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乎乎的汤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冰屋比字面意思来得温暖得多,但或许是周围的其他因素给大脑带来了暗示,身体虽然是暖和的,但整个人却陷入了冬天的懒惰之中。
吸饱了汤汁的粉丝被连汤带粉地吃进肚子里,一连吃了三碗,俞悦桐才感觉肚子有了七分饱,于是慢下来盛了一碗满是豆腐虾滑的汤,小口小口的喝着。
地上铺的是防烧的垫子,防寒效果是有的,但没有仪式感。
俞悦桐又翻出了一件厚厚的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只露出需要捧碗拿勺的手指和吃汤的嘴巴。
言安南很担心她会不会因为看不见把汤洒在被子上。
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太大,但言安南的脑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往那个“万一”的小概率事件想。
“言队,你不冷吗?”
喝了一口汤发出了舒服长叹的俞悦桐好奇地询问。
言安南当然不冷,应该说,冰屋的构造让它比外表看上去温暖多了,即便外面是零下几十度的超大暴风雪,不烧火的室内温度也能有1度的“温暖”环境。
言安南的抗冻能力在异能觉醒前就不差,变成异能者后,各种抗性都随着等级增加渐渐上去了。
犹豫了再三,言安南选择了一个比较保守的回答:“我们不是穿着极地服吗?”
“仪式感!言队你都没有仪式感的吗?!”俞悦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们现在可是被困在暴风雪之中了欸!外面那么冷,你就没有一点表示吗?!”
表示?什么表示?言安南不解。
既然是暴风雪,为什么要吃冰的水果捞?
既然要仪式感,为什么上次和殷钰薇聊天的时候会说“没有仪式感”那种东西?
耿直且没朋友的言安南不太了解这一点,并感到了困惑。
“这个时候实在搞不懂的话,就听我的!”俞悦桐扔了一床棉被给他。
言安南犹豫了一下,还是学着俞悦桐的样子,将自己裹了起来,只露出手指和脸在外面。
“呼——”
热乎乎的碗被捧在手里,暖烘烘的温度从汤的传到自己的手心,接着顺着血液将温度传至全身。
很暖和。
保温效果很好的极地服也能让整个人不受寒冷的侵害,但热汤带来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
再学着俞悦桐喝一口汤,浓稠鲜美的汤汁将甜味带去每一个味蕾,明明只加了很少的一点作为提鲜的工具,却在此刻给舌头带来了富有冲击性的鲜甜。
白乎乎的豆腐是被冻得全是孔隙的老豆腐,比内酯豆腐多了三分更加浓郁的豆香,在久滚之后没一个孔洞都被汤汁填满,咬一口就会爆汁,滚烫的汤水在口腔内壁碰撞着,烫但是不伤人,烫得令人产生了舒服的错觉。
接着,就是弹牙的虾滑。
随意被挤下锅的虾滑形状十分不规整,有些长条,有些圆,但更多的是奇形怪状。
虽然奇形怪状,但并不影响口感,搅打上劲的虾肉无比劲道,牙齿在咬下去时能明显感觉到弹力,当舌头接触的感觉却又是嫩滑,口腔宛如接受了鲜嫩炸弹的轰炸。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投降,就连被子拱起的弧度都有了变化。
“好吃吧!”俞悦桐十分得意,顺便问他,“是不是有一种懒洋洋不想动弹的感觉了?”
言安南的身体一僵,弯下去的腰立刻又挺了起来。
“有什么关系嘛!又不是我们逃避任务,是被困在暴雪中无法前进。客观的天气因素,着急上火也没用的。”
俞悦桐拿起勺子又给他盛了一碗,接着又给自己舀了一大勺满满的虾滑,可以说双标得十分明目张胆了!
言安南对此倒没什么不满,不如说俞悦桐会给他添汤已经很让他“受宠若惊”了。
虽然这些动作看起来都是一些浪费时间的“无用功”,但随着蒸腾的热气将他包裹起来,有些焦躁的言安南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他的脸上一直没什么情绪,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情绪。
几百条生命等着他去营救,十几亿人的用水生存问题系在这个任务上面,言安南必须完美地完成任务!
但就像俞悦桐说的那样,大自然的伟力是他们无法抗衡的。
言安南很冷静,上面能这么看重他的原因就在于他有一张不会动摇军心的“扑克脸”。
一切不稳定的焦躁全部粉碎,一切让属下不安心的惊慌永远不出现。
他必须是冷静又强大的定海神针!
