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嘉鱼的糖衣炮弹之下,古梅树沦为打工树,为江嘉鱼走在刺探情报的最前线。这会儿局势正乱着,想来底下的动作更多,更容易听到秘密。
而赤狐自告奋勇,帮江嘉鱼监视吕嬷嬷那边的情况。
赤狐瞥一眼狸花猫再瞟一眼:【嗷本狐仙可不是吃白饭的,既然吃了你的鸡,自然会帮你点忙。】
江嘉鱼感动落泪,这是什么神仙妖精,再来一打都不嫌多。
不过该端的水还是要端的:“猫老大一直在教我认识草药,要不是他教的东西,我在山洞里大概就饿死病死了。”
赤狐喉咙里噎了噎。
江嘉鱼赶紧顺毛撸:“狐仙你愿意用修仙的时间帮我监视吕嬷嬷,也是个大大的好神仙呢。”
在妖精小伙伴之间,赤狐绝对是最努力修仙的那一位,没事就正儿八经的打坐吸收日月精华,据说已经坚持上百年,虽然至今也没个得道成仙的征兆,单是这份毅力就相当可敬,反正她是没这耐心的。
痴迷成仙的赤狐也最喜欢听的就是神啊仙啊这样的字眼,喊一声狐仙夸一句神仙,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多喊两声。
果不其然,那张狐狸脸立刻放晴,转眼又被一捧雪泼凉。
狸花猫目光凉凉扫回去:【喵骚狐狸。】
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臭臊这一类字眼的赤狐当场炸毛,一只猫一只狐当场干起架来。
江嘉鱼躲到古梅树后面,望着猫飞狐跳的画面感慨,没了猎鹰可有赤狐在,她的院子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可真是太让人欣慰。
过了几日,古梅树那没什么进展,倒是赤狐带回消息。
赤狐一边吃着江嘉鱼慰劳的白切鸡一边道:【嗷林七娘早就知道那个老嬷嬷是细作。】
江嘉鱼惊讶了一瞬:“七娘已经知道了。”
赤狐:【嗷看样子早就知道了。】
江嘉鱼摩了摩下巴,倒也是,有把柄在手,吕嬷嬷也不惧林七娘知道,摊牌之后还能更好地指使林七娘。
江嘉鱼来回在屋子里转了个圈,一时难以决定该不该把吕嬷嬷是细作这一点告诉林老头,一旦说了,难免牵扯出周鹏飞,等于明明白白告诉他们周鹏飞是林七娘杀的。
可若是不提醒他们,林老头心里没点数,把吕嬷嬷当做心腹,连皇帝看中林七娘这种事都会直接告诉吕嬷嬷。
还有就是常康郡主怕林七娘进宫得宠,周鹏飞这个把柄拿捏不住,还想让吕嬷嬷再设法炮制出一个新把柄,这必须得防备,不然没完没了了。可她的人手不擅长干这些,就怕防不住。
思来想去,江嘉鱼决定找林七娘摊牌,让她自己做决定。
就是该怎么说呢,她自己又是从何得知?
灵光一闪而过,江嘉鱼对公孙煜说了声不好意思,就是你了。
等到太阳下山,外面不再那么热气蒸腾,江嘉鱼邀林七娘去花园里散步,她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剩下些浅浅的粉色印记。,好在郎中说了不会留疤,年轻恢复快,养上一两个月就会好,倒是手伤更严重一些。
挽着林七娘进了水榭,江嘉鱼回头,直接道:“你们都在外侯着。”
灵玉几个不明就里,乖乖远远地站着。
水榭三面围水,唯一那一面连着陆地的方向就只有灵玉几个婢女,那距离什么都听不到。
时不时总是被迫听壁脚,听出了经验的江嘉鱼知道有树木花草假山的地方必然藏着一双或者几双耳朵,这都是她活生生的经验啊。
这明显是有私房话要说,林七娘不禁眉眼微凝,低声道:“表姐出什么事了?”难道是三皇子那桩事出了纰漏,如是一想,不禁一凛。
江嘉鱼单刀直入:“你知道吕嬷嬷是谁的人吗?”
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一桩事的林七娘惊讶。
江嘉鱼:“她不是外祖父的人。”
林七娘收起惊色,目露疑惑:“表姐怎么知道的?”
“公孙煜告诉我的。”江嘉鱼眼睛都没多眨一下,感谢谢泽教的骗人大法,这家伙肯定经常骗人嘴里没一句实话,要不然怎么能如此深谙此道,“你也知道,他同母异父的姐姐常康郡主是三皇子的岳母,可留侯府不愿意掺和到夺嫡这种事情里,但是血缘摆在那,很多事情不是想撇清就能撇清。留侯怕无知无觉地被卷进去,就对常康郡主多有留意,无意之中发现了吕嬷嬷和那边的往来,便告诉了我。”
原来吕嬷嬷是常康郡主的人,林七娘终于知道背后控制她的那人,怪不得有那样的本事了,按下心思,她凝视江嘉鱼:“表姐告诉祖父了吗?”
