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两人一起吃的。


    宴溪同样也对鱼子酱和鹅肝不满意,他皱眉问道:“没有别的吗?”


    王阿姨战战兢兢说:“家里、家里主要都是这些食材……”


    宴溪:“明天做点正常菜。”


    “哦,哦。”王阿姨点头如捣蒜。


    两个人都对昂贵的鹅肝和鱼子酱不感兴趣,晚饭草草吃了几口便都没了胃口。


    饭后,郁柠捧着switch躺在沙发上玩。他全身心投入在游戏里,无暇顾及周围的女佣在客厅走来走去。直到几分钟后,他听到宴溪开口问了一句什么,女佣回答道:“是的宴少,一直在照顾呢,您放心吧。”


    宴溪摇摇头,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罢,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起身离开客厅。


    郁柠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但直觉这是个表现的好机会,自己努努力,说不定下周一能够拿到更多的薪水!


    于是他赶紧从沙发上坐起来,几步小跑追上了宴溪。


    这一周以来,郁柠的活动范围非常有限,基本局限于楼上临时住的一间卧室,和这间客厅的餐桌,除此之外,几乎哪里都没去过。因此当他跟在宴溪身后,看那人推开客厅的推拉门、露出外面巨大的后花园时,他忍不住“哇”了一声。


    “好大的花园,好漂亮!”郁柠半夸张半认真地感慨道。


    这个后花园大概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绿化做得很好,入眼一片绿色,看着就觉得心旷神怡。


    当然,最引人注意的还是角落一处水池。


    “那是水池吗?”郁柠戳戳宴溪,“里面养鱼了吗?”


    宴溪点了点头,朝那边走去。


    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劲,停下来回头问道:“你不是在这儿住了一周吗?怎么这都不知道。这院子比客厅都大,你该不会今天第一次见到吧?”


    “……”郁柠装作害怕的样子,说,“这是你的家,我不敢随便走来走去!”


    “你住的那个房间就在这楼上,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宴溪不依不饶,“什么样的人才会一周都不知道这还有个院子?你是不是每天吃了饭就回卧室睡觉?”


    “……”郁柠无法反驳,只能装作听不到。他指指不远处的水池,生硬地转移话题:“水池里是不是真的有鱼啊?我要去看看!”


    说罢甩掉宴溪,噔噔噔朝水池跑去。


    池水清澈见底,里面养着好几尾不同颜色的小鱼,郁柠叫不上来名字,只觉得每一条都可爱又活泼。


    他指指其中一条红白相间的鱼问道:“哎,这个是什么鱼?”


    宴溪看了一眼,说:“随便养的,本来是……”


    话说到一半又摇摇头,改了口:“给家里添点人气儿。”


    他走到郁柠身旁蹲下,手不知伸到哪里拨动了一个开关,水池里的水开始咕噜噜翻滚起来。


    宴溪在给池子换水。


    大概是不想弄脏衣服,他把上衣袖子卷到了手肘。


    郁柠这才仔细打量起宴溪今天的穿着。


    和第一次见面时很类似,宴溪今天穿的还是一件普通但昂贵的纯白衬衫,郁柠看不出和上次那一件有什么区别,甚至怀疑他批发了很多件,每天换着穿。


    这时,宴溪把几尾小鱼从水中捞起,放入旁边装着水的一个大箱子中,给水池做最后的清扫工作。


    那箱子不知是什么材质,看着很有些重量,宴溪却能很轻松地举起,除了手臂内侧因为用力而隐隐透出的青筋外,几乎看不出他有任何用力的迹象。


    力气这么大,打人一定很疼吧,郁柠悲伤地想。


    在《真爱无价》那几百字大纲中,小炮灰“郁柠”被提到的次数寥寥无几,每一次出场几乎都用同一句话一笔带过:被宴少收拾了一顿/被宴少狠狠打了一顿/被宴少打断了腿,诸如此类。


    虽说大纲里对宴溪本人样貌、身材、性格各方面都没有太多描写,但见到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后,郁柠觉得大纲中对这人喜怒无常、铁血手腕的种种描述,真得不能再真了。


    他叹了口气,过去帮忙。


    郁柠先帮着他把小鱼们重新倒回池子,没想到用力太猛,箱子里用来过渡的水被他哗啦一下倒在两人腿上。


    宴溪瞪了他一眼,给了一个无法简单形容的嫌弃表情,之后一把夺过箱子自己去擦地,只安排给郁柠最简单的投喂鱼饲料的工作。


    等他把洒在地上的水处理干净后,发现交给郁柠的鱼饲料并没有明显减少。他抱胸站在一旁观察了几秒,发现郁柠每次往池子里丢饲料时都只用指尖捻起一两粒丢进去。


    对此,郁柠无辜地表示:“我听说鱼类不会控制食量,喂多少吃多少,我怕它们撑死。”


    宴溪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不是你饿死它们的理由。”


    “……”郁柠摸了摸鼻子,灰溜溜起身,将饲料还给宴溪,说,“那,要不你来?”


    也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总之宴溪看上去脸色更黑了。


    他挤开郁柠,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说:“你怎么不管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


    郁柠有怒不敢言,但敢表现在表情上,他抿着嘴瞪着宴溪,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很生气。


    这副自以为凶恶的表情却把宴溪逗笑了,他问:“说你你还不高兴?”