“呼,呼,呼——”俞悦桐吹着热汤,水蒸气在她的睫毛上凝成小水珠,挂着遮住了她眼里乱七八糟的情绪,“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放松一点没关系的。”
言安南虽然从不表现,但只要是人都会有极限。
都说异能会反应出主人性格的一部分,像言安南这么冷静的人,异能不是刻板印象里的冰而是狂躁的雷。
大概是上辈子的雷云太过震撼,俞悦桐很难忘记言安南的存在。
老实说,俞悦桐有点敬佩。
俞悦桐是个利己主义者,一切行动的前提是不伤害自己的利益。
言安南和她完全不同,但俞悦桐完全讨厌不起来。
大概是,作为既得利益者,只有言安南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她才能过得更舒服。
“言队,老实说,我挺羡慕你的。没什么烦恼,认定了的事情就勇敢直前地往前走,不会后悔也不会放弃。”
“滋——”突然被夸的言安南不仅没有被夸奖的正常高兴反应,反而觉得又一串电流从身体中闪过,炸得他头皮都是麻的。
“俞队,”言安南的脑子都是木的,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她生气了,但总之先道歉就是了,“我这人对人际交往这方面不是很擅长,在军队里待惯了,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哪里说得惹你不高兴了,我先跟你道个歉。”
“……倒也没有。”俞悦桐不知道他怎么就开始道歉了,“部长,我——”
“安安康康很可爱,又乖又聪明,世界第一可爱的小狗就是他们了,并列第一,排名不分先后。当初我对他们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都是因为我人眼看狗低。”
被言安南这么一提醒,俞悦桐又想起了言安南说安安康康“普通”“也就那样”的事情了。
自家的崽那就是最可爱的,记仇的俞悦桐皮笑肉不笑地说:“咱们部长终于找回了眼睛啊!”
言安南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似乎说了这句话后,俞悦桐的情绪变得不太好了。
但突然对着他说好话的俞悦桐真的不太平时的俞悦桐!俞悦桐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地对人说好话的人吗?!一定是有哪次不小心得罪她忘记道歉了!
“还有上次说你太傲慢的事情,我也道歉。‘指责你太傲慢’的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我傲慢的表现。是我先——”
言安南被俞悦桐身上冒出的杀气吓得猛地闭上了嘴巴。
怎么说呢?总觉得再说下去俞悦桐会真的忍不住动手。
“算了。”俞悦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大家别提了。”
为了任务能更加顺利的完成,俞悦桐本来想给言安南做个心理疏导的,但这么一话疗,她发现言安南没朋友是有道理的!
觉得他有点可怜的俞悦桐一定是哪里有问题!不过好在过去的俞悦桐已经不是现在的俞悦桐了,现在的俞悦桐是俞·莫得感情·悦桐。
言安南觉得俞悦桐完全没有“过去就过去”的开朗,那个笑容也不像是什么“一笑泯恩仇”反而像什么晚上就刀了你。
俞悦桐用低头喝汤来表示话题到此为止,言安南也很有求生欲地闭上了嘴巴,安安静静地当个摆件。
一锅汤喝了一个多小时,俞悦桐被火烤得昏昏欲睡,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
言安南很有眼力见地开始收拾锅碗瓢盆。
“任务时间紧,俞悦——俞队你还是先去睡一会吧,我们俩轮班。雪一停就走。”
俞悦桐没有推辞。
自从下了船,每天都是高强度的快速行动,一天只睡五个小时保持最基本的休息,三餐也是边走边吃。
现在有休息的机会,自然是要牢牢抓住,尽可能地将状态恢复到最好的水准。
冰屋是一大一小中间联通的设计,大屋子虽然看起来宽敞,但保暖效果没有小冰屋好。
言安南在大屋子收拾,俞悦桐就默认了小屋子是她的,一点不客气地把被子一裹倒头就睡。
三个小时后,言安南叫醒了她,和她换班。
三个小时虽然短暂,但却是一个很合适的时间,充足的睡眠会让身体在满足后变得迟钝,而他们在随时有丧命危险的北极,身体一旦变得迟钝,换来的可能就是永远的长眠。
“雪有小一点吗?”从言安南没有提前把她叫醒这点就能看出来,暴风雪还是大但让人无法动弹,但俞悦桐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言安南算着时间,对俞悦桐说:“如果雪没有大很多,那就在两个小时后把我叫醒。”
这是要在暴风雪中赶路了。
很危险,很疯狂的一个决定。
但谁也不知道这场雪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下完,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而北极的暴风雪,是无法预测的。可能几个小时,也可能几天。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经历过几个小时的巨大暴风雪,也经历过一开始不怎么厉害,但越来越恐怖持续了好几天最后又在一瞬间平静如初的暴风雪。
无法预测这场将他们困住暴风雪的停止时间,但任务失败的时间却明晃晃地挂在眼前。
那么多人等着用水,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在死去。
渴死的、热死的、饿死的,还有……穷死的。
早一天找到人,不仅是多一些生存几率,更是给人类多一分希望。
“好。”暴风雪而已,危险性虽然大,但也没有大到百分之百的死亡率。
俞悦桐的胆子大得很!
两个小时后,俞悦桐叫醒了言安南。
经常需要出任务的人是没有起床气这种东西的。
就连瞬间清醒也要训练,训练到化作本能和习惯。
“走吧。”俞悦桐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顺便将上面为了这次任务特意安排的雪地车放了出来。
这辆雪地车看起来普通的越野车没什么区别,但它的轮子却一点不像普通越野车。
无数根铁链从车轮中伸出,铁链的最前端则是各种看起来就很吓人的铁钩。
这是为了抓住冰面而设计出来的新轮子。
雪很蓬松,车头有个“钢板”能将雪压死变成冰,为了防滑,轮胎特意加上了很多的铁链和钩子。
钩子上面有智能系统控制的开关,抓紧、松开、抓紧……这样就能让车子不被妨碍地稳定前进了。
车子内部也个大有乾坤,玻璃是耐低温的,发动机也是用了突破性的新技术,扯皮更是用耐寒保温材料做出来的。
从理论上来说,能抗得住暴风雪!但只是它作为赶工出来的半成品,能不能真的抗住暴风雪还不好说。
上车后,言安南叮嘱她:“随时做好破窗准备,一旦出现事故,你要第一时间逃离,一切以任务优先。”
俞悦桐点头:“言队,你要对我贪生怕死的能力有信心啊!”
言安南没理会。
如果真的贪生怕死,为了那么一点工分,怎么会接下这个任务呢?
“走了。”
北极出于24小时的白天,这里没有什么黑暗,但同样也没什么“路况”,前面是雪还是冰面、是薄薄一层雪还是厚厚的“路”一切都是未知数。
再加上暴风雪让能见度降到了最低,即便有小蜻蜓的侦察,前进的速度也慢得离谱。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
车要被吹散了。
听起来很离谱的理由,在躲过了一次雪崩后变得十分正常。
虽然勉强靠着俞悦桐的指路,以及言安南的强大反应能力,险之又险都与雪崩“擦肩而过”,但车才翻滚以及和大冰块的碰撞中出现了一些毛病。
车壳裂开了。
原本的雪地车是很抗风的,抗风设计就来自于它的“天-衣无缝”,但现在车裂开了。
风无处不在,一点点的缝隙就能让它涌进来,在这么下去,车被吹成一堆零件只是时间问题。
而现在和暴风雪刚开始的情况不一样了。
即便是异能者,也会被强大的风吹走,只要还在地球上,就无法使用“左脚踢右脚右脚踢左脚不断借力”的技能,除非异能就是这个的异能者。
“呼呜呜呜——”窗户被打开了,巨大的风见车差点吹走。
“俞队,你在干嘛?”
俞悦桐将那些因为风被吹散的小蜻蜓们团成了一个大木头球,接着给言安南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模型”。
“咔哒。”
车窗再一次打开,无数的木头块就飞了出去,接着,在言安南震撼的目光中,木头块们就像搭积木似的将车子包围住了。
车轮被完美地露在了外面,车的行驶不受影响,但车也不再摇晃了。
“之前跟你提过的,高达。”俞悦桐有些惋惜地说,“可惜我现在的能力也只有到摆摆样子这一步。要不然我们开着真高达还怕这点小雪吗?”