江嘉鱼缓缓摇了摇头。
林七娘忽然笑了下:“表姐为什么不告诉祖父。”
江嘉鱼望着她,认真道:“你想让祖父知道吗?”
林七娘弯起的唇角倏尔拉平,隐隐觉得她指的不仅仅是吕嬷嬷是常康郡主的人这件事,一颗心倏尔悬了起来,不上不下挂在那里。
林七娘不由自主地五指收紧,越来越紧。表姐是不是也知道了吕嬷嬷威胁她的把柄?那一刻竟有种耳畔轰鸣的慌张。
眼见林七娘脸色雪白透出慌乱,江嘉鱼一把握住林七娘的手掌,小心避开她涂着药的手指,温声道:“表妹你别怕,我也干过类似的事不是吗?这没什么的。”正当防卫,哪怕防卫过当,她都不觉得有什么错。人生安全受到威胁,还要求保持理智掌握分寸,这不合适强人所难嘛。
不一样的,三皇子纯属意外,真论起来,也是她责任更大,那药粉是她撒出去的。
周鹏飞却是她故意溺杀。
还有更早之前的耿润松甚至是林二娘,更是她主动下手。
一旦表姐都知道是她故意为之……
林七娘脸色更加苍白,心念如电转,慢慢红了眼眶,眼泪降落未落聚集在眼眶中,配着她脸上未痊愈的伤痕,更是楚楚可怜。
江嘉鱼就有点后悔还有点头大,她是不是太莽了,应该再委婉点?
“你别多想,我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吕嬷嬷藏在你身边太危险,我想解决这个麻烦。我们一起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相依为命过,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江嘉鱼说得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只希望林七娘不要多想。
林七娘眼尾翘起来,在笑,眼泪却掉了下来:“我知道。”谁都会害她,唯独表姐不会害她。
换做旁人,面对三皇子之死这样泼天大祸,只怕会立刻和她划清关系,毕竟那药粉是她撒出去,真论起来和表姐没多少关系。即便真相暴露,有江氏余泽有留侯府的庇护,表姐想抽身并不难。可当着谢泽的面,表姐一点多余的解释都没有,和她一起待下了那桩祸事。
江嘉鱼松了一口气,取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好了不哭了,别把药冲没了。”
林七娘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江嘉鱼跟着笑。
“小侯爷有没有已经告诉表姐,吕嬷嬷是拿周飞鹏威胁我?”
江嘉鱼点了下头。
林七娘释然地笑了笑,像是从一个枷锁中解脱,她慢慢道:“周飞鹏是我杀的。”
江嘉鱼既不惊也不慌,只恨声:“肯定是他想对你图谋不轨,死有余辜。”
林七娘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她深深地望着江嘉鱼。
“表妹?”
江嘉鱼觉得她眼神一些怪,不禁疑惑地叫了一声。
林七娘拉在江嘉鱼在水榭的美人靠上坐下,声音缥缈似从天边飘来。
“他不肯放过我,我也逃不了,我就把他骗到了近水的沼泽边,把他推进水里淹死了他。周鹏飞死了,我不想给他陪葬,就把他的小厮也骗过去杀了,然后把他们的尸体沉到湖水当中。
直到后来才知道,这都是吕嬷嬷刻意为之,就是想让我受辱激发我的恨意,没想到却叫我杀了周鹏飞,她们把尸体藏了起来,作为把柄。若是我不听话,尸体就会出现,那上面还会有我的贴身物品。”
江嘉鱼转动心思,古代查案受限于技术,其实很多物证都很难收集,以至于出现很多冤假错案。即便是林七娘杀的,只要不是一群人亲眼看见过程,其实都有余地。
周鹏飞这桩事难就难在丽妃生了九皇子,正如日中天,只要她相信,那些证据就能成为铁证,可她不相信或者说失势了,哪些证据就能站不住脚,成为巧合成为栽赃嫁祸,这个世道便是如此,有权有势,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同样能说成白的。
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皇帝倒台更好一些。
没了皇帝,丽妃自然不足为惧。
果然,这个皇帝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他,周鹏飞这个便宜小舅子岂敢对林七娘这个侯府千金动手动脚。
便是三皇子这个王八蛋也是皇帝养出来,上梁不正下梁歪。
江嘉鱼思路不知不觉发散开,忽然之间,一个念头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她的脸唰得变得惨白,细看瞳孔都缩了缩。
“表姐意识到了吧,我的水性很好。”
林七娘轻若烟云的声音传来,江嘉鱼转脸看着她,看清了她眼底悲哀。
能把周鹏飞主仆的尸体沉到水底,水性当然不错。
可去年林七娘和林二娘双双落水,林二娘险些溺亡,据桔梗忍冬的话,林七娘彷佛不会水,一直被林二娘按在水底起不来。
林七娘笑了笑,眼中却殊无笑意:“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杀了二娘,我恨她,恨不得她去死。我还想着,她死了,我就能代替她嫁去耿家,从此摆脱林家,自由自在。”
“便是耿润松,也是我杀的。”林七娘扯了下嘴角。
她不想骗表姐了,事已至此,也再也瞒不住,早早晚晚会被挖出来,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说出来,那样,她就能做一点点就一点点小小的美化。
江嘉鱼已经麻了,就一种,哦,原来是你啊的心态。
“耿润松害死了丹颐,她是我的奶姐,从小陪我长大,这府里也就奶娘和丹颐那我当个主子,惦记着我。奶娘病死之后,就剩下丹颐一个了。可耿润松侮|辱了她,耿家那些女人还把丹颐送给了耿润松,那会儿丹颐才十三岁。”
眼泪扑簌簌从林七娘眼中滚下来,她的声音中浮现悲哀,越来越浓烈:“丹颐求我,我去求耿氏,可她说,‘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着你同意不同意,信不信过两年把你嫁给润松。’”
江嘉鱼两个拳头都握了起来,耿家人绝对血统家风都有问题,不然怎么尽出人渣!
