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绣花呢?
沐戈壁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
当然,他不是歧视这份职业,只是单纯的刻板印象,觉得绣花更适合心思细腻又心灵手巧的女孩子,而不是像他这样毛毛躁躁,笨手笨脚的男人。
旁边正收拾东西的鹿仁佳听到这话也呆住了。
沐戈壁绣花?
下意识的抬头朝沐戈壁望去,就见沐戈壁一脸崩溃的模样。
鹿仁佳:“……”
不是做惯了的工作么?有什么好崩溃的?
“别怕,手养养就回来了,妈等会儿去趟供销社,我定了几根棒棒油,你每天睡觉之前抹一抹就行。”田雪见儿子一脸崩溃模样,就知道他这几天把自己的手给忘了。
还要抹棒棒油?!
沐戈壁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皮肤白皙细嫩,手指纤长,自他来后,就没给手指抹过油,所以指尖有点干燥脱皮,刚好姚姥姥做了醋汁端出来,捏着沐戈壁的手指就心疼开了:“哎呀,这是得好好养,这几天什么都不要做,就在家呆着。”
不是吧……连门都不让出了?
他还想着出去找点儿砖回来垒个窑烤豆渣饼干呢。
姚姥姥拉着沐戈壁泡手,鹿仁佳看着这一地的东西,挑拣了几样平常用的,其它又重新打包好:“妈,这些暂时用不着的放在哪里?”
“你们房间里面有个小库房,你们的东西都放在里面。”田雪应道。
房间里居然还有小库房?
鹿仁佳表示长见识了。
就算是上辈子,她也只有上班时间去库房,没想到这辈子直接住库房了。
拎着被褥一脸懵的进了房间,入目是满眼的喜庆红,昭示着他们新婚的身份,房间很大,就算摆了大衣柜和五斗橱,也不见拥挤,甚至还能摆的下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鹿仁佳记得沐戈壁是个学渣来着,所以没有书才正常。
写字台往里走就是一个洗脸架,上面摆着脸盆与毛巾,下面还有两个热水瓶,红纸剪的红双喜盖在瓶口,看来还是崭新的没用过。
找了一圈,没找到库房门。
“在这里。”
就在鹿仁佳想要出去询问的时候,沐戈壁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了起来。
鹿仁佳吓了一跳:“你进来怎么没声音啊。”
沐戈壁:“……抱歉。”
他又忘了,现在没丧尸,不用刻意的隐瞒自己的脚步声。
心里有些懊恼,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径直走过去把门推开。
鹿仁佳‘哼’了一声,扭头就着他推开的门将包袱放进去,小库房不小,里面还有两个柜子,不过都上了锁,其它的就是他们结婚堆在床上的几床被子,用绳子捆扎好了,上面盖着个床单用来防尘。
“没想到你房间里居然还有库房。”鹿仁佳放下东西叉着腰,仰头环顾着小库房,上面居然还打了吊柜。
“我以前在这里上班。”提起这个,沐戈壁又郁闷了。
鹿仁佳:“……”
懂了。
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把东西归置好,只剩下一个大铁锅,鹿仁佳直接给拎到小厨房去了,姚姥姥日常在小厨房里做饭,大厨房的锅只能煮豆浆,其它什么都不能煮,否则做出来的豆腐容易坏。
县城里不比乡下遍地都是麦秸秆,玉米杆之类的柴火,豆腐坊又算是公家的,柴火都是配额的,不能随便取用。
所以小厨房里没有灶膛,只有两个煤炉子。
大铁锅放在煤炉子上多少有点不伦不类。
鹿仁佳站在旁边看了会儿,到底将铁锅又给收了起来,算了,等以后有了灶膛再说吧。
收拾好铁锅后,她就去找田雪了,之前田雪约了她出门,说是带她去百货商场逛一逛。
两个人很快出了门。
“咱们将戈壁一个人扔在家里应该没关系吧。”鹿仁佳挽着田雪的手,假模假式的说道,脚步却不带丝毫停顿的:“也不知道商场里东西多不多。”
儿媳妇这么亲近自己,田雪心里高兴,面上却佯装随意:“商城里东西肯定多的,天南地北的到处都有。”
“咱们家的豆腐也送去商城么?”
“不是,家里的豆腐配送给县城里的几个供销社,偶尔下面乡镇上的供销社也会来拿货,不过他们会提前通知,不会出现临时要求配货的事故。”说起工作,田雪就更加自信了:“你别看家里豆腐坊小,但是县城里就没有不爱吃的,每天出货好几百斤,光工人就养了七八个呢。”
鹿仁佳立刻十分上道的做起了捧哏:“哇,妈你可真厉害。”
“不能这么说,主要是点豆腐的卤水好。”田雪说的话虽然很谦虚,但嘴角已经忍不住的上扬了。
“我听戈壁说,这卤水是咱家祖传的?”
