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二十五年,发生了一件震惊朝堂的事,年仅六十九岁的景盛帝退位了。
退位前,他是这样跟许怀谦说的:“我这么一把年纪了,精力也不太好了,与其再在这个位置上待着,做出一些自己都挽回不了的糊涂事来,还不如把江山交到年轻人手里,让他们年轻人去创造,左右我还在,我还能为他们撑撑腰。”
许怀谦对景盛帝的话十分认同,人老了就要服老,皇帝拥有着全天下最大的权利,但也同时承担着全天下最大的责任,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年轻时还好,出了事情有精力有干劲去解决,老了,有心也无力了。
主要是盛景帝这么一退,他这个太上皇老臣也可以跟着退了啊!
许怀谦怀揣着退休的梦想,在全朝所有人都不支持盛景帝退位的情况下,在朝堂上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帮他扛下了所有,全力支持他退位。
为此他还在说到最激动的时候,晕了一次,把全朝吓得不轻。
伺候接连带病上阵一月,朝臣拗不过这对君臣,最后没有办法让盛景帝退位了,扶太皇女登机。
太皇女,嵇长乐,年四十五岁,手持两份皇诏登基。
原来的昌盛帝一份,当今的盛景帝一份。
原来太上皇走时怕盛景帝到了老年糊涂,又想改儿子为太子,早留下了遗照,不管此后朝政如何改变,长乐永远为盛景帝之后的皇帝。
登基大典这天,长乐一身磅礴大气的女帝服饰,手持两份皇诏一步步走向属于她的帝位,向天下昭告,她乃名正言顺,天命所归之帝。
史上第一位名正言顺的女帝由此诞生。
上位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改了年号,在她父亲的年号上她又取了一个明字,景明,暗示缙朝这天下将在她手上,光明璀璨,可见其堂而皇之的野心。
第二件事就是继续任命许怀谦为宰辅,这次不是模棱两可的宰辅而是实打实的宰辅并兼太女太傅,加太师衔。
三朝宰辅,三公,太师,他这个一品官可谓做到了真正的极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家都在羡慕的时候,在底下跪拜女帝,正等着退位回家荣养的许怀谦得到这个任命后,差点真的气吐血,造孽啊,他六十八岁了啊!六十八!
不是小年轻了,他还继续当这个宰辅做什么呢?
许怀谦此刻看着顶上,将代表帝位传承的权柄交接给女帝的太上皇,牙都要咬碎了。
老六还是老六。
退位了都要阴他一把。
许怀谦感觉自己此刻就像那个大冤种,又大又怨又种。
许怀谦的目光再过于犀利,上头的太上皇自然看见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没办法,能者多劳嘛。
长乐一个女孩子登基,朝中没有帮扶的人怎么能行,他看许怀谦就不错,虽然病殃殃的,但还能蹦能跳的,再干二十年不成问题。
这二十年,有他给长乐压阵,他也放心。
许怀谦都快把太上皇给恨毒了,陈烈酒在一旁拍了拍许怀谦的手,让他放宽心:“就当帮孩子了。”
长乐是他们一手带大的,他们不帮着点她,谁帮她呢。
在太上皇和陈烈酒的联手劝说下,许怀谦能怎么办,许怀谦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干呗。
好在,长乐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这边给许怀谦任了命,那边立马就封了陈烈酒为一等陈国公,任内阁阁臣。
以后每天都可以和许怀谦一块在一起共事,许怀谦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本来就没有多少岁可以活了,以后还每天见不到陈烈酒的时间越来越少,叫他如何沉得下心去工作。
第三件事,景明帝任命全朝大力推广种植,土豆、玉米、红薯、辣椒等物,并加强海武装力量。
这些当年他们从海外搜寻回来的农作物,经过阿稚这十几年不断在缙朝的实验种植,已经能够良好地适应缙朝的土地气候了。
重要的是,在阿稚不断的改良下,产量也从原来带回来很小的产量提高了不少。
特别是红薯,刚带回来的时候,许怀谦还以为可以烤红薯了,结果产量并不像他在后世所见的那样如拳头大小。
而且不适应缙朝的气候和虫卵这些,稍有不注意就会被虫啃食和死亡。
但阿稚非常的有耐心,一年又一年的培育,终于将它培育成适合缙朝气候的作物,在多地推广试种,都得到收获颇丰的消息后,这才在他阿姐登基这天,将他培育出来的这些作物写成报告,当作他阿姐的登基礼物,献给他阿姐。
而长乐也十分信任阿稚,看到阿稚给她写的报告后,迫不及待地开展了全朝大规模种植。
两姐弟相辅相成,共同将缙朝推向一个全民都不用再忍饥挨饿的时代,自此缙朝彻底进入到高速发展的工业时代。
