墙边搬家的蚂蚁……就是不看他。

    陈江野则只死死盯着她。

    辛月是没看他,但能感觉到他那死亡般目光,不自在得想把浑身的骨头都拎出来晒晒。

    最主要,她还惦记着他伤口,得赶紧消消毒才行。

    “你别瞪我了,咱先消毒。”

    她抬起头来对上他压着火的眼睛,“行吗?”

    “消完毒然后呢?”

    他眼底情绪不知什么时候搅成了浓墨,“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他眉骨立体,眼窝微陷,密而长的睫毛从里延伸出来,让他的眼睛被盛夏阳光浸着,也深不见底。

    辛月不知道他情绪为什么突然间转换,只觉得他眼神太压人,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陈江野迈腿跟过来。

    他只是靠近了一步,辛月却连呼吸都停滞。

    “你……”

    她紧张的攥住衣角,“你想怎么样?”

    他俯下身带着侵略的气息一点点盖过来。

    “我要咬回来。”他说。

    辛月心头冒出一个问号。

    什么鬼?

    她眉头皱起∶“陈江野你幼不幼稚?”

    “只准你咬我不准我咬你?”

    他冷笑一声。

    刚刚因为拉扯,陈江野领口被拽到了一边,所以辛月实实在在咬的是他的肉,这会儿领口回归原位盖住了伤口,但血盖不住,在雪白的面料上浸出一片红。

    辛月看着那片缓缓往外漫开的血渍,不想再继续跟陈江野对峙,而她了解陈江野,这人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算了算了算了。

    她把胳膊抬起来,递到他面前。

    “咬咬咬给你咬。”

    然而陈江野并不买账。

    “你你咬我哪儿,我还你哪儿。”

    辛月深吸一口气,拳头捏紧又松开。

    算了。

    随他随他都随他。

    辛月眼睛一闭,扯住一边领子露出半边肩膀。

    陈江野盯着那片雪白的地方,喉头上下滚动片刻,颈上淡青色的血管绽起。

    他狭着眼,漆黑的瞳孔里不知掠过了多少晦暗,深得近乎一只不知餍足的兽。

    “你要咬就快点。”辛月催促道。

    他将瞳孔移至眼尾,瞥见她紧闭的双眼与咬着的下唇。

    嗓子里逸出一声笑,他低颈。

    同时,他抬手绕到辛月后脑,伸至她精致的下颌,控制住她脖颈,而后缓缓张嘴露出尖牙,再落下。

    “啊!陈江野!”

    辛月当即喊出了声,“你松口!疼死了!”

    辛月以为他只是浅浅报复一下,没想到他来真的!

    而且比她咬得还用力!

    “陈江野!”

    辛月痛得开始挣扎,但他似乎早有预料,大手死死地控制着她身体。

    “啊!陈江野!”

    辛月痛得眼泪都快不自主溢出来的时候,陈江野才终于松开。

    痛感一瞬间消失大半,辛月倒吸了一口气。

    陈江野把抵着她脖子的手也拿开,舌尖扫了扫沾了血的牙尖。

    辛月捂住肩膀立马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陈江野你疯了?!”辛月冲他怒骂。

    陈江野无动于衷,眼睛看着她捂住的地方,过了会儿才掀起眼皮对上她的视线。

    他逆着光,睫毛在眼底投射出一片阴影,压出几分狠劲儿∶

    “记着,这是我留给你的。”

    他说——

    留给你。

    不是还给你。

    心脏瓣膜忽的像是被什么牵扯着,一下又一下,扯得生疼。

    辛月手指还捂着被他咬出血的伤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伤口突然变得炙热无比,烧得她手心都发烫。

    他给她留下的这道咬伤很深,即便在结的痂掉了后也依然看得清牙印。

    这印子像是会一直烙在她肩膀,永远都不会消失。

    很疼,真的很疼。

    但辛月认了。

    这是她自己惹出来的,她得受着。

    虽然陈江野惹她在先,可她知道自己的不对更多一些。

    不过……下次她还咬。

    换个地方继续咬。

    她也不懂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像是也想在他身上留下些东西——

    一些不会消失,他看到就能想起她的东西。

    诸如此类的事时常上演。

    在这二十多天里,他们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总是你骂我一句,我怼你一句,仿佛至死才方休。

    不过,他们倒也不是没有安安静静相处的时候。

    一天里,除了学习防身术的那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其余大多时候,他们都是安静的。

    在家里。

    辛月刷题背书,陈江野他就在隔壁的阳台画画,不时瞥这边两眼。

    辛月有问过他是不是在画画。

    他说是。

    辛月总觉得他像是在画她,所以没有没有问他在画什么,只调侃了一句∶“陈大少爷原来还是陈大画家。”

    陈江野也没有多说,只是一笑置之。

    在外面。

    辛月去割猪草或者捡落地果捡菌子,陈江野就静静跟在她身后,不近也不远。

    两人偶尔搭话,遇到野果子,辛月会摘下来给他,然后一起坐在树荫下一起吃,再一起看远处的山,天上的云。

    辛月没进林子里的时候,比如在去和回来的路上,陈江野会把蓝牙耳机递给她一只。

    这时,他们会走得近一些。

    每每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旋律,感受着身后的目光,辛月都希望时间能慢下来,能停止更好。

    他们能一直这样听着同一首歌走下去。

    他会永远在她回头就看得到的地方。

    只是有时候,陈江野会破坏这氛围,趁她不注意搞偷袭,美名其曰∶

    实战训练。

    辛月反应能力本来就快,再加上这些天的训练,基本每次都能做出相应防措,只是点到为止,没下死手。

    二十多天里,陈江野大概偷袭了她十来次,每次她都写进了日记本里,后面因为习以为常都是一笔带过,但在临近八月末尾的那一次,她在日记本上写了很多很多,几乎将当时的场景完全用文字记录了下来,因为害怕会忘记,又觉得一定不会忘记。

    那天,陈江野从后面搭住了她肩膀。

    她就用前几天他才教她的过肩摔把他给摔了。

    当时看着被摔在地上的他,她没忍住调侃了一句∶“也有你摔地上,我站着的时候。”

    陈江野从地上起来,表情散漫地说∶“我只是在扮演一个普通人。”

    他朝她扬扬眉∶“你再来试试。”

    辛月当然不想跟他再来,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次肯定是她躺地上。

    恰好,这时天上下起了太阳雨,还不小。

    她就说∶“都下雨了赶紧回去吧。”

    陈江野脚下没动∶“这么大的雨,你就算狂奔回去,照样湿完。”

    “那也不能站这儿傻淋着吧。”

    陈江野只说了两个字∶

    “再来。”

    辛月知道他那倔脾气又上来了,想着赶紧完事儿赶紧回去,遂扶额转身摆好姿势。

    陈江野再一次把手搭她肩膀上。

    这次,辛月把马步扎得更稳,且卯足了劲儿,她要是敷衍,这人估计还要来一次。

    令她没想到的到的是,陈江野竟然再一次被她摔过了肩。

    看着半空中落下的陈江野,她眼睛因惊讶而睁大,以为自己赢了他。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胳膊被人用力回拽住,重心顷刻失去平衡,猝不及防地往前倾去。