“说祖传也算不上,但也算独一份吧。”田雪笑着摇头。
田姥爷以前是部队转业的老兵,姚姥姥原来是大户人家小姐身边的丫鬟,后来闹事小姐随着家人出国了,姚姥姥这个被旧社会压迫的可怜姑娘被解救后,组织上就介绍给了田姥爷,姚姥姥以前做丫鬟的时候学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点豆腐的卤水方子。
所以当田姥爷转业回来后,就开了豆腐坊,后来不让私人营业,便转成了公家豆腐坊,专门负责本县的豆腐供应,到了过年的时候,也提供代加工业务。
总之田姥爷没了后,靠这豆腐坊,虽然辛苦,却也平静。
“以前也有人家和咱们家竞争来着,可就是这卤水不一样,味道就不一样,好吃不好吃的,大家伙儿一尝就知道。”至于那些黑市上的豆腐,田雪就不管了。
反正她拿的是固定工资,何必断人家活路。
“对了,你的户口我已经以豆腐坊的名义迁过来了,以后你就先在豆腐坊里干活,至于其它厂子……你要是想考也可以考,我不拦着你。”田雪站定脚步,转过头来看鹿仁佳。
鹿仁佳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不了,妈,我就在豆腐坊里干活就行,我也没读过多少书,只有一身力气,我就算想考厂子,也考不上啊。”
“不要妄自菲薄,你还年轻,好好学肯定能学的进去的。”
说完了,田雪突然想起自家儿子那糟心的成绩,又立刻改口:“当然,要实在学不会也不要勉强自己,尽力而为就行,到时候学个手艺,有个一技之长就行了。”
鹿仁佳:“……”
她可算是知道沐戈壁这学渣属性是从哪里来的了。
都是惯的!
“你也不要压力大,我很开明的。”
田雪觉得作为婆婆有些话得说清楚:“对于你和戈壁,我的要求是一样的,但有些方面我接受不了的,我也会当面指出,别到时候闹的不愉快。”
“妈,我知道了。”鹿仁佳觉得此时的田雪虽然在笑,但语气却极为的认真。
“知道就好。”
田雪又继续抬脚往前走。
鹿仁佳又凑上去:“妈,你说话真有气势,跟公社干部似的。”
“哟,你还见过公社干部啊。”田雪讶异的看向鹿仁佳。
“之前因为阿爷养老的事,我去找过公社干部,蹲在门口好几天,结果看见那些大干部,又不敢过去。”鹿仁佳说的是原主曾经做过的事情,只可惜那时候的原主太胆小了,若换做是她,恐怕早就怼上去了。
田雪看着眼前高高瘦瘦,皮肤有些黑,看起来有些憨的姑娘,心底多少有些心疼。
当初她刚见鹿仁佳时,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她的小儿子,从小就长得好,因为胎里养的不好,生下来就体弱,她是如珍似宝的疼爱着,所以她私心里也希望小儿子能找到一个各方面都能匹配的对象。
她到底有自知之明,所以小儿子带着鹿仁佳来了,她虽然不满意,却还是点了头。
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这几天处下来,她是真心觉得这姑娘难得。
懂礼,知恩,最重要的是,她有良心。
可也因为太有良心了,容易被欺负。
“戈壁这孩子我给宠坏了,要是他以后调皮,你尽可以告诉我,我来收拾他。”田雪觉的自己还是有必要打个预防针的,毕竟她生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她清楚。
“好咧。”
鹿仁佳立即满口答应。
婆媳二人亲亲热热的去逛了一天,中午还去国营饭店吃了午饭,一直到傍晚才回到家。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家里来了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
“刘主任,怎么这么晚了还忙呢?”田雪一见男人就上前打招呼。
“不忙不行啊,厂里催着呢。”
刘主任语气称得上哀怨:“你赶紧劝劝小沐吧,前段时间说要忙着结婚,前几天又说老婆娘家阿爷病重,他去大城市买药,今天又跟我说累着了,使不上力气,那样品咱们准备送到京城绣花厂,我但凡有一丁点儿办法,都不会上门来求。”
“这几天确实家里事情多,不过刘主任你放心,该他的工作他肯定完成。”田雪先是打招呼,最后给保证。
刘主任叹了口气:“现在会手绣的人越来越少,全都是缝纫机绣花,但是这花样还是要靠手绣才行,老姐姐你帮着多催催,等这个样子送走了,让小沐好好歇几天。”
“一定一定。”
田雪满口答应。
刘主任这才起身离开。
等他走了,田雪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抬脚往绣花的房间去。
有热闹看又怎么会少的了鹿仁佳,她赶紧的跟了上去。
一进房间门,鹿仁佳就被惊到了,墙壁上挂的全是各种颜色的丝线,红黄蓝绿整整齐齐的由深到浅的挂在细竹竿上,丝线的材质也各有不同,有棉线,丝线,还有饱和度高的涤纶线,丝线下面就是各种不同的布料。
布料的下方是一张很大的案板,角落里放着笸箩,笸箩里有软尺,针线包,还有裁剪刀。
房间的中央是一个大绣绷子。
这会儿沐戈壁正坐在绣绷子后面黑着一张脸,满身戾气地飞针走线。
鹿仁佳:“……”
学渣还不爱工作?
她已经有点开始怀疑原主的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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