百姓们不再为粮食担忧,百姓读得起书,上得起学,识字的人越来越多,各种工业,商品层出不穷。
整个缙朝在日新月异地高速发展中。
在别的国家还在为吃饱穿暖发愁的时候,缙朝都已经由第一次工业革命直接进入到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了。
这让周边国家和海外国家,震之又震。
有不少海外国家忌惮缙朝的强势,甚至联合了不少国家联合对缙朝发起进攻。
但最后都败在了缙朝强大的武力之下,成为缙朝的藩属国。
如果说昌盛帝平天下替缙朝多添了一个布政使的国土,那长乐的登基彻底奠定了缙朝乃世界第一大国,为后世所有国家以缙朝为尊奠定了基础。
连海外大国都撼动不了缙朝分毫,曾经紧挨着缙朝的邻国更是不敢对缙朝有任何不满。
年年像藩属国一样给缙朝上贡。
走出过国门,在海外见识过一番,有些丰富的阅历和胸襟的景明帝并不与这些周边小国计较。
还热情地邀请周边小国和藩属国还有海外一些国家来缙朝游玩。
第一次得到缙朝皇帝,还是缙朝第一位女皇的邀请,周边国家还有一些海外国家的人就起了心思,纷纷从自己国家出动,前来缙朝。
许怀谦和长乐商议:“这些国家或许会暂时为我们国家的强大,而选择折服。”
“但一个合格的帝王和君主都不会忍受久居人下,他们现在不如我们会选择暂时臣服于我们,但他们不是没有思想的东西,他们也会思考,也会观察和学习。”
“尤其是在我们已经完成了从零到一的过程,他们完全可以在我们的一上直接做出二来,所以对于这些国家,我们可以大度,但是不能不示威。”
不向他们展示他们缙朝的强势,一旦他们有了进步,第一个就会向缙朝发起攻击。
许怀谦主恩威并济。
长乐仅仅只是想了一下就同意了许怀谦的提议,并且和朝中一众大臣商议该怎么向这些周边国家展示他们的恩威并济。
在朝中一众大臣的安排下,很快就到了迎接海外和周边国家的皇室和贵族前来的日子。
他们行船到了盛北,一下车迎接他们的就是在一代的基础上又改良出的第二代火车。
海外国家和周边国家的眼睛都看呆了:“真神奇!”
以前他们只是听去往他们国家的商人们说过火车此物,以前只觉得夸大其词,但现在目睹,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井底之蛙。
等他们坐火车行驶到了京城,紧接着又坐上了汽车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来之前他们已经了解过了,等他们坐上火车之后,就会坐上一种名为公交汽车的东西行驶进京城。
他们本以为他们这么多人要坐在一辆车上,没想到,下了火车迎接他们的是一排排华丽而又漂亮的黑色小轿车。
一辆小轿车跟马车一样,只能坐下五人,但马车的速度和舒适度完全跟轿车没有办法比。
重要的是,能够在公交汽车上,一定程度地凸显出他们贵族和普通平民的不同。
神奇,这两个字,周边国家和海外国家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小汽车行驶到京城郊外,这里早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提前部署好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排排精气神十足,手中紧握着长枪的士兵站在街道上维护治安并迎接着他们到来地站在路边。
小轿车一行驶过去,立马向他们行礼的场面十分震撼。
然而更令人震撼的是,道路两旁的百姓看热闹的百姓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而乱糟糟乱哄哄的,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在道路两旁看着他们行车过去。
到了京城皇城教下,许怀谦和陈烈酒带着孙女沈元宵和太皇女嵇少禹并一众来接待他们的大臣早早地在这里等候着他们了。
不消给周边国家和海外国家的皇室和贵族介绍,他们都认识这两位彻底改变了缙朝,使得缙朝变得如此强大的老人是谁。
他们向许怀谦和陈烈酒行礼。
许怀谦笑呵呵地道:“不用客气,来者皆是客,用不着这些繁文缛节。”
陈千帆今天作为缙朝的外交使臣兼翻译官,他代许怀谦向海外各国翻译。
海外各国的皇室和贵族都纷纷表示,许怀谦为人随和大气。
许怀谦笑笑,让汤圆儿和夏夏给他们献上接待他们的礼物。
一个外表精致美丽,扭动旋钮上面的小人物还会翩翩起舞的八音盒。
这是许怀谦在汤圆儿正式上学堂时送给她的一件礼物,汤圆儿很喜欢,还带到学校去向同学展示过。
她的同学看到很喜欢,纷纷向她询问哪里可以购买。
汤圆儿回来将这事说给许怀谦听,并表示:“爷爷,为什么我不能把这个八音盒做出来,让世人都能够聆听缙朝的声音呢?”