    本能让辛月紧紧闭上眼,她伸手想要撑住地面避免脸着地摔下去,可身体被那股牵引着在半空中抡了个半圆,最后竟是背部着地,想象中的疼痛也并未传来,只感觉到有什么轻压在了她身上。

    接着,一道像被砂纸磨过的低沉嗓音落下来∶

    “辛月,你不可能赢我,除非……”

    空白的大脑里好像有一根羽毛缓缓落下,却掀起滔天巨浪。

    辛月怔怔睁开眼,对上另一双眼,听到最后那一句——

    “我想让你赢。”

    有那么一瞬间,辛月的世界是安静的。

    什么彻底地塌陷下去,在她胸腔下的那块地方。

    雨还在下着,阳光将雨滴染成金色,天空、密林、整个世界都在雨里灿灿发光。

    很美,却都沦为他的陪衬。

    她所目及之处只有他。

    他们在大雨中对视。

    雨湿了他的发,从耳后顺着侧脸下滑,经过他那笑时都透着凌厉的薄唇,落下来,再滴在她的唇上。

    雨是凉的,却发烫。

    无他,只因她在想——

    划过唇角滴落的雨,那算不算也是一个吻。

    作者有话说:

    这章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从头到尾

    37、有病

    盛夏山林的深夜, 四处一片蛙声,月亮高悬,星星也亮。

    辛月洗漱完从浴室出来, 把厨房的门关上, 但没反锁,今天辛隆不在家,又跑去通宵打麻将去了, 她得给他留门。

    农村里房子的布局与城里的很不一样, 城里的居民楼大多入门是客厅,厨房在旁边,农村大多数则是由厨房通向其他房间。

    回到房间,辛月掀开被子准备上床,正准备把被子拉过来躺下,余光却瞄到被子上有一处暗红的血渍,应该是姨妈侧漏了,她老是喜欢夹着被子睡。

    今天早上她看床单没弄上还以为没有侧漏, 结果竟然是漏到了被子上。

    辛月叹口气, 又从床上起来, 抱起这床薄去浴室,把这一片血渍给搓了, 然后丢进洗衣机。

    她家的洗衣机是很老式的那种,转起来后声音比拖拉机还响, 隔壁都能听到。

    这大半夜的, 她当然不能现在洗。

    回到房间, 她顺便把床单也一起换了。

    辛月力气大, 一把就将枕头压着的床单扯了下来, 枕头下的那把刀也跟着被单被甩出来。

    刀是一把菜刀。

    这把刀一直压在辛月枕头下, 只偶尔拿出来磨一磨。

    辛月把刀拿起来放到一边,重新铺上床单,换了被套后又塞回枕头下。

    离了这把刀她睡不踏实。

    如果不是这把刀在,她早就没命了。

    当年,她提着这把刀准备去砍甘蔗,结果半路看到那个强/奸犯准备杀人灭口,她吓得拔腿就跑,但那时还小的她很快就被追上了。

    情急之下,她砍了他腿一刀才得以脱身。

    她是成功逃脱了,但此后却每晚都做噩梦,梦里全是那个面目狰狞的强/奸犯。

    她经常从梦里惊醒,然而醒了也依旧害怕得浑身颤抖,要去厨房找到那把刀拿着才安心。后来她就索性把这刀放在了枕头下。

    现在她很少再做噩梦,但还是离不了这把刀。她尝试过把刀拿走,怎么都睡不着。

    还好她对这把刀的依赖仅限于家里,在学校住宿的时候没有这把刀她也是能安然入睡,大概她的潜意识认为学校是安全的。

    收拾完把被单丢进洗衣机里已经十二点多了,辛月打了个哈欠,回房关灯睡觉。

    今天月亮是真亮,室内不用点灯都明晃晃的。

    辛月家没有窗帘,是贴的窗纸,但窗纸只能起到个防窥效果,一点都不遮光,山上月亮光又清透,只要有月亮,辛月觉得关灯和不关灯都没啥区别,甚至觉得有时候月亮比她屋里的灯还亮。

    不过辛月已经习惯了,倒头就能睡着。如果没有白天发生了什么让她辗转难眠的事,一般两三分钟就能睡着,只是自从那件事后,她一直睡得都很浅,一点异样的动静就能让她醒过来。

    大约是凌晨两三点,辛月的屋子里终于暗下去了一些,月亮被一片云遮挡。

    迷迷糊糊间,辛月总感觉自己听到了开锁的声音,但这并未引起她的警惕,以为是辛隆回来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后边儿又响起了开门声。

    她家是木门,不管用多小的力气推也会发出几阵咯吱的声响。

    很快,整个屋子又恢复安静。

    辛月仍未在意。

    然而又过了几分钟,辛月却猛地睁开眼睛!

    她突然意识到——

    辛隆回家动静不可能会这么小!

    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身后明显压抑着却又无法完全压抑的粗重喘息声。

    辛月很清楚此刻在她背后的人绝对不是辛隆,辛隆就是喝酒喝到不省人事也绝对不会进她的房间。

    但奇怪的是,她房间的门关了就必须要用钥匙才能打开,如果不是辛隆,谁还可能有钥匙?

    “那小子随他爸,从根子里就是坏的,说是因为偷东西进了好几次少管所,我估计就是他干的。”

    王婶之前跟她说过的话突然浮现脑海。

    偷东西……

    有一种人不用钥匙就可以开门——

    小偷。

    大致猜出对方什么后,辛月眼底划过一抹冷色,沉着地将手伸到枕头下摸出那把刀。

    她身后的那人浑然不觉,还正伸手准备去触摸她露在被子外的肩膀。

    然而下一秒,辛月出现在了床的另一头。

    举刀对着他。

    “你想干嘛?”

    辛月声音冷静,眼神比在夜里泛着冷光的刀刃还要锋利。

    那人明显懵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的,更不知道她从哪儿摸出来的一把刀。

    他背对着窗户,逆光,看不清脸,但辛月从轮廓也认出了这个人就是王婶口中的那个田浩,毕竟是有留意过的。

    “田浩是吧。”

    “你……你知道我?”

    田浩声音都在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太过于不敢置信。

    “给我滚下去。”

    田浩咽了咽唾沫,颤巍巍从辛月床上下去。

    “到边上去抱头蹲着。”辛月命令他。

    被刀指着,田浩不敢不照做,只是田浩也是有经验的人,看辛月跟着他下来倒退着往门口走,知道她是要去喊人,连忙央求道∶

    “求你别喊人!”

    没有人不讨厌小偷,更别说是一个摸进女生房间想进行猥亵的小偷。辛月猜他以前肯定被抓到过,清楚她出去喊了人后,他会是什么下场。

    “求你了……”

    他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别喊人,喊了对你名声也不好。”

    “名声?”