    郁柠想,换你你能高兴吗?他也不敢说,只能自以为凶狠地继续看着宴溪。


    宴溪用干净的那只手捏着他的下巴,笑着说:“我看你也不怕我啊,还装得好像很怕我的样子。”


    郁柠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不明白不过短短几秒,宴溪的脸色怎么就由阴转晴了。他疑惑地看向宴溪,发现那人也正看着他,心情似乎非常不错,甚至主动跟他说了一句话。


    宴溪说:“以前这池子不只养鱼,还养过一只小乌龟。”


    “以前养过?那现在呢?”郁柠回头看了看,这么大一个水池,只养六条小鱼确实浪费。


    宴溪低头擦擦手,淡淡地说:“送人了。”


    顾不得再追问什么,郁柠敏感地察觉到宴溪的心情又变得糟糕起来。他想起自己的工作,最需要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为宴溪排忧解难,于是拍拍自己的前胸,自告奋勇道:“我来帮你抬这个大箱子!”


    他微微蹲下身,抱起水箱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往前走。


    刚走出两步,郁柠手里一轻——


    宴溪轻松接过那个沉重的水箱,稳稳端在手中往前走,又嘲讽了一句:“果真笨手笨脚。”


    郁柠不服气地跳脚,跟在身后吵吵闹闹。


    “你怎么,你这人——”宴溪不胜其烦,“你怎么这么自来熟?我们认识才多长时间?没有到这么熟悉的程度。”


    郁柠:“我是你雇来的小情人啊!哪有小情人跟金主不熟悉的嘛。”


    他背着手,老神在在地说:“这你都不懂,真是的。”


    宴溪实在无法理解这个“雇来的小情人”的脑回路,他真的好奇郁柠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想法,不过……


    宴溪暗自叹了口气,这周末就要回家见母亲,确实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假扮自己的恋人。


    而且不得不说,郁柠这个人真的有点意思。说不上为什么,从郁柠口中说出来的话,不管初听上去多么离奇,自己最终竟都同意了。


    宴溪慢走了两步落在后面。他盯着郁柠圆圆的后脑勺,心想,这周末结束之后,找个理由让郁柠离开吧。


    *


    两天后的中午,宴溪带着郁柠回了母亲家。


    宴溪的父母,是对非常纠结的伴侣。


    宴溪的父亲宴金铭是个有名的地产大亨,身价千亿,呼风唤雨。这样的人选择婚姻伴侣时,爱情绝不会是首要考虑的东西。


    他和宴溪母亲的婚姻,就是一场商业联姻。


    两人认识很早,却没有感情基础,宴金铭也缺乏最起码的共情能力,婚后没几年两人便离了婚。


    至于宴溪……


    这夫妻俩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要带走他,最后宴溪还是跟着宴金铭。没长歪,但也没得到父亲多少爱意。


    宴溪的母亲则很快又结了婚。这次她终于遇到了真心相爱的伴侣,婚后很快又诞下了小儿子。她爱屋及乌,对小儿子的关心和爱护,也远远超过曾经给过宴溪的。


    这一家三口,当真是除了那点血缘关系外,再没别的可以维系亲情了。


    几天前,宴溪的母亲杨娜突然打电话来,说是同事家有个女儿,人长得漂亮,学历也高,看着跟宴溪很合适。宴溪当然立刻拒绝,只是杨娜语气哀哀地说,他到现在都不结婚,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实在是着急又愧疚。


    宴溪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把难听的话咽了回去。他再一次明确地拒绝了母亲给他介绍女孩的要求,说:“我谈恋爱了,这周末带人回去,你不要安排别的,不然我以后再也不会去你那里。”


    这才有了后面莫名其妙和郁柠签的雇佣合同那一出。


    *


    打开房门看到门口两人后,杨娜的表情有点意外——她还以为大儿子说的“带恋人回家”是个借口,没想到居然真的带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小伙子。


    她拉过郁柠细细打量着。


    这孩子年纪看着不大,正是最有活力、最有朝气的年纪,眼睛圆溜溜的,冲着她笑了笑,又甜又可人。


    要说有什么不好的……


    太瘦了。杨娜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她看到郁柠的手都被宽大的灰色卫衣遮了一半。


    杨娜把两人领进屋里,笑呵呵地招呼他们在沙发坐下,自己去厨房端了一个果盘出来。


    郁柠的眼睛立刻黏在果盘上,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时,杨娜开口对宴溪说:“挺好的,既然你都谈恋爱了,那就好好相处,想什么时候结婚呢?有安排了没?”


    宴溪说:“没有,再说吧。结婚有什么好的,像你跟我爸那样,还不如不结。”


    杨娜碰了个软钉子,表情有点尴尬。她摸摸鼻子,换了个话题:“你弟弟——”


    这又是一个不能提的禁忌话题。


    宴溪冷冷扫了她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小真、小真——”杨娜赶紧改口,“小真快回来了,你还记得吧?”


    彼时郁柠正捧着一瓣玫珑瓜吃得津津有味,耳朵仿佛有个开关,把周遭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只在听到“小真”这两个字时,才突然回过神来。


    手里的瓜,不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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