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

    纪秋檀感觉自己好像是睡了很久。

    往事种种忽然都变作一场大梦。

    他睁开眼,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中苏醒,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些分不清现如今他究竟是回到了现实,还是仍旧身在梦中。

    “你醒了?”旁边有声音飘来, “你睡了好久。”

    “睡的再久也有醒来的一天, 总好过一睡不醒。”纪秋檀缓了一会儿, 才慢慢坐起来, “天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天启三年。”天道说。

    这个年号明显已经不再是纪秋檀熟悉的那个年号了,但这并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毕竟当初他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放弃肉-身,转头主修魂体, 只为求得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这路子必然很耗时间,但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自己的意识不受侵蚀, 不会消逝。

    只是不知道他所消耗的时间到底有多久。

    于是,他闭上眼想了一会儿, 才又开口试探着问:“那, 我回来多久了?”

    天道说:“八十年。”

    “八十年?!”纪秋檀一惊, 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 “这么久?!!”

    他忽然感觉心里哇凉哇凉的。

    八十年,这已经可以看作一个普通人的一生了。

    他又想起当初他离开的时候许下的承诺。

    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会回来,可是匆匆一转眼, 八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这么久, 还会有人在等他吗?

    “你现在就要下去么?”天道在旁边问他, 声音听不出情绪。

    纪秋檀便抿了抿唇:“是。”

    他原本以为自己最多最多会在这里耗上十几年, 却没想到时间竟然过去的这样快, 下方的世界对他而言再度变得陌生,他有些担心。

    可他还是要下去。

    他不能确定下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新法则出现了,它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差?他没有亲眼见过,于是就没有答案。

    可他当初答应过一个人,他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不管怎样,他还是要下去。

    天道说:“想去就去吧,但你应该清楚,法则之力不仅束缚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灵,其中也包括你自己。”

    纪秋檀嗯了一声:“我知道。”

    说着,他转过身,视线往下,看向脚下那一片白雪茫茫。

    …

    九月大陆又迎来了一个冬季。

    大年三十的夜晚,每个地方都热闹的不可思议。

    时不时响起的炮竹声将新年的欢乐气息晕染的格外浓郁。

    纪秋檀走在街上,在看到前方那两个模糊的身影时,他不动声色地停下了脚步,让开一条路。

    “叮当叮当”

    锁链的撞击声在热闹的街头若隐若现。

    几名拖着勾魂链的鬼差避着行人,慢慢从纪秋檀身边走了过去。

    “最近横死的人倒是不多了,意外身故的人却一下子显得多了起来,我昨天才刚从附近那条护城河里捞上来三只淹死的水鬼,今个儿可就又来了两个,我这一年到头都得干活,实在是烦得很!”

    “忍忍吧,最近过年,老有酒蒙子喝多了到处乱跑,云台这边好歹城主管事儿,派了守卫四处巡逻,仙麓那边才叫乱呢,城主和副城主俩人闹不和闹了二十多年,这种小意外压根就没人管……”

    勾魂链叮叮当当地响着。

    几名鬼差聊着闲话越走越远,很快就不见了。

    街上仍旧一片热闹。

    纪秋檀抬起头,收回凝视着面前那小糖人的目光,他如今囊中羞涩,什么

    也买不起,所以只能看看,那一排排的糖人捏得实在可爱,有握着金箍棒的猴子,有踩着风火轮的三太子,有托着莲花灯欲飞上天的三圣母,还有坐在那里喝酒的二郎神,另外几人他不认识,另有一个看着眼熟但却叫不出名字的儒雅公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盯着看太久,摊主直接便把那糖人给拔了出来:“喜欢这个?”

    “不是……”他当即便要拒绝,“我没钱。”

    然而摊主看上去心情很好,直接便将那糖人给塞到了他手里,很是大气地摆摆手道:“拿去吧拿去吧,今个儿过年,我就也不跟你算钱了,拿着这个,让纪仙君保佑你来年发大财!”

    “……”

    摊主红光满面,看来最近生活确实很不错。

    纪秋檀颇为好笑地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没有脸的小糖人,也没急着走,又问他:“这小糖人原来捏的是他啊,可是,怎么不把脸给捏上呢?”

    摊主也敞亮:“我又没见过纪仙君,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嘛,这是我照着先前在神庙里的石像捏的,不看脸的话,起码得有九分像吧?”