    辛月冷哼一声。

    她没有什么名声可言。

    就算有,她也不在乎。

    她现在一点也不在乎外面那些人会怎么说她,就算是因为这件事把“她被强/奸了”这个谣言传遍全城,乃至全国,她都无所谓,她只要这些人渣进去吃牢饭。

    她继续往外走。

    “求你了,真的求你了!”田浩还在央求。

    辛月无动于衷,反手拧动房门把手。

    听到开门的声音,田浩隐在暗处的双眼开始疯狂颤动。

    曾经被吊起来扒光了打的经历不断在脑海里涌现。

    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辛月看不到他的眼神,手上一用力,门开了。

    开门的声音似乎刺激到了田浩,他突然发疯似的冲了过来。

    辛月在他路过窗户时看到了他扭曲的表情,那个样子与曾经在每个噩梦里出现的梦魇如出一辙。

    有那么半秒的时间,辛月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他朝自己冲过来。

    她的大脑如同停止了转动,但身体却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举起了刀。

    “啊——!”

    耳边响起一声撕破黑夜的惨叫。

    有温热的液体瞬间喷溅到脸上,辛月猛然间回神。

    她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眼前一片漆黑,她也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得见田浩的惨叫声。而惨叫与脸上的黏腻的液体又都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

    她连忙把房间里的灯按开。

    “啪”的一声,房间灯光亮起,她看到田浩捂着胳膊在地上疼得打滚,血溅了一地。

    辛月眉头一蹙,当即转身去厨房从灶里摸了一把草木灰过来。

    她蹲下来,一手按着田浩,一手果断地把草木灰按到他伤口上。

    “啊——!”

    田浩疼得疯狂挣扎起来。

    “不想死就给我忍着!”辛月冲他大吼一句。

    田浩胳膊上的伤口很长,如果不及时止血,就算现在带他去医院,他肯定也有性命危险。用草木灰止了血,那他一时半儿还死不了。

    “辛月!”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喊声,是陈江野的声音。

    再随着一道落地声,门口响起急促的拍门声。

    “辛月!开门!你不开我踹了!”

    他语速极快,大概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别踹!”

    辛月赶忙喊了一声,然后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辛月头一次在陈江野的脸上看到像是恐惧的表情。

    她一愣,不知道他是怕她满脸是血的样子,还是怕她发生了什么。

    “这些血怎么回事?”他连声音都有些抖。

    辛月现在没心思去想一些情情爱爱,只是眼前的陈江野实在不像平时的他,神情依旧微微发怔。

    “你他妈倒是赶紧说!”

    辛月被他吼得浑身颤了下。

    陈江野表情一顿,声音又低下来:“你倒是快说。”

    “王婶之前说的那个男的刚刚跑到了我房间,我砍了他胳膊一刀。”

    陈江野双眸陡然睁大。

    “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他一进来我就发现了。”

    听辛月这么说,陈江野似乎松了一口气,双眼慢慢恢复至平常大小,在夜里看起来像一条狭长而深邃的幽谷。

    “他人呢?”他又问。

    辛月侧头指了指屋里,语气冷静沉着∶“在里面,我刚给他抹了草木灰止血,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嗬。”

    陈江野突然笑了一声。

    辛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转过头来,奇怪地看向他。

    陈江野迎着她的目光,慢慢俯身。

    在被拉进的距离下,辛月能清晰的看到他双眸的转动——

    他的眸光从她的眼睛流转到她的脸,再到唇,最后又回到她的眼。

    “辛月。”

    他喊她的名字,而后抬手抹了下她脸上的血。

    因他的触碰,辛月双肩微微耸起,长长的睫毛扇了扇。

    在有些慌张而闪烁的视线里,她看见他的唇角缓缓上扬,然后笑着开口∶

    “你真他妈带劲。”

    辛月眉头蹙起,骂他∶“你有病吧。”

    他不怒反笑∶“谁没病。”

    我已病入膏肓,我知道你也是。

    38、如愿

    “你打算把他怎么样?”

    陈江野收回手, 直起身。

    辛月∶“报警。”

    “那我回去拿手机。”

    “不用,你帮我看着他。”

    陈江野疑惑∶“你要干嘛?”

    辛月侧目看向门外,暗夜里, 那双本就清冷的眸子一瞬间折射出几乎割面的冷意。

    “我要让那些人看看, 我辛月不是只会做做样子。”

    看着她的表情,陈江野眼神一滞。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灼热,像是有人往他眼底添了一把火。

    而这把火的来由, 只能是因为她。

    忽而, 他笑起来。

    不愧是她辛月。

    他仰头∶“去吧,我给你守着。”

    “嗯。”

    辛月就这么带着满脸的血出了门。

    他爸打麻将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就在生产大队的旁边。

    打麻将是这个村子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每天都有不少人聚在那儿打通宵麻将,就算停电了都不影响他们继续搓麻将,直接拿打鱼的头罩灯来顶着。

    辛月快步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他们打麻将的地方。

    门关着,但能看到光,里头的声音更是隔老远她就听见了。

    她抬手拍门。

    很快, 有人来开门。

    是在这儿卖烟跟零食的大爷。

    大爷拉开门, 看到外面赫然出现了张满是血的脸, 吓得哎哟一声连连退了好几步。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望过来,立马也是齐齐倒吸了一口。

    辛月生得白, 脸上的血映着显得更白,她又披着头发站在黑咕隆咚的路上, 像极了刚从坟墓里爬出来向人索命的恶鬼, 尤其那双漆黑的眼睛还死死盯着他们。

    辛月的视线在他们脸上逡巡一圈, 找到辛隆。

    辛隆这会儿还没认出她, 也是一脸惊恐, 直到辛月盯着他喊了声∶

    “爸。”

    辛隆浑身一颤, 猛地站起来∶“辛月?!”

    辛隆赶紧冲出来。

    “你……你这是怎么了?”

    辛月瞥了眼屋子里的人,面无表情地说∶“有人趁你不在进了我们家,我砍了他一刀,报警吧,晚了他会死。”

    辛隆惊得眼睛睁老大,连忙掏出手机来准备报警,但因为惊吓手里被他从兜里拿出来颠了好几下才拿稳。

    屋子里头的人刚刚个个都竖着在听,这会儿表情一个比一个丰富。

    旁边传来拨号的声音,辛月收回目光提醒道∶“跟警察说下那个人需要急救。”

    “好!”

    电话拨通,辛隆立马跟警方说了情况,虽然着急,声音也在抖,但表达得很清楚,让他们赶紧带着医生过来。

    辛隆跟警察通话的时候,屋子里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而当辛月一个眼神扫过去,他们又立马把嘴巴闭严了。

    等辛隆跟警察说完,他赶紧拉着辛月往回走,屋子里的人也都不打麻将,乌泱泱的跟过来。

    辛隆没让这群看热闹的进院子,把他们关在了门外。

    进去后,辛隆看到陈江野靠在辛月门口,表情一愣∶“小野?你怎么在这儿?”