正是这句让世人都能够聆听缙朝的声音,许怀谦觉得他们可以把这个八音盒做成接待外宾的礼物。
故而今天才会有他带着汤圆儿来接待的缘故。
汤圆儿现在生得那叫一个聪明伶俐,在学堂里,无论什么课程门门第一,不仅如此,她的其他项目也不落后于人。
不管是音律还是书法,都是此中佼佼者。
要不是怕拔苗助长,许怀谦都想她再多学一些,这么聪明伶俐的姑娘,不让她物尽其用,好浪费。
但每次看到汤圆儿那稚嫩的脸蛋,许怀谦还是放弃了,算了,孩子就要有个孩子的样子。
她已经很优秀了,不用再优秀了。
周边国家和海外国家的皇室和贵族们接过汤圆儿和夏夏为他们送上的礼物,个个表示惊喜,向汤圆儿和夏夏道谢。
汤圆儿和夏夏两人落落大方地用国外的语言回复他们:“不用谢。”
因为她们送了礼之后,今天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众人寒暄过一番后,陈烈酒迎着他们道:“我们进去吧。”
大家跟在两位老人身后,向京城内走去。
刚一踏进入,一行来缙朝的队伍就不由得变了变脸色。
只见先前几年在海上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女将军裴泫珠一身戎装地带着一众军队整齐地站在他们面前。
看她手上还拿着武器。
一行人白了白脸,这是要对他们发起进攻吗?
负责这一行人安慰的护卫们,个个神色紧张,他们打不过这些人啊。
陈烈酒见他们神色不太好,温和地笑道:“不是什么大事,这是我们国家正在进行军事演习,只是一个表演,并没有恶意。”
听陈烈酒这样一说,一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内心并不好受。
说是军事演习,实际上还不是做给他们看的?
这是示威,这是警告!
这会儿一行人心中都冒起一股无名火来,他们刚来缙朝,他们就像他们示威,还有一点接待宾客的样子吗?还有一点大国的仪态吗?
但无人在意他们心中的那点火气,因为军事演习正式开始了。
裴泫珠领着海军一行人,步调整齐划一而又威严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后面紧接着陆军军队。
以及一些炮兵坦克等重甲武器,一一从他们面前,行驶而过,向外头的百姓们展示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还站在道路两旁安安静静的百姓们,看到这些军队的出现,瞬间就像是看到金子一般,发出了令人振奋的尖叫声。
手里纷纷举着代表缙朝的小旗子向军队拥过去,想要拥抱他们,为他们送花,送祝福。
那欢天呼地,振聋发聩的声音几乎要穿破云霄,而刚围在道路旁一动不动的站哨们不得不出来维持治安。
一众来缙朝参观的一行人们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原来这些人都不是来迎接他们的。
这令他们心中既火大又恼怒,他们这么贵族还不配得到缙朝百姓的接待吗?
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们的心中,认为百姓都是低贱的,不管哪国的都是,见到他们就该行礼参拜。
但许怀谦偏不,许怀谦就要告诉他们,你们在我们这里什么都不是,我们的百姓只拥戴我们国家的官员和将士们。
至于别国的人,不好意思,我们不在乎。
当然这样狂妄的态度必定会惹起一些人的不满。
但是没有关系。
这远远还没有结束。
等所有军队展示过他们的威仪后,真正的重头戏来了。
“砰砰砰!”
忽然一声声枪的响声自城墙上传来,噼里啪啦地吓得刚还火大的一行人脸色一白。
纷纷向许怀谦和陈烈酒问过去:“贵国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烈酒依旧温和地笑笑:“只是军事演习,并没有恶意。”
军事演习,需要开枪吗?
