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复活,杨戬被困,天水涌入下界,凡间即将生灵涂炭,在此危难之际,杨婵得到了宝莲灯……
这是纪秋檀所熟悉的剧情,可要将这一段故事在水镜中重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所写的每一个字,都注入了全部的精力。
那个卷轴,如同无底洞。
他零零碎碎地刚用了一千多个字来构建哪吒复生的那段画面,手就开始抖得握不住笔,只能用另一只手用力抓住右腕,额间也隐隐渗出了一层薄汗。
纪秋檀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整理思绪。
但偏偏在这种时候,许久不曾言语的系统突然出了声音:“宿主,检测到外界有人正在散播对你不利的谣言,可能会对你的发展造成一定的影响。”
“……是谁做的?”
“世家。”
果然。
纪秋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些被触碰到利益的修士们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但纪秋檀心里并不慌张,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他们找到屏蔽水镜的办法了?”
“没有。”系统说起这个事儿,语调中突然就带了些骄傲的情绪,“这个世界里,暂时还没有人能够让水镜脱离我的管控。”
“那就没事,让他们说去吧。”纪秋檀笑了笑,感觉精力恢复了一些之后,再次提笔,“这帮人估计是想逼我出去露面澄清,但我哪有那时间?”
在这部宝莲灯的剧情全部走完之前,他是不会公开露面的,傻子才会去跟一堆世家硬碰硬。
“……”
转过头,纪秋檀再次进入了那种玄妙的状态中。
耗空的灵气似乎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他的手腕不再僵硬,握笔的手也慢慢停下了颤抖。
-
三天后。
陆府。
“你是说,皇上亲自下令,禁止所有人继续观看水镜,若有违反禁令者,当场斩立决?”陆景晗没料到,他不过是一觉睡醒,却突然就听到了这么个惊人的消息,这让他怔愣许久,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是啊。”小厮满脸惊惧,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忍不住就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跟做贼似的,还要偷偷摸摸地说,“听说那水镜是一妖修用邪术制成,故意用那种通篇胡言乱语的故事来吸引人,实际上,却是为了窃取观看者的阳寿和精气啊!”
“……怎么会?”陆景晗皱了眉,“这消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少爷啊,这事儿在外头都已经传遍了!都不用刻意打听,外头那些人都在说呢!”
“……”
看小厮的模样,基本是已经信了这传言,还满脸担忧,忍不住去算自己看了这么久会被吸走多少阳寿,可是陆景晗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事儿的不对。
他不觉得这水镜真就如传言中所说,是妖修为了窃阳寿而创。
他反倒是觉得,这像是那些修士们慌乱之下,出的一个昏招——
故事都已经看到了现在,他早就从最开始的疑神疑鬼,转而变为了另外一种思虑。
神女思凡、杨戬学艺、哪吒自刎、仙凡对抗。
这故事通篇下来,处处都在讲规矩和立场,又处处试图打破规矩和立场。
杨戬为何拜师学艺?为了救母亲。
可他救母亲这件事难道不是在反抗死板的天庭?
他虽说有着一半神仙的血统,但天庭只当他是个该死的凡人,而他这个凡人明明知道仙人和凡人之间的差距,却仍旧义无反顾地和他们拔剑相向。
他难道不怕死吗?他一定还是怕的。
但他仍旧要破了这害得他家破人亡的规矩。
这故事,明明就是意有所指!
“……少爷少爷!”
正想着,方才那小厮又去而复返:“白将军来找您了,这会儿人在正厅候着呢!”
“师兄来了?!”陆景晗双眼一亮,赶忙穿衣裳,“你叫他稍微等一等,我马上就到!”
“……”
换好衣裳,陆景晗到了正厅,果然就见一人正负手而立,背对着他,腰背挺拔如劲竹一般。
那一身青衫虽然简朴,可穿在他身上,却比任何锦衣华服都要好看。
“师兄!”陆景晗喊了一声。
那人便闻声转头,剑眉星目,格外俊朗:“景晗,怎得这会儿才起?”
“昨天夜里研究些东西,一不留神就到了寅时,睡得晚了些。”被师兄抓到睡懒觉,陆景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要去武关练兵,正月才能回来吗?”
“听说宫里出了些变故,师父不见了,我便找了个理由告了假。”白听霜寻了个位置坐下,“结果回来才发现,你居然书也不念跑回家来,闭门不出整整四月有余,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同我讲清楚。”
“……”
他一提起这件事儿,陆景晗就沉默了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是不愿再让更多人知道师父他到底怎么了。
他们两人都是师琅玉的徒弟,只是所学不同,他在武学方面的天赋并不高,师父那一手好剑法他至今只学会了一成,而白听霜和他正好相反。
年前师父考察他们二人时,白听霜都已经堪堪能和师父比划上大半个时辰了,不像他,都几年了,还是两招就被卸了剑。
“怎么,为何是这副表情?不能说?”
“不是……我就是……师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陆景晗忍不住烦躁地抓了抓脑袋,片刻后,很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师兄,你知道外头那水镜的事儿吗?方才阿福还来跟我说,皇上居然亲自下了禁令,不让人再看那玩意儿了!”