    陈江野∶“我听到这边声音就过来了,辛月叫我看着他。”

    “麻烦你了。”

    辛隆拍了拍他肩膀,越过他走进去。

    此时,田浩脸色发白的躺在地上,已经没力气哼哼了。

    回来的路上,辛月已经跟辛隆说了她给他抹了草木灰的事,现在他们也做不了啥,只有等警察过来。

    这里太偏远,警察来的时候天都亮了,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把辛月家的小院子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要不是辛月家的院墙上扎着碎玻璃,估计那些人能跑墙上去坐着看。

    有人想到去王婶家二楼看,但王婶没干,两口子也从二楼下来,把门给锁了。

    外面看热闹的人个个一脸八卦,胡乱揣测着被辛月砍一刀的人是谁,说辛月又被强.奸了的也不少,一个比一个说的难听∶

    “不会是徐老光棍儿吧,我看他都没来。”

    “说不定就是他,我老听到他跟一群大老爷们说什么十年不亏,真他娘恶心。”

    “要我说啊,那人怕不是摸进去的,是辛月带进去的吧,她不给开门,人怎么进去的?”

    “辛月跟他妈一个德行,都是骚货。”

    “这辛月是真彪悍,说砍人就砍人,你们是没看到她来大队上找她爸那时候的样子,满脸血,跟个鬼一样,吓死个人!”

    好几个小屁孩也跟着大人过来了,凡是这些带了小孩的,都在跟自家小孩说让她们离辛月远一点,把辛月说得跟会吃人一样。

    人群里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看起来不像是凑热闹的,表情惴惴不安。

    他是田浩的姨妈。

    今天一听说这事儿,她就赶紧去了田浩的房间,里面没人。

    她顿时心头一凉。

    田浩是她外甥,这村里没人比她更了解田浩是什么德行。这死小孩儿从小就爱偷东西,长大了偷得更厉害,还跟一群不学好的一起团伙作案,进了好几次少管所都死不悔改。

    而就在今年,国家更改了关于入室犯罪的刑法,不管是入室偷东西、抢劫还是侵犯妇女,只要是非法入室,当事人可无限进行反击,不管致死至伤,只要能证明是非法入室就不用付刑事责任。

    田浩他妈怕他被打死,而且他满16了,再偷东西是要坐牢的,所以这个暑假才把他丢到了这个穷乡僻壤里来,想着在这儿他就没法跑出去跟那伙人鬼混。

    结果没想到,他一个人也敢跑人家里去,还打起人的主意来了!

    警察跟救护车来了后,田浩被送上救护车先带走了,辛月则上了警车和警察去警局走个流程。

    辛月已经洗干净了脸上的血,但她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那些人一看到她还是避之不及,仿佛她才是犯罪的那个人。

    不过,辛月要的就是他们这个反应。

    辛月上了警车后,辛隆和陈江野各自骑着摩托跟着警车一起去了警局做证人笔录。

    鉴于田浩有大量前科,警察并没有询问辛月太久,主要是针对她有没有受到侵害以及如何砍伤的田浩这些问题进行询问。

    临走时,辛月问警察∶“他大概会被判多久?”

    警察回道∶“这说不清楚,如果他坚持说进你屋只是偷东西,那可能就拘留个两三个月。”

    辛月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田浩对在还没来得及对她进行猥亵行为就已经被她制止,所以肯定是构不成猥亵罪和强.奸未遂的,现在还能送他进去蹲两个月都已经很不错了。

    出警局已经是中午一点,辛隆和陈江野坐在外头等她。

    三个人今天都还没吃过饭,这会儿已经饿得不行了,赶紧找了家馆子坐下。

    为了防止陈江野又擅自买单,刚点完菜,辛月就去把账结了。

    回来的时候辛隆已经跟陈江野以茶代酒喝上了,两人碰了个杯。

    “这茶没意思,回去我拿白的再敬你一杯!”

    “不用了叔。”

    “那不行,你从半夜跟我们折腾到现在,说什么我都得敬你一杯。”

    “应该的。”

    “咱都一起吃了这么久的饭了,你跟我客气啥。”

    陈江野笑笑∶“那回去我陪您喝一杯。”

    说着,两人又碰了一杯。

    辛月瞟他们两人一眼,暗暗摇了摇头。

    已经快两点,店里没什么人,菜很快就上了桌,三个人开始动筷。

    这时,店里进来一对母女,就坐在他们后面那桌。

    母女都打扮得挺时髦,当妈的因为保养的好看不出年龄,她女儿因为妆化得太浓也看不出年龄。

    一坐下,当妈的就跟女儿说:“这没两天就开学了,你赶紧去把头发给我染回来。”

    听到“开学”两个字,辛月心头猛的颤了下。

    陈江野夹菜的动作也是一顿。

    辛隆没注意到他俩的异样,还说起了开学的事∶

    “这就要开学了?我以为还久呢。”

    “这开学的话……”

    辛隆喃喃着,目光转向陈江野,“那小野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陈江野眸色一沉,似是下意识般看了辛月一眼,然后才低低“嗯”了一声。

    “你多久开学啊?”辛隆又问。

    陈江野敛眸∶“九月一号。”

    “今天多少号来着。”

    “八月二十五。”

    辛隆睁大眼∶“那你岂不是这两三天就要走?”

    “嗯。”

    辛月抓着筷子的手逐渐收紧。

    她从八月中上旬开始,写日记就没有再标日期,她不想记得还有多少天到月底,还有多少天他就要走。

    可现在,这个数字清晰的映入了她耳中,她再也没办法骗自己他们还有时间。

    马上就要结束了。

    这个拥有陈江野的盛夏。

    “那等会儿我们去趟农贸市场,今天回去我给你弄顿好的!”

    “谢了,叔。”

    陈江野声音有些沙。

    辛月把头埋着,一直埋着,没有说一句话,长睫始终下垂遮住眼。

    她吃饭从来都挺安静的,辛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最后察觉出点儿什么还是因为辛月破天荒的剩了饭。

    “你怎么一碗饭都没吃完?”辛隆问她。

    辛月只闷声回了句:“没胃口。”

    “奇了怪了,你也有没胃口的时候。”

    辛月没解释。

    辛隆先是以为她是因为田浩只会被关两三个月的事情心情不好,但随后看了眼旁边的陈江野。

    一起吃了这么久的饭,辛隆还是知道陈江野的饭量的,他就从来没有只吃一小碗饭的时候。

    他心头瞬间啥都明白了。

    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帅哥,不然也娶不到辛月她妈妈,对年轻人这点心思,他还是了解的。

    他在心头叹了口气,再抬起眼皮时又当什么都不知道,打了个饱嗝说:“走,买肉去。”

    到了农贸市场,辛隆负责在前面买,辛月和陈江野则就跟在后面走着,没搭话。

    辛隆见不得他俩那死气沉沉的样子,把已经买好的东西塞给他们:“你们把这些提到停车那儿等我,我去买条鱼过来。”

    两人拎着东西往农贸市场门口走,一路还是没说话。

    到了停车的地方,辛月把东西放摩托车上后向陈江野伸过去手,终于跟他说了第一句话:“给我。”

    可她还是没抬头看他,只盯着他手里拎着的菜。

    陈江野把东西递过去。

    辛月伸手接。

    塑料袋的拎口很小,两人手碰到一起。

    有那么好几秒钟,辛月没往回拎,陈江野也没松手。

    然而过了这几秒,陈江野还是没松手。

    他不松,辛月就没法把袋里拿过去。

    辛月试着拽了拽,拽不动。

    她咬了咬唇,终于抬头看他。

    “陈江野,松手。”

    陈江野忽的一沉,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底情绪晦涩难辨。

    他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很久,才说:“你让我松手?”

