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乐导说，他看完最后一幕，简直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不睡觉搞好成片——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不想睡团队还想睡，更何况接下来还有几个外景要拍。
对于迟星予和折霜枝而言，这趟时长六天的冰天雪地之旅，拍得开心，也玩得尽兴。
去过度假酒店不远处的雪雕王国，除了雕刻的纤毫毕现的小型冰雕，还有雪砖垒成的雪屋，内部家具全部由冰雪雕琢，寒气幽微。
因为担心折霜枝冻着，她俩进去转了一圈就出来了，留下手机里一串照片，和在足有两层楼高的雪雕水晶宫顶端照的自拍。
攀爬这座巨型雪雕的过程，让迟星予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身轻如燕，且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折霜枝穿得比她还厚实啊，怎么攀登雪雕的时候那么轻盈？
……可能这就是从小练武的体现吧。
也玩过旅游指南里必去的雪中漂流，彼时正是清晨，两人乘坐皮筏，沿着蜿蜒的温泉水河顺流而下。
冬日阳光温柔地笼罩了两岸雾凇雪地，温热河水上方云雾缭绕，有种童话仙境般的宁谧。
“我挺喜欢雾凇的。”折霜枝这么说。
迟星予：“我也是。”
她想起那个昵称里带雾凇的忠实读者。
折霜枝支着下巴，眸光悠远：“小时候我其实有点讨厌自己的名字，太冷清，也太脆弱了。一碰就碎的即视感。”
迟星予认真听着。
“家里人也就商量，要不要给我改个更健康朝气些的名字，但是后来我又说不用了，霜枝，傲霜枝，不也蛮厉害的嘛。”
折霜枝耸肩，又把自己往厚重的羽绒服里捂了捂。
迟星予知道现在安静聆听就是最好的，奈何脑海中忽然闪过某位忠实读者的昵称。
都看她的文，都疑似身体不好，而且显而易见都有钱。
而且折霜枝也说喜欢雾凇。
迟星予不自觉地：“雾凇白？”
折霜枝随口接话：“是挺白的。”
迟星予：“……”
松了口气。
这反应可不像本人。她就说，那种“我的偶像其实是粉了我好几年的真爱读者”这种小说桥段，怎么可能发生在现实。未免也太巧合了。
一路安静漂流很治愈，但对两个还在剧组的演员来说，总有种消磨时间的罪恶感。因此两人还是一路对着戏漂到终点的。
剧组停驻期间，早就做好旅游攻略的迟星予带折霜枝玩了好几个项目。
除去中间有一次折霜枝被粉丝认出来、签了几个名后不得不开始逃跑之外，简直是一次完美的忙里偷闲之旅。
但没想到，最后还有意外之喜。
拍摄在第七天上午结束了，但剧组原本定的是次日早上离开的票，这么一来，就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可以空出来自由活动。
“我们去温泉吧。”迟星予对来找自己一起吃午饭的折霜枝提议。
折霜枝兴致缺缺：“温泉？人太多了。”
的确，剧组住的度假酒店就是以温泉为卖点，温泉池就在酒店后院。
就算元宵节过后学生开学，过来旅游的人数大减，温泉池也还是天天客满，下饺子似的泡满了人。
以折霜枝的性子，决计不会去的，而且她的身份也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最后只能泡泡室内私汤，多少有点遗憾。
迟星予摇头：“不是酒店这边，也不是附近那家人多的。我之前做攻略的时候看到有人推荐，说是雪山另一边有家温泉山庄，水质很好，就是规模小池子也不多。”
“因为很少人知道这家山庄，再加上路没修好，没法开车，只能从这边走过去，所以没什么人光顾。”
折霜枝的眼睛随着她的描述一点点亮了。
迟星予接着道：“之前想着，因为要趁剧组拍戏的间隙出去玩，去那家温泉山庄一来一回根本来不及，就没放进攻略里。不过现在么……”
折霜枝斩钉截铁：“我们吃完饭就出发。”
迟星予愉快微笑：“好啊，还得先收拾一下东西。”
于是两人很快出发了。
虽说只能步行去，很不方便，好在路很容易走。
山间小径被厚雪覆盖，雪都是新下的，没被几个人踩过，随着两人走过不断发出细小的松软嘎吱声。
小路两边不规则分布着积雪满盖的老松，偶尔视野边缘能看到什么小东西在动，认真去看时，就只能捕捉到松鼠一晃而过的身影。
走在这种地方，会有种天地间只有她们两个人的错觉。
迟星予往身后看。
折霜枝：“怎么了？”
迟星予说：“就是想看能不能找到你家保镖，就跟电视剧里那样，远远跟在后面。”
折霜枝失笑：“要跟那么远，真遇到什么也起不到保镖作用啊。”
“说的也是。”迟星予蹙眉，“不过你就这么一个人来，舒姐放心吗？”
“这不是还有你在。”折霜枝闲闲道。
感谢这么信任我啊。迟星予默默转开话题。
半路下起了雪，而且很快就从细小的雪粒变为花瓣似的打着旋儿飘落的雪片。
折霜枝没带伞，把羽绒服的连帽翻上来戴好，浑不在意表示有帽子就行。
原本还有点犹豫怎么办的迟星予见状，也不迟疑了，立刻在两人头顶撑开伞——她是真担心折霜枝生病。
伞面颇大，足够两个人一起打，不过走动间难免挨得更近，一开始还闲聊说笑，慢慢的就都安静了，只安宁地享受此时的平静。
雪落无声，天地静谧。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那处“人不多水质好强力推荐”的温泉山庄就到了。