许怀谦把他们带去京城城墙上:“贵客们请跟我来。”
站在城墙上,他们更能够看清楚下面的军事演习情况。
只见一队队手持长枪的士兵们,走过人群后,突然集体向远处的靶子打去。
神枪手们几乎百发百中。
看得一众前来缙朝的外国人们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前几年,他们的武器还没有这么先进呢。
但轰隆隆的声音并没有结束,枪支演习结束后,紧接着在这些人身后,又抬出了一枚枚看上去就吓人的大炮。
大炮调整好角度,对准远处的靶子就是一炮。
“轰隆隆!”
一声巨响过后,远处那跟小山一样的靶子,瞬间被大炮炸成了粉末。
一行前来缙朝的人面色吓得苍白,此刻他们再看那刚发射过炮弹,还冒着白烟的炮管,就像是一个个吞人的巨兽,正张着唇,要将他们都给吞没。
陈烈酒好心给他们解释道:“这是我们国家新研制的武器,这是演习的威力,实际上它的威力远不止于此。”
什么?
这还不是它最大的威力?
一群海外的人见识过这大炮的威力之后,面色更白了,这样的武器用来对付他们国家,他们国家一定会土崩瓦解的吧?
“咔吱咔吱。”
然而这还没完,他们本以为这个大炮已经够厉害了,但是当他们看着那坦克开出来,轻而易举就碾压了大炮,并且可防护周围的一切炮·弹攻击,面色白的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脑袋浑浑噩噩的,脑中只有一个思想,缙朝的强大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
这样的国家是他们绝对不能招惹,也不可以招惹的存在。
心中对他们以接待他们为由搞军事演习的愤怒已经没有了。
一个比你落后的国家向挑性,你会觉得愤怒。
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国家向你挑衅,你会觉得恼怒。
一个强大一点的国家向你挑衅,你会觉得憋屈。
但一个强于你太多的国家向你挑衅,你连生气恼怒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现在一众前来参观缙朝一行人的心态。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帅好帅好帅!”
“缙朝威武!缙朝威武!”
这些人心态如何,缙朝百姓不知,他们看着那威力无比巨大的武器,喊叫声更加巨大了。
这就是他们的国家!
如此强大,如此不可侵犯!
他们为他们能够生在这样庞大而盛大的国家而自豪而骄傲!
一些见证过缙朝从落后到现在强大的老人们,眼睛湿润不已。
能够生在这样的国家,能够见证国家的变迁,他们此生无憾矣。
许怀谦和陈烈酒带着一行人示威后,这才带着他们进了宫。
“我们的陛下,已经设好宴,在宫里准备款待各位了。”
一行人手脚发软地下了城墙,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饭。
但他们又不得不去见缙朝的女皇陛下,只得又跟在许怀谦身后去见了长乐。
伊丽莎跟在她们国家的队伍中,因为她曾经跟缙朝人交好,早就去世将国王之位传位给她哥哥的现在的拉夫国国王,让她替他走一趟缙朝。
来到缙朝她第一个看见的就是现如今出落成为缙朝第一使臣的陈千帆也不意外。
毕竟,他也算是第一批去往海外的人,通熟海外各国语言,他会成为这个外交使理所应当。
但她进到宫见到缙朝的女帝后,嘴唇意外地张的老大。
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与她交好的长乐,竟然就是缙朝现在的皇帝!
“伊丽莎。”长乐看到伊丽莎时也很意外,她还以为她们这辈子都无缘再见呢,她向伊丽莎热情道,“欢迎你来缙朝做客。”
伊丽莎也向长乐行礼:“女皇陛下,我的朋友长乐,你好。”
“你也好。”长乐很高兴伊丽莎对她现在的态度,吩咐底下人一定要好好招待她的这位拉夫国朋友。
一行人入座后。
阿稚和芝芝的孩子,嵇岁丰从衣服里掏出两个烤红薯来,偷偷塞给夏夏和汤圆儿这两位姐姐:“你们耽误太久了,我藏的烤红薯都凉了。”
“军事演习的太久了。”汤圆儿捏了捏还有点温度的烤红薯,“没事儿,凉的也好吃。”
宫宴都是大鱼大肉,并且为了符合国外人的口味,还做了许多生的东西,一众缙朝的小孩可吃不惯这些东西。
就商议好了自己藏点东西填饱肚子,凉红薯也比生牛肉好吃啊!