    辛月心头被这五个字震得一颤,像是被人塞了一口柠檬,酸得要命,也涩得发苦。

    明明只是让他松开袋子而已,可他口中所指却似乎并非只是袋子。

    辛月与他对视着的双眼开始不自主的闪烁,她控制不了,所以只好把头偏到了一边。

    “嗯。”

    她声音极轻。

    “看着我说。”他没有就此作罢。

    辛月深吸了一口气,连接下颌两侧的颈线高高绷起。

    她抬头,迎上那双漆黑的眼。

    “我让你松手。”

    她声音还是很轻,但吐字清晰。

    陈江野没有再说什么,脸上也全无表情,旁边矮楼的阴影打在他身上,拉出凌厉线条,有种骇人的冷意。

    “哗——”

    是袋子落到辛月手里的声音。

    那袋子里的东西并不重,但辛月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拽着往下坠。

    陈江野没再看她,侧过身去从兜里摸出了根烟叼进嘴里,就站在原地将烟点燃。

    这是他唯一一次没有避开辛月抽烟。

    巷子里的风向是朝着辛月这边的,风把他呼出的白烟吹过来,呛得辛月直咳嗽,可她也没避开,就在那儿站着。

    他们像两只紧挨着的刺猬,非要扎得对方生疼。

    抽完最后一口烟,陈江野将烟头掐灭,扔进墙角的垃圾堆。

    “喝过酒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辛月转头看了他一眼:“喝过。”

    谁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了,只是多少问题而已。

    “我那儿还有几瓶,明天陪我喝了。”他没问辛月答不答应,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辛月也没拒绝,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又是沉默。

    好在只过了一会儿,辛隆拎着鱼过来了。

    “走走走,回了回了。”

    辛隆把鱼挂摩托把手上:“辛月,上车。”

    辛月踩着脚踏板上车,还没坐稳,辛隆就拧动了油门。

    她似乎想到什么,在惯性的冲击下,她刚刚睁大的双眼很快沉了下去。

    *

    回去已经是六点。

    一下车,辛隆就开始忙活着做饭,结果在调料的时候发现家里没醋了。

    “辛月,去大队上买瓶醋回来。”

    “哦。”

    辛月拿着辛隆给她的二十块钱出去买醋。

    这会儿菜都已经切好了,就等醋买回来就能下锅,辛隆洗洗手准备先抽根烟。

    他刚把手伸进兜里摸出烟盒,一根烟递到面前来。

    “叔,我这儿有烟。”

    辛隆也不客气,接了过来。

    两个人一边点烟一边朝外面走。

    “你这烟够劲儿,挺贵的吧。”

    “还好。”

    陈江野抖了抖烟灰,呼出一口烟∶“叔,我有事想跟你说。”

    “你说。”

    “有了昨晚那事儿,以后应该没什么人敢惹辛月了,但您还是别让她一个人去山上,她毕竟还是一个女生。”

    他说这话时垂头看着地面,瞧不出眼底是什么情绪,可有些东西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辛隆看着他,收起了平日里懒懒散散又不靠谱的样子,第一次像个稳重的长辈一样点了点头∶“我知道。”

    陈江野猛抽了口烟,过了会儿抬起头来看向辛隆,开口的语气很沉,声音也哑∶

    “您辛苦一年,以后……”

    他顿了顿,喉头压了一下,继续说∶“以后,她会过得很好,你们会有很好的生活。 ”

    辛隆有些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但想想也是,他一直相信辛月以后会出息,遂点了点头。

    这时,他看见陈江野从兜里摸出一张卡。

    陈江野把这张卡递给他∶“这张卡您收下,密码是123123。”

    辛隆大为震惊,忙忙抬手推开∶“你这是干什么?!”

    陈江野笑了一下,黑眸里的平静在笑的那一瞬间四分五裂,深藏在眼底的情绪从裂缝泄出来。

    “叔,您应该看得出来吧。”

    他笑着坦白∶“我喜欢辛月。”

    他是笑着的,声音却像快碎掉了。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

    辛隆愣住了,不单单是因为他的话。

    他从来没见过这孩子这幅模样。

    陈江野趁他愣神把卡塞到他手里。

    “拿着吧叔,我不想她去了大学还打工,学医已经很辛苦了。”

    辛隆叹了口气∶“小野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喜欢辛月,我这个人没那么封建,不反对辛月早恋,但现在她高三确实是……”

    “我知道。”

    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因为喉间堵塞而不能言语。

    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也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抽离,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抽掉一根骨头,疼得要命,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动弹不得。

    “所以。”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叔,你别告诉她这些。”

    “免得她对我牵肠挂肚影响学习。”

    他用着自嘲般的语气,表情散漫,还扯唇笑了笑,眼底却全无笑意。

    那双原本就深黑色的眼睛此刻愈发漆深,仿佛山川雾霭,草木与万物,都从他眼底里消失。

    “她说过她想考滨海医科大学,想当一名医生。”

    “我希望她如愿。”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说她会过得很好,因为她会和他在一起

    ps:下两章不要跳过,真的不要跳

    39、留下来

    清晨五点多, 一群麻雀扑腾着翅膀落在高低不一的电线上,挂在电线上的水珠坠落地面。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路边的野玫瑰被打得七零八落, 花瓣埋进泥泞不堪的土沟里, 只依稀露出一点原本的颜色。

    湿气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辛月睁开眼。

    外面的麻雀开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吵得辛月本就十分沉重的后脑隐隐作痛。她撑着床面坐起来, 像是有些难受, 她又闭上了眼,脸上疲惫感很重。

    她昨晚彻夜都失眠。

    一夜未睡让心跳又重又快,辛月深吸了一口气,缓了会儿后下床。

    和往常一样,她起床后永远是先开门,去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

    也和往常一样,她踏入院子后的第一眼,永远是看向侧上方。

    她看到了她想看到的那个人, 他撑着窗台, 仰头望着天。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目光, 他将瞳孔移到眼尾,视线与她撞上。

    辛月不知道陈江野是起得比她早, 还是一直就没睡。

    在辛月的记忆里,陈江野只起过四五次早, 每一次在看到她后就会从阳台上跳下来, 让她给他弄早饭, 但这一次没有。

    他移开了眼, 退回了房间。

    看到他身影消失在窗口, 辛月心口“咚”的一下, 接着酸意上涌。

    在原地站了会儿,她也默默回了房间。

    这天,陈江野没过来吃午饭,晚饭也没有,从早上那一面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在她视野。

    直到,晚上八点的时候,辛隆接了个电话出去,他前脚刚走,陈江野后脚就来了,手里提着五瓶酒。

    “在哪儿喝?”他冷冷问。

    “厨房里吧,外面有蚊子。”

    陈江野冷淡地“嗯”了声,提着酒瓶进厨房。

    厨房的灯是老式的灯泡,灯光是暖调的橙色,可照在他身上却是冷的。

    他在桌旁坐下来,熟稔地徒手打开五瓶酒,把还“哧哧”冒着气的两瓶酒砸也似的放到辛月跟前,一些沫子伴着酒都溅到了辛月手上。

    辛月抹掉手上的酒,抬眸看向对面的陈江野∶“干喝?”