白听霜看着他这拙劣的表演,知道他现在为难,却不明白他有何为难。
但既然他不知道怎么说,便让他缓缓再说。
这么想着,白听霜便嗯了一声:“我知道,在武关的时候我也看了那水镜,并且,我此番来寻你,和那水镜也是有一些关系的。”
“怎么了?”不会传言是真的吧?
但白听霜并没有直说,而是压低声音,严肃道:“去你家密室详谈。”
“……”
这副隔墙有耳的表现,让陆景晗不由自主地紧张了。
把人领去了密室之后,刚一关门他就迫不及待:“师兄,到底怎么了?”
“水镜里的故事,你都看了吧。”白听霜道,“我认为,那些故事可能都是真的,并且,我在里头看到了凡人也可修炼的秘法。”
“什么?!”陆景晗瞬间心脏开始怦怦跳,脸颊也是逐渐涨红,“师兄,难道那杨二郎拜师时学的九转元功被你找到了?”
“……”
白听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其实,在那杨二郎拜玉鼎真人为师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旁边那石壁上似乎是刻了一行小字,当时我便在想,若是那东西没有意义的话,又为何偏偏出现在那里,而且还要将杨二郎和玉鼎真人的对话故事拖得那么长,所以,我立刻就叫人在它消失之前给它抄了下来。”
白听霜说着,拿出了藏得很深的一叠纸。
“石壁开端便注明,这些字出自一位名叫老子的先生,这也是他的著作,名叫《道德经》。可惜,我只抄写了一部分,到底还是有遗漏,不过就是这一部分,便让我突然有了感悟。”
他修长的食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目光格外幽深:“我花了很长时间,将这道德经翻来覆去地看,几乎是将它嚼了又嚼,于是某天晚上,我忽然便进入了一个格外玄妙的意境中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我发现,我体内似乎多了一股很淡很淡、若是不仔细探查,几乎发现不了的……气。”
“什……”陆景晗愕然瞪大了双眼,突然就感觉,好像事情一下子就全通了。
“我明白了!”
“我就说这禁令来的实在是莫名其妙,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其实是因为投放水镜的人威胁到了那些世家,他们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继续保持垄断,所以才在外头散播谣言,说不定,皇上这禁令也是他们授意……不对,一定是他们授意!”
陆景晗激动地猛拍大腿。
“师兄,水镜仙人是想打破那些世家定下的规矩,对不对?”
“大概是吧,所以师父他到底怎么了?”
“师父他被皇……”
“……”
密室内,瞬间安静下去。
陆景晗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片刻后,他在白听霜的瞪视之下,整个人就像是漏了气的皮球一样,瞬间萎靡下去。
师兄不会放弃追问答案的。
所以,他到底还是说了。
等说完后,他低下头。
耳旁骤然“咔嚓”一声脆响。
他甚至都不用抬头看也知道,师兄手边那茶盏已然被捏碎成了好几瓣。
“竟是如此……”
从白听霜那儿飘过来的寒意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但沉默许久过后,白听霜却没再继续揪着这事儿不放,而是沉着脸,直接把那一沓已经被翻软了的道德经誊抄本拍到了他跟前。
“参透它。”白听霜直接给他下了死命令。
-
半个时辰后,被押在书房里死命研究那沓文字的陆景晗和白听霜都听见了外头突然传来的骚乱声。
“水镜又出现了。”陆景晗抬起头,默默看向窗外,“师兄,要去看吗?”
白听霜:“看。”
陆景晗:“可是,皇上他不是说……”
白听霜不冷不热地横过来一眼,没说话,陆景晗却看懂了他的眼神。
大街上,已经有卫兵开始驱散行人了。
而这面水镜恰好是出现在陆家后院正上空的。
大门关着,府上人也不出去乱讲,谁又能知道他们到底看没看?
陆景晗不信外头那些人真就都能忍得住,一个也不看。
他转头看向白听霜:“那,回来再读?”
“……”
对方已经率先走了出去。
-
保险起见,陆景晗出去后,便也叫其他下人回房间老实待着去了。
毕竟随着禁令一同下达的,还有悬赏令。
若是发现谁违令不从,旁人可直接上衙门告发去,查实过后,赏银五十两。
那可是五十两!!
足够让一个普通人舒舒服服十几年了!!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周围会不会有人鬼迷心窍。
所以就算是要看,陆景晗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违禁,而是找了一个离水镜最近的房间,就和白听霜坐在窗边,悄悄地将窗户开了一条缝。
“……”
眼瞧着熟悉的人物再次登场,陆景晗禁不住有些激动地握紧了茶杯。
他是真好奇“水镜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对方笔下那越挫越勇的杨二郎实在是让他喜欢。
若是他能有那样的勇气……
该多好。
但他最喜欢的其实还是那个外柔内刚的三妹杨婵!
“……”
旁边,白听霜也认真看着。
看着一朵莲花缓缓盛开。
随后,一个闭着眼的小娃娃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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