“丹颐被带走了,一个月后,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回来,她衣服底下都是伤,耿润松那个混账虐待她。丹颐求我,求我救救她,不然她会死,可我救不了她。”林七娘闭了闭眼,却止不住决堤的泪水,“丹颐真的死了,她宁肯跳湖自杀也不肯再去耿家,我亲眼看着她跳下去的,一次又一次,我一次都救不了她。”
“再见到耿润松,我实在忍不住,我必须得杀了他为丹颐报仇,不然我寝食难安。就是吓到了表姐,对不起。”
“我胆子还没那么小。”江嘉鱼摇了摇头,拉着林七娘的手,“我觉得你好厉害,换我在你的位置上,我怕是只有恨得牙痒痒把自己气死,都做不到这些事,可你不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平平安安长大还报复了那些人,你真的很厉害!”
江嘉鱼委实有被震撼到,她一直都知道林七娘不简单,但是没想到她这么不简单,这妥妥可以去当复仇女神了。
泪流满面的林七娘愣了愣,目光忐忑:“表姐不觉得我可怕吗?”
“他们又不无辜。”她不是学法的,所以没那么强烈的法治观念,她就一普通人,喜欢善恶到头终有报的因果轮回,尤其在这个法治微弱的时代。
周鹏飞意图玷污林七娘,但是因为有个当宠妃的姐姐,他顶多受一点皮肉之苦,连牢都不会坐。
林二娘打骂虐待林七娘十年,更是什么事都没有,顶多就是禁足抄书。
耿润松逼死丹颐,照样继续作威作福糟蹋别的女孩。
死了都是活该。
江嘉鱼正了神色,严肃望着林七娘:“但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到底是取巧的下下策,你看周鹏飞这一次不就出了岔子被抓到了把柄。”
长此以往还容易移了性情,越来越剑走偏锋,那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早晚要割伤自己。
林七娘抿了抿唇,低下头很有几分乖巧道:“我以后再不会了。”
江嘉鱼揉了揉她的头顶:“周鹏飞这事还是得解决掉,不然就是悬在头顶上的利剑,吕嬷嬷仗着这一点,会一直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那表姐告诉祖父他们吧,也好叫他们有个防备,没得中了圈套都不知道。”事到如今,林七娘也不怕临川侯因为忌惮她就杀了她,在皇帝那挂了号,他不敢也不舍了,而吕嬷嬷确实有些碍手碍脚了。
江嘉鱼沉吟了下:“这几桩事,外祖父若是不问,你不用主动说,若是问了,你也别隐瞒。”
林七娘:“表姐不用为我担心,这节骨眼上祖父不会动我。”
江嘉鱼知道为什么,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林七娘望了望江嘉鱼,轻声道:“像我这样的人,哪怕进了宫也能过得很好。所以,表姐真不用担心我。”
“好什么好!”江嘉鱼没好气瞪她一眼,“伺候一个色老头哪里好了。”
林七娘垂了垂眼,可那个老头是皇帝啊,掌握着生杀大权。周鹏飞,三皇子这两个隐患说到底都在皇帝一念之间。
望着湖面上迎风摇曳的荷花,清雅荷花香飘来,江嘉鱼慢慢静下心,距离林七娘出孝还剩下四个月,到时候还能用病拖一拖。
有了时间,就有了变故发生的可能,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说来说去,病灶还是在狗皇帝身上。
皇帝狗带。
什么周飞鹏,丽妃,三皇子,都将不再是威胁。
果然,皇帝才是她咸鱼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认真考虑怎么搞皇帝。
可见人被逼到一定的份上,什么疯狂的事情都会发生。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