    陈江野起先没回答,垂眸拿起一个酒瓶子,把酒瓶子捏出一个尖锐的角,然后丢到桌子中间,瞄辛月一眼∶“看着。”

    他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酒瓶子,用力一转,酒瓶快速旋转起来,几秒后缓缓停下,尖角指向辛月。

    “转到谁,谁喝半瓶,也可以选择不喝。”

    他掀起眼皮,看向辛月,“不喝的话,对方可以问一个问题,被问的人必须回答,不准说谎。”

    “不准说谎”四个字,他加重了语气,眼神也更厉了一些。

    辛月不自觉眨了眨眼,轻“嗯”了声。

    “那你是喝还是不喝?”

    陈江野身子后仰,下巴微微抬起。

    辛月一惊,看了看指着自己的啤酒瓶,又看了看陈江野∶“现在就开始了?”

    陈江野∶“不然?”

    辛月吸了口气,倒也没说什么,提起酒瓶子开喝。

    她以前是喝过酒,但只喝过一次,还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啤酒,是同桌给她的果啤。而陈江野带过来的是国外进口的啤酒,度数偏高,喝起来比果啤烈多了。

    辛月没喝两口就被呛得直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陈江野在一旁冷笑∶“喝不了就别硬喝。”

    辛月不想让他看笑话,但她不清楚自己酒量,比起不让他看笑话,她更不想一局刚完就醉了。

    她把酒瓶放下,擦了擦嘴,抬头看向陈江野∶“问吧。”

    “谈过恋爱吗?”

    陈江野语气平静,看着她的眼神也毫无感情,但问的却是这种问题,挺违和的。

    “没有。”辛月回。

    陈江野没什么反应,只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该她转酒瓶了。

    辛月用力转动酒瓶。

    酒瓶飞速旋转,眼瞧着就要指向陈江野,结果最后停下来的时候还是指着她这边。

    辛月深吸了口气∶“再问吧。”

    他又问了一个与他冷漠表情相违和的问题∶

    “以前有过喜欢的人吗?”

    以前……

    辛月默认为是遇到他之前。

    那她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陈江野“嘁”了声,像不信又像嘲讽∶“不说真话就没劲了。”

    辛月也哼了声∶“说了你不信就有劲了?”

    陈江野依旧是那副表情∶“正常人会活了十八年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辛月盯着他,表情有些冷。

    半晌,她深吸了口气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衣食无忧,有那么多闲心,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没那么多心思去想别的。”

    陈江野表情一滞,没再说什么。

    辛月猜他也无话可说了,问∶“还是我转是吧?”

    陈江野微一点头。

    辛月再次转动酒瓶,这次终于没那么倒霉。

    该她问他了。

    她一时间忘了还有选择喝酒这一茬,直接问他∶“你以前有过喜欢的人吗?”

    陈江野倒是也没提喝酒的事。

    “没有。”他回。

    “正常人会没有?”辛月把这句话还给他。

    没想到陈江野只是掀了下眼皮∶“我说我是正常人了?”

    行,他厉害。

    她没话说。

    陈江野睨她一眼,拿起酒瓶开转。

    又一个几秒之后,尖锐的那一端稳稳停在她那一边。

    陈江野也直接开问∶“大学准备谈恋爱吗?”

    辛月没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如实说∶“没想过。”

    “现在想。”他语气蛮横又霸道。

    辛月沉了沉气,想了半晌后说∶“不打算。”

    陈江野眼神一暗。

    他没说话,只盯着她。

    辛月感觉得到他眼里压了火,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又不敢去想,也不敢问。

    空气陷入沉默。

    辛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抬手准备去转动酒瓶,可就在这时,对面传来他的声音∶

    “为什么?”

    “没时间。”

    辛月只简简单单回了这三个字,然后转动酒瓶,结束这个话题。

    酒瓶指向陈江野。

    辛月不打算再问这些暧昧的问题,她只想和他再多待一待。

    “我现在才想起来。”

    她说,“之前,你说你差点弄死了你弟弟,所以就来了这儿,但为什么?真的像徐明旭说的那样,你爸去找了大师算命?”

    陈江野撇开眼,冷冰冰地“嗯”了声。

    “大师怎么说的?”

    陈江野提起酒瓶来喝了一口,冷淡回道∶“说我来这儿呆两个月能转性。”

    “所以你爸让你来,你就来了?”

    “嗯。”

    “你肯听他话?”

    辛月虽然没听陈江野讲过他爸,但上次徐明旭他们来时,她听他说起他爸时喊的都是全名,想来他们父子关系不怎么好。

    说到这儿,陈江野似乎提起了几分兴致,表情没有刚刚那么不快了。

    他吊起眉尾,嘴里冷哼一声说∶“我当时还真他妈真想看看,这儿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我转性,而且他说只要我老老实实呆两个月,他就再也不烦我。”

    辛月眨了眨眼,觉得这的确挺符合他能做出来的事。

    她以为他说到这儿就完了,垂眸看向酒瓶,等着他转酒瓶,结果他继续说∶

    “不得不说,有时候这玩意儿还真他妈不能不信。”

    这话他是盯着辛月说的,目光几乎是钉在她身上。

    辛月感觉到了他过于灼人的目光,没敢抬眸,慌忙转移话题道∶“还有一点我挺好奇的,为什么要在王婶家安那么多监控?”

    陈江野又盯了她一会儿,冷冷转开眼∶“不安监控,他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跑到外面去睡。”

    “那也不用安那么多吧。”

    “鬼知道他为什么要安那么多。”

    说完,陈江野睇了辛月一眼,不爽地开口,“你他妈都问几个问题了?”

    辛月本来也没打算继续问了,把酒瓶朝他那边弹了下。

    陈江野表情烦躁地抬手转动酒瓶。

    这次他自己转的酒瓶竟然是指向的他自己,辛月还以为他玩儿这个很厉害。

    看到酒瓶的转向,陈江野表情看起来更烦了。

    辛月看着他眉间紧蹙出的川字,眉心也不自觉皱起。

    他好像总是不开心。

    辛月不知道他是在这里才这样,还是一直都不开心。

    她心头紧了紧,过了半晌才开口∶“你在上海的时候……”

    她嗓子像是有些堵塞,闷闷的。

    “过的好吗?”