陈烈酒眼角扫到孩子们的举动,笑了笑,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烤土豆来悄悄塞给许怀谦。
烤红薯哪有烤土豆香?
许怀谦骤然间收到陈烈酒递给他的烤地瓜,小声地问了他一声:“哪儿来的?”
“捡的。”陈烈酒笑道。
同一时间,偷藏了烤土豆的盛南星向众人发出哀嚎:“我的烤土豆不见了。”
夏夏把自己的烤红薯分了他一半:“不见了就不见了,别吱声。”要是被她娘知道,她这个太皇女管不住自己的礼仪,又要挨训了。
坐下夏夏身旁的陈千帆,发现他们的举动后,主动将自己偷藏的食物塞给了夏夏。
“谢谢爹。”饿得前胸贴后背夏夏收到陈千帆递给她的食物,不经意间叫了一声。
“嗯?”陈千帆愣了一下。
夏夏怎么知道?
由于要瞒着朝臣,陈千帆和长乐商议好了,不把他们的事告诉夏夏的,怕小孩说漏了嘴。
但夏夏刚刚叫了他什么?
“我娘教的。”夏夏像是察觉到陈千帆的愣神,又小声地填了一句,她成年了,她娘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了她。
何况她从小跟着许怀谦,在陈家长大,陈家人怎样对他,陈千帆对她怎样,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再加她娘和陈千帆还有绯闻,夏夏小时候就怀疑过,知道真相后也没什么抵触心理。
毕竟她除了不能叫陈千帆爹以外,她的生命他并没有缺席过。
陈千帆向上头的长乐看去,与各国使者说完话的长乐也正好向他看,笑着向他挑了挑眉。
陈千帆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当了皇帝还是那个当初会偷偷调戏他的姑娘啊。
长乐看着她的一众亲人宁肯吃烤土豆红薯的,也不愿意吃她准备的大餐,也是好笑不已。
朝众人道:“除了为大家准备的吃食外,我这儿还有一道简单的吃食,是从你们一些国家传播过来的,现在已经改头换面了,诸位尝尝,看看能不能认出一二。”
说着就让人把她准备的烤红薯、烤土豆,烤玉米,还有一个辣椒蘸碟给呈了上来。
底下刚啃完一个烤红薯还意犹未尽的汤圆儿看到呈上来的,每桌都能够分到一大盘的东西。
向夏夏感叹过去:“夏夏姐,长乐姨姨赛高!”
太棒了。
终于不用吃那些凉的食物了。
刚和陈烈酒分食了一个烤土豆的许怀谦也是一愣,两人相识笑笑,这下不用争了,大家都有了。
这次的恩威并施进行得十分好,使得外国人见证了他们缙朝的强大,致使之后无论外头怎么乱,都乱不到缙朝来。
甚至其他国家出现了无法挽回的局面,还会请缙朝出面解决,直接让缙朝凌空了所有国家。
也是这年,许怀谦退了自己的宰辅职位,只专心和陈烈酒做阁臣,把位置给了年轻人们。
汤圆儿十八岁那年,不负众望考上了状元,可把沈温年给高兴坏了。
因为汤圆儿最终还是决定跟着垚垚姓沈,像陈雪花一样,在陈家的族谱上刻上陈沈元宵的名字。
一耻了沈温年当年败给许怀谦的耻辱。
许怀谦也同样开心,一门两状元,许沈两家连摆了三天流水席。
然而大喜必定大悲。
人类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岁月的侵蚀,也就是这一年的冬,八十三岁的段祐言去世了。
这个一辈子醉心医学,为缙朝研制了许多药物,还出刊过各种哥儿潮热病症,并且将太医院提上朝堂的医部尚书去世了。
许怀谦和陈烈酒去吊唁的时候,盛云锦还强忍着安慰他们:“没病没灾走的,是喜丧,好事,大家都别伤心啊。”
然而刚给段祐言办完丧事,正准备下葬的时候,他就伏在段祐言的棺材上也跟着走了。
他这一辈子跟段祐言有过误会,有过纠结,有过甜蜜,相互扶持过大半生。
他们同甘共苦,他们荣辱与共,他们无悔这辈子来这世上相识对方一场。
这辈子的初识不太美好,唯愿下辈子能有个美好的开头。
盛闻灿几天之内连失两位亲人,颓废了好一阵子。
然而坏消息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倒了,其他的骨牌也会相继而倒。
没过两年,孟方荀也去世了,宋微澜倒是又多陪了孩子们两年,但是身体到底是不行了,撒手的时候,跟两位孩子说:“把我跟你爹埋在一块吧,我不想再与你们爹的书信来往了,我想亲自去说与他听。”