说是山庄，看起来好像只是一座小院，门前雪地甚至不见人的脚印，迟星予怀疑这岂止是人不多，她们简直能包场。
进门一问，果然是。
山庄主人是一位老太太，穿一身暖实的棉裙，脊背笔直，银白发髻梳得一丝不乱，整个人流露出岁月沉淀的温厚。
老太太说话不疾不徐，把人领到屋后的温泉池看看，指了换衣间淋浴间的位置就走了，也不见其他人招待，不太像能赚钱的样子。
不过，这里确实很不错。
在换衣间各自换上泳衣，只罩着一件厚羽绒服出来，外面天寒地冻还飘雪，瞬间让人打个激灵。
屋后温泉池只有两个，中间用石墙和竹篱隔开，此时两个池子都没人泡，不断往上蒸腾着热腾腾的白雾，格外吸引人。
加快脚步进入温泉白雾笼罩的范围，寒冷一下子就被驱散了，迟星予停了停，见折霜枝打算往右边的池子去，就准备自己泡左边，正好一人一边。
刚朝左边迈出一步，就被拉住了。
“你去哪儿？”折霜枝问。
迟星予：“我去那边，一人一个。”
就见折霜枝不赞同地挑起眉峰：“分开泡有什么意思，我想和你聊天，难道还要扯着嗓子喊话吗？”
说完，折霜枝又顿住，不太情愿地说：“当然，如果你介意的话……”
迟星予嘴比脑快：“我不介意。”
折霜枝轻笑：“那再好不过。”
几秒钟后，两人并肩靠在温泉池边，长发随意地在脑后挽成发髻，厚羽绒服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池子外的木盆里。
温泉水雾之外一片寒天冻地，甚至还在下雪，雪花飘飘摇摇落下，在水汽中迅速融化殆尽。
迟星予看向身边。
折霜枝在饶有兴致地玩水，拿温泉配备的瓢舀起热水往身上淋，泉水如珠簌簌滚落。
明明周围环绕着温泉特有的淡淡硫磺味儿，迟星予却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幽香，似有似无。
“我还没泡过这种温泉。”玩够了水，折霜枝惬意地向后一靠，懒洋洋道，“你说得对，这样确实很放松。”
迟星予喃喃：“我现在连手指都不想动。”
但还是得动，她又有新灵感了，得赶紧记下来，于是迟星予懒了一会儿，努力抬手够池边木盆，手机放在那里面。
折霜枝抬眼一瞧，将木盆拉过来。
迟星予：“谢了。我看看……”
拿起手机，点开备忘录嗒嗒敲打。
“又是随笔？你真的很喜欢写东西。”折霜枝感慨，“这条你会发微博吗？”
迟星予摇头，眼睛还盯着屏幕：“大部分时候，我只写着自己看。”
加工成情节和描述后才是给别人看的版本。
折霜枝好奇：“那我能看一下吗？”
迟星予有点犹豫，但一想，从灵感变成小说里具体的情节文字，还不一定用在正在连载的这本里，她自己都认不出来，绝无掉马风险。
写完，稍微润色润色，像篇随笔的样子，就放心大胆展示给折霜枝看。
折霜枝接过一看：“……”
说实话太散了，想象成分还很多，比如这座山下沉睡着什么什么上古奇兽，温泉水汽会随着奇兽的呼吸而晃动，这真的是随笔吗？
折霜枝上学时是个标准学渣，全靠艺考拉开分差和考前疯狂复习才上了中影，对这种记叙方式不太了解。
不过，随笔随笔，顾名思义，应该就是想写什么写什么吧。
折霜枝认为很有道理，自圆其说，把手机还给迟星予。
而后者则把手机放回木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从拍戏聊到生活趣事。
一晃就是半个小时，迟星予正在绘声绘色讲述芝士和流心贴贴有多毛茸茸治愈，转头就看到折霜枝睡着了。
折霜枝靠着池壁，头偏向一侧，闭着眼，长且微翘的浓密睫毛上挂着小小的水珠，呼吸绵长均匀。
她睡得很沉。
迟星予慢慢止住话头，双手交叠在膝上，看着人熟睡。
暂时还是别叫醒了，让她好好睡吧，不过温泉泡太久也不好，等快出池子的时候再叫吧。
于是迟星予掐着表，准备在定好的温泉时间结束前把人叫醒。
.
张岚哼着歌从温泉换衣间出来，因为忘词了，停下曲调，看着热气腾腾的温泉，用眼睛量了下从门口到温泉池的距离，准备一鼓作气冲过去。
只要她跑得够快，冷气就追不上她！
还没来得及冲，定睛一看，温泉池里那两个人怎么那么眼熟？
剧组的女一和女三，其中一个还是毫无疑问的圈内大佬。
张岚踌躇不决，总觉得这个场合自己过去多少有点尴尬，好在两位演员只用了一个池子，她还可以泡另一边。
就在这时，张岚忽然看到，那个饰演雪啾的小演员抬起手，似乎想要碰碰女一号的脸，但在半空停顿一下，又“黯然”收了回去。
张岚睁大眼睛，瞬间脑补出一个暗恋在心口难开的剧本。
仿佛已经透过蒸腾的水雾，看到小演员深情专注的眸光。
确认过眼神，现在不是她过去的时候。
张岚裹着大棉服，默默往屋里退。
而在另一边，看着水汽在折霜枝睫毛上越聚越多的迟星予，总有种碰碰的欲望，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怕吵醒人。
看一眼时间，正好也该出去了，于是把人叫醒，补完觉的折霜枝神清气爽，两人一起进屋。
刚进换衣间，就看到有人往温泉池去了。
“还挺幸运的，泡完才有人来。”折霜枝随口说了句。
迟星予看看那道身影，总感觉在哪见过，不会是剧组的人吧。
算了，是剧组同事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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