    她蹙着眉,声音一句比一句沙,“开心吗?”

    陈江野眼神倏地一沉。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瞥向别处。

    “不好。”

    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为什么?”

    辛月不明白,他虽然家庭关系不太好,但他还有那么多朋友,用钱能买到的开心也有很多。

    “没劲。”

    辛月还是不懂,他才几岁怎么就觉得什么都没劲了,他肯定还有很多没有做过的事,连恋爱都还没谈过。

    可能,这是他的性格,而性格很容易受原生家庭影响,但她希望他能开心一点。

    她想试图劝一劝他,虽然也许没什么用,但还是想劝一劝,劝他多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可她又不知从何劝起,除了摩托,她也不知道他还喜欢什么。

    他一定也还是有喜欢的事吧,不然这个世界如何留住他这样的人。

    “怎么才有劲?”她问他。

    陈江野表情一滞,他侧目盯着地面,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下拓出阴影,一阵风吹进来,吊灯晃动,他脸上的光影也变幻着。明暗交织下,他一动未动,只眉心越蹙越紧。

    就这样沉默许久,他终于抬眸看了辛月一眼,但又很快移开,提起一瓶酒仰头猛喝。

    随着他喉结的快速滑动,半瓶酒很快下去。

    他这举动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回答。

    辛月看着他喝酒的样子,放在桌下的手攥渐渐紧。

    喝完大半瓶,他重重把瓶底砸在桌面上,抬手去转动酒瓶。

    之前他转动酒瓶时都是看着酒瓶,这次却定定看着辛月,像是笃定,酒瓶一定会指向辛月。

    结果也的确如此。

    辛月看着他漆黑的眼,心底忽然有些不安。

    她想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可他眼底似乎有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视线,不允许她有一分一毫的闪躲。

    他眸中暗涌翻滚,像一池浓郁的墨。

    “辛月。”

    他声音沉沉,在不大的空间里如有回音,一遍一遍传进辛月心底。

    辛月指尖攥得发白,心底愈发不安。

    他还是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有隐忍,似乎此前所以铺垫只为了这一句∶

    “你……想我留下来吗?”

    像是被一块石头飞旋着击中,辛月一瞬瞳孔骤缩。

    而他继续说∶

    “你说想,我就留。”

    作者有话说:

    下章大家一定要看呀,阿月很爱陈江野,陈江野也很爱阿月。

    40、大醉

    “你想我留下来吗?”

    “你说想, 我就留。”

    这两句话反反复复的在辛月脑海里回荡。

    她曾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他会为了她留下来。

    如果从一开始,她知道他会有这样的选择, 她一定不会放任心动, 会躲得他远远的。

    爱情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她有理想,有家人, 不可能在这样关键的节点去跟人谈恋爱, 哪怕那个人是他陈江野。

    陈江野……

    她心底默念着他的名字。

    像他这样肆意的人,就应该也被肆意的爱着。

    她做不到肆意的去爱他,只能期望未来会出现这样一个人,一个他爱着,也同样爱他,能给他全部的爱,能让他开心的人。

    她希望他开心。

    只是……

    现在她不得不做一件让他难过的事。

    她看着他,说出那两个字∶

    “不想。”

    一瞬, 辛月看到了他眉目中掠过的惊痛。

    只是一瞬, 接着, 所有情绪沉入那双彻底变得漆黑的眼。

    他站起来,一言不发。

    或许他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

    房间里安静无声, 听不见彼此的呼吸,也听不见心跳。

    这样的沉默没有持续很久, 陈江野面无表情地移开了与辛月对视的目光, 转过头, 径直离开。

    一句再见也没有, 只留下渐远的脚步与摔门声。

    他走进夜色里, 也消失在夜色里。

    今晚的夜空没有月亮, 世界是漆黑的。

    一切归于死寂。

    不知是多久之后,外面起了风,雨落下来,浇得房梁上的瓦片哗哗作响。

    辛月感觉五脏六腑也跟着淋了场雨,雨是酸的,腐蚀所有情绪与知觉,就像做了一场梦。

    梦都醒了,她还沉浸在那个坍塌的世界里。

    可能是被什么还没完全腐蚀掉的情绪支配着,她喝光了桌上剩的酒。

    那酒难喝死了,像里面掺着刀子,刮得喉咙发疼,一不小心喝急了,眼泪都会呛出来。

    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酒量,看来是不太好,才四瓶多就吐得昏天黑地。

    可是奇怪,她都吐成了这样,脑子却始终清醒。

    酒精没能麻痹她的神经,她也没能入睡,难受了一整晚,然后在早上雨停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汽车鸣笛。

    车辆低沉的引擎声熄灭又响起,再渐行渐远。

    直到完全听不到声音,辛月突然感觉胸腔下的那块地方一阵抽痛,呼进去的氧气像是带着无数根针,在密密的刺。

    胃又开始收缩,胃酸一阵阵上涌,让她止不住发呕,可胃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她只能干呕。

    吐不出来真的很难受,她死死抓着床沿,眼泪被难受得生生挤出来,从发红的眼眶掉落。

    辛月从来没这么难受过,感觉像是快要死掉。

    这一整天。

    她一直躺在床上没下过床。

    辛隆中途来看过她,问她吃不吃饭,她说不吃,辛隆也没劝。

    不吃不喝的躺了一天两夜后,辛月终于下了床,起来自己煮了碗面。

    等面好了就端着面去屋檐下吃,表情平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只是没吃两口,外面起了阵风,吹得她一阵战栗。

    天像是忽的就冷了。

    仿佛那个在盛夏出现的人,在离开时一并带走了夏末的余温。

    辛月看着雾蓝色的天空,眨了眨眼,回屋加了件衣裳。

    过了会儿,辛隆也起了,看她在吃面,他也煮了一碗,然后父女俩一起端着碗在屋檐下唆面。

    “胃没难受了吧?”辛隆问。

    “嗯。”

    “要还难受就说,别硬撑着,身体才是本钱。”

    “我知道。”

    “以后别喝酒了,女儿家家的喝什么酒。”

    辛月垂眸,端起碗喝了口面汤,然后淡淡说∶“不喝了。”

    两个人都似乎默契地没提起那个人。

    吃完面,辛隆把碗递给她∶“去洗碗。”

    辛月先是一愣,后一把拽过碗,还是去洗了。

    辛月洗碗的时候,辛隆在一旁剔牙。

    “今天你干嘛?看书?”

    “不看了。”

    “那你干嘛?”

    辛月不答反问∶“昨天是不是也下雨了?”