    “是这样啊。”纪秋檀笑着点点头。

    他握着糖人底部的木棍,冲摊主拱了拱手,转头向其他地方去了。

    他走的也不快。

    这一路,足够让他打听到很多消息

    天魔被众修士合力铲除之后,整个九岳大陆的势力分布也彻底被洗牌了。

    随着不断有能够和世家抗衡的英才出现,四大宗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高高在上了。

    凡间突然多出了一个又一个小宗门,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接二连三地出现。

    几年后,世界势力彻底被清洗,凡人和修士之间无法打破的壁垒终于是变得模糊了起来,九岳大陆硬生生被分成了三块,阳池、仙麓、云台三座大城之内,各有一位城主,而云台这边的城主姓师,单名一个玉字。

    听人说,他不住城主府,而是住在昔日纪仙君留下的修真学院的后山处。

    他手段非凡,短短几年便将云台及周边的大小势力一并都攥进手里。

    他被万人推举,坐上了城主之位,云台在他的管理之下竟如铁桶一般严密不可撼动,和时不时就要闹上一场的仙麓一比较,再加上这里还有名动四方的修真学院,便有更多在其他地方成立的小宗门悄悄跑到这头来求发展,于是,云台的势力越发壮大。

    几十年过去,这里已经成为了如今九岳大陆上当之无愧的“圣地”!

    只可惜,这位年轻的城主并不是很喜欢在人前露面,人们只是听说他生得格外好看,但性子却很冷,除了那几个他早年间收的徒弟之外,其他人很难到他身边去,并且,也没听说过他有道侣。

    于是,“谁能成为城主夫人”就成了云台这一带乃至周边几个城镇最热闹的议题。

    这议题到底能有多热闹?

    基本上就和“城主到底和纪仙君什么关系”一样热闹。

    第92章

    说书人把惊堂木啪的往桌子上一拍, 几十年前关于纪仙君的那段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他喝了杯茶润润嗓子,片刻后, 又开始讲起了新的故事。

    这次, 是他们城主的“风流韵事”。

    要说起这段故事,那还是得从六十多年前说起。

    年轻的城主彻底把控了云台的势力,并且用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迅速带着云台的人们一跃而起, 让从前的边缘化彻底翻页,跻身“上流”, 成为了三城之首。

    仙麓和阳池的城主随后亲自前来拜访,城主倒也给面子, 同样亲自出城迎接。

    于是就在那一天, 人们总算是见到了他们那位神秘的城主。

    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面无表情地站在城墙之上,俊美如玉的面容逆着光, 恍惚间, 竟然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当场就有人看傻了眼。

    先前人们只是听说他们这位城主长得好看,但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 他非必要不出门,很少有人能从一句简单的“好看”里头想象出他的真实样貌。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终于是露面了!

    人们这才发现,“好看”二字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的样貌和气度!

    有人开始忍不住去偷学他的穿着打扮,甚至因为他是剑修, 身上总是带着佩剑, 于是有些明明不用剑的人也开始装模作样在腰间别上一把剑。

    街上一夜之间多出了一堆身穿玄色长袍、腰带佩剑, 走到哪里都硬生生板着一张脸的模仿者

    反正城主就算知道外头有人学他, 他也不会跟那些人计较。

    总之,那天之后,云台更热闹了。

    有人千里迢迢地跑来打听这位年轻的城主还收不收徒弟,实则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去够一够城主夫人的位置。

    人大多都有一种慕强心理。

    这位年轻的城主不仅长得那么好看,还有手段有能力,最关键的是,他还没有道侣!那谁能不幻想一下,若是自己能够得了对方青眼,往后的日子该是如何受人羡慕?

    就连仙麓第一美人都不能免俗。

    说书人说到这里,台下忽然有人忍不住插了句嘴:“什么第一美人,要不是因为她是宋玉岚的妹妹,要不是宋玉岚是仙麓的城主,谁会这么捧着她?还吹什么第一美人……嘁,她那模样还没我们城主一半好看呢!反正我是不喜欢她。”

    旁边的人一听这话,立马就笑了:“你喜不喜欢重要吗,重要的是城主喜不喜欢!人家好不好看也都没想当你夫人,瞧把你给急的。”

    “那你这不是废话吗,她那会儿三天两头地派人传信约城主出去赏花踏青,你看城主理过她没有?”

    “要我说啊,这位宋小姐还是不懂我们城主的心,但凡她学一学灵仙岛的那位白公子,别一上来就这么咄咄逼人的架势,说不定还能有点机会……”

    “嘁,那个什么狗屁白公子就更配不上城主了好吗,我不是对他性别有意见啊,我是对他这个人有意见!这种整天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连给城主提鞋的份都不够!居然还敢肖想我们城主?做梦去吧!”

    “哟哟哟,瞧你这义愤填膺的劲儿,这不配那不配的,你配是不是?我都看出来了,你也是城主的仰慕者吧?别不好意思嘛,城主的仰慕者那么多,也不差你一个,反正你们都没机会,也就只能在这说说别人的坏话了哈哈哈哈哈!”

    “……”

    酒舍里,骤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巧妙地和外头那阵炮竹声合在一起,四周气氛显得越发热闹。

    纪秋檀原本只是听到了有人在讲城主的故事,便停下来停了一会儿。

    他想知道这些年都发生过什么事。

    然而说书人讲的,和其他客人嘴里说的,却让他越听心里越是吃味。

    仙麓第一美人宋小姐……还有那什么白公子、李公子的……

    这人怎么这么会招蜂引蝶啊?!

    手里的糖人顿时不甜了,纪秋檀不高兴地拢了拢头上的兜帽,抬腿就走。

    他穿过热闹的人群,缩地成寸。

    转眼间,终于是到了那个他熟悉的地方。

    …

    修真学院仍旧还是保持着他离开前的那个样子,从入口往里看,隐约能看到一片璀璨灯火。

    但守卫已经换了新人。

    他站在入口处,遥遥望着远处那块拔尖的功德碑,守卫问他这会儿都已经闭园了他又来这里做什么,他紧了紧手掌问守卫,城主在不在。

    “你也是来找我们城主的?”守卫上下飞快扫他一眼,虽然保持着礼貌,但眼神中还是能看出几分不耐烦来,“别等了,他不见外人。”

    “意思就是说,他在这里,对吗?”纪秋檀心里嘭嘭直跳。

    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或许是近乡情怯。

    他不知道这么久的时间会让师琅玉变成什么样,他不知道再见到对方,对方究竟还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模样。

    就像是说书人和那些酒客口中的那位“年轻的城主”,听着便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所以,他忍不住紧张。

    守卫不认识他,倒也不奇怪,只要他知道师琅玉今晚确实在这里就可以了。

    正门不能走,但他可以绕道。

    “没事了。”想到这,他冲着那守卫笑了笑,转身再次隐没在黑暗中。

    …

    修真学院附近的护山大阵在这几十年里,已经被加强了数次。

    最外层的阵法刚一被触动,师琅玉便迅速察觉到了这些异动。

    他缓缓睁开眼,只身坐在冷清的小院里。

    微风吹过他乌黑的发,头顶是一轮皎洁的明月。

    今天是除夕夜,明日便是大年初一。

    整个九岳大陆的人们,此时大概都正在外头庆祝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唯有他,独自一人坐在这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等着一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的人。

    “咕咕咕”

    屋顶忽然间飞下来一只白鸽,师琅玉轻轻抬手,接住了那只胖乎乎的白鸽。

    而后,鸽子化作一道光。

    陆景晗的声音随即飘了过来。

    “师父师父!过年好!”

    第93章

    陆景晗这会儿正抱着他师兄嗷嗷的哭。

    几十年了, 有些人的一辈子都已经过完了,要是他们兄弟俩从未入道,这会儿估摸着人也已经躺在黄土之下, 早就变成白骨一块了。

    但他们还活着, 模样也和从前差不多。

    这八十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比如,白听霜突破了筑基大圆满,成功进阶成为了一名金丹修士。

    再比如,修为稍次一些的陆景晗如今也是金丹,但他是金丹初阶,他师兄却是金丹后期。

    并且他成家了, 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

    可是他仍旧每一年都要和师兄相聚, 每一年都要给师父送上祝福, 每一年都喝了酒抱着师兄哇哇大哭。

    因为他心里不痛快。

    他心里不舒服。

    “师父他又一个人待在那院子里头不出来了,师兄你说,他这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白听霜没回他。

    给师父送信去的鸽子也没回他。

    陆景晗抹了把眼泪, 还跟个小孩似的坐在那抽噎个不停:“师兄, 你说, 要不咱们想想办法, 别让师父老是在那儿等了行不行。”

    “有什么办法。”白听霜问。

    “不知道……哎你说师父是不是就喜欢这个样的啊,要不找个像的过来?”陆景晗答。

    当然, 他这话最终得了白听霜一个白眼。

    “你觉得师父是那种人吗?”

    “好像、好像是有点行不通啊……”

    陆景晗手握成拳, 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夜风吹得急了,他坐在窗边仰头看着半空中的那一轮明月。

    师父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他也看到了这个月亮吗?

    …

    护山大阵被人入侵了。

    一缕格外熟悉的波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飘了过来。

    师琅玉视线刚从头顶那轮明月收回, 并且把陆景晗送过来的那个传音符给收了起来, 忽然就闻到了夜风带过来的一阵浅浅的酒香。

    “大过年的,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不出去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他却并没有立刻转头去看,而是怔怔地坐在那里,清凌凌的一双眼睛忽然间变得有几分恍惚。

    “你不会是特意留下来想陪我喝两杯的吧?”纪秋檀说着,手一撑,便从屋顶跳了下来,慢吞吞地朝他那边走了过去,口中喃喃自语,“也对,我都好久没尝过云台这边的青梅酒了,一眨眼居然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纪秋檀坐了下去,就坐在石桌对面。

    师琅玉仍旧是怔怔地坐在那,但视线终于落在了他身上。

    “发呆呢?”等不到他回应,纪秋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而师琅玉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只是一闪。

    四周空气突然跟着一起静了下来。

    师琅玉不说话,却又有满肚子的话想说。

    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还有时间去买酒,难道不该第一时间就回来找他吗?

    想说的话太多了,一时之间,居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师琅玉坐在那,后知后觉地突然间感觉到了孤独。

    此前的那几十年里,他一直都在这里等一个人回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从来不觉得孤独。

    因为他想……

    风有可能是他,雨也像他。

    在天际探头探脑的太阳同样像他。

    虽然看不见,可他无处不在。

    这样又怎么会孤独?

    但现在,那种积攒了几十年的孤独感瞬间全部都涌了出来,令人心头酸楚。

    最终,师琅玉闭了闭眼,别的什么都没说,只问了一句:“回来了?”

    “回来了。”纪秋檀说。

    他又问:“还走吗?”

    “不走了。”对方答。

    于是,他沉默半晌,突然就笑了一声:“那就好。”

    “……”

    夜风吹过半空中的明月,乌云悄无声息地聚了又散,月光便开始变得忽明又忽暗。

    说是想拉人一起来尝尝青梅酒,但那坛酒放到桌子上以后,却再也没有人动过。

    纪秋檀起身说想看看他的屋子有没有变样,师琅玉便默然无语地在旁边随他走。

    二人并肩而行,一路向前。

    穿过幽暗的小院长廊,转角便要到书房。

    师琅玉就是在这里,突然伸的手。

    一路走来,他们之间始终保持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一直都没有肢体接触。

    是生疏?还是久别重逢不知所措?

    师琅玉一言不发,眸光却越发幽暗。

    他在拐角处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身旁那段许久未曾触碰过的腰肢。

    对方似乎早有预料,身体也一直紧绷。

    他伸出手,两人便跌跌撞撞地靠到了墙角,没有人说话,只有微弱的风声,还有交错混杂的呼吸声狠狠地撞在一起。

    黯淡的月光被拐角的亭子切割。

    他们两个躲在暗处,不发一言地开始接吻,纪秋檀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拢住对方的脖颈。

    交织时啧啧的声音被风吹得飘忽又暗昧。

    他指尖不小心便触碰到了对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真的不走了?”他听到对方又问了一遍问过的问题。

    咚咚的声音,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心跳。

    而他一路上悬吊着的那颗心也在此刻彻底落了下去

    对方仍旧需要他。

    对方还在想他。

    他安心了。

    他到家了。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他说,“合籍大典什么时候办?叫那什么宋小姐白公子不要再惦记了,你生是我的人,死也得做我的鬼。”

    “好,你说了算。”对方低沉的声音中难掩喜悦,一双乌灵灵的眼眸此刻亮得出奇。

    他低下头去,边掉泪边发狠地吻。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

    从来没有哪一个新年能让他如此快乐。

    他这一生,又到底能见过几次这样美好的冬日夜晚?

    半空中的那轮明月温温柔柔地覆盖了大地,寒风在此刻似乎都被抹除了冷意。

    夜已深。

    他要回家了。

    回到那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里。

    自此之后,无论外界再多风雨,也永远有那么一间屋顶可以为他遮风避雨。

    也永远会有一盏灯为他而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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