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了一下,一边看着院外,一边缓缓合上手中的诗集。
骆晋云据说酒量好,且不贪杯,所以就算出去喝酒,也总是清醒着回来,此时他静立在院中,身形颀长而笔直,竟看不出是才喝了酒的。
薛宜宁起身来,出屋去迎他。
“夫君回来了?”
骆晋云看她一眼,淡声道:“唤人备水吧。”说着,往屋内走去。
看这意思,今晚是要在此过夜了。
她攥起自己的手,在庭院中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才垂下头随他进屋去。
进屋,关了门窗,她替他解衣袍,一阵浓浓的脂粉气混着酒味钻入鼻中,让她忍不住想避开,却又忍住了。
才解外袍,他看着她问:“怎么还没睡?”
薛宜宁想了一会儿,回道:“睡不着。”
骆晋云转眼看看窗边桌上那本诗集,又看向她,不在意道:“不过是去喝几杯酒而已。”
不过是去喝几杯酒,她用不着愁得睡不着。
薛宜宁低声道:“我明白,夫君与肖将军他们交好,兄弟间喝两杯而已。”
她声音轻柔,说得恳切,却又像正话反说,想男人来哄。
骆晋云垂眸盯着她,突然伸手扯下她单薄衣衫,随后将她扣在了自己身前。
她只是下意识伸手去推了一下,却在触到他肩头那一刻迟疑着收了力气,只轻轻搭在了他身上。
如同欲拒还迎一样。
反正……他也不会管她是不是愿意。
子清还在浴房备水,这儿却已一片旖旎。
那脂粉香味和酒味以及汗味比之前更浓烈地萦绕在身边,钻入鼻中,她膝盖被捏得有些疼,却也咬唇忍住。
闭上眼,不由自主想起刚才读过的一句句诗。
后来,诗也默不成了,她一阵阵喘气,手指甲几乎掐进肉中。
窗外依然那样宁静,月光隔窗扑洒进来,子清早已没了动静,悄声退下了。
他突然掰过她的脸问她:“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
薛宜宁又喘息半天,字不成句道:“不,不知。”
默然一会儿,他回:“也可找大夫看看。”
薛宜宁没说话。
时间的确不多了,只有半个月,夏柳儿就要进门了。
结束后,他披上衣服起身,到床下,转身同她道:“这两日我想请你哥哥一同小酌一杯,说些事,此事你托人去同你哥哥说一声,到时你也一起,明日或后日,看你哥哥什么时候得空。”
薛宜宁知道骆晋云对自家没什么好感,不管是自己父亲还是哥哥,听他这样说,不由撑起身问:“不知夫君要找哥哥说什么事?”
骆晋云回道:“是私事,也是公事,与平南王府有关。”
薛宜宁心中一怔,只觉脸上血色都退了几分,只是房中光芒微弱,看不出来。
就在她发怔的瞬间,骆晋云已经离了房间。
她看着空寂的屋子,久久无法平静,不知骆晋云要和哥哥说有关平南王府的什么事。
平南王战死,平南王妃自缢,其余裴姓族人要么自尽,要么被杀,再有事也与他们无关,唯一还活着的、叫得出名字的,就只有一个裴隽了。
而哥哥,曾经和裴隽是好友。
她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和裴隽有关。今夜,当真是睡不着了。
隔天她就遣人去给薛少棠送了信,最后约在了第三日的下午,骆晋云与薛少棠各自下值后去酒楼会面,薛宜宁也从骆家出发。
地点是薛宜宁按骆晋云的意思挑的,说是京中炖乳羊出名,他却还没好好吃过,所以找了家以炖乳羊闻名的关氏酒楼。
一进门便是满屋羊肉香,配上喷香的美酒,倒真像是妹夫与大舅哥没事小聚一场。
只是薛宜宁心中惴惴,完全不能安心。
她最先到,薛少棠随后,兄妹二人见面,格外亲切,只是面色上都带了几分忧色。
薛宜宁便知道哥哥也同她一样不安,不知道骆晋云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隔一会儿,待小二上完酒,薛宜宁问:“嫂嫂近来身体可还好?上次回家,听母亲说嫂嫂胃口不好,吃不下饭,是真有喜了还是……”
薛少棠点点头:“是有喜。”
他知道妹妹在骆家过得不好,新人要进门,自己也迟迟没动静,自己如今的安稳,也多半是托妹妹的福,所以不愿多提这些。
薛宜宁倒是展颜道:“那就好,若这次是个男孩,哥哥也算儿女双全了,母亲也能心宽不少。”
薛少棠淡淡一笑,随后问她:“倒是你,好像又瘦了。”
薛宜宁摇头:“才几天时间没见,怎么就瘦了,是哥哥看错了。”
顿了半晌,薛少棠才说:“不管怎样,都要好好照顾自己,若你有什么病痛,母亲也安心不了。”
薛宜宁点头。
薛少棠从二楼看了看窗外街景,说道:“元毅事务繁忙,不知什么时候才来。”
说完,看向薛宜宁,微压低了声音道:“除了说与平南王府相关之事,还有说别的吗?”
话音落,雅间门外传来薛少棠身边小厮的声音,道:“姑爷,这边请。”随后便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薛宜宁听出这正是骆晋云。
她朝哥哥摇摇头,而后暗自抚平心绪,从桌边起身。
薛少棠也起身,待骆晋云进门来,便笑道:“元毅倒比我想得要早。”
骆晋云神色也是一派轻松和气,朝他淡笑拱手道:“临时被公务绊住,让大哥久等了。”
他们虽是舅兄与妹夫,但薛少棠年不过二十五,骆晋云却已是二十八,比他长几岁,又身居高位,所以两人都以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会面,不愿屈居下风,只是薛少棠多少在气势上弱了一些。
坐下后,薛宜宁亲自为哥哥和骆晋云倒酒,与骆晋云轻声介绍这酒楼。
酒过三巡,骆晋云突然说道:“听说大哥从前与平南王世子裴隽为好友?”
薛宜宁心中一紧,看向自己哥哥,只见薛少棠沉默一会儿,点头道:“以前家中与平南王府有些交情,他又曾在我祖父门下念过书,所以算得上熟识。”
说完,又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道:“这事,之前父亲应向圣上禀告过,是有什么事么?”
骆晋云摇头,“只是随口一问。那大哥可知他在京中还有什么信得过、相好的人,或是放不下的事?又或是,隐秘的,能藏身之处?”
薛少棠脸色一愣,问他:“莫非,他藏身到了京城?”
骆晋云随意道:“或许是有这可能吧。他是罪臣之首,皇上绝不会轻易放过,无论他到哪里。”
薛少棠默然无言,半晌才说:“他这人并不喜欢四处结交,友人倒不算多,只有那么三四个,却差不多都不在了。只有他老师,鹤引先生,当年对他极为赏识,还在京中,只是如今听说病了,似乎已卧床月余。”
“这个我知道。”骆晋云回。
隔了一会儿,喝了半杯酒,他才又继续问:“听说有一年元宵,京中第一楼招月楼办灯会,猜千盏灯谜,胜者可得一只价值千两的彩凤衔珠发簪,京中贵女无不艳羡。后来裴隽拔得头筹,得了这彩头,却没人知道他将彩头给了谁。”
薛宜宁呆呆坐着,只觉心头梗得难受,又觉背后渗出一身冷汗。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