    “嗯,小雨。”

    “那我们去捡菌子吧。”

    每次只要下过雨,山上就会长出很多蘑菇。

    “又捡?你不是前几天才和……”

    辛隆猛地刹住车,眼睛都吓得睁大了,抖了抖肩膀才继续说,“不是才捡过一次。”

    她是才捡过,和陈江野。

    就在把他过肩摔后的第二天。

    那天他因为雨后路滑摔了一跤,摔得满身是泥。

    她笑他,他就把她也拽进了泥潭子里,还拿泥抹了她一脸。

    这个人啊。

    真的是小气又讨厌。

    可回忆起这些,她脸上露出的是笑容。

    “你不用回避他的名字。”她说。

    陈江野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人,她又没打算要忘记他。

    相反,她想永永远远都记得他。

    关于他的全部,一点一滴,她都想永远记得。

    直到死。

    爱情不是她生活的全部,但全部的爱情是他。

    虽然余生虽然还很长,她肯定还会遇到很多人,可这一点她是肯定的。

    这是她在这一天两夜的时间里想得最清楚的一件事。

    心里惦记着一个人,却和另一个人在一起,这对另一个人不公平。

    所以,她不仅不介意别人提起他的名字,甚至希望他的名字还能多被提起。

    陈江野……

    这三字,听一次,少一次了。

    “那,那我提了啊。”辛隆摸了摸鼻子。

    “嗯。”

    “那天晚上……”

    辛隆犹豫了一会儿,像是觉得不好开口,但最后还是问了,“你们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吧?”

    辛月∶“……”

    她白了他一眼∶“不仅昨晚没干,以前也一直没干过好吗。”

    “哎呀你急什么,我就问问。”

    辛隆又摸了摸鼻子,“快点洗,出去晚了都没剩几个菌子给你捡了。”

    辛月吸了口气,把抹布上的水拧干,然后往灶台上一丢∶“走吧。”

    *

    去山上的路要经过好几户人家,其中有一户的老太婆因为老是嚼辛月的舌根,辛月拿碳把她年轻时的糗事全写在了她家墙上。

    她家的墙外面是一层白石灰的,除非她把石灰全刮了,不然根本弄不掉这些字,后头还是她儿媳妇又刷了层石灰去盖住。

    她儿媳妇是个明理的,知道是她婆婆有错在先,没来找辛月理论,这让老太婆更气了,只要看到辛月从她门前路过就会在背后朝吐她口水,还故意“呸”得很大声让她听见。

    而今天辛月路过那老太婆家门口并没有听见她吐口水的声音,明明她就坐在屋檐下。

    出于好奇,辛月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老太婆跟她对上眼后像是吓了一跳,浑身肉眼可见的一哆嗦,还赶紧起身进了屋。

    都说越老就越怕死,看来还真是。

    “外面是把我传成什么样了?这老太婆怕成这样?”

    辛隆撇了下嘴∶“我是你爸,他们能讲给我听?”

    辛月想想也是。

    不过,光是看这老太婆的反应她就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想来以后敢来招惹她的人会少很多。

    辛月抬起头,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就是那棵被系满了红绸的老槐树。

    路过时,辛月习惯性望过去。

    一阵风恰好吹过,掠过槐树繁密枝叶,满树红绸飘摇。

    辛月微微一怔。

    恍惚间,记忆与现实重叠,她看到陈江野就坐在那树下,姿态随意,散漫地冲她笑。

    只是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辛月深吸了一口山林间微凉的空气,肺叶似是因为这凉意收缩了一下,连带着中间的心脏被轻轻牵扯。

    她的生活里已经不会再有他的身影,却又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挺好,至少还能看见他。

    辛月淡淡笑了笑。

    一旁的辛隆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明明她是在笑,他却一脸愁样,仿佛很担心自己这闺女的精神状态。

    到了山上。

    两父女一边捡菌子,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辛隆是个爱凑热闹爱听八卦的,跟辛月没什么聊的时候,他就会说说最近听来的八卦。

    “刘瑶是谁你还记得吧?我记得你小时候被她家养的鸡追过,你跟我说是她把鸡逮走的。”

    辛月∶……大可不必说后面那两句。

    “记得。”

    “听说她要结婚了,对象是北京当地人,而且还是几套房的本地人,我当初就说她面相好,以后命肯定好。”

    听到辛隆说起结婚的事,辛月纤长的睫毛缓缓扇动了一下。

    犹豫了会儿,她转头问辛隆∶

    “爸,我要是以后一直不打算结婚,你会怎么样?”

    辛隆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声∶“你不结婚,我还能怎么样,我还能替你嫁?”

    “你不介意吗?”

    “我介意啥?结不结婚是你的事,你想结就结,不想结就算了,又不是离了男人不能活,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爸我思想没那么封建。”

    辛月还蛮意外,想了想,又说∶“可你不想去城里生活,我要是一直一个人回来,村里这些人肯定又要说闲话了。”

    辛隆满不在乎的哼了声∶“他们说咱俩的闲话还少了?你不用管这些,你自个儿不后悔就行。”

    “不对。”

    辛隆突然想起来,“我听电视上说过一句话,结不结婚,都会后悔,我觉得说得挺对,所以你自己看着办。”

    “我不会后悔的。”

    辛月没有片刻犹豫地说出这句话。

    她很肯定,自己绝不后悔。

    全部的爱情都是一个人,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哪怕那个人并不在她身边。

    “差不多了,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辛月又看到了那棵槐树。

    她相信世上有鬼,却是无神论者,可现在她希望这棵槐树是真的有灵性,因为她有一个想要实现的愿望。

    回到家,她从家里翻出一段红绸,拿出油性笔在上面写∶

    陈江野要开心。

    写完,她拿着红绸跑出门。

    “才回来你又去哪儿?”辛隆从屋里追出来冲她喊。

    “别管我了,等会儿就回来。”

    辛月一路跑到槐树下,仰头看着满树飘动的红绸。

    树上的红绸有些是扔上去的,有些是系上去的。如果碰到大风天,那些扔上去的容易被吹下来。

    辛月决定爬上树去系。

    昨天刚下过雨,树皮是润的,树干上还有湿滑的青苔,辛月尝试了好几次才爬上去,中途还从三米高的地方摔了下来,然后她又接着爬。

    花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辛月终于爬到了槐树的顶部。

    她在树杈上把脚卡稳,从兜里拿出红绸,小心翼翼的系到一根枝条上。

    刚刚系好,一阵风吹过来,她看到自己的红绸在风里被扬起,这是不是代表——

    槐树看到了她的愿望。

    她眼底溢出笑意。

    片刻,风停了。

    辛月从树上下去。

    只是,刚转头,她的余光似乎瞟到了自己的名字。

    谁的愿望上会出现她的名字?

    她以为是看错了,但还是朝那条红绸看去,清楚的看到了上面写的字∶

    【辛月要梦想成真,我也要得偿所愿】

    是熟悉的字迹。

    倏地,耳朵嗡的一声,响起被无限拉长的耳鸣。

    一直压着的情绪忽然间崩断。

    她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说:

    以后都晚上九点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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