孟方荀去世这两年,她一直有在写信烧给孟方荀,就如他们初识那般。
后面裴望舒和陈金虎他们去世的时候,许怀谦都麻木了。
他的亲人啊,一个个都没了。
送走了章秉文和陈小妹后,许怀谦抬头看着空荡荡的陈家院子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该走了。
可是他一回头,看到站在他身旁,还陪着他的陈烈酒,他舍不得走啊。
他不是此间人,不知道死后会不会跟其他人一样,能够在地府团聚,他还想再多陪陈烈酒几年。
哪怕只有几年也好。
他撑着不愿意走,沈温年等不了,他闭眼之前,看着许怀谦笑:“本想耗死你上位,然而祸害遗千年,像你这样的病秧子祸害,谁也没有你能活。”
“你别走。”许怀谦第一次这么不舍得,沈温年走了,他就再也没有人给他拌嘴吵架了,他身边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了,“我让给你,状元,宰辅,我什么都让给你,你别走啊,你起来与我打架啊。”
“不行了。”沈温年躺在床上,老得都没有力气了,“我没有力气了,吵不过你,也打不过你,更熬不过你。”
“这辈子争不过就争不过吧,下辈子我比你多长几年,应该就能争得过了。”
“孩子们。”他看着糯糯垚垚还有长大成人的汤圆儿,“就交给你了,有你看着他们我也放心了。”
最后他转过头,看着摆在他床头的一张黑白照,抱在怀里笑了笑:“我得下去找她了,我还欠她一条命,她可不能先投胎,找了别人去。”
秋若笙早些年就去世了,这些年沈温年一直活得很痛苦,要不是还有糯糯垚垚和汤圆儿陪着他,他早就去了。
这下终于如愿地闭上了眼。
送走了他的最后一个朋友,许怀谦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活得长的痛苦他算是体验到了,看着亲朋好友一个又一个地走了,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体验得到的。
索性他还有陈烈酒。
他抱着陈烈酒痛哭了一场:“阿酒,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我陪着你,我陪你,我永远陪着你。”陈烈酒明白许怀谦的他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啊。
哭过这一场后,许怀谦的眼睛就不太好了,他以前本就瞎过,后来养好了,也只是藏得更深了,现在他老了,又痛哭了一场,眼睛直接花了。
也不是说看不见,就是一些蝇头小字实在看不见了,没有办法在办公了。
他对长乐说:“孩子,老师也陪伴你这么久了,以后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长乐像是预感到什么,眼泪止不住地掉,放许怀谦回家荣养了。
生命的最后几年,许怀谦一直陪着陈烈酒,陪他养花,陪他晒太阳,陪他看天。
他真的很怕,他一走就是永远,永远也遇不到他了。
但是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他身体本就不好,最后的一年,大半时间他都在床上躺着。
陈烈酒遵守他的诺言,一直陪着他,一直陪着他。
“走吧,阿谦。”生命的最后,他们俩坐在陈府院子里,当初陈烈酒买院子时看上的那棵树下,许怀谦躺在摇椅上,陈烈酒在他怀里,替他捋了捋发白的头发,“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够久了。”
人生匆匆一百年,他二十岁与许怀谦相识到一百零三岁,八十三年,他们整整在一起八十三年。
别人活才活八十三年,够啦。
“我害怕,阿酒。”许怀谦把陈烈酒抱得很紧,“我害怕,我一放手我就找不到你了。”
他们跟别人不一样,他一直吊着这口气,不肯咽下,就是舍不得他怀里这个的人啊。
他一眼就看上的人啊。
此后无数岁月,不管见识过多少人,再也没有人像陈烈酒这般,他第一眼就觉得惊艳的人了。
“不怕啊。”陈烈酒抱着许怀谦,像他做过无数次那样安慰他,“我会陪着你,不管什么时候都陪着你。”
许怀谦问他:“下辈子还陪我吗?”
