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偌大的家业,是骆晋云带着族中兄弟打下来的,他便是这府上最大的权威,此次又是得胜归来,族人们都殷勤备至,赞声连连,轮番敬酒到入夜。
这样的酒宴,全由薛宜宁来安排,她落座的机会少,吃也没吃上几口,等人都散席了,又得安排人收拾,将样样都归置好才作罢,等回房时,已是午夜。
骆晋云着一身寝衣,静坐在房中。
薛宜宁是有料到的,只是骤然看见他,心中还是一紧。
她垂下头去,轻声道:“夫君。”
骆晋云抬眼道:“去沐浴吧。”
“好……”
薛宜宁回着,去了最里间的浴房。
骆晋云平时并不住这里,只是偶尔会来,至于来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泄欲。
哪怕在床上,他的话也很少,都是扯下她衣服,直奔正题,那种感觉,就像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让他降火的工具而已,至于那工具是谁,在想什么,他并不关心。
她有些紧张,但又不敢拖延,甚至比往常沐浴得快了一些,穿好寝衣出来,在床边站了会儿,小心开口道:“夫君,我去熄灯了。”
熄灯是她自成亲后唯一的要求,他则是无可无不可,通常都会随她,可这一次,他却抬起头来,盯着她道:“不熄。”
薛宜宁脸上猛地一阵白。
沉默许久,她才极少有地第二次请求道:“夫君,我……我想熄灯……”
“我说不熄。”他语气森冷道,说得平静,却不容置喙,随后就开口:“上来。”
薛宜宁垂下头去,轻轻咬唇,爬上了床。
被放在床上时,似乎娇羞难耐,她紧紧闭上了眼睛。
骆晋云的确对她冷漠,但这并不代表他在床上会寡淡,相反,他会将她这副身躯用到极致,仿佛要榨干她每一滴气血,只为让自己舒坦。
他是武人,这一次又是久未归家,直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连嘴唇都要咬破。
将近四更时,他停歇了,披上衣服,离开了金福院。
他向来如此,过来真是为了那档子事,结束了,她便没了用处,不值得他再逗留一刻。
薛宜宁在床上烂泥般躺了一会儿,起身唤玉溪道:“备水吧。”
玉溪知道她爱洁净,每次房事后都要再次沐浴,所以早早就候着,只等她发话就重新将浴桶上满水。
再次洗浴,让人换了床褥之后她才躺下,意识都已不清楚,却又不太睡得着,闭眼躺着躺着,就垂下一滴泪来。
做骆夫人的日子,的确不太好受。
不过睡了小会儿,便到五更,她又该起床了。
骆家原本是幽州一个小武官之家,而骆晋云则是幽州节度使身旁近侍,后来节度使以“清君侧”之名发兵,骆晋云则随节度使多方征战,军功显赫。
后来节度使一举拿下京城,建立新朝,骆晋云也论功行赏,封忠毅侯,做了这镇国大将军。
老夫人是在两年前才来京城,住进这偌大的宅邸,曾经的她不过是小商户人家出身,又是小武官家眷,所以并不懂得怎么掌管一个上百人的高门大院。
薛宜宁则不同,薛家是书香门第,世宦之家,祖父曾为前朝太傅,父亲亦是前朝翰林大学士,她为嫡长女,注定要做当家主母,所以从小便学着管束下人,整理账务,各方人情往来,年节及红白喜事等等,从她一进门,老夫人便将当家之事交给了她。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骆晋云对她冷淡,而骆氏族人还没有太轻慢她的原因,因为她毕竟是这后院的当家人。
的确有了些身份,却是用劳苦换来的。
五更之后两刻点卯,见各房管事,交待审核完所有事,便已是日出,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侍候完早饭,禀报完要事才回来,这时她才能吃上早饭。
早饭后半个时辰,子清按她之前的吩咐,端来一碗墨黑的药汁。
这药是从她嫁进将军府就开始喝的,据说是驱除体内寒气的温补之药,但子清仔细观察过,主子一般在与将军同房第二日才喝,比如之前将军外出一年多,主子便没喝过,今日才又重新喝起来,所以她猜测这大概是那种助怀孕的药,主子是想早日怀孕,却又不便说出口。
薛宜宁盯着药看了一会儿,端过碗,沉默着一口气喝下。
随后才紧皱眉头,忍住那一口的苦涩,拿茶水漱口。
才喝完药,弟媳黄翠玉却来了。
骆晋云的弟弟名为骆晋风,虽然年龄比他小,但因为没有重任在身,所以成亲比他早,现在大儿子已经五岁了,小名锁儿,妻子黄翠玉肚子里又怀了一个。
妯娌间少不得争长比短,更何况黄翠玉这样的跋扈的性子。
她家也是小商户,没读过书,在骆家还未发迹时嫁给了骆晋风,为人一向泼辣小气,略显粗俗,原本骆家就她一个儿媳还好,结果骆晋云娶了薛宜宁进门。
论出身,两人天差地别;论品性,黄翠玉小门户里都算得上悍妇,而薛宜宁则是骆家人人称赞的贤惠儿媳,知书达礼,温婉端庄,几乎是高门贵女的典范。
黄翠玉被比了下去,因此十分讨厌薛宜宁。
若薛宜宁样样比她强她说不定就认了,偏偏薛宜宁不入骆晋云的眼,很受丈夫冷待。
黄翠玉就开心了,抓着这一处不放,碰到机会就要来踩一脚。
现在她突然过来,金福院里的人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为夏柳儿的事。
果然,她眉开眼笑地进来,见了薛宜宁才假意露出一脸伤心为难道:“刚才我闲着无事,心说去帮你瞧瞧那夏姑娘怎么样,是个什么性情,哪想到一去,却被芬儿拦住了,说是不方便,我才疑惑怎么个不方便呢,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听到了大哥的声音,这才知道原来是大哥在里面!
“这要不是亲耳听到,我都不能信,我想这大哥才回来,不说多陪陪嫂子,怎么能一早就跑去那女人那儿去呢?这不还没进门么,弄得像多等不及似的,叫嫂子心里怎么想?”
说完,黄翠玉就好以整暇看向薛宜宁,希望看到她的愤怒、羞辱与痛苦,可她却仍是神色平平,好像这是别人的事一样,与她无关,一边吩咐丫鬟去拿发放月钱的账本,一边淡声回道:“这样啊,弟妹精神倒好。”
精神好,所以遛一大圈去看热闹,又遛一大圈来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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