用异能控制的木头最好用的是它不会“损坏”,即便被低温冻得裂开,俞悦桐也只需要将裂开的部分继续固定在这个位置,让它为挡风事业贡献出作用就可以了。
言安南被她凡尔赛得有些沉默。但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继续将车稳稳当当地往向研究基地的方向。
大概又开了六个小时,车外的木头不再继续吵个不停。
暴风雪停下了。
“不是停了,我们只是逃离了暴风雪的范围罢了。”木头将车包裹得严严实实,言安南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但俞悦桐却再清楚不过了。
“言队,把车开得再快一点,研究基地到了。”
但随着这个好消息一起出现的,是另一个坏消息——研究基地在另一个暴风雪的覆盖范围内。
俞悦桐的额头上出现汗渍,倒不是害怕,而是热。
车内和车外的空气流通并不好,狭小空间的温度很容易被体温影响,俞悦桐现在就是有点被热出汗了。
“保持这个速度,两分钟后停车。”
北极的信号不太好,但来这里前,上头给了专门的通讯设备,和对讲机有些相似,在十公里内能比较清楚地接收到信号。
“滴,滴滴滴,滴滴——”
研究基地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谁也不清楚,俞悦桐不敢打草惊蛇,而是用暗号的形式确认基地内部是否还有自己人。
来的路上,俞悦桐和言安南也讨论过几种导致这种情况的可能。
最后一致在“食物”这一点上达成一致。
北极因为寒冷,物资不能说匮乏,只说如果没有外界的援助,能在这里活过一周也是奇迹。
首先就是能源。
冷是死亡最大的威胁。
没有能源,就代表着没有电、没有暖气、甚至连水也没有。
零下几度还能靠吃雪挺过来,但在零下几十度甚至是零下一百多度的环境里,雪塞进肚子就成了要命的死因。
先是舌头、然后食道、胃、肠……都被冻成冰块,一开始能感觉到痛,后来就是麻木。
再接着,就是死亡。
雪在这种情况下完全不能被称为“淡水”。
z国一直有在给北极和南极的工作人员送物资,但北极不止z国的研究基地。
因为这里的生命活动少到可怜,本着互帮互助的原则,大家的坐标都是公开的。
z国基地的科研人员和其他基地的科研人员在各种交流上甚至称得上友好,即便是有矛盾的两个人,在这种一年也见到几个外人的情况下,也会变得格外珍惜和对方交流的机会。
所以在这种情况,z国有粮食有能源的事情就成了一种“原罪”。
z国的科学家们会看在同样是人类的份上分给求助者食物吗?
大概是会的。
食物是有限的。
真的会出现那种——所有被帮助的人怀抱感激心理吗?
不一定。
“根据失联前最后一次的例行通话,科研基地有提到过会‘关闭基地’拒绝所有人访问。”
这不是已经出事后采取的措施,而是考虑到保密问题以及【青女】的到来,研究基地要全力为了【青女】运转起来,至于其他的项目,没有比【青女】更重要的事情了。
早上例行汇报结束后,研究基地下午照例发来了研究资料。
在这之后一直到第二天,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总之第二天的通讯就断了。
到底是第一天晚上、第二天、第三天……还是在某一天发生的意外,谁也不清楚。
“怎么了吗?”没有视野,言安南就不需要注意外面,所以很轻易地就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俞悦桐微变的表情。
“尸体。”
还没进入基地,俞悦桐就在雪中看到一排的尸体。
“都是被子弹打死的。大量的自己人,还有a国人。”
天气很冷,雪很厚,死去许久的尸体在死后第一时间就变成了冰块。
光凭“肉眼”看不出死亡时间,普通人的精神力有限,这么久过去所有的精神残念都消失了。
但也是因为如此,俞悦桐确定了他们的死亡时间。
“半个月,至少死了半个月。”一点精神残念的痕迹也没有留下,以普通人的水准来说,这至少是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了。
言安南没说话。
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再去深究什么真相了。
“多少?”
“里面的不清楚,但外面一共53人。”她只算了自己人的数量,至于有凶手嫌疑的“外国人”,她一个都没算。
五十三。
言安南的精神波动平稳得不行,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有青筋微微鼓起。
“那些人不太像科学家。”俞悦桐也很冷静,死人见得多了,在一瞬间的愤怒过后,她便冷静分析起了现场的线索。
“a国人虽然能合法持木仓,但木仓法需要训练才能准,全部都是一枪毙命不太像外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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