“当然。”陈烈酒肯定道,“我们有糯糯,无论你到哪儿,我都陪着你。”
“糯糯。”提到糯糯,许怀谦才想起这个孩子来,他向一旁伸了伸手,糯糯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有串水珠滴在他手上。
“别哭啊,孩子。”知道他在哭,许怀谦安慰他道,“人生聚散是常事,爹爹已经陪你走过了大半生了。”
许怀谦眯着眼睛看了看已经七十三,跟他一样老的孩子:“你已经很幸运了,比很多人都幸运了,要高兴知道吗?”
“以后爹爹和阿爹不在你身旁了,你也要高兴知道吗?”
“知道。”糯糯沙哑地应下,实际上已经声不成调了。
许怀谦又看了眼,同样在哭的垚垚和汤圆儿,向他们挥了挥手:“都别哭啦,大家都要开开心心的才好啊。”
“爷爷,汤圆儿舍不得你。”汤圆儿拉着许怀谦的手,哭得可伤心了。
以后再也没有给他梳头的爷爷了。
“你要和初拾好好的啊。”许怀谦摸了摸她的脑袋。
汤圆儿今年也有四十三了,当了女状元后,她的仕途一直锐不可当,现如今已经做到户部尚书了。
就等着夏夏继位,她就可以和他一样,当上宰辅了。
一门两状元,两宰辅,他们没给陈家人丢人。
早些年,汤圆儿出去当官的时候,认识了同样为官的陆初拾,两个孩子也是凑巧了。
陆初拾原本应该叫陆十五的,因为他是正月十五生的,正好元宵节,但是他娘觉得十五不好听,就改成了初拾,初识,寓意也好。
正好汤圆儿初十生的,叫元宵,哈哈哈哈哈,许怀谦刚开始得知的时候,觉得他们两个真般配。
至于男方家地位有点低,不碍事的,只要汤圆儿喜欢,他们家没有门户之见。
何况对方能力并不低,是汤圆儿同一届的探花呢。
“知道了,爷爷。”汤圆儿哽咽,把她孩子叫了过来,“了了,给太爷爷问好。”
“太爷爷,呜呜呜呜呜呜。”沈了了才十三岁,她也舍不得许怀谦,哭得可伤心了。
“别哭了,太爷爷给你取了了这个名字,不是让你哭的。”许怀谦也摸了摸她的脑袋,她的名字,许怀谦取的。
烦恼没了。
忧愁没了。
了了只有快乐。
但了了还是止不住地在哭,她不想她太爷爷走啊。
“你太阿爷把爵位留给你了,以后要好好的知道吗?”许怀谦在他的一堆子辈里看了眼,大家都过得很好,不需要他和陈烈酒的帮助,陈烈酒身上的爵位,想了一圈,最后还是打算留给了了。
了了哭得更大声了,几乎是跪在陈烈酒腿边:“太阿爷,我什么都不要,你不要走好不好。”
陈烈酒摸了摸她头,没有说话。
“去吧。”感觉到许怀谦时间所剩不多,陈烈酒向他们挥了挥手,“我再跟你们的爹说说话,现在哭了,待会儿就不要哭了。”
糯糯带着哭得快要晕厥过去的垚垚和一众孩子出去了。
耳边终于清静了,许怀谦低头问陈烈酒:“阿酒,你说我们下辈子还能遇到吗?”
“会的。”陈烈酒也老得不行了,他抬头在许怀谦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下辈子,你见到我,一定要记得,把你心中一直喊我的名字叫出来,你叫出来,我就认得你了。”
他一直都知道,许怀谦有个在心底从未对他叫出来的称呼。
许怀谦顿了顿:“老婆?”
“嗯。”陈烈酒应了一声,手放在许怀谦眼睛上,“睡吧,睡醒了,你就能见到我了。”
有了陈烈酒的话,许怀谦终于在他的眼下,闭上了眼,随后陈烈酒也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等糯糯垚垚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再进来,两位老人已经相拥着离开了。
说好了不哭的,但是看着躺在一起永远也不能再睁开眼睛的两位老人,糯糯哭得比谁都绝望。
“爹!阿爹!”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半跑半跪地跪到两人身旁的,但这一次,许怀谦和陈烈酒再也不能回应他了。
“垚垚。”最后糯糯摸着两人已经冰凉了却还一直十指相扣在一起的手,抱着垚垚,哭得撕心裂肺的,“